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我什么，所有人都当我不存在。
龙界接着问道：“周念沉，你待乔染好，是因为什么？”
这些……似乎都是我曾经很想问，但是一直都不敢问的问题，看来相处了这么久，龙界还是很了解我的。
我低着头，咬紧了下唇，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将青钩剑插进泥土里，一手按着青钩，说：“是因为，我偶尔会比较无聊，所以找她玩玩。”
利用的价值……罪行？他在说些什么？我怎么感觉此时他就像是个带着枷锁的囚犯，正在一点一滴阐述自己曾经的恶行？
唯一的差别是，他身上没有那繁琐的镣铐。
“那你——爱她么？”
我一眼对上了龙界的眸子，那深不见底的漆黑，就仿佛那间屋子里的黑暗，让我无所适从，让我不知所措。
心跳骤然加速。
他会怎么说呢？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他无数遍，每次他都是含含糊糊，还说什么不需要解释，我明白就好。
很久以来，我其实弄不准这个问题。
围绕在周念沉身边的女子太多了，他待每个人似乎都很好，包括现在他的徒弟小和。听她说起来周念沉，好像我是他夫人，而她就是默默陪在周念沉背后的小女子。
周念沉太难以捉摸了，前一秒晴空，下一刻阴郁，看似没有感情的一名神仙，却还是有千彩羽苦苦追随。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一厢情愿，另外一个若是真的没有半点感情的话，是不会延续下去的。而千彩羽那时都愿意为了周念沉的利益选择死亡，而且是死在冰怀阁，就是为了把凤凰一族安插在龙界身边？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方法做成这件事情，为何单单千彩羽就要放弃生命？话说回来，是她太过于信任周念沉，注入的爱也太深，为此，才丢掉了性命。
世间最深的牵绊便是一个“情”字，男子粗枝大叶，还好一些，对于女子来讲，有时候便是一辈子的牵绊。
我不愿意成为第二个千彩羽。
无论周念沉是怎样的回答，这一战，都是要打的。
但心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地说：“真希望他说一声爱我。”另外一个声音反驳道：“即使他说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让你多了一份牵绊？”
的确如此。
怀揣着期待和我那与其并存的绝望，我空洞地望着他，等待着那样一个至关重要的回答。
等待的时间很是短暂，一个回答，仿佛比生与死都要重要。
大约一个百年那般漫长，他终于开了口：“我周念沉，自始至终，就没有爱过乔染！”
晴天霹雳。
原来他周念沉，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不过是我臆想之中的事情。他的若即若离，他带给我的那些小感觉，全都是因为他想要利用我，或者说，他……寂寞了。
我自始至终，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个玩物罢了。他空虚的时候，就把我找到，跟我玩一玩消遣一下。他烦闷的时候，一脚把我踢开，让我一个人独自呆着，不闻不问。
他如同鬼魅一般，随时跟在身后，随时知晓着我的行踪，一切不过是满足了他的控制欲罢了。
他之后所念的婉婉，也不过就是玩玩罢了。
死一般的沉默将我包围，天塌地陷一般，一时间，我在自己心里铸成的城墙全部崩塌，所有意念都在一瞬间化作了烟雾，我想要抓住什么，但那烟雾又怎么能抓得住呢？
一缕缕的雾气从手指间滑过，一道道的梦境在脑海中闪过。从初见时候周念沉对我的嫌弃，一直到那时在榆城他在相府门外等了我一晚上。
还有，在榆城，他抱着我，一吻惊天。
还有，他还一直留着我的梳子，我的手札……
“上仙大人爱的人，一直都是我！”
南桑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呵，无数次遇见他的时候，他都莫名的和南桑在一起，就连那次我拼了性命去给他找仙药，回去薰药堂的时候看到的画面竟然是南桑在调戏他！
够了，真是够了！
一遍又一遍的，还要什么解释？难怪周念沉一贯的作风都是不解释，再说上一句其实你明白我的心。
看来他对我，对千彩羽，都是这样敷衍了事。
也难怪那时候的我，竟然每次都选择相信他，而且一次两次，明明伤到了，我还是选择了相信！
周念沉，凭什么，凭什么我就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你却不信任我！
当日在东城，明明是南桑给了我药丸所以我才走火入魔，明明我没有伤害三师姐你却以为是我！那满城的人……真的都是我杀的，可是我，真的不想、不想那样做！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我一步一步丢失，在算计中，在无奈中，丢失了我的你，丢失了我的心……
