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旨,今以洛氏女作配于国君陛下为敏瑞敬慧婉容国母!”
李公公手持拂尘,于玉雪殿之上高声宣读着夏侯桀的圣旨。
书瑶伴在已经穿戴整齐的洛雪儿身侧,微微拧了一把洛雪儿的手臂,洛雪儿微蹙眉尖,肩头一颤,便被书瑶按着欠了欠身,便算是领了旨意,急得洛雪儿几欲挣脱,可她毕竟被书瑶点了穴道,体内又有封筋散的药效,洛雪儿只得僵硬得像是木偶一般,任人随意摆弄。
李公公也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收了圣旨,高声吆喝道:“起!”
众位宫人立刻分站两侧,恭敬有礼地行叩首大礼道:“奴婢恭送国母娘娘!”
书瑶扬了扬手中的红巾盖头,洛雪儿便惊恐万分地看着红盖头渐渐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好似是有人为她盖上了棺材板子一样。
书瑶强迫着洛雪儿坐上了镶金嵌玉的步辇,自己便与入画一人站在步辇的一侧。她们的身旁銮仪卫则手执仪仗,随着爆竹声起,銮仪卫便先行四五步,书瑶和入画才与步辇一道缓缓前行。队伍十分简单,竟然连一个护军守卫都没有,好似是在故意等秦默等人上场一般。
而夏侯桀则是一身喜庆的龙袍,早已经在禁卫军的保护之下登上了王宫最外层的宫墙。宫墙上张灯结彩,百官齐聚一堂,宫墙下便是人山人海,众人争先恐后,都想一睹今日欢庆的盛典。
“陛下,雪妃的步辇已经出了三重门了。”卓十一在夏侯桀耳边禀报道。
夏侯桀的眉梢一挑,意味深长地看向卓十一。
卓十一立刻改口道:“是国母娘娘已经出了三重门,快到二重门了。”
“朕知道了。”夏侯桀懒懒地说道,“秦默,还没有消息?”
“盯着秦军大本营的人说,秦默和他的手下已经出了大本营,眼下应该已经混在了这群人里面了。”卓十一目光犀利地扫视了宫墙下的百姓一眼,道,“人群里也有卑职的手下,定会将秦默一举拿下!”
夏侯桀挥了挥手,道:“那样最好!”
卓十一便知趣地告退了。
不过片刻,李公公便上来回道:“国母娘娘,已经到了!”
夏侯桀立刻来了精神,亲自随着李公公去迎接步辇里的新嫁娘。
众人翘首期盼,纷纷扬着脖子,终于看见夏侯桀一手握着新娘的手,一手搂着新娘的腰,缓缓出现在了宫墙之上,顿时爆竹声响,唢呐吹弹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纷纷鼓掌响应,另有宫女在一旁撒花映衬,更觉是热闹非凡。
内务府总管刘大人便扬声喊道:“良辰吉时到,行跪拜之礼!”
话音落地,便由一个小太监和小宫女分别搀扶着夏侯桀与新嫁娘,夏侯桀则有意扫视了宫墙下众人一眼,突然瞥见有几人目光鬼祟,行迹诡异,夏侯桀便趁机以眼色示意卓十一,卓十一心领神会,转身便下了宫墙。
而夏侯桀始终一脸欢笑,行拜天、拜地及对拜三礼,不慌不乱,绅士有礼,深情又深邃的双眸,幸福的笑脸,好似这一切真的是他的新婚大礼,并非他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一般;而他身边的新嫁娘,就好像真的是他心心念念的洛雪儿,并非他另外安排的替身宫女一般。
完美无瑕的圈套,配以夏侯桀精湛的演技,若要人不信,也难!
果然,正当夏侯桀要和新嫁娘行合卺礼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争吵声,好似是有人踩了谁的脚,谁又推了谁一把,本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奈何当事人突然拳脚相向,惊得众人如惊弓之鸟一般纷纷避让,甚至前去劝解的守卫也被一顿好打。
夏侯桀立刻警觉起来,李公公率先带着禁卫军挡在了夏侯桀和新嫁娘的面前,低吼道:“谁人胆敢惊驾?误了吉时,坏了陛下与国母娘娘的成亲大礼,可是你们这等贱民能弥补挽回的?”
“那就让我们来送夏侯桀下地府成亲吧!”
