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挽着余慕枫的胳膊，两个人看起来甚是相配。在我们的眼中，他们都是十分和谐的一对儿。
我很羡慕他们，甚至羡慕到想要落泪。
我与周念沉，大概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光了吧，挽着手，一生一世的相随，看起来就像是那些不真实的故事一样。
这些旁观者，除了羡慕，也就只有羡慕了。
三师姐看见这一幕，便和二师兄怀冥对视了，两人微微一笑，也胜过了千言万语。我也望了一眼师叔，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
林初晴坐上了马车，对着我们摆摆手道：“走啦！”
“要幸福啊！”
我想对她说的，就只有这么一句。
若是我们不幸福，便只能够希望别人幸福。做不到两全，就希望在一起的一方，能够永恒。尽管那永恒，从嘴边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
“你们也要幸福！”
比起真心的祝福，我更想说这是林初晴礼节性的回复。
再听三师姐说了一声“后会有期”，余慕枫也探出头来说了一句什么，但是我已经听不清了，马车飞奔而去，带走了很多人的希望。
离别的剧情总是这么短暂，接下来要走的，是二师兄怀冥。
只有三师姐一直陪伴着他，他们两个人去向了某个方向，估计是二师兄想找个大家都看不到的地方去驾云，但比起这个，我更觉得他们俩是去做一些小情侣应该做的事情。
转瞬间，相府门前就只剩下了我、知夏、师叔还有风月四个人，风月还在望着三师姐离去的背影发呆，一边抹着鼻子一边说：“要是小姐和怀冥公子也和林姑娘他们一样，该有多好。”
“他们自己会选择的。”
这是知夏的话。
毕竟三师姐不是林初晴，二师兄也不是余慕枫，若是二师兄离开了她，裳叶宁愿在心里默默遗憾一辈子，也不会出走去寻他的。他们背负的东西太多，要卸下来那个重担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而他们，都是那种愿意为了大家而舍弃自己幸福的人，他们从来没有自私的勇气。
知夏轻声叹息，转而跟我说：“我先去打探一下消息，你在薰药堂等我，若是可以的话，我们就启程去碧浮潭。”
一个一个都告别了，那么我，是否也到了和师叔告别的时候？
“好的。”
事到如今，我就只能说出来干巴巴的两个字。
再度回到薰药堂，好像所有的日子都过去了，我们再度回到从前的时光。那个时候周念沉刚刚认识我，我在他的店里打杂，没有南桑，三师姐裳叶偶尔来访，一切简简单单。
我们保存着永久的习惯，早上喝粥，中午白米饭，平淡且清贫，但我们在享用每一餐的时候都会相视而笑，仿佛长久以来已经有了超凡的默契。
新酿的半夏一梦还不能喝，我便放着它，等候着时机。
我经常在早上的时候去给师叔梳发，他也不再拒绝我，那柔顺的发丝垂下来，每次被我缠绕在指尖，都会想起那些“一梳情绵长”之类的话。脸红心跳的瞬间，也会有一些淡淡的惆怅。
甚至有一天很是惊悚，我晨起时竟然发现师叔大人就睡在我的旁边！那么歪过头去就能够看到他的眼睛，还有那安静地垂下来的眼睫毛！
偏就在这个时候，卧房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笃笃笃！”
三下，听起来很是急迫。
我腾地一下坐起来，推了师叔一下就说：“喂！你穿衣服啊周念沉！”
你这样只穿着内衫躺在我旁边是会引起误解的好吧！尤其是你那半露的胸膛会让我流鼻血的好吧！
师叔大人蓦然惊醒，一脸慵懒地抬起了眼皮，打了个呵欠之后懒洋洋地瞧着我，那缠绕着柔情的目光像是要把我穿透。
我也不知怎么了，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厉声说道：“请你正经一点！”
他将落下来的发丝拨到一边，懒懒地说：“不知道谁不正经呢。”说罢了还指了指我的另一只手。
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哎呦我去，什么时候我竟然摸到了他的腰！
这这这，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吧！
我赶忙收起手来，迅速地下了床榻穿好衣裳，敲门声再度响起，我只好对着外面说了一句：“就来了！”
开门之前，我特地转过身来看了周念沉一眼，嘱咐：“哎，你把衣服穿好！不然你……”
“笃笃笃！”
话未说完，我听着那等在门外的人也急了，便双手打开了门。
知夏略有不耐的脸庞出现在我的视野。
“你刚起啊？”
我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蹙眉问知夏：“这么早，来做什么？”
还好她没有注意到卧房里面的情景，看了我一眼就把我拉进了大堂。她说：“我们这就启程吧。”
“去凝月婆婆那里？”
“是啊。”
好快好快，才过了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就要启程去碧浮潭了，那么师叔……就又是一个人了。日子就像做梦一样，也就如同梦境一般，我就要离开了。
