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还不睡?”杨湘怜的丫鬟过来催着睡,却看到杨湘怜也同样是满脸泪痕。
她对林熙的爱不比穆燕儿的少,看他重新接纳新人,她心里的痛苦也不少。
“姨娘如此难过,为何还要劝夫人去招纳新人?这男人总不过是喜新厌旧的,哪怕是能够如姨娘的意,侯爷喜欢上了新人,那倒是我们又该怎么办呢?”说话的是杨湘怜从家里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芳枝,深的杨湘怜的心,并且偶尔也会替她出出主意。知道杨湘怜竟然劝穆燕儿去招纳新人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叫过,为何这么傻?
杨湘怜盯着那盏还没有熄灭的烛光,苦涩的笑着说:“总归是要与人争,但与几个新人没有背景人来争,总要好过同穆燕儿那女人抢。”
杨湘怜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命苦,所爱之人恨不得将自己像是瘟疫一般的躲着,这种生活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杨湘怜自小就是被众星拱月般的护着,爱着,可林熙根本不正眼看她一眼,这样的落差让杨湘怜恨,却不得不爱。
“姨娘就不怕穆燕儿不跟侯爷提起这件事情?”芳枝有些担心的问,毕竟穆燕儿虽然看着单纯,但城府极深。
杨湘怜轻轻笑着,摆弄手里的珊瑚手串,有些苦涩的说:“穆燕儿是聪明人,她不会不知道我为何要这么说。她自然也能听到宫里传来的风言风语,若不是宫里的闲话,恐怕我就算是说破了嗓子,她都不会答应我的要求。可是这宫里的流言蜚语,往往是压垮侯爷的最后一棵稻草。无论是哪宫的妃子在皇上枕边说上两句软语,说侯爷家里的事情,皇上一疑心。这永平侯府的好日子也就算是到头了。”
杨湘怜身在这样的家里,自然是对于君心有所猜测。她不怕穆燕儿不去让林熙招纳新人,反倒是怕皇上那头……
杨湘怜伸手掐灭了烛火,踱步到床边,静静躺下,对外头的人说:“去穆燕儿房外盯着,若是有什么动静,马上回来告诉我。一定要盯着一举一动,不能错过任何。知道了吗?”
芳枝退出去后,杨湘怜一直睁着眼,等待着外面敲响天亮的钟声,天亮了,这侯爷府里,也快要热闹起来了吧?那些如花美眷,也会一批一批的被迎进这府里,永平侯府那些空着的房间也会被填满。
外面对永平侯的传闻有很多,城里也有很多名门望族,甚至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只为了等待林熙的看中,迟迟不肯出嫁。她们的机会现在可就是来了,杨湘怜淡淡的想,但等她起身看见镜子里那嘴唇妖冶的红着的自己,眼神瞬间狠辣起来,哪怕是来了十个,她也会一个不留,林熙的爱,只能她一个人占有,其他的,都只不过是她利用的工具而已,利用来打败穆燕儿的工具。
“熙,你面圣总不要沉着一张脸吧?皇上若是认为你有谋反之心该如何?我总不想重新进那天牢中度日。”穆燕儿故意说着玩笑话,对着铜镜摆弄着自己的发髻,早上红篆梳了无数次,她都觉得不好,直到红篆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若是夫人心情不好,哪管是奴婢梳了多么美艳的发髻,在夫人眼里也只是惹人心乱而已。”这一句话点醒穆燕儿,只是随意的绾了个发髻,就匆匆出来。
林熙盯着一身红色长袍的穆燕儿,她美得一点儿都不合她的年纪。但那眼神里的落寞,却让林熙不想再多看一眼,冷冷的说:“准备好就去吧。”
说完,不等穆燕儿,就径直走了出去。穆燕儿盯着他的背影,轻笑着说:“生气作甚?我又哪是心甘情愿的。”
那条宫道,穆燕儿来过无数次,却总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条路显得格外漫长,长到穆燕儿几乎认为自己要冻死在这外面。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跟皇宫八字不合,每次进到这里来,都有种压迫她喘不过气的感觉。
走到御花园边,她掀起轿子的布帘来喘息,却正好见到林熙在她身边望着她的眼神,一愣,想要放下已经来不及。
穆燕儿听到林熙说:“下去走走吧,我刚听公公说,皇上正在御书房,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够见我们。”
“好。”穆燕儿走下轿子,站在林熙身边,朝御花园深处走去。这冬日里的御花园却仍旧有几朵不怕寒冬的花在盛开着,穆燕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走过去轻轻的嗅着,十分惊奇。
林熙在她身后盯着她,淡淡的说:“皇上从西域移植过来的,虽说冬日也能盛开,但却不如原来地方那样鲜艳,茂盛,有生机。”林熙欲言又止,话里有话,穆燕儿聪明如此,并不是听不出来,但她却只是自顾自的摘下一朵,放在鼻尖前,淡淡的说:“不管这是否如原地的灿烂,它总归是成活了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她能够独树一帜的存活下来,这便是她的造化和能耐。”