话音落地,便见三个蒙面黑衣人突然以轻功从别处屋檐上飞来,众守卫立刻围攻而上,与三名黑衣人纠缠起来。夏侯桀手一挥,不远处立刻涌出了一批弓箭手,离弦之箭顷刻而来,恍如一场急促的骤雨。
一小批禁卫军则强行带着新嫁娘躲在了暗处,而李公公则护在夏侯桀的身边,低语道:“陛下,还未确定来者便是秦默,此刻用弓箭手,只怕过早暴露了我们的实力!”
“你是在指责朕吗?”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李公公赶忙点头哈腰。
夏侯桀则眯着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在禁卫军进攻下翻飞的三位黑衣人,只见有两人显然处处在护着另一人,便咧嘴笑道:“秦默这一生最大的弱点,便是动了真情。一旦他真心爱上了一个人,便会迫不及待,就像是受了刺激的牛,任谁也拉不住他!一旦他的女人有危险,秦默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主帅!小心!”
其中一人突然推开了眼前的同伴,飞来的利箭刚好刺中那人的蒙面巾,夏侯桀立刻瞪圆了眼珠子,只见落下了蒙面巾的黑衣人竟然是宿风!
李公公便立刻笑道:“陛下果然英明!宿风乃是秦默的左膀右臂!宿风在这里,秦默一定在这里面!而且宿风刚才也喊到了主帅,所以今日注定便是秦默的死期!”
“不对!”夏侯桀细细看着那三人,倏尔说道,“秦默不是宿风刚才救下的那个同伴,而是另一个黑衣人!他们都在保护这个人!所有人听令,给朕拿下这个人!”
禁卫军立刻一呼百应,长枪飞剑都直直对准了夏侯桀所认定的“秦默”。
殊不知,假戏对假敌,真正的秦默根本不在宫墙之上,却是早已经翻墙跃进了王宫之中的御花园。
“李头,接班了!”
一个满脸麻子的侍卫拍了拍李头的肩膀,李头应了声,正欲准备离去,突然一个沉沉的黑影压下,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扳着他的头,“咔嚓”一声,李头便倒地身亡了。
“李头,怎么了?”
听见动静的麻子侍卫正欲抬步,却不知他的身后也跳下来了一个人,眨眼间,麻子便倒地不起了。
而站在麻子身后的人,正是应该对夏侯桀忠心耿耿的铁命,而站在李头身后,与铁命四目相对的人,正是如假包换的秦默。在秦默身后,还有一身鹅黄色外衫的卓霖月。
“啊!快来人……”
一个误打误撞路过的宫女见着地上两具尸体,突然尖声大叫了起来。
秦默闪电般地冲到了宫女面前,掐住了宫女的咽喉,宫女一句话还未喊完,便一命呜呼了。
“雪儿在哪里?”
“跟我来!”
铁命四下环顾了一番,便拖着麻子的尸体往后退去。
秦默与卓霖月相识了一眼,拖着死去的宫女,尾随而去。
片刻过后,铁命带着装扮成禁卫军模样的秦默,还有装扮成宫女模样的卓霖月,走向了王宫的乾坤主干道。
秦默推着满是喜庆红布的推车,推车上也盖着耀眼的红布,看不清推车上到底有什么。而卓霖月则捧着托盘,托盘上亦是盖着绣有龙凤呈祥的红布。
倏尔,三人便在御书房外站住了。
“铁大人,陛下有令,谁也不准靠近御书房!”值班守卫言道。
铁命并不在意,面无表情地说道:“是陛下命我前来看看国母娘娘有何需要,是否需要补妆更衣,还不赶紧让开!”
“请铁大人出示令牌!”
“胆子大了!我还会骗你们不成!”铁命立刻低吼道,“今日是陛下的大日子,坏了陛下的心情,你们担待不成?”
值班守卫稍显犹豫,便看向铁命身后的秦默和卓霖月,道:“他们手里是什么?”
