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军医!陈大夫……立刻给本帅传陈大夫!”
秦默刚刚返回铜鼓关的秦军大营,便不住地高声大喊着,一旁的士卒便赶紧跑去请陈大夫了。而洛雪儿此时正在营帐中商议战车之事,忽听秦默的声音,立刻便冲了出来。
“七郎……”
洛雪儿见秦默背上扛着奄奄一息的尹项,立刻就愣住了,赶紧命士卒接过了尹项。
“快!快把尹项平放在床上!”洛雪儿命令道。
秦默这才松了口气,膝下一软,险些摔倒过去,幸好一旁有将士扶持着秦默。
洛雪儿赶忙上前扶住了秦默,道:“怎么了?夏侯桀派的是谁迎战?”
“尹嬴!”秦默咬牙切齿的低吼道,“当真是战场上没有亲兄弟,尹嬴一刀就砍断了尹项的左臂!尹项身中毒箭,一路上意识不清,却都是喃喃唤着尹嬴的名字!这个畜生……”
洛雪儿的脑袋“嗡”的一下,赶紧扶着秦默进了营帐。
“宿风和苏焕,他们……他们在哪里?”秦默皱眉问道。
洛雪儿一壁替秦默检查着伤势,一壁指挥着采薇和秦儿为尹项止血,只是简单的回道:“我派他们两个去巡查了,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他们怎么能不守在你身边?”秦默突然急咳了起来。
洛雪儿赶紧喂秦默喝了口水,道:“战场之上,怎能让他们时时守着我?你且别说话,好好歇息歇息……我去看看尹项的伤势。”
秦默点了点头,洛雪儿便搁下了水杯,朝尹项走去。
只见尹项满脸黑气,嘴唇泛乌,中毒已深。
“血可止住了?”洛雪儿问道。
采薇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泪眼汪汪道:“暂时止住了,但是……但是尹副帅流血过多,又身中剧毒,如今止住了血,却也不知……”
“你不用担心,有神医陈大夫在这里,尹项不会有事的。”
洛雪儿拍着采薇的肩头劝慰着,采薇便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洛雪儿痛苦不已。
秦儿也是一壁擦着眼角的泪花,一壁哽咽道:“别说是与尹副帅相好的采薇姐姐了,但凭是奴婢见着这浑身的伤,也禁不住心疼落泪。梦帅,尹嬴可是尹副帅的亲弟弟啊!他……他怎的能下这般的毒手!”
“来了来了!”营帐外的士卒报道,“陈大夫来了!”
士卒掀起营帐的帘子,陈大夫便急喘吁吁的小跑了进来,正欲行礼,却被秦默喝止了,道:“你赶紧去看看尹项的伤!他中了毒,好似十分严重……”
陈大夫应下了,便半坐在尹项身旁,检查着尹项身上的伤势。
采薇侧头看了眼尹项的伤,刚刚止住的泪,又喷涌而出。
洛雪儿便越发抱紧了采薇,轻轻拍着采薇的背,心中却也是担心不已。
营帐里众人都是敛气屏声,直到陈大夫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采薇才突然尖声问道:“陈大夫,他到底怎么样?还能不能救……”
“尹副帅所中之毒,正是白眉毒人李公公所配置的独门毒药。”陈大夫重重的解释道。
采薇双膝顿时一软,瘫倒在洛雪儿的怀里。
洛雪儿便赶紧问道:“那究竟能不能救?”
“老夫早年前遇见过这种毒,便也专门研究过,所以,此毒并不难解!”
陈大夫此话说罢,众人才稍稍看了看心。
洛雪儿不禁责怪道:“下回回话捡重要的说,这样回话还不一定把人吓死呢!”
众人顿时便窃窃私笑起来,采薇也不禁破涕而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老夫这立刻就配好解药送来,至于失血过多,也不打紧,多补一些便可。”
陈大夫说着便退下欲为秦默看看伤势,却被秦默挥手拒绝了。
“你还是赶紧配了解药再来。”秦默命令道。
“是。”陈大夫应声退下了。
洛雪儿便笑着对采薇说道:“日后,便由你照顾他的伤势了。但凡需要什么,直接去领就是了。别想着替我们添麻烦,若不是因为我们,尹项也不至于落到这般。”
“梦帅快别说了,尹副帅的心思是和奴婢一样的,便是尽心尽力为秦帅和梦帅做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音落地,便又有探子来报,秦默便不顾伤势,起身与洛雪儿同去,商议军情。
采薇则和秦儿留在了尹项身边,不在话下。
且说尹嬴率领众人回到了夏军营帐,夏侯桀正躺在酥香软枕之上,神色却异常的严峻。
尹嬴便单膝下跪,回道:“陛下,属下今日应战,为陛下带回了一件礼物。”
“哦?”夏侯桀挑了挑眉梢,道,“什么礼物?”
