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茵一进内室，含芳忙把准备好的暖手炉递给她，正准备替她脱去沾了冷风的大氅，就被后面跟进来的绿柳给挤开了。

“我来吧。”

“含芳，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许佳茵解了大氅，走到暖榻上坐下说道。

“是。”她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看了眼噤若寒蝉的绿柳，还有坐在那里不怒自威的小姐，悄声退了出去。

绿柳将刚脱下来的大氅放好，先是心里想了千百种可能，最后还是决定先认错，便深吸一口气走到许佳茵面前跪了下来。

“奴婢昨个儿见小姐回来的较晚些，以为小姐还要再歇一会子，便有些起晚了，误了时辰，请小姐降罪。”

绿柳说完，胆颤心惊的等了一会，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小姐，哪只正好和许佳茵的目光对个正着，瞧着小姐眼里还有几分笑意，她这心算是缓了一下，又恳切的道：“奴婢犯了错，请小姐罚奴婢连值半月的班，再不敢懈怠了。”

等了半天还是没反应，绿柳咬了咬牙，又道：“一个月，奴婢值一个月的班，再罚一个月的月钱。”

这次许佳茵倒是又反应了，不过却是轻笑一声，语调轻快，似乎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

“小姐？”绿柳抬头不知所措的望着她，不明白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许佳茵笑了两声就停了下来，将小巧的暖炉放在暖榻上的小茶几上，轻倚着小几又顺手捡起上面的的一粒榛子在手里把玩，“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却苦于没什么机会。”

“小姐有什么想问的，问便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绿柳高兴的回道，身体也自然而然的站了起来，小姐这是不生她的气了吧。

“我平日里对你怎么样？”

“啊？”绿柳闻言一顿，身子还未曾站直就停住了动作，讪讪的咧了咧嘴，“小姐自然对奴婢很好。”想了想又道：“对忍冬院里的所有人都很好。”

许佳茵不置可否笑笑，盯着手里已被拨好的榛仁，“新枝从小便跟着我，做事也很稳重，我对她也多有倚重，你是不是心里一直都有怨言，所以……”话还没说完就被绿柳打断。

“没有没有。”绿柳摇着头急切的解释，“绿柳不敢有怨言，新枝姐做事稳重，一直是奴婢学习的榜样，被小姐倚重是应该的，何来怨言一说。”说着，一滴汗从额头滚落了下来，眼睛快速的转了两圈，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是谁，是谁黑了心肝，竟然在小姐面前这样污蔑奴婢，绿柳要当面和她对质。”

榛仁落回磁盘，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许佳茵直起身子，突然前倾，伸手瞬间掐住绿柳的下巴，将她拖了过来，绿柳不防，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跪在地上，膝盖正好磕在了实木做的脚踏榻上，疼的她眼泪的出来了。

可是她去不敢哭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绿柳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双手紧紧扶着小姐抓着自己的手臂，那一瞬间，她感觉似乎下一秒这只手似乎就会从下巴挪到她的脖颈，然后一把将她掐死。

“小，小姐……”

许佳茵死死的盯住她的眼睛，红唇微起一字一顿的轻声道：“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许你荣华富贵，金银珠宝，让你来害我，你会不会答应？”

绿柳被吓得睁圆了双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拼命的摇头，哭诉出声，“不会，不会的，奴婢没有这么做，以后也不会，永远都不会害大小姐的，请您相信我。”

许佳茵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涕泪横流的人，很难和前世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绿柳对自己说的话，在被自己发现她已经和许佳蓁已结暗中勾结后，帮别人监视自己时。

“大小姐，古话说的好，正所谓人往高出走，水往低处流。绿柳虽然只是个丫鬟，但自诩在丫鬟里也不比别人差些什么，但这忍冬院里却向来没有我的位置，我又怎能不为自己打算呢？”她站在自己面前毫不畏惧的说道，一双张扬的凤眼还染着几分笑意，好像已经笃定自己不会真的为难与她。

“如果大小姐还顾念咱们主仆一场的情谊，就请允了绿柳，让奴婢跟了二小姐。正好二小姐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奴婢去后也算是找到一条出路。”

说完凤眼一转，又语带威胁，“小姐下个月即将出嫁，如果让人知道小姐在未曾定亲前，便已经与人私相授受，与即使是现在已经那人定亲，想必，也是为世人所不容的。”她说着甩了一下手中的绣帕，轻拭了一下鼻尖，“小姐以为呢？”

是了。

那时她在梅林里偶然和李珣相遇，后来又得知他便是名满京城的宁远侯府的世子，是威风显赫的震辽副帅，一颗心早已经送了出去，偶然得到他的帕子也是片刻不曾离身，日日带在身上，身为她的贴身丫鬟，这事自然瞒不过绿柳。

“奴婢还没有把这事告诉二小姐，但如果小姐允了奴婢，绿柳保证，这件事二小姐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的小姐，二小姐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这要是让她知道了，怕是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了。”

全京城都知道？

在她好不容易求得祖母，终于得以嫁给李峋后，她怎么能容许自己和他沾上这种污点？

所以，即使不甘心，她最终还是成全了绿柳，因为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而现在，看着这个曾经威胁过自己人，她却又恨不起来了。

原本，她准备在许佳蓁来后，设计让这二人一起阴沟里翻船。可是在经过昨日赏梅宴一事，她发现很多事情都已经偏离了预计轨道，如果此时她真的设计于绿柳，明面上好像占理，可是卑鄙的行径与她们又有什么不同？

但要让她就这么时时刻刻对着这个曾经背锅过自己的人，又实在是厌烦……

绿柳见一直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松了力道，赶紧跪着向前爬了几步，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小姐，心里却在暗恨。

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在小姐身边乱嚼舌根，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小姐，您相信绿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