“幸好老夫没有遗失这株珍贵的草药,不然老夫第一个和你没完。”
段容老先生说完,颤抖着身子,朝着他自己的竹屋走去。微风一吹,身上抖了三抖,但是这一段路程,他胡子都结成冰。
苏浅望着段容略微佝偻的背影,不由嗤之以鼻,这个老头还真是讨厌,早知道他是这个样子,苏浅怎么也不会来找他看脸上的伤疤,就算一辈子都挂在脸上,也绝不会低下头颅去求他。
萧睿走过来,将自己身上衣服脱下来,搭在慕容的肩上,随后听到慕容语气轻松的讲道:“据我所知啊,那株草药对于伤疤可是有奇效,是个不可多得的药引子,再来之前,我便给师傅写信,他定是在做些准备,不料被你给弄到湖畔里,师傅就是这样子,嘴上大大咧咧,看似不讨人喜欢,实际上是个及其细心的人。”
“这么说,那诛草药是要用在小浅儿身上?”
“自然是。”
苏浅刚才的火气在听到慕容泽这般说,散去的无影无踪。
晚饭是苏浅和采萱两人合力做的,苏浅虽说算不上厨艺高超,却难得在这方面十分有造诣,抄的小菜也都十分入口,最后一个压轴的熏鸡更是千呼百唤才出来。
苏浅深深吸了口气,装盘盛好端上来,屋子外的三个男人早就闻到香味,拿起面前的筷子等待。就脸萧睿也是一脸期待,他从不知苏浅还会做饭,如此,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她端上来,唇角一勾,想要放在段容老爷子面前,还老头一脸欣喜,刚要下筷子,被苏浅一把端起,“不行,老爷子对我颇有不满,定是认为我会在菜里下毒,你们吃采萱抄的小菜,这个我还是自己吃吧。”
萧睿在苏浅旁边,狗腿的笑着:“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算这里面参杂着砒霜,我也不能然你一人受罪不是,来,在那两一起,这样黄泉路上不孤单。”
“睿王爷,你难道就舍得了迎风楼的美人们,她们可都在巴巴等着你回去呢。”苏浅端着盘子,躲过萧睿的魔爪,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整个人和心都还属于你的,哪有这么多功夫去想别人。”
这次采萱倒是十分机灵,从苏浅手上端过来那盘熏鸡,放在老头面前。
段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肉,单是闻着气味口水就已经流下来,三下五除二将一个鸡腿解决掉。
随后采萱忍不住对苏浅眨眼,“你们两个别争了,依奴婢看啊,现在最该担心就是段神医,你瞧瞧吃的多香,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小姐在里面放了半斤砒霜,定是后悔来不及。”
老头抬起脸,唇角上全都是油腻,泛着光泽,扬起嘴角,依旧吃的很香。
晚饭过后,段老头将苏浅等人叫到书房,说是书房,还不如说是药房,除了书柜上沉甸甸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书籍,应该好久没有翻开看了,灰尘都积满了不少。
段老头微微搭眼,便知道苏浅脸上的伤疤是怎样弄成的,她的脖颈上也有不少的鞭痕,估计身上背上也会有不少。
其实,身上和背上的还好说,只要采集好药材,泡上半个月,伤疤自然脱落,白嫩的肌肤便会重新长出来,只不过苏浅脸颊上,可是有些棘手。
“丫头,最近脸颊上是不是感觉到微热,有时候还痒的很,想要去挠?”
见段老头脸上闪过严肃的表情,苏浅只好老实点头,她以为最近天气变化的快,对什么东西过敏造成的,尤其是昨天晚上喝完酒,脸热的发烫,虽然不是很痒,却忍不住想要去挠。
见苏浅点头,慕容同样一脸沉重,“我就说事情不会这样简单,这也是我让苏姑娘来见师傅的原因,你的脸上有可能被下毒,普通的伤疤不是这样犯红,你记得很清楚,你说过这是林婉清用指甲化的,普通伤痕不会如此,除非,她的指甲有毒!”
怪不得,那次在大街上见到林婉清,她会用那样狠毒的目光瞪着自己,苏浅刚想用手去摸伤疤,被萧睿拉住手,“不要动,现在伤痕已经鼓起,估计里面已经化脓,是有毒的。”
采萱咬紧牙关,谁料到苏浅刚从鬼门关走出来,又要被这不知名的毒拉回地狱么?