尹嬴立刻侧眸以眼色示意,副帅便双手捧着一个长木匣子上前,李公公接过了长木匣子,为夏侯桀打开了匣子一看,正是被尹嬴砍下的尹项的左胳膊。
夏侯桀看了一眼,道:“谁的?”
“回避下,是秦军副帅,尹项。”夏军副帅回道。
夏侯桀嘴角冷冷一笑,点了点头,道:“谁做的?”
尹嬴抱拳言道:“属下不才,只得此物。”
夏侯桀点了点头,打量了尹嬴一番,道:“他是你的亲哥哥,你也下得了手?”
“战场只有敌人,没有兄弟。”尹嬴斩钉截铁的回道。
夏侯桀闷闷的嗯了一声,便扬了扬手,道:“赏!都赏!”
“多谢陛下!”尹嬴与副帅异口同声应道。
李公公便合上了匣子,命尹嬴二人退下了。
夏侯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玩弄着腰间的坠子,道:“你可知道,朕今日为何派他应战?”
李公公搁下了长木匣子,回道:“尹嬴当夜是带领尹家军主动投降陛下,今日陛下派尹嬴应战,想来是为了试探尹嬴,是否当真对陛下一心一意?”
“现在依你看来,你觉得呢?”
李公公顿了顿,道:“他连亲哥哥的手臂都砍了,想来是不会错的了。”
“是吗?”夏侯桀说着便坐直了身子,看着长木匣子,道,“他的冷血无情倒是和朕很像,但是,正是这种相似,让朕觉得他很可怕。”
李公公不解道:“陛下的意思是?此人,信不得?”
“至少,不能全信。”
夏侯桀意味深长的说罢,狡黠的一笑。
而躲在夏侯桀营帐外的尹嬴,却一字不落的将话听了去,始终面无表情。
倏尔,一队人马突然急匆匆的赶来,尹嬴便立刻闪身躲开了。
李公公掀起帘子看了看,便回身向夏侯桀回道:“是月妃娘娘来了。”
夏侯桀顿时皱眉道:“她怎么又来了?朕命她留在普乐行宫,她偏偏要跟来。朕看见她就心烦,立刻让她滚!”
可李公公还未传令,卓霖月便已经径直走了进来。
夏侯桀斜睨了卓霖月一眼,见卓霖月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顿觉一股热气,烦躁不安。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卓霖月屈膝行礼。
夏侯桀不耐烦的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卓霖月端着一个小碗,走向夏侯桀,笑道:“刚才陛下说胸口不适,体内有灼热之气,胃口不佳,臣妾便为陛下熬了一些祛热的小粥,陛下可来尝尝。”
“不用。”
夏侯桀扬手就打翻了卓霖月手中的小碗,道:“朕只要不见着你,什么都好了!”
卓霖月一惊,看着地上的粘稠之物,这可是她守在炉火旁,亲自所熬的,夏侯桀竟然连一口都不愿意尝。卓霖月撇了撇嘴,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便蹲下身子去捡拾小碗的碎片。卓霖月身边的宫女便欲上前帮忙,却被夏侯桀怒吼了回去。
“你们谁都不许帮忙!”
宫女们立刻应下,敛气屏声,不敢再说话。
卓霖月只得强忍着心里的委屈,一片一片拾起了碎片,放在了宫女手中的托盘上。
“你们先退下。”卓霖月淡淡的说道。
李公公看了眼夏侯桀,夏侯桀挥了挥手,众人这才退下了。
卓霖月犹豫了片刻,才较弱的问道:“臣妾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陛下这般不悦?”
夏侯桀侧躺在床上,玩弄着腰间的坠子,不屑的说道:“你觉得呢?”
