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柳儿生了一阵子气,便也想通了,反正姜赭行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即便生了孩子抬成姨娘,也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因此便由她去了。
过了一段时日,红篆无意中发觉姜赭行经常偷偷往杨湘怜房中跑,因为平常并未见她们二人交好,便起了疑心,将此事告知了穆柳儿。
穆柳儿对杨湘怜一向多有顾忌,一听说此事立刻打起了精神,仔细思索了一番,便猜测出此事的来龙去脉,一时间大为震怒。
虽然林熙暗地里警告过她,要善待姜赭行,但是此事已并非那么简单,若真的被杨湘怜得逞,虽说未必能够成什么气候,却毕竟是个威胁。
穆柳儿一直思索了数日,迟迟未下决定。杨湘怜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若是不在此事刚露出苗头的时候便按下去,如了她的愿,那么她的下一步动作就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如今的杨湘怜就如同草原上的一点星火,如果不控制她的势力,任由她有一丁点的发展,最后都有可能演变成燎原之火,这后果不堪设想。
穆柳儿终于下定决心,不管林熙会不会怪她,这个恶人她也做定了。
因为姜赭行是姜妈妈的亲生女儿,因此这件事要瞒着姜妈妈动手。穆柳儿暗中命令红篆,在姜赭行所服用的安胎汤药中加入了红花。
穆柳儿静静在房中坐着,等待着收到姜赭行滑胎的消息。因为她是暗中行事,即便林熙能猜到是她做的,只要她坚持不承认,他也奈何不了她。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林熙对她一直十分忍让,因而这次她也不是十分担心。
果然没过多久,红篆便急匆匆跑来了她房中,神色有些凝重地道:“夫人,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穆柳儿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了?”
红篆小心地四下打量了一番,低声道:“姜姑娘服了药,没一会儿便疼的满床打滚,听说流的血把床单都染红了,此时……此时怕是已经不行了。”
穆柳儿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道:“什么!我不是仔细交代过你下药的分量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红篆神色也有些疑惑,道:“奴婢是小心按照夫人的交代下的药,没有分毫差错。这药从前徐姨娘也吃过,除了没了孩子,没有丝毫其他的影响。这次却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她身子较弱的缘故?”
穆柳儿顾不上思考这么多,急匆匆往姜赭行房中赶去。
她来到姜赭行房中的时候,见到她正仰面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早已没了焦点,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嘴巴微张,似乎在诉说着她的不甘。身下的床单早已被鲜血浸透了,血迹顺着床沿流到了地上,蜿蜒出好远。
穆柳儿从来都不知道人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来,吓的失了神,呆立在那里。
随后赶来的是姜妈妈,看到自己女儿的惨状,顾不上理会穆柳儿,便扑倒在床边。伸手一探,姜赭行早已没了气息。
姜妈妈却是出人意料地安静,只是默默流着泪坐在床沿上,也不顾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姜赭行已经有些冰冷的脸颊。
“姜妈妈,发生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你也请节哀吧。”姜妈妈自小就照顾穆柳儿,与她感情十分深厚,因此她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的。
原本只是不愿让杨湘怜的计划得逞,她不得已才决定打掉姜赭行的孩子,否则,即便是念在姜妈妈的情面上,她也不会去害这个孩子。谁知此事竟会出这样的差错,她心中有愧,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姜妈妈。
姜妈妈默然不语,也不管是否合乎规矩,竟也不答穆柳儿的话,只是一味地坐在那里流着眼泪。她嘴上不敢说什么,心中却十分肯定,此事必然是穆柳儿做的。她跟在穆柳儿身边这么多年,对于她的秉性是最了解不过的了,而她多年来一直不许姜赭行怀孕一事,姜妈妈也是知道的。她原本也知道她的难处,加上视她如亲女儿一般疼爱,便也没说什么。后来姜赭行怀孕,起初她也是有些担心的,后来见穆柳儿也默许了此事,便放心了许多。谁知穆柳儿竟如此狠毒,非但不许她的女儿生下孩子,甚至连她的命都不肯留下。多年的主仆情分一朝尽断,她心中对穆柳儿只剩下怨恨。
穆柳儿知道此事必然瞒不过姜妈妈的眼睛,自己再出言安慰,在她看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便收了口,决定冷静几天,待姜妈妈情绪平稳些了,再去向她道歉,并说明这是个意外。
