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失血太多，已经昏迷，没有办法自然分娩。穆燕儿握着她的手，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许久，上官婉儿终于睁开眼睛。
她的产期本是半个多月之后，如今胎气惊动，提前分娩，但是失血过多，她已经没有力气生产了。
在床边忙活的产婆有些着急的说道：“夫人，姨娘这情况怕是有些凶险啊！流的血太多了，怕是……怕是……”
穆燕儿急忙问道：“怕是什么？你快些说！”
“怕是大人和孩子……都不保了……”那产婆颤声说道。
穆燕儿的脑中“嗡”的一声，一时间什么也听不到了，呆呆的坐在床边。
手上忽然传来微弱的握力，穆燕儿这才回神，低头去看上官婉儿，她的脸色已经毫无血色，但却充满了坚定决绝的笑容，“姐姐，快剖开我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他还活着，我能感觉的到。我实在……没有力气……亲自把他生出来了。”
穆燕儿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顾不上男女之别，让丫鬟去请了大夫过来。
“你不要乱说，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你活着才最要紧。我会让大夫想办法保住你的命，你现在不要说话，保留着力气。”穆燕儿紧紧抓着上官婉儿的手，安慰道。
一行眼泪顺着上官婉儿的脸颊流下来，但她的脸上仍是带着微笑，她费力地摇了摇头，坚持说道：“没有用的，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清楚。如今不过强吊着一口气罢了，若再迟些，怕是孩子也保不住了。”
穆燕儿却执意不肯，哭着说道：“不，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听话，等大夫来了再说，你不要说话了。”
上官婉儿还要说话，门却忽然被推开了，丫鬟领着大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那大夫进屋一看，床单已经全部被血染红，还有血顺着床边流到了地上。他一看这情形，心里便咯噔一跳，这显然是没救的征兆。
虽然如此，大夫仍是急忙上前去给上官婉儿把了脉，半晌，神情沮丧地叹道：“夫人，请节哀顺变……”
穆燕儿心神巨震，这突如其来的悲痛让她一时无法接受，便对大夫央求道：“大夫，请你无论如何也救救她，孩子不管了，只要大人没事就好！”
那大夫却摇头道：“夫人有所不知，女子生产时血崩本就凶险，几乎九死一生，更何况姨娘这是胎气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实在是无力回天……”
穆燕儿还要再说，上官婉儿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抢先说道：“大夫，求求你剖开我的肚子，救救我的孩子，他还活着！我知道他还活着！”
那大夫一愣，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请求，也没有做过这种事，一时有些为难。
“快，再晚就来不及了！”上官婉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说道。
穆燕儿仍在犹豫，上官婉儿又对她乞求道：“姐姐，我已经活不成了，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又有什么分别呢？这孩子是我在世上最后的牵挂，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求你……快剖开……我的肚子……”
上官婉儿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便没了声音。
穆燕儿紧紧咬着嘴唇，看着上官婉儿的气息越来越弱，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对大夫说道：“就依她所言，剖开肚子，取出孩子吧……”
屋内的人都惊呆了，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因而一时间还没有人动，穆燕儿大声道：“快点去准备啊！难道非要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才肯动吗！”
众人这才惊觉，各自忙碌准备去了。
大夫用最快的时间准备好了一切，强行稳定了自己的心神，便找准了位置，一刀切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不大响亮的婴啼终于响了起来，穆燕儿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那大夫此刻已经满手鲜血，他毕竟只是一个中医，哪里给人开过刀？能这样一刀一刀切下去，自己的精神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此时已经接近崩溃，将孩子递给穆燕儿之后，便干呕着出去了。
穆燕儿看着手里那个浑身是血，啼哭不止的女婴，和她额角上因为大夫下刀的失误划出来的一道血痕，忽然泣不成声。
“婉儿，这就是你的孩子，你能不能……睁开眼看一看她？”
她知道这话不会有人回应她了，因为上官婉儿早已没了气息。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安详而满足，仿佛只是睡着了。但是她腹部那狰狞的伤口却提醒着穆燕儿，她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穆燕儿的衣衫早已经染满了鲜血，她却好像没发觉一般，怔怔地在这满是血腥味的屋子里站着，手中的婴儿仍在啼哭，只是声音有些微弱。