“神医,奴婢求求你,一定要救小姐,小姐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奴婢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小姐的命,请神医一定要救小姐。”
采萱扑通跪在段老头的面前,泪水在眼眶里泛滥。
还是苏浅嫁给她给拉起来,用衣袖擦干她的泪水,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温和笑容,她从听到这些话,就没有怕过,再说经常在鬼门关转悠的人,更何惧还没有让她倒下的毒。
“段神医,可有法子?”萧睿难得凝重的语气,倒是让苏浅一惊。
段老头脸上倒是不显得那般轻松,手指紧扣桌面,撞出沉闷的响声,眸光一怔,响声也戛然而止,“只有一个法子,以毒攻毒!”
“这是冒险的法子,师傅确定要这么做。”
段老头颔首,在雪白的纸张上面,写下几味草药,并一一划去,只留下两味药。
“被划去的那些,老夫这里都有,包括白天的那株,只有剩下三味药,很难得,想要得到,得靠各自的缘分。蝎子王有剧毒,虽深处林中,老夫几年前,在林子里曾见过,却没有捉住,另一种是红蜈蚣,同样具有巨毒,这两味加在一起,以毒攻毒,丫头方可活命,伤疤便可去除。”
采萱后脊背一阵发凉,就连神医都未抓住,那他们普通人又怎会和这些东西接触。
苏浅不知怎么从段老头的房间里走出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绕着小道走去,突然感觉一切不重要了,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事情,数来数去还就是那几样,爹娘和苏逸,还有沈君尧。
之前被萧子皓关押起来,她一心求死,那种濒临绝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她难过的不是被宣判死刑,而是出于生死的边缘,前进便是万丈深渊,后一步是刀剑相抵,她前无出路,后无可退!
有些时候,她也会在想,回想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自己年纪不大,经历的事情比每个人都要丰富多彩。
天气确实冷了,尤其是晚上,湿漉漉的道路上带着潮湿,洁白的靴子染上尘泥,刚出来不久,身上就一片凉意,冻得她直打哆嗦,手冰凉,没有一点温热。
她抬头看着今晚天空,黑压压一片,黑蒙蒙的,没有一颗星星,大概明天会下雪吧,天气才这么不好。
不知走了多长的时间,离着小木屋已经很远,双腿冻的麻木,风一吹,阵阵凉意包裹整个身子,脸上冰凉凉的,苏浅伸手一摸,泪水沾满整个手掌心。
“呵!”
她轻声笑了出来,笑声随着风在指尖散去,飘到远方,最后化为乌有。
苏浅以为她自己并不害怕,已经对死亡没有任何概念,本以为自己很坚强,像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
笑声越来越大,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伸手擦干,将段神医的话又想了一遍,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的那样坚强,她还是怕死,怕离开这个世界!怕再也见不到爹娘,见不到沈君尧,见不到她所依赖的一切。
周围黑暗包裹她,呼吸都是凉悠悠的,她缓慢蹲下身子,抱住双膝,将头埋下去,泪水泛滥不止,她不想再坚强下去,有没有人知道,这样的苏浅真的很累。
听到轻缓的脚步声萦绕在耳边,在她的面前停下来,透过缝隙,一抹嫣红的衣袂落在她的视线里,卷云的鎏金边随风滚动,黑色的靴子露出一角,但是这一幕,让苏浅莫名安心。
她扬起一张笑脸,泪痕挂在脸上,风一吹,脸上干干的,连笑都僵硬起来,盯着面前男人腰带上的玉佩,她伸手摸着那枚玉佩,上面纹络在指腹流转。
“我若是死了,记得每年给我带上十年的女儿红,酒可是好东西,能忘记一切。我这一生没怎么喝,却到到快死的这一刻,喜欢上了它。”苏浅淡淡说道,抬起头来,眼睛的精光闪亮,嘴角依旧是像往常那样扬起,若有若无的笑着。
发丝飞扬,连同地上的枯叶卷了起来,一双大手抓着苏浅的双肩,温暖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苏浅的身上。连牵动她的四肢百骸都感受到那股温暖,整个人暖起来。
萧睿将她从地上扶起,从未见过苏浅这般无助,萧睿心头在滴血,小心翼翼动作怕吓到她,将她慢慢拥入怀里,抿着唇瓣,目光坚定盯着远方,摸着她的发丝神情款款的道:“小浅儿别怕,我一直都在。”
这句话无声之中给苏浅巨大勇气,像一颗风雨中的小草,终于找到了靠山,不再自己风雨无阻的前进。
苏浅已经止住了泪水,她难得回抱住萧睿的腰,将自己所有忘记,好好享受安逸的一刻。
萧睿一愣,身体僵硬了一下,眉梢里夹杂着喜悦,他捧起苏浅的瓜子脸,认真的模样让苏浅一怔,“你不会死的,我也绝不会让你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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