我揪着衣裳一角，抬眼道：“我还没准备好，七师姐你容许我收拾一下东西。”
“有什么好收拾的？”
“七师姐你先歇歇脚，我洗把脸，就洗把脸！然后去跟师叔告别一下。”
最后那一句，是我左思右想，最终才加上的。
知夏想了一想，大约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于是说道：“我去外面等你，你快点啊，不要时间太长了……”
“好好好。”
我满口答应。
随后走近了卧房，关上了门。
“周念沉你听到了吧，我就要走了。”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大着胆子叫你的名字了，等我再度回来，你就再一次成了我的师叔，我便再也不能叫你的名字。
我们，又将受着关系的禁锢。
“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
他嘴上这么说，却是抱起被褥将自己裹了起来，目测他心里也不好受。
我拨开厚厚的被褥，正看见他那一双明亮亮的眼睛。我说：“那么希望我走，那我就该走的直接一点。最好连道别都没有。”
说道最后，我的眉毛扬了起来。
下一秒，却是手中的被褥一松，我已经歪倒在床榻上，周念沉在我眉心一点，道：“没有道别，我怎么会放你走？”
想了想外面等着的知夏，我立刻慌了神，含含糊糊地说：“我都已经道别过了，你还想干嘛！”
师叔以前明明纯洁又善良，如今怎么就这么坏坏的，而且都不善良了不爱护我这师侄了！
我以为即将到来的是什么狂风暴雨，可是我错了，他也就只是抱了一下我，转而说道：“等你回来。”
我不禁有些恍惚了。
他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这么一瞬间，我都有点认不出师叔大人了。
我有些伤感：“我回来的时候，可能就无法维持现状了。你会离开，你会为了你的崇望，为了天下子民，而我，依然是你默默无闻的小师侄。我们似乎并无交集……”
“最重要的，是我们曾走过。”
听听或许也有道理，但身为女子，哪有这么想得开呢，没有谁不想求一个结果，而我，也如同其他世俗女子一样，希望着能够在一起。
如今啊，我也只能任其自然了。
“好了我走了，周念沉师叔，改日再见罗！”
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依然在。
“去吧。”
站起身来再度回头看一眼师叔，我想或许应该把这件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或许等他恢复了记忆，会想到之前我为他做的那么多，更加感动也说不定啊。更或许，他舍弃了他的仙籍，和我一起归隐山林也说不定啊。
呵，一定是我想多了，他周念沉怎么舍得放弃仙籍，守着我？
“知夏，我们走吧。”
“师叔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让我过去。”
鉴于现在天太早了，街上基本没有人，空荡荡的巷子里，我和知夏驾云而去。许久许久，我假装看着四周的风景，知夏也是边走边望，不知道到了哪个地方，她忽而停下来，十分郑重地问我：“你真的喜欢师叔么？”
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干脆就愣住了，磕磕巴巴地回答：“喜欢……吧。就是你们对他的那种感情，崇敬，崇敬哈。”
“别闹了！”知夏的脸登时就变得阴暗了，蓝色水袖从我脸上拂过，她绷着脸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都到了那个程度了你还跟我说是崇敬！那是不是崇敬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看他的那种眼神！那分明是喜欢！人世间的那种喜欢！”
看来知夏真生气了，这说话一句一个感叹号，仿佛闪电一般，我整个人都要被她给劈死了。
我也不敢多说什么，绞着手指也不敢抬头：“知夏……我没有……”
“还敢狡辩！”
耳朵被扯起来了，哎哟好疼。
我捂着那被她拉长的耳朵，没办法了，就只好全盘托出：“是，我也瞒不住了，我就是喜欢师叔，可是你能不能别告诉师尊啊？”
知夏白了我一眼，总算是收起了她的爪子：“那你得保证把仙药找到之后就别跟师叔纠缠了，先别说仙界里不准许有男欢女爱，就说你和师叔，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愣愣地看着她，仿佛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知夏了。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呵，说到底，还是我不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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