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燕儿之所以要去穆柳儿那里,自然不会是因为想见她,而是因为她是当家主母,林熙的正妻,林熙有了消息,她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自己待在房中,若要等谁想起来了去通知她,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也不好总差人去打听,索性便去她那里待着,如今她怀有身孕,穆柳儿也不会太为难她,总不会将她赶出房来。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来到穆柳儿院门前,却正好撞上急匆匆往门外走的红篆。
“红篆姑娘这是要去哪里?”穆燕儿见她神色匆忙,猜测应是与林熙之事有关,便问道。
红篆见是穆燕儿,也顾不得规矩,伸手拉住她的手,便往屋里走去,一边解释道:“姨娘来的巧,夫人正差我去找你呢,快随我进来。”
穆燕儿闻言暗中松了口气,方才路上还在思索该如何向穆柳儿解释她的来意,若是表现出她对林熙的关心,难免会惹得穆柳儿不快,可是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理由。这下可好,她正瞌睡,穆柳儿便送了个枕头过来。
红篆拉着穆燕儿过来,门口立着的丫鬟便挑帘儿让她们进去了。
穆柳儿正神色焦急地在软榻上坐着,见穆燕儿进来,脸色顿时一沉。昨晚林熙丝毫不顾她的情面,当着下人的面就扔下她去了穆燕儿房中,着实令她尴尬不已。她这个妹妹倒是好大的本事,把林熙迷的神魂颠倒的,即便是她有了身孕不能服侍他,依然要留宿在她房中。一想到这里,穆柳儿便感到一种危机感涌上心头,长此以往,穆燕儿取代她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了。虽然她的正妻之位不可随意废黜,但是林熙若想将她架空起来,把实权交由穆燕儿,也不是不可能的。念及此处,穆柳儿忍不住狠狠瞪了穆燕儿一眼,厉声问道:“昨夜侯爷留宿在你房中,可有说起过他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
穆燕儿见她神色狠厉,猜想到是因为昨晚之事,便也不动声色,只是如实答道:“昨晚侯爷醉得厉害,连话也说不出了,问他什么也没有回应。今早又走的匆忙,我也没来得及细问。”
穆柳儿沉思半晌,仍是没有头绪,再看穆燕儿更是横竖都不顺眼,便随意找了个由头训斥道:“发生这样大的事,你也不知长点心眼,问清了侯爷来龙去脉,我们也好商议计策,总好过坐在这里干着急。莫不是你的心眼全用在如何勾引侯爷了不成?”
她心中又气又急,说话便也失了分寸,“勾引”这样不堪的词语都说了出来,可见她心中对穆燕儿的怨恨之深。
穆燕儿却懒得与她计较,避开她故意找茬的话题不谈,转而道:“如今说这些都已晚了,自乱阵脚反而不好。不如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梳理一下此事的脉络,待侯爷的消息回来,应对起来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穆柳儿见她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越发衬得自己胸襟狭窄了,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只不过她脾气虽怪,道理仍是懂的,也明白穆燕儿说的没错,但就是不愿开口问她意见,便低头摆弄起手里的茶杯来,也不理会穆燕儿。
穆燕儿看她一眼,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昨夜侯爷回来,我便觉得有些奇怪。侯爷平日里一向不爱饮酒,出于应酬才会喝上几杯,但都是点到即止,从未喝醉过。”穆燕儿顿了顿,看向穆柳儿,见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道:“近日侯爷的行踪并没有异常之处,夫人应该是知道的。如此说来,问题便是出在昨晚。顺天府的人说侯爷犯了人命官司,试问,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人,连站都站不起来,如何去杀人?若说是在醉酒前杀了人,那他杀了人还不想办法销毁证据或者是逃跑,反而跑去喝酒,还喝的那样烂醉,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穆柳儿神色复杂地看着穆燕儿,她这个妹妹不断的刷新着她的印象,这样条理分明的分析,绝不是以前的穆燕儿所能说出来的,她竟隐藏的这样深!只不过如今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穆柳儿理了理思绪,对穆燕儿道:“说下去。”
穆燕儿点头,继续道:“种种现象表明,侯爷此番是被人陷害的。先是将他灌醉,再伪造杀人现场,而后将他送回府中,今日一早又去顺天府报官,将侯爷请去。所有的一切一气呵成,时机把握的极其精准,丝毫不给侯爷喘息的机会,看来是一定要置侯爷于死地不可了。”
前世身为“金牌律师”的穆燕儿分析起案情来可谓头头是道,毕竟是与她的老本行有关,一说起来,便自动进入“女强人”角色,浑身都透着一股自信,穆柳儿看在眼里,一时竟也被她的气场所折服了,忍不住点头认同道:“说的不错,此人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穆燕儿没有注意到穆柳儿的思维已经被她左右,竟还问起了她的意见,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她没有多想,继续答道:“为今之计,只有将昨晚与侯爷一同喝酒之人一一找出来,再从中分析出可疑之人,从此人身上下手,兴许便能找出幕后指使者。”
穆柳儿会意,命红篆去找家中各大商铺的管事询问,昨晚与林熙共进晚餐的都是何人,红篆领命去了。
红篆前脚刚走,便有丫头来报,说是杨姨娘来了,请求见夫人一面。
穆柳儿听见她的名字便觉着心烦,原想直接回绝了她,但转念一想,那样做又难免显得自己小气,便命那丫头领她进来。
杨湘怜一进屋子,便哭哭啼啼地道:“夫人,妾身听闻侯爷一大早便被顺天府的人请了去,究竟发生了何事?侯爷不会有事吧?”
