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过去了半个多月,竹夫人在永平侯府的日子过的也算是安稳,穆燕儿每天都会来陪她坐上一会儿,就连上官婉儿,也渐渐的跟她熟稔了许多。
半个月以来,程衍一直忙于政事,抽不出身出宫来看望竹夫人。她自从与程衍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与他分别这样久,从前在宫里的时候还不觉着,如今分开了,才发现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竟然已经那样根深蒂固,数日不见,思念便如潮水一般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心事穆燕儿瞧在眼里,自然也能明白几分,却也是爱莫能助,只能是尽量抽时间多陪着竹夫人,为她稍作排解。
杨湘怜近日倒是安分的很,只不过究竟是真的安分,还是碍于禁足的命令不得不安分,就无人知晓了。
这一日春光正好,穆燕儿的心情也随之大好,一大早便亲自下厨,用新采来的玫瑰花瓣做了些玫瑰花露,又亲自端着来到竹息苑。
竹夫人早已起身,此时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琴弦,见穆燕儿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穆燕儿见她起身,忙道:“娘娘慢些,当心身子。”
竹夫人却不理会她,径直朝她走来,看到她手中捧着的水晶碗里色泽鲜艳的汤汁,奇道:“这是什么?”
穆燕儿笑道:“这是我用新摘的玫瑰花瓣做的花露,我敢保证,即便寻遍天下,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方才我问过府里的大夫了,孕妇少量饮用,不打紧的。我看你平日里吃的都是些进补的东西,虽然营养充足,但总吃那些东西,怕是也腻了,便做了些新鲜的东西给你尝尝。”
竹夫人眼中尽是感激之色,结果穆燕儿手里的水晶碗,放到桌上,才道:“难为你如此上心。我来你府上住,也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又要小心保护着我,还要想办法逗我开心。”
“娘娘怎么又说这样见外的话?即便没有皇上的命令,以你我的交情,我照料你也是应该的。”穆燕儿说道。
竹夫人低头浅笑,也不再说那些客套的话语,而是坐到桌边,拿起调羹尝了一口那玫瑰花露,顿觉满口都是玫瑰花的清香,沁人心脾,而那口感也是甜而不腻,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品尝。
“我从未尝过如此美味的东西,最难得的是如此特别,与那些山珍海味相比,又多了些清爽之意,当真令人回味无穷。燕儿,你都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闻所未闻的奇怪东西的?”竹夫人忍不住赞叹道。
穆燕儿神秘地一笑,也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娘娘喜欢便好,我这里像这样古怪的东西可多着呢,也许娘娘在此安胎的这几个月都未必能品尝的完呢。”
“哦?”竹夫人顿时来了兴趣,“那我倒要好好试试看,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新鲜花样。”
话音刚落,只听门口处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怎么,穆燕儿你又搞出什么花样来了?让朕也来瞧瞧。”
穆燕儿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心头都要跳上一跳,此时又被他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行礼:“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好了,平身吧。此时不在宫中,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也不必如此拘礼了。”程衍大方地道。
“是,谢皇上。”穆燕儿神色仍是恭谨。
竹夫人多日来首次见到程衍,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程衍看在眼里,也觉得心下欢喜。
“阿衍,你来了。”竹夫人仍是直呼他的名讳,丝毫没有避忌。可一旁的穆燕儿听到,仍是不免在心下咂舌,在她面前如此尚无不可,若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在外人面前也直呼皇帝名讳,被有心之人听去,难免要以此大做文章,到时难免引起不小的风波。她心下暗暗决定,稍后一定要提醒竹夫人注意。
程衍对此却不以为意,反而十分高兴,点头道:“竹儿,朕今日政务缠身,实在抽不出身来看你,你不会怪朕吧?”
竹夫人上前握住程衍的手,也不避讳穆燕儿仍在旁边,一边道:“在你眼里,我是那样不懂事的人吗?你今日能过来,我已经十分高兴了,若是耽误了你的正事,我才要于心不安呢。”
程衍朗声一笑,道:“朕自然明白竹儿你是懂事之人。怎么样,近日的生活可还如意?”