“臣妾不知!”卓霖月快步上前,握住了夏侯桀的手,道,“曾经,陛下待臣妾不是这般的。为何,为何陛下会突然间这般不待见臣妾?臣妾倘或是有做错的事情,陛下尽管指出,臣妾才知道如何改过,不是吗?”
夏侯桀挑了挑眉梢,抬手勾起了卓霖月的下颌,另一只手不住的爱抚着卓霖月的脸颊。
这般的柔情,卓霖月期望的太久了。她不禁缓缓闭上了双眸,沉醉其间。
夏侯桀一边爱抚着卓霖月,一边问道:“你当真愿意为朕改过吗?”
卓霖月睁开了眸子,双手捧着夏侯桀的手,点着头道:“臣妾愿意!”
“那好!”
夏侯桀起身,牵着卓霖月的手站了起来,浅笑着看向了卓霖月的小腹。
卓霖月不解其意,便顺着夏侯桀的目光看过去,道:“陛下的意思是……”
“朕不想要这个孩子。朕是因为这个孩子,而厌烦你的。”
夏侯桀说的是轻描淡写,卓霖月却听的是心如刀绞。
卓霖月苦笑着,声音颤抖不已的说道:“陛下、陛下是在和臣妾开玩笑吗?”
“只要你肯打掉这个孩子,朕便会像以前那般待你,让你夜夜如临仙境。”
夏侯桀一壁笑着,一壁抬手爱抚着卓霖月。
卓霖月的身子顿时僵硬住了,只觉浑身冰冷,夏侯桀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引得她胸口烦闷,十分厌恶。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原以为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夏侯桀会激动不已,毕竟这是夏侯桀的第一个孩子啊!但是,夏侯桀待她的态度,竟比将她打入冷宫还要凄凉。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卓霖月咬了咬牙,道:“难道陛下不喜欢孩子?”
夏侯桀冷笑道:“只要是朕喜欢的女人,她生不生孩子,朕都喜欢!”
卓霖月的心一阵绞痛,她终于明白了,她终于懂了!
夏侯桀只想和洛雪儿拥有孩子,只想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卓霖月不禁冷笑起来,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腹冷笑起来。
“陛下,你待臣妾的心,竟然不过如此!”
“若非你是雪儿的好姐妹,你觉得朕会碰你一下吗?”夏侯桀讥笑道,“朕的一生,只爱雪儿一人。你们,统统都只是雪儿的替身而已!朕与你们只是逢场作戏,就像你,卓霖月,你又何尝不是,在和朕逢场作戏呢?”
卓霖月的肩头一颤,望着夏侯桀迟迟没有开口。
夏侯桀却只是笑道:“你心里有一个人,但是你得不到他,这可是你当初对朕说的?朕记得很清楚。再说了,朕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秦默的细作?你心里的那个人,万一正是秦默呢?总之,既然大家都是相互利用发泄的工具,又何必当真的怀上孩子呢?朕劝你,最好打掉这个孩子,否则到最后,吃亏受苦的人,只有你自己!”
卓霖月顿时当头一棒,身子踉跄着向后退去,撞在了案几之上,长木匣子便翻滚落地,滚出了里面尹项的那只断臂。卓霖月一见,顿时惊得尖叫起来,当场便昏厥了过去。
李公公并宫女赶紧涌了进来,夏侯桀大手一挥道:“赶紧送她回营帐。”
“是!”宫女们应声退下了。
李公公赶忙将尹项的断臂收了起来,夏侯桀却问道:“朕让你配的堕胎药,可是配好了?”
李公公赶忙回道:“今日刚刚配好,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所以还未得手。”
“不必这般麻烦,你直接给她,她便会知晓。”夏侯桀扬了扬眉梢。
李公公顿时心知肚明,便赶紧应道:“奴才这就去。但是,如果月妃不肯呢?”
“不过是一个女人的事情,你这都还要问朕吗?”夏侯桀的语气顿时冷冽起来。
李公公不敢多言,赶忙点头哈腰的退下了。
夏侯桀看着长木匣子,冷冷地说道:“除了洛雪儿,谁都没有资格怀上朕的孩子!”
话音落地,突然一道干雷将暮色的天霹成了两半,刺眼的闪电之光划过夏侯桀的眸子,便宛如那黑暗森林里,一只闪着萤绿色眸子的饿狼正在啃噬一具白骨。雷声阵阵,大雨倾泻而下,阴森恐怖,令人后背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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