铁命掀开了卓霖月托盘上的红布,尽是璀璨夺目的首饰,再掀开了秦默推车上的红布,揭开了推车的盖子,里面尽是绫罗绸缎,白瓷玉器。
“这些都是国母娘娘的嫁妆。因为害怕路上遇见秦默的人,被人跟踪尾随,故而只命了这二人送来,难道不妥?”铁命皱眉言道。
值班守卫朝秦默和卓霖月走去,他二人便下意识的紧紧颔首,待值班守卫随手撩了撩推车里的白瓷玉器,趴在地上确定推车底部并无异样之后,复又走向了卓霖月,细看了看托盘下方并未藏有利器。
铁命和秦默则意味深长的相识了一眼,二人都捏紧了拳头,只要一旦被值班守卫发现,他们便只有硬闯了。
幸好,值班守卫大手一挥,道:“让他们进去!”
一旁约有五人左右的禁卫军立刻让出了一条路来,夏侯桀唯恐重兵把守引起了秦默的主意,故意索性只安排了几人,但未曾想到铁命竟然如此大胆,联手秦默出卖了他。只有五人把守的御书房,反而令秦默可以自由出入。
秦默立刻放下了推车,将推车的把手缩进了推车之中,连带推车的轮子原来也是可以自由伸缩的,如此一来,推车便变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可以以双人共抬的方式,跨过门槛较高的御书房。
三人这番进了御书房之后,秦默和铁命便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推车。
“雪儿到底在哪里!”秦默压低了声音。
铁命只是高声说道:“你们把东西放在这里即可,我去请示国母娘娘!”
说罢,铁命手握龙砚轻轻一旋转,只见一排博古书架立刻分作两侧,露出了一道悠长昏暗的暗道来。
铁命侧身,秦默快速上前,卓霖月尾随其后进了暗道,果然见洛雪儿一身凤冠霞帔端坐在暗道的一处小黑屋里。
“雪儿!”
秦默赶紧上前揭开了洛雪儿头上的盖头,借着昏暗的火把,洛雪儿看清眼前之人是秦默,立刻着急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不行!快离开……这一切都是计,夏侯桀是为抓你!”
“不用担心!夏侯桀有张良计,我们有过墙梯!”
“二姐姐,我也来了!”
秦默见洛雪儿僵硬如石,立刻意识到洛雪儿是被点了穴道,剑指一点,洛雪儿立刻便活动自如,道:“小妹?这里很危险的……你们进来了,我们又要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你将凤冠霞帔脱下来,换上这件禁卫军的衣服。”
铁命双手捧着一套衣服站在了洛雪儿面前。
洛雪儿一怔,道:“是你,带他们来的?”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你赶紧把衣服换下来,我会以凌弱水代替你嫁给夏侯桀。”
铁命说着便退出了暗道,秦默叮嘱了几句也离开了。
洛雪儿和卓霖月相识了一眼,立刻动手换起了衣服来。
出了暗道后,铁命又高声喊道:“国母娘娘心情不佳,我还要再劝说几句,你们在御书房里给我老实点!”
说罢,铁命和秦默立刻动手拆开了推车,里面果然另有暗阁,而凌弱水蜷缩在里面,依旧昏迷不醒。
“她一时半刻就会醒过来,我们得抓紧!”
铁命刚刚说完,便见洛雪儿换好了衣裳与卓霖月一道走了出来。
铁命指了指凌弱水,和秦默立刻背转身回避开了。
洛雪儿和卓霖月立刻马不停蹄地扒下了凌弱水的衣裳,将凤冠霞帔重新穿在了凌弱水的身上。然后又在铁命和秦默的帮助下,让凌弱水侧躺在了暗道的小黑屋里。
确定看不出破绽之后,铁命便说道:“你们沿着暗道出去便能出王宫,因为此暗道能出不能进,所以在暗道的出口是没有把守的。你们抓紧,时间不多了!”
“那你呢?”洛雪儿问道。
“屋外的人随时会冲进来,我必须留下替你们挡一挡!”
铁命话音刚落地,便听见御书房外的值班守卫在敲门喊道:“铁大人,铁大人!”
铁命赶紧催促着他们离开,便返身关上了暗道的入口。
洛雪儿那一声“谢谢”还未说出口,便被秦默拽着,快步离去了。
洛雪儿不禁感慨,多次遇险都是因为铁命才能保命,而每一次洛雪儿提出的无理要求,铁命都会尽量满足她,即便如此,洛雪儿曾经还那般误会过铁命,铁命都没有反驳过一句。
对于铁命的恩情与付出,洛雪儿知道不是一句“谢谢”便可以了结的。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便是铁命与洛雪儿的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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