“有燕儿照料,你还不放心吗?在我看来,这里比宫里可自在多了,燕儿又时常有些有趣的新花样给我,我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竹夫人不忘夸奖穆燕儿。
程衍心下大为满意,暗道自己将她送来永平侯府的决定果然没错。
“娘娘谬赞了,臣女不过是尽了自己分内之事,哪里值得娘娘这样夸赞。”穆燕儿仍是谦虚。
竹夫人白她一眼,嗔道:“怎么皇上一来,你就又与我生分起来了,方才还好好的呢。”
穆燕儿心下叫苦,程衍是竹夫人的夫君,又对她百般疼爱,她自然是怎么对他都可以了。而自己不过是个臣子,若不小心谨慎着点,惹毛了这头老虎,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娘娘就别取笑我了,皇上难得来一次,臣女留在这里怕是扰了你们的兴致,正巧府上还有些事务要我处理,我便先出去了。”穆燕儿抓住时机,决定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程衍自然巴不得她找个借口赶紧离开,当即便应允了。
穆燕儿从竹息苑出来,顿时觉得如释重负,逃也似的往前院去了。
程衍足足在侯府待了大半日方才离去,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嘱咐穆燕儿,一定要好生照料竹夫人。
送走了程衍,穆燕儿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虽然明知道程衍来此不过是为了看望竹夫人,她心里却仍是担惊受怕,毕竟皇帝的身份不一般,万一在她侯府中有个什么闪失,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程衍临走时,又留下了几名宫内的侍卫,他们在皇宫中当值久了,经验丰富,远非侯府中的护卫可比。穆燕儿依言让他们几人轮流去竹息苑周围守着,保证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其实穆燕儿最为担心的,只有杨湘怜一人。从上次她在御用的酒里下巴豆一事便能看出,这个女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的可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的。而这一次的情况又与上次不同,使臣受了伤害,程衍尚能帮她掩盖过去,若是程衍心爱的女人在她手底下出了事,那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她都难逃干系,兴许程衍一激动,便会迁怒整个侯府,到时候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为了此事,穆燕儿私下里跟林熙商量,干脆竹夫人在侯府待产的这几个月里,都将杨湘怜禁足算了,如此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林熙对此不置可否,他心里也有另外一层顾虑,杨湘怜的家族依然是他不可忽视的存在,如此长久的禁足,难免会在杨家掀起什么风浪。不过如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湘怜被禁足已经近两个月,起初的不甘,不忿,最后都化为了对穆燕儿的怨恨。
此刻她却能静下心来,仔细想着应付穆燕儿的办法。
从禁足之初,她便命人往她房中请了一尊佛像,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每日倒是认真参拜,从无疏忽。
没多久,杨姨娘弃恶从善,安心礼佛的消息便传遍了侯府。
侯府中人都以为,杨姨娘自从上次的时间之后,便悔过自新,明白了自己从前所犯下的种种过错,心有不安,这才诚心礼佛,以求安心的。
只有杨湘怜自己心中清楚,她所做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有目的,而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做一件事情。
果然,不久之后,杨湘怜亲自写了一封长信给林熙,信中言辞恳切,满是悔过之意,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去,丝毫不会怀疑她的真心。信末,她自然不忘提起,自己在禁足的这两个月中,已经诚心悔过,绝不再像从前那样,因而恳请林熙能够放她出来,言辞中有意无意地提及自己的娘家,暗示林熙她的背后还有如此强大的靠山。
林熙看完了信,冷笑着将信丢在一边,穆燕儿好奇地拿来一看,心下也有些担忧。
“你有什么想法?”穆燕儿问林熙。
“若继续将她禁足,依她的性子,只怕不会安分。依我看,不如索性将她放出来,再加以警告,让她不要打竹夫人的主意,而竹夫人那边,小心防守着便是。”林熙沉思过后,作出决定。
穆燕儿心下固然担忧,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其中利害她也是明白的。
没几天,林熙便解除了杨湘怜的禁令,只是暗中警告了她,若是竹夫人有个什么闪失,便唯她是问。
杨湘怜表面上装作顺从,心里却是嗤之以鼻。她原本就没有打算对竹夫人下手,毕竟她身边都是宫里带出来的侍卫,难以下手,而她又是皇上最为重视的人,一旦有个什么闪失,皇上必然会命人彻查,她可没自信到敢去跟那个掌握着全天下生杀大权的人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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