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是大晴天，但气温一直在零下，所以雪没有化。

莫沉渊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今天不论怎么心疼季凌也不敢让他多睡一分钟，时间到了就赶紧把他喊了起来。早饭依旧是他习惯的三明治，季凌没有说不好吃也没有说很好吃，只是吃的速度依旧让莫沉渊觉得这家伙吃饭还是挺快的。

早上七点，莫沉渊人已经站在门口拿着鞋拔子等着了。季凌背好书包小跑到玄关，接过莫沉渊递给他的鞋拔子，把鞋子穿好。他刚想开门，就被莫沉渊拉住了手。他蹲在了季凌的面前，把他脖子上那条匆忙挂上去的围巾整理妥当，这才开了门。

天气很冷，季凌带着手套的手揣在了口袋里还是被冻得冰凉。莫沉渊自然是不会去牵他的手的，他的手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轻轻搭着季凌的肩膀，带着他往车库走。

好在暴露在外的时间并不长，车子上的暖气还是很舒服的。莫沉渊打了火，在原地等了一分多钟才缓缓地开出去。

“叔叔，为什么要开这么慢？”

“这个叫热车，跟你跑步之前要热身一个道理。”

“如果车子不热身的话会怎么样？”

莫沉渊认真想了想，“大概跑着跑着会抽筋。”

“噗。怎么可能嘛！”车子怎么可能会抽筋。

莫沉渊并没有搭话，路边树上的雪和冰霜是从来没见过的美。季凌趴在车窗边，不停地用手擦着因为内外温度差而造成的白雾，只为了多看外面的雪景一眼。

原来他喜欢雪啊。莫沉渊心想。

虽然路面上的冰雪已经被警察们铲干净了，但莫沉渊开去小学的时间却还是比以前长。季凌到校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五十五分了，他匆忙跑进学校去，还不忘回头和莫沉渊说句再见。

课间的时候大家都跑到操场上玩雪了，虽然老师们一直在禁止他们玩，但口头的警告孩子们并不当回事，老师们也不敢随意剥夺孩子们游玩的权利，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季凌和朋友堆起来的雪人的高度是半米左右，刚堆出个模型来就不得不回班里上课了。虽然心中抱有遗憾，但季凌还是觉得很开心，毕竟他第一次见到雪，而且是这么大的雪。

他没想到的是，当莫沉渊下午来接他的时候，他露出的是史上最为开心的笑容。

莫沉渊抱着堆雪人该有的工具站在自家大院里。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地上的雪堆得有将近十厘米厚。季凌以为自己能提前回家就已经是很开心的事情了，但根本没想到，莫沉渊带他回去之后既没有叫他做作业也没有让他乖乖看书，而是把他拉到了院子里。

这几天天气冷，季凌第一次来莫沉渊家也没能有机会出去仔细看看，直到此刻莫沉渊带他来，他才知道莫沉渊的家原来这么大，还有一个好大的院子！

“季凌，我们来堆雪人吧！”

“诶？”

季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莫沉渊，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可……可以吗？”

他低下头，“作业没有做完……钢琴也还没有练习，可以玩吗？”

表面十分活泼，内心却是个很会照顾别人情绪的孩子，这样的季凌怎么能让莫沉渊不心软。他蹲了下来，将手上的手套取下，轻轻揉了揉季凌的脸，“嗯，当然可以，但是要戴好手套，不要冷坏了。”

“嗯！”

小男孩直接扑到了雪里，莫沉渊简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下可好，全身都湿了啊。算了算了，反正他娘也不在，也不知道他这么胡闹。

而此时季凌已经跳到雪里开始堆雪了。他不知道雪人应该怎么做，总之先堆起来一个小雪堆再说吧。而莫沉渊也是南方长大的人，也不知道雪球应该怎么滚，两个人摸索着，好不容易堆起了一个一米高的雪人。

或者说雪山比较合适？

季凌和莫沉渊不知为何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真丑。

莫沉渊在大概是脖子的位置用手挖了一条痕迹出来，勉强是把雪人的头和身子分开来了。季凌乐滋滋地在雪人头上安了两颗葡萄当眼睛，又戳了半个灯笼椒当鼻子——这也是莫沉渊冰箱里所有的存货了，还是这两天想着季凌要来住他才买了点蔬菜水果塞冰箱里，平时的冰箱就仅仅只是做饭阿姨塞面包鸡蛋生菜和沙拉的地方。

“嘴怎么办？”季凌抬起头，“它没有嘴。”

“那就这样。”莫沉渊用手指在灯笼椒的下方轻轻划出一道痕迹，“这样就有嘴了。”

“好吧。”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季凌立刻着手堆第二个，莫沉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觉得这孩子可真是喜欢堆雪人啊。他不冷的吗？

在第一个雪人的旁边堆起了另一个雪人，明显这次要比上次弄得好看很多，能明显看出身子和头的区别，眼睛的装饰也不是简单的葡萄，还让莫沉渊把灯笼椒切成了条做成了嘴巴。

“不错啊！”莫沉渊蹲在季凌旁边，“很冷了吧，我们进去喝点热水好吗？”

“等一下，我还没有做完。”

季凌莫名其妙的坚持让莫沉渊摸不着头脑，可看他蹲在两个雪人之间又在堆第三个雪人的时候，他又不忍心打扰他。

而此时的季凌手已经完全冻僵了，他却撑着不肯放弃。慢慢的，第三个雪人的样子成形了，比前两个雪人还要矮一些。

莫沉渊在这一瞬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第一个堆的雪人看起来很粗糙很简单，是男性；第二个雪人用红色灯笼椒做了嘴巴，也画出了长头发，是女性；那么这个矮一些的雪人不用说，自然是孩子。

他堆的是一家三口。

莫沉渊蹲下想要帮他，却被季凌拍开了手，“怪叔叔不准来。”

那是他想做的事情，怪叔叔不能插手。

他想做的事情就只能由他来完成，别人不允许插手，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的道理。他从小就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明白季如风的处境，所以尽管他嘴上老是欺负季如风，说一些好玩的话，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也比谁都要乖巧。

不是季如风要求他做什么的听话，而是自发的乖巧。

可雪人，他不想乖巧的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