林熙十分讨厌这种隐晦的话语,他走到穆燕儿身边,皱紧眉头似乎是有些请求的说:“燕儿,我们回去吧?不要说那些伤我们的话,就算是没有子嗣又如何,我现在有嘉福,嘉兴,我不需要那么多,子嗣再多又有什么用?皇上也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如不是深爱到此,我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劫天牢,去陪你。”林熙说起这些的时候,穆燕儿的双眼却已经放空,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燕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林熙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能够是提高音调。但这却引来周围走动的侍卫和宫女的注目,这让林熙感觉到十分的沮丧,在这宫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有耳朵在听,眼睛在看一样。他不能再说任何,只能盯着穆燕儿。
“熙,你看。天晴了……”
林熙不再说话,只是揽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无奈的说:“你终是要将我推开,你认为那样是对我好,那我也只有用我的方式来告诉你,我是如何坚守我当初对你许下的诺言,让你明白,我能够靠自己的能力,不用平衡势力来给你幸福。”
穆燕儿盯着他那认真的脸庞,红了眼眶,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感觉到一丝温暖,却只是暂时。
“侯爷,夫人,皇上有请。”一个年迈的公公过来请二人,穆燕儿和林熙跟在他的身后,慢慢朝勤政殿走去,看着那三个大字,穆燕儿忽然心中出现了一丝退缩,或许她现在还可以选择离开?她是不是可以自私一点儿?永平侯府的衰落和兴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哪怕是林熙被削了侯爵之位,沦落为一介布衣草民,她也会追随着林熙。他是那样的跟自己说了一次又一次的不要推开他,可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穆燕儿思考的时候,她看到那扇大门缓缓的打开,程衍坐在龙椅上,正盯着他们两个人。那一刻,穆燕儿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够继续走下去。在她低头垂目的片刻,她扫到角落里竟然还站着程纯晏,他看上去是刚刚跟皇上谈论完事情……
“我听人通报,说你们两个想要见朕,可是酒坊出现了什么问题?”程衍现在关心的问题只有穆燕儿手中的那个酒坊。
周边国家的人订的酒自从在宫宴中采用之后,这几乎是成了国库的一个重大收入来源,穆燕儿丝毫不夸张的说,她手中握着的是大庆三分之一的国库收入,这是程衍在用她之前没有想到过的,他甚至当初只是想要看个笑话的心态,包括女子改革。可这一切都被穆燕儿弄得井井有条。
“启禀圣上,今日臣女所说之事并非酒坊之事,也跟朝堂之上的事情无关,只是纯粹的个人请求。”穆燕儿跪在地上,叩首的说着。不光是程衍一愣,连同他身边站着的三皇子也是一愣,狐疑的盯着站着不动,一脸僵硬的林熙,想要看他有什么反应,却发现他根本连眼神都不看穆燕儿一下。
这两个人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程衍的想法也是这样,但却只能是说:“免礼平身,有什么事情跟朕说,朕定会替你做主。”
程衍还以为,是穆燕儿和林熙之间的感情出现了什么问题。虽说自己是一国之君,并不善于整理这种儿女情长,但殿下站着的一个是镇国将军,永平侯。另一个是当朝的二品夫人,掌握着全国经济命脉,不得不重视。穆燕儿听他这么说,抬起头,朗声说:“前几日,永平侯府的许姨娘意外离世。侯府在一片阴霾之中,且侯府现在的姨娘屈指可数,实在是有辱永平侯府的声明,还请皇上能够赐旨,允永平侯府招纳姨娘。”
“你说什么?”程衍有点儿不敢相信的问穆燕儿,他还以为这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好的甚至要休了家里的所有姨娘,还打算跟林熙说,千万要留着杨湘怜一人,可没想到今日穆燕儿竟会如此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光是程衍好奇,连一旁的程纯晏看见穆燕儿那张悲痛的脸,看向林熙的眼神也微微一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着穆燕儿给他们一个理由,一个把自己夫君推向别处的可笑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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