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此时天边灰蒙蒙的发亮,已是鸡鸣时分,丑时一刻。
夏侯桀率领幸存的夏军,扬起漫天的黄沙,回到了农庄,尹嬴立刻迎了上来。
只见夏侯桀遍体鳞伤,满脸的鲜血,惊得尹嬴赶忙扶着了夏侯桀,道:“陛下怎伤得这般厉害?李公公……李公公!”
李公公正在照料卓霖月的伤势,此时便急忙忙的跑了出来,顿时便翘着兰花指诧异道:“哎哟,陛下……快!快进这屋里来,容奴才检查检查!”
“朕不碍事!”
夏侯桀推开了尹嬴,走过李公公的身边,便进了农房,见卓霖月歪在一侧,不禁问道:“月妃的伤势如何?”
“陛下不用担心。奴才随身带着药,已经替月妃娘娘止了血了。”李公公回道,“只是肩头上的伤疤,只怕是要随着月妃娘娘一生了。不过,奴才还是会琢磨几服药,替月妃娘娘淡化淡化的。”
夏侯桀点了点头,见着卓霖月似乎有起身的意思,便赶紧上前扶住了卓霖月,低声细语道:“你不要起来。你原是跟着朕享受荣华富贵的,朕却让你沦落至此!你放心,这一箭之仇,朕会替你找秦默讨回来的!”
“陛下……”
卓霖月还未开口,夏侯桀便起身面向尹嬴众人,道:“只恨这一次没能杀死秦默!火药呢?朕不是命曹将军负责吗?怎的到了今日,还是没有动静!”
候在农屋外的曹将军立刻上前拱手言道:“这火药配料的份量,实在是难以拿捏……还、还望陛下再宽容卑职一些时间,卑职、卑职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陛下所望!”
夏侯桀扬了扬眉梢,指着曹将军的鼻子道:“今夜朕遭了埋伏,若非有火药相助,朕如何全然脱身?你竟然还敢在这里敷衍朕?你配置不出来,那个丫头就没有什么交代吗?她人呢?给朕带上来!”
“是!”曹将军赶紧应命退下。
片刻之后,一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蓬头垢面而来。
“奴婢采蓝,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随着曹将军而来的小丫头,立刻屈膝行了宫廷大礼,一仰头,眉目之间的神韵,正是原先伺候姚诗娴的婢女采蓝。怪倒是战争爆发之后,便没见过采蓝的身影,原来竟是归顺了夏侯桀。
夏侯桀立刻皱眉责怪道:“为何火药还未研制成功?今夜一战,已将你从芷澜水榭带出的火药用完。若还能及时大规模的制造,只怕秦默早已想出对策!”
采蓝只得实话实说道:“奴婢虽是伺候姚诗娴的婢女,时常见姚诗娴在芷澜水榭的暗道里鬼鬼祟祟。但是,姚诗娴有令,奴婢也不敢上前。若非有一次姚诗娴操作失误,奴婢也不知姚诗娴在做什么。也是奴婢那次救了姚诗娴,姚诗娴才告诉奴婢,何为火药。所以奴婢也不知,这火药的配置过程,究竟如何。”
“你不知?”
夏侯桀咬着牙冷冷一笑,一脚便踹在了采薇的心口上,疼得采薇是满地打滚,呕出了一口鲜血。一旁负责此事的曹将军等人,也立刻双腿下跪,磕头求夏侯桀息怒。
夏侯桀复又说道:“你竟然告诉朕,你不知?那朕拿你何用?当初你来投奔朕,若非你说你能研制出一种毁天灭地的武器来,朕怎的会收留了你?你如今,便是这般恩将仇报?”
“陛下……”采蓝赶紧起身,又向夏侯桀重重磕头,道,“陛下,火药研制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倘或多一份量或者少一分量,都会造成不小的破坏!陛下,再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一定……”
“少在这里给朕打马虎眼!若有此心,如今早已配的火药!看来,不给你们点厉害瞧瞧,你们当朕是好欺负的,是不是?来人……”夏侯桀一声令下,“将这个丫头给朕拖出去,乱杖打死,就地扔弃!”
“是!”