穆柳儿心情本就不佳,瞧见她越发不高兴了,一时便也没有回答她。
一旁的穆燕儿看杨湘怜一双杏眼早已哭的红肿,那副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却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穆柳儿冷了她半晌,终于道:“不好好待在房中养胎,出来乱跑什么?侯爷有了消息我自会差人去通知你,巴巴儿的跑来,献什么殷勤?”
穆柳儿这一通脾气发的着实没有道理,身为林熙的妾室,关心他的安危本就无可厚非,可见她也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对人的喜恶全都摆在脸上。穆燕儿心中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穆柳儿也不是什么真正奸恶的人,只不过被身边的人宠坏了,加上对林熙爱得过深,对他身边的女人自然好不到哪去。
杨湘怜被她这样训斥一番,顿时觉得心中委屈,却又不敢说什么,眼泪吧嗒吧嗒掉的更凶了。
穆燕儿心中却另有计议,不管杨湘怜嫁入侯府有什么目的,她的父亲毕竟位高权重,又是林熙的死对头,在这个时候得罪杨家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便开口打圆场道:“夫人请消消气,杨姨娘也是关心侯爷。”顿了顿,又转而对杨湘怜道:“妹妹的父亲是朝中重臣,若是侯爷有事,想必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穆柳儿忍不住白了穆燕儿一眼,心中冷哼一声,杨垂忠那个老狐狸,不趁机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反而去帮着林熙呢?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穆燕儿此话的用意,顿时知道自己一时失言,便缓和了口气对杨湘怜道:“好了,你也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对腹中胎儿不好。早些回屋歇着吧,侯爷有了消息我再差人去告诉你。”
杨湘怜擦了擦眼泪,对穆柳儿道:“夫人尽管放心,若是侯爷有什么危险,妾身一定去求我父亲保他无虞的。此间没什么事,妾身便先回去了。”
穆柳儿点了点头,杨湘怜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去了,走之前眼神扫过穆燕儿,眼中神色复杂难明。然而这个眼神不过瞬间,穆燕儿还没看清楚,杨湘怜便已走出门外去了。
穆燕儿自然知道杨湘怜不会去求杨垂忠救林熙的,相反的,她认为此事幕后黑手最大的嫌疑人便是杨垂忠了。杨湘怜此番跑来,多半是要探听她们的消息,得到情报好回馈给她父亲。穆燕儿提醒穆柳儿的目的,一方面是先稳住杨湘怜,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穆柳儿能将她打发回去,以免她得到情报,破坏了她们的计划。
杨湘怜离开后,屋内二人一时都没了言语,穆柳儿神色复杂的审视着穆燕儿,一方面对她仍是厌恶,另一方面却又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她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将她纳入侯府究竟是对是错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自己日后还能否将她控制于股掌之上?
穆燕儿看到穆柳儿的神色,自知今日锋芒过盛,恐怕引起了她的疑心,但是她也别无办法,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气氛正尴尬间,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门帘一挑,却是林熙的贴身小厮安和。
安和进了屋子,急匆匆地给穆柳儿请了个安,也不等她问话,便道:“夫人,不、不好了!顺天府断定侯爷有杀人嫌疑,且人证物证俱全,此时又派人来府中搜查,说是要搜集证据,现下已进了大堂了!”
穆柳儿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时竟浑身颤抖了起来。
穆燕儿虽早有预料,也是惊得气血上涌,险些晕了过去,强压下心头的不适,跟着穆柳儿一同往前厅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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