林熙得知此事后异常地生气,下令彻查此事。之后在药房中发现,当日煎给姜赭行的安胎药中,竟然加入了大量的红花,对于有身孕的人来说,这样的分量,无异于透骨的毒药,绝难活命。
然而这红花从何而来,又是谁下的药,却又没有任何线索。红篆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从来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因此这件事便成了一件悬案,纵然大家心中都清楚是谁做的,却都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没多久,便不了了之了。
杨湘怜一计不成,虽然也有些遗憾,却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毕竟是出了人命的,无论穆柳儿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件事一旦查出来,莫说她的正妻之位,便是性命也难保了。
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杨湘怜仔细筹划着,决定利用这次机会让穆柳儿永无翻身的可能。
姜赭行的事情没多久便平息下来,侯府再次恢复了平静。
穆柳儿见风头一过,回想起这件事,仍心有余悸。如今死了一个姜赭行,明日说不定便是顾恒草,甚至是许姨娘,她们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杨湘怜利用的工具。为了永绝后患,穆柳儿决定冒险行事,给她们都服下足量的红花,使她们永远不能生育。至于穆燕儿,一来她清楚杨湘怜的为人,不会为她所用,而来她毕竟是穆家的人,与她可以说是一条阵线上的人,因此不必过于防备她。
作出决定之后,穆柳儿原本想让红篆去做这件事,却想起她近日告假回家去了,又见身边服侍的玉楷呆呆笨笨的,不谙世事,便决定派她前去。
让玉楷去药房中抓了些清热去火的药材,穆柳儿又从自己房中私藏的红花中拿出了一些掺在里面,便让玉楷把这药送去姜妈妈那里,让她煎好了送去杨湘怜,许妍和顾恒草房中。
玉楷见了姜妈妈,将穆柳儿的话告诉了她,姜妈妈却能猜出穆柳儿的心思,将那药仔细看了,果然发现里面掺有红花。她想起自己女儿惨死之事,对穆柳儿的怨恨之心大增,见她仍不知悔改,还要害人,便起了害她的心思。她见玉楷有些愚笨,很是好骗,便哄她说,这药是送给杨湘怜房中的江妈妈的,玉楷不疑有他,便乖乖把药又送去了江妈妈处。
江妈妈毕竟是曾经在皇后身边服侍的人,对于下药害人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一看便知其中猫腻。她看了玉楷送来的药,也认出里面的红花,便将此事告诉了杨湘怜。杨湘怜见到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便将那药私自藏下一些,剩下的仍让玉楷送还给姜妈妈去。玉楷被这几人推来推去,心中只是觉得奇怪,却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姜妈妈确信杨湘怜必然能发现其中关窍,也不再推脱,依言将药煎了,送到几人房中去了。杨湘怜出于自己的考虑,一来是不愿失去几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二来也可以趁此机会卖给人情,便暗中派人告诉了许妍和顾恒草药中有红花一事,阻止了她们服药。
杨湘怜知道,这件事不可以直接告诉林熙,因为不管出于何种考虑,他都一定会将此事压下来,而不会过分处罚穆柳儿的。因此,她暗中修书一封,派江妈妈送去皇宫之中,直接给了皇后。
皇后得知此事自然无比震怒,当下便下了一道懿旨,命令彻查此事。
由于一切发生的太快,穆柳儿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宫中派来的禁卫军在她房中搜出了没用完的红花。而姜妈妈煎药剩下的药渣也故意没有倒掉,一并被搜了出来。
如此,证据确凿之下,穆柳儿无从狡辩,皇后又一道懿旨下来,称永平侯夫人穆氏心肠恶毒,善妒,三日之后便要执行。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整个侯府都陷入慌乱之中,穆柳儿顿时心如死灰,全然失了方寸。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侯爵夫人,变成了死囚,这样的心理落差,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她从来没有距离死亡这样近过,近的连害怕都忘记了,心中只剩下一片茫然。
这世界她还没看够,她还要再陪着林熙度过好几十年,还要看着林嘉兴一天天长大呢,怎么能够突然一下子就夺走她的一切?甚至有一瞬间,她都想过去求杨湘怜,放弃正室的位置,放弃一切,只要能让她活下去。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很快便被她否定了。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杨湘怜对正室的位子必然是势在必得,那么她曾经设想过的后果都会变为现实,她怎么能允许杨湘怜得逞呢?
而更加重要的是,她还有无法放弃的尊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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