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摇头的瞬间，我想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承认了。

认识乔染的，是他君期，而他周念沉，根本就不认识乔染，魔族的乔染。呵，他身为仙君，在天帝在整个天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又怎么会认识我一个魔族人呢？更不用说有什么模糊的感情了，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他仙君的颜面还是要维持的，他对我的感情，曾经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就是必须的牺牲品。

我浑身都打着哆嗦，碎岸剑好像感知到了我情绪的不稳定，在手里也发出了微弱的剑鸣。脑海完全空白了，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句话，而我现在也在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你不会……你永远都不会！”

然而明明知道，还是抱了一丝丝希望，还是希望你能够承认，哪怕承认之后就一剑杀了我，总比让我活着分分钟都要受苦好得多。

可是你没有，你还是要我活着，还是不肯承认，那么这么久以来，你为什么帮我！为什么要给我造成一种你对我有情有意的假象！

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只是错误地产生了交集，错误的，我对你一见倾心，错误的，我对你念念不忘。

一切的一切，都是个错误。

但是如果能够重来一遍，我还是期望能够再次遇见你。因为，那是我一辈子之中最好的场景，如果有可能，就让年华停留在那一刻吧，初遇你的刹那。

一顾摧城，再顾容华落尽。

一顾倾心，再顾……殒我之命。

木梳为约，青丝如情，斩不断理还乱，沧海桑田之中，是否注定了我与你的相遇，注定了这一段让我心心念念的缘分。

孽缘。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梗着脖子合上了眼睑：“你杀了我吧。”

没有人回答，周围很是安静，静得我能清晰地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一起一伏，都很是均匀。

仿佛这是很平常的对剑，而不是生死边缘。

都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在犹豫么？你是一个男人啊，你还是守护仙界的上仙，怎生就如此犹豫？

“当啷”一声，一把剑落在了地上，而我还在死死捏住碎岸，虽然我的手还在剧烈发抖。

低沉的声音在我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传到耳畔：“我做不到。”

我占了上风。但是以我现在的水准定然是不能把他怎么样，顶多也就是利用感情方面来威胁威胁他罢了，毕竟周念沉是上仙，我是修习了不久的魔族，两者根本不能相较。

于是我十分潇洒地将碎岸剑放在剑鞘里，对他行了一个江湖之礼，冷冷地说：“你会后悔的。”

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扶着旁边那棵树粗糙的树干缓缓地蹲在地上，从他的眼中我读出了无奈，还有，挣扎。

对的，他的意志在这个时候定然产生了剧烈的挣扎，能有这种情绪，说明他在内心还是在意我的。

为何现在的我，没有一点点的感动了。毕竟他身边的女子太多，千彩羽一个，南桑一个，我一个，还有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一个一个都特么看上了周念沉，也没看出来他有多好。我当初也是，怎么就为了这么一个犹豫的人奔波了那么久，还跋涉千里都不带一丁点怨恨的？

此刻看着他六神无主，我竟然产生了一丝丝的心疼。

还爱么？内心里有一个声音问道。

其实现在的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爱还是不爱了。或许是爱着的吧，不然怎么会为他而心痛呢。以前的我，特别想要求一个结果，所以为他做了许许多多的傻事，然而现在，我已经知道不会有结果，所以也没必要求什么。

我只想要把之前我所做过的那些，全部都还回来。

不再理会他的动静，我转过身去自顾自地离开了。隐隐约约听见他拔剑的声音，还有他的话：“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

现在说的不会后悔，但是总会有那么一天，要你后悔至死。

我抽动着嘴角，不带任何感情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身上没有了明显的灼热感，我反手握紧了碎岸剑剑柄，感觉到了自己强有力的心跳。这一路比来的时候走的镇定多了，没有任何负担。即使杀了那么多的人，我也不再有任何的愧疚。

这是一个强者横行的时代，弱者，必定要死在强者的手下。

所谓的强大，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就是如此定义的。

冰怀阁在等我，那是我赖以生存的场所，想到这里，我不禁加快了步伐。

“小姐。”

将将迈过去那道门，就听见了身后南桑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巧合，在我转过头去的刹那，有鸟儿扑棱棱地张开翅膀飞向了苍穹，雪花在它振翅的一刹那簌簌落下。