将士领命,拖着频频求饶的采蓝,一路远去了。
采薇的声音渐渐消散不见,曹将军等人却是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唯恐夏侯桀迁怒怪罪。
尹嬴赶紧上前,道:“陛下,杀了一个采蓝,想来曹将军等人也不敢有所拖延,更会全力以赴。毕竟全军上下,一直研究火药配置的人,如今只剩下曹将军了,倘或陛下再杀了曹将军,另派新人接手,只怕会更加延误战机。”
曹将军也赶紧磕头道:“陛下,请再给卑职最后一次机会,倘或再是失败,卑职愿意提头来见!”
夏侯桀深思了片刻,道:“好。只是这一次你再是失败的话,你的下场,便和那个丫头一样!还不给朕滚下去!”
“是是是。”曹将军不敢多做停留,连滚带爬的退下了。
一旁的曾将军见夏侯桀怫然大怒,便赶紧上前浅笑道:“陛下,卑职有一事相报!保证陛下听过之后,怒火顿消,心情舒畅。”
夏侯桀扬了扬眉,转身看向曾将军,道:“有话快说!”
“是。容卑职,近身相报!”
曾将军上前,附耳在夏侯桀耳旁窃窃私语一番。
曾将军说罢,尹嬴等人果然见夏侯桀眉开眼笑,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夏侯桀大手重重拍在曾将军的肩头,笑道:“你做得好!很好!赏!”
“多谢陛下!”曾将军赶紧欠身谢恩,并说道,“卑职已经为陛下准备好了一切。美酒佳肴,只待陛下的春宵一刻!”
“哈哈哈哈!”夏侯桀抬头大笑,道,“这等大事,自然是与众将士同庆!今夜我军大获全胜,毁了他秦军过半的人马,朕得要好好犒赏众位将士!今夜,众位不醉不归。亦不用提防他秦军再度来袭,只怕如今他们剩下不过千人而已!”
“多谢陛下恩典!”乌压压的人,齐声谢恩。
夏侯桀也顾不得还在农屋里养伤的卓霖月,便大步一迈,随着曾将军而去。
李公公并成千上万的将士,也都随着夏侯桀,赴曾将军为夏侯桀备下的酒宴。
尹嬴心中担心卓霖月这般无人守卫,便刻意留下一部分的尹家军,才随夏侯桀而去。
酒宴上,众人觥筹交错,笑声惊天。难得的放松,他们越发是酒后乱性,三五成群,手舞足蹈,不知作甚。
而夏侯桀更是无比欢快,一来,想着今日秦军大败在火药之上,日后待有了大批量的火药,便更不用担心秦军的兵力;二来,夏侯桀想着如今躺在另一间农房里,等待他前去滋润爱抚的洛雪儿,夏侯桀更是喝得酩酊大醉。
尹嬴却心有不安,手里提着一坛酒,佯装醉酒出了席间,绕到一处偏僻之地。
尹嬴回头看去,确保无人跟随之后,才径直朝曹将军所在的农房而去。
还未走近,尹嬴便嗅到了硫磺刺鼻的气味,他便吆喝道:“众将士都在饮酒高歌,曹将军怎一人在此?”
曹将军一听是尹嬴的声音,便赶紧迎了出来,笑道:“尹大人啊,我哪里还敢去露面喝酒啊!你瞧瞧我这,都乱成什么样了?哎,刚才若不是有尹大人帮我说话,只怕我现在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这份恩情,我永记于心啊!”
尹嬴拍了拍曹将军的肩头,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曹将军何必牢记?战场上,生死见惯了,过了今日之劫,也不知明日在哪里安息了。曹将军若是当尹某是兄弟,就与尹某共饮一坛酒,如何?”
曹将军立刻抱拳笑道:“承蒙尹大人瞧得起,我便愿与尹大人一醉方休!”
“好!来!”
尹嬴索性就地而坐,与曹将军并肩共饮。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东边的鱼肚白越发显眼了。
尹嬴依旧佯装醉酒,轻唤了曹将军几声,见曹将军的确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尹嬴才起身,朝堆放火药原料的这间农房走去。
里面黑沉沉的,尹嬴并不知晓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但是他知道这些东西绝对不能让曹将军研究出火药,否则整个天下都危在旦夕了。于是尹嬴早有准备,从他开口替曹将军求情的时候,他便早有准备了。
只见尹嬴从怀里又摸出了两壶酒来,并他腰间的那壶酒,一共三壶。尹嬴不假思索的,就将这三壶酒全部倒在了这些石灰粉等配置火药的原料之上,他便不信,这般一来,曹将军还能研制出火药来!