我跪在地上仰天长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真真是一对有情人啊！都怪我眼瞎！当日都没有看出来你们两个人的郎情妾意！还以为周念沉爱的是我！我还说为何之前你以君期的身份出现，千彩羽南桑林初晴余慕枫都认识你，就我不清楚！他娘的，原来有病的人是我啊！”
周念沉抽出了青钩剑，也不知是剑在颤抖还是他的胳膊在颤抖，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南桑过去扶住了他，两个人衣袂交缠之间，周念沉恼火地看着我。
“对啊你就是有病！好端端的晴雨不定！本上仙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这样那样什么都不愿意！非要跟我闹得天翻地覆！这样你就满意了？”
我侧步滑到他跟前，一眼就瞧见他颈间的青筋在跟随着心脏的节奏跳动。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揪住了南桑的衣襟，将挂在周念沉身上的她一脚踢开，恶狠狠地说：“行啊，既然你们两个人这么深情，那就在我手下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碎岸剑出，剑光交织，“叮”的声音交错，不绝于耳。泛着青色光芒的青钩如同当年一样，勾住了我的发丝。
剑勾青丝，情定三生。
眼前雾蒙蒙的，我尽力遏制住那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一剑挑开南桑的衣衫，“刺啦”，她一手抱胸，仍然不肯离开周念沉半分。
我时刻注意着周念沉的动静，顺手丢了暗器给她，又是刺耳的一声，她锁骨那里已经涌出了鲜血。
此时，周念沉竟然心一急，横在了我和南桑中间。我的发丝本就缠绕在剑身上，又被他那么一扯，弄得我头皮都要裂开了，青丝更是落了一地。
“不要伤害她！”
他明明弄伤了我，却还在说着不要让我伤害南桑，这要我怎么想呢？我该怎么想，才能不想歪呢？
周念沉，你护着她，甚至你都快死在我的剑下了，你还在护着她！
“还记得，我们断发断义的时候么？那一日是我自己斩断了发丝，此一日，却是你亲手斩断了青丝。”
也斩断了情丝。
这一世的情缘，就这样葬在了你的青钩剑之下。这把曾经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剑，如今也把我推入了万丈深渊。
“你从来都没有错！”
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谁的错，如今也不应该纠结于这个了吧。
在一方的眼中，从来都是对方的错，自己从来都没有错，对吧？呵，似乎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周念沉扭过头去跟南桑说了句什么，她就捂着锁骨悻悻地走开了。
“她果然还是很听你的话，比我好多了是吧？”
“你够了没有！难道你觉得，在我眼中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比你要好得多么！”
我挑衅地甩了甩长短不一的发丝，碎岸剑撩起了他的衣袂，由于激动，我的身体轻微地颤抖。
“是啊！你不就是寂寞空虚冷了才过来找我玩玩么！你他娘的闲的没事干就过来招惹本姑娘啊！本姑娘是什么人啊你说要就要说扔就扔！”
“乔染！你别逼我……”
他双眸泛红，费力地压抑着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然而却是无济于事。周念沉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猛兽，像是从前教导我修习剑术一样，挥起了他的青钩剑。
碎岸青钩，本来是一套双剑，其中碎岸剑由周念沉亲手赠与我，如今，我就要持这把剑，和周念沉对决。
第一招，一池萍碎。
眼含着泪珠，我为碎岸剑注入了内力，霎时间天地变色，黑云翻滚而来，压在崇望上空。风起，树叶沙沙作响，吹得人眼泪说掉就掉了。
凝聚在一起的树叶登时化作了片片利器，我再度挥剑，树叶直奔周念沉而去。
从第一招，到最后一招，碎岸剑的所有招数都被我使了出来，周念沉都一一化解了。
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在对战，周念沉是作为教导我的师叔，把我从前所学，一样一样地进行验收。
这些，他们应该也都看在了眼里。
直到最后一招，周念沉竟然露出了一个破绽，他侧身而过，我……犹豫了。
终究是狠了狠心，朝着他的胸膛刺了过去，手心生了汗，不经意间就滑了一下，但还是成功地刺中了他。
用力颇浅，伤口不深，但血液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原本就放了不少血给我喝，此番受伤，便是按着剑，单膝跪在了地上。
“周念沉，这就是你应得的。”
再没有了从前的耐性，再没有了从前一次又一次的原谅，对于周念沉，我能够做到的，就只有满眼的冷漠了。
念沉，我的周念沉，已经死在了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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