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渊并不知道马内嘉在卖什么关子。
听马内嘉说今天季如风要收录好像很忙的样子，说他又想追季如风又帮不上忙，先是劈头盖脸批了他一顿，尔后又说什么自己有个亲戚的孩子读幼儿园接不了要他去帮忙，硬是让他放下手上的工作去了向日葵幼儿园。他将车子停在附近的商场里，据说这边骑电动车接孩子的大妈太多，汽车根本开不进去。
所以马内嘉所谓的“追季如风”，就是去帮马内嘉接她的亲戚家的小孩？
他拿着照片朝幼儿园走去。冬天很冷，他穿着西装外面套着羊毛呢外套还是被冻得有些发抖。这孩子倒长得挺清秀的，硬要说的话长大了应该跟季如风一样是个美人。
不过男孩子长得那么阴柔好像不太好啊。
莫沉渊站在幼儿园门口，一米八几的个子在一群大妈面前显得鹤立鸡群，也因为一身漆黑的打扮而有些吓人，在人群密集的幼儿园门口，莫沉渊的身边竟然空出了约半米的空地。
放学时间，孩子们排着队出门，家长们将自家孩子接走。不到十分钟，幼儿园门口站着的人就少了一半多。莫沉渊拿着照片努力地辨认着还没有家长接走的孩子，一边感叹自己的脾气还真的是变好了一边想着明天要怎么修理马内嘉，忽然就在大门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孩子。他带着黄色的帽子，低着头坐在长椅的尽头，正在翻看手中的童话书。
莫沉渊抬了抬墨镜，哦，《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啊。
真无聊。
孩子们渐渐离去，莫沉渊也渐渐耐不住脾气，拿着照片就朝大门里走。工作人员见状赶忙拦下这个黑社会头目一般的人，连询问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战战兢兢：“请问您是哪位孩子的家长？”
“我不是家长，我帮亲戚来接一下小孩。”他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阿姨”们的警觉，她们围了上来，“我们是不允许陌生人接孩子离开的。”
“……我不是陌生人！我接季凌，就这个孩子，他在哪？”
莫沉渊几乎处于暴走的阶段，但还是忍了下来，把照片递给幼儿园“阿姨”们看。其中一个年轻的“阿姨”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才问道：“请问您姓名？”
“莫沉渊。”莫沉渊暗自叹气，“可以让我接走了吗？”
“能请您把眼镜摘下来吗？”
“……啧。”真麻烦。莫沉渊摘下墨镜，几位“阿姨”一瞬间围在了年轻的“阿姨”周围，对照着她手里的照片和本人。再三确认是莫沉渊之后，“阿姨”回头唤了一句：“季凌，你姨姨没空来接你，让一个大叔叔来接你了哦。”
“好。”
那个在角落里看着《白雪公主》的小男孩将手上的书收拾好，蹦蹦跳跳地走到“阿姨”们的面前，抬头看了看莫沉渊，“咦，是个没见过的叔叔。”
“你姨姨是马内嘉么？”
“是啊！叔叔认识姨姨？”
“我是她的上司——就是说，你姨姨给你买糖果的钱，是我发给她的。”
“哇哦！”孩子向“阿姨”们鞠躬，“阿姨再见！”
莫沉渊向他伸出手，他并没有把手放在莫沉渊手心，只是抓着他大衣的衣角。是个聪明且非常谨慎的孩子。
“你一直都是姨姨来接送的吗？”莫沉渊领着孩子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季凌还小，不太会穿衣服，脖子上的围巾有半截拖在地上，拖得脏兮兮的，手套也没戴好，小小的手顿时冻得冰凉。
“偶尔还有舅舅。”
“爸爸妈妈呢？”
“叔叔是陌生人，阿姨说不可以跟陌生人说家里的东西。”
鬼灵精。
莫沉渊带着小孩来到停车场才发现他的围巾半拖着，小脸冻得通红。他蹲下，将围巾解下，却被季凌误认为他要抢他的围巾，紧张兮兮地从莫沉渊手上夺过，“不可以动我的围巾！”
“可是它脏了。”莫沉渊指了指拖在地上脏兮兮的部分，“我给你找个袋子，你装着带回去行不？”
孩子点点头，表情十分委屈。
莫沉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耐性，他从后备箱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个衣服的袋子，交给季凌。季凌把围巾放到袋子里，死死抱着袋子不肯撒手。莫沉渊将他抱上副驾驶，替他扣好安全带，叹气道：“估计你的待遇比我儿子还好啊。”
“叔叔有儿子吗？和凌宝宝一样大吗？”
“没有哦，叔叔没有孩子。”他揉了揉季凌的头，“叔叔和喜欢的女人分手了，所以没有孩子。只是如果叔叔没有和她分手的话，我们的孩子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男人啊！”季凌学着凌冰的语气叹道，这小老头一样的动作把莫沉渊给逗笑了，先前对他的不满一瞬间消失不见。他关上副驾驶的门，从车头绕到驾驶室内，上车，扣好安全带。
“季凌，你回去以后如果马内嘉姨姨不在的话，就没人陪你玩？”
“凌宝宝不需要玩，凌宝宝要学习，很忙的。”
“哦？”莫沉渊发动汽车，“你都学些什么？”
“钢琴，还有英语！”他笑了起来，“我想要爸爸！姨姨说只要我好好学习乖乖听话，就会有爸爸了！”
居然是个孤儿么……
莫沉渊不禁想到自己失去父亲的那段时光。说句实话，虽然自己是为了报复季家才接近季如风的，但那段时光确实是因为她的陪伴而显得不那么悲伤。而这个孩子才四五岁的样子，竟然就没了父亲。
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至少莫沉渊知道，他不可能像季凌那样乖巧听话，自己肯定会走向岔路。
——某种意义上来说，季如风，也是拴着自己没有走向黑暗暴力和犯罪的一根稻草呢。
“季凌，要不要和叔叔一起去玩？”他举起手指发誓，“叔叔把叔叔的手机给你，如果你觉得叔叔骗你了，你就打电话给警察，好不好？”
事后莫沉渊觉得，自己大概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说出这番话。
然而当时季凌兴奋得闪着光芒的双眼看着他，却又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以吗？不会被姨姨骂么？”的时候，他的心着实抽痛了一把。
“当然不会，因为叔叔是你姨姨的上司，我说一她不敢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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