尹嬴将三个酒壶随手扔在地上,再拖着曹将军醉醺醺、软绵绵的身体,径直从屋外拖在了屋内。令曹将军一手搭在石灰粉的麻布袋上,手心里又给他塞了一个空酒壶,布置成他二人在屋内醉酒后,不慎将这些原料浸湿的假象来。
尹嬴环顾四周,见一切都已安妥,便也倒地,躺在曹将军身侧,只待曹将军醒来。
果然没过多久,曹将军便闷闷哼哼的睁开了眼睛。他环顾四周一圈,还未回过神来,突然手心摸到了一处润润的,便立即惊醒了过来。曹将军立刻起身看去,只见周边的麻布袋子都有些湿润,可知便是酒壶里的酒洒了出来。
曹将军一手拍着自己的后脑勺,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与尹嬴共饮一坛酒,好不惬意。但是,他二人竟是何时喝到了屋里?曹将军倒是完全没有记忆了,他赶紧推着尹嬴,尹嬴侧了身,假装刚刚醉酒醒来。
“尹大人!尹大人……不得了!出大事了!”曹将军喊道,“这……这都被酒浸湿了!”
尹嬴先是一愣,回过神来,立刻起身,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
“昨夜饮酒之过啊!”曹将军无奈的说道。
尹嬴却拍着曹将军的肩头,道:“此事不能让陛下知晓。我们先看看还剩下多少可用的,先想尽办法研制出一枚火药,然后再向陛下请示再度征集即可!”
曹将军再也想不出对策,只得先依着尹嬴所说去做,且不知,这正是尹嬴的陷阱。
而此时天边渐亮,众将士喝的都已倒头就睡。夏侯桀趴在酒案之上,醉得是头昏脑涨,却依旧惦记着房里的洛雪儿。
“来、来人……朕、朕要回房!”
夏侯桀嚷嚷了三声,一旁的李公公才勉强睁开了双眼,意识到夏侯桀在唤人,便颤颤巍巍着起身,扶着夏侯桀,二人踉踉跄跄着同去了。
“雪儿啊……雪儿啊!朕……朕让你久等了!”
夏侯桀趴在木门之上,木门“咯吱”一声便打开了。夏侯桀险些摔了个狗吃屎,幸好李公公扶着他,夏侯桀又抓住了门框,这才勉勉强强、磕磕碰碰地进了屋。
屋子不大,简单的木桌木椅,都是厚厚的一层灰。唯有那张木床是经人打理过的,此时被当做洛雪儿绑来的程绣,正躺在木床之上。因后来曾将军又为程绣灌了迷魂汤,直到此时,程绣都没有清醒过来。
李公公扶着夏侯桀来到了床旁,夏侯桀眯着眼看去,朦朦胧胧,却又的确是洛雪儿的模样。如若在夏侯桀清醒之时,定是不会认错人的。毕竟,程绣是夏侯桀寻来迷惑秦默的,夏侯桀自然知道如何分辨。
可如今,夏侯桀酒后迷性,大手一挥,便推开了李公公,低吼道:“没有、没有朕的吩咐……谁、谁都不许进来!”
李公公也迷迷糊糊着,点了点头,勉强应了声便退了出去。刚刚合上了木门,李公公便靠着门外的土墙,倒头就睡了。
夏侯桀却是奸佞的一笑,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腰封,褪去了外袍,便钻进了被窝里。
“雪儿啊,你让朕等待了多少年啊!朕想你,想得都快死了……”
夏侯桀一壁说着酒话,一壁抬手轻轻抚摸着程绣的脸颊,依旧没有看出此人并非洛雪儿。
“朕、朕走的那一夜,你也是这般睡着,朕也是这般躺着……可、可谁知朕还未回来,便听见了你的噩耗……幸好、幸好一切都是误会!朕、朕为你采的血灵芝,一直带在身上……一直都在……”
夏侯桀嘟嘟嚷嚷的说着,手沿着程绣的脸,一直顺下探去。
强压了多年的欲望,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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