“哦？有事么？”

一路走来，我的嗓子干渴如裂，摸了摸鼻尖，我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她说：“您擅自离开了冰怀阁。”

哦？难道是说我又像上次一样，离开了冰怀阁起了异心？南桑啊南桑，你说话可真是够味儿啊。

我干脆地丢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我不是现在已经回来了么。”

“龙界大人想要知道您去做什么了。”

龙界？他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为何会单单来找你一个姑娘来问，再说了，龙界那样的人，他不会每天把我拴在他身边，但却是会找一种其他的办法留住我，比如——雪域灵蛇。

我想我的行踪一直都是看在他眼里的。

“没必要。我只不过是去帮他清理门户。”想了一想这么说似乎又有点不对，于是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干咳一声说，“是帮我们大家清理门户。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我刚刚的表现和行为，分明就是走火入魔了，而在此之前，我无非就是第七重没有修习上去，所以跟她要了一颗药丸而已。既然不是我自身的问题，那就说她的那颗蓝色药丸存在问题。

她依然镇定自如，气定神闲地回答：“南桑并不清楚小姐的行踪。”

没什么好说的了，那药丸是我管她要的，再说下去就是我自己作死，她的责任反而推得一干二净。

我扬起下巴，以一种不可一世的表情问道：“龙界大人呢？”

“大人召集了几路人马，正在商议大事。”

“大事？”我挑起眉毛，往左后方瞥了一眼，“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我到冰怀阁以来，他还没有大规模地和这些人商议过什么，这还是第一次。若不是有什么事情，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果然，南桑低垂着头颅，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上仙千彩羽过世了。”

千彩羽……这么快就过世了？

蓦然想起当日我信誓旦旦地跟千彩羽说要帮她治伤，虽然当时的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那么真诚，但如今真的听到了这个消息，从南桑的嘴里听说千彩羽不在世了，我还是颇内疚。

毕竟那个谎，是我亲口说出来的。

“没有人给她治伤？”

“治伤？”南桑干笑了一声，“没有人会给她治伤的，一个仙子跑到这里，结局就只有一个。”

我忘了、我竟然忘了这里是魔窟，任何一名立场不同的人在此，都会被折磨至死，我还那么相信他们会给千彩羽治伤……

我是一个考虑不够周全的人，那千彩羽呢，她总应该知道到了这个地方就是有去无回，那么她怎么还能那么坚定地跟我过来？

记得来的时候，她和周念沉对视过，就是那一眼，使她付出了性命。

真的有人可以爱一个人爱到这种程度，因为他的决定，就心甘情愿地去付出自己的性命？那周念沉可真够自私的，为了保住他自己，竟然就让千彩羽来送死。

这样一个人，我还爱他做什么！

他根本就不值得！

我不由分说，闪身过去就用了隐身术法，准备摸索一下，也好发现龙界到底是在哪里，和什么人在密谈。

本来还以为他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哪知就在大厅里，五把交椅上，此时坐的是五种族群的人，可想而知他们都是各族的佼佼者，领袖也说不定。

离龙界最近的，一身火红色，不只是衣裳，就连头发胡须，甚至皮肤也是微微泛着红色，一眼看去就让我想起了赤焰。

还有一些长角的长尾巴的，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长得也很是抽象。他们都坐在龙界的四周，神情严肃。

我刚刚趴在门外，唰的一下就有一枚飞镖凌空而来，若不是我反应迅速躲闪及时，大概脑门就被打得破裂了。

再惨一点，带着血的脑浆就出来了。

“谁？”

唰唰唰六双眼睛纷纷投向了我，若是眼神如火我如冰，这时候我就融化在他们的眼神中了吧。

我半眯着眼睛恢复了身形，打着哈哈慵懒地说：“呀，原来这么多人都在啊，我刚刚从外面回来，正准备找龙界哥哥呢，没事你们谈，你们谈。”

我作势转身，随时做好了溜走的准备。

“不必了。”龙界对我招了招手，从侧面正好让我看到了他这个动作，“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父亲唯一的女儿，我流落多年的妹妹，乔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