“夫人，孩子刚出生，还是先清洗一番吧。你的衣服脏了，要不要先回去换了？”锦琉在一旁担心地道。
穆燕儿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婴，一滴眼泪滴在她的脸上。
上官婉儿就这样意外地离世，穆燕儿虽然难过，但她不会忘记自己应该去做的事。
拦路的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不用想也知道，知道她们的行踪，又有能力派出杀手的，除了杨湘怜和她的娘家，没有别人。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恨杨湘怜，从前只是知道她心肠狠毒，却从来没有过这样刻骨的感受。
如果不是她总是百般姑息杨湘怜，早些除掉她，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她暗自下定决心，这一次，绝不会再放过她！
上官婉儿的女儿因为抢救地及时，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额角的伤痕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穆燕儿给她起名叫林嘉念，为的是时刻提醒她，要永远念着她的母亲。
丧气定在七日之后，穆燕儿决定破例给她按照夫人的仪制下葬，如今她也唯有这样才能稍微弥补自己心中对她的歉疚。
若不是她不小心失了防范，上官婉儿就不会有事，那天若是执意不带她去上香，也不会有事。
她忽然想起，那天的老禅师所说的话，看来老禅师怕是预料到上官婉儿会有劫难，这才出言留她。她竟然没有想到，就那样毫无戒备地将上官婉儿带走了。
只是这世上不会有如果，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她能做的，就是找出凶手，将今日所受的痛苦加倍奉还于她。
穆燕儿几乎动用了所有能用到的人力，全力探查当日那些黑衣人的来历，但是却全无结果。
眼看下葬之日将近，穆燕儿决定亲自出手，在上官婉儿下葬之前找出凶手，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穆燕儿来到当日遇袭的地方，那些侍卫的尸体早已被运走，这里也已经清扫干净，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穆燕儿没空感慨，亲自去路边的草丛中翻找起来。
那些黑衣人不可能堂而皇之地站在大路上等她们，既然要伏击，自然便要藏身于草丛之中。此处杂草甚密，虽然易于躲藏，但是难免刮蹭，兴许会留下一些他们身上的东西。
穆燕儿仔细地翻找着，一寸地方也不敢漏下。她带来的人也帮着她一起找，小小的一段路，一群人找了有半个时辰。
不过这时间果然没有白费，他们一共找到了一块衣服的碎片，和一枚兰花形的玉佩。
虽然所得的线索少的可怜，但是穆燕儿已经十分欣慰，只要有证据，她就有办法按图索骥，找出凶手！
附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找，穆燕儿便带着人先行回府了。
回去以后，她去了京城最好的布庄，拿着那块碎布问那里的掌柜，这布是出自哪里。
那掌柜的仔细看了半晌，却仍是没有头绪，说道：“这看起来只是一块很普通的布料，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单从布料上怕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不过，夫人，这各家布庄所出的布料因为货源的不同，多少有些差异。这微小的差异却不是我能说出来的了，可能要劳烦夫人亲自去各布庄走一趟，亲自对比一番，八成有可能找的出来。”
那掌柜的说完，命人拿出了自己布庄的黑色布料来给穆燕儿看，穆燕儿比对了一下，发觉布料的纹理确实稍有差异，便向掌柜的道了谢，开始一家一家地找了起来。
经过大半天的奔波，穆燕儿终于确认了，那布料是出自一家名叫福记布庄的店铺。那布庄的掌柜一听说穆燕儿的来历，又见她手中的破布和自家的黑布一模一样，顿时吓的不轻，连忙解释道：“夫人明鉴，这、这、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穆燕儿安慰道：“掌柜的放心，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布料虽然出自你这里，但你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是卖给谁都有可能了。我只是想来查查，究竟有什么人买过这布料，希望掌柜的可以配合我一下。”
那掌柜的忙不迭地点头道：“那是自然，夫人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
好在这布庄的账簿记的详细，什么时候卖出过什么布料，都记的一清二楚。一番查找之下，近几个月卖出黑布的记录一清二楚。
其中大部分都是零星的购买，这些可以直接排除，而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次是大量的购买了。
穆燕儿心中有八成的把握，这一次买布的人，就与那些黑衣人有关！
“掌柜的，你可还记得，买这批布料的人，是什么人？”穆燕儿问道。
那掌柜的为难地道：“这……夫人，每日来买布的人实在太多，很难一一记得清楚，要不……夫人容我好好想想，然后再给夫人答复？”
穆燕儿也知道，让他想起一个普通的顾客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便说道：“无妨，我知道这其中的难处，不过布庄的伙计不少，说不定能有记得的，你代我仔细问问。”
掌柜的连声应了，穆燕儿知道此事不能急于一时，便暂且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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