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是一片火烧火烧的云,映照着血色的战场,说不清是唯美,还是血腥。
带着刺鼻浓稠的味道,夏风吹开了秦军主帅的营帐,却被那一扇素雅的屏风阻挡在外。好似外面的这一切,都和屏风内的人,毫不相关。
秦默躺在床上,眯着双眼,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望着怀里的洛雪儿。
洛雪儿搂住了秦默的肩头,枕在秦默的手臂上,低沉又有韵味地吐纳呼吸着。
床下却是一片凌乱,洛雪儿的战袍和亵衣、肚兜都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在夕阳静静地照射下,泛起了昏黄的光晕,有种说不出的安宁之感。秦默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气,这还是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一来,他头一次感到了踏实。
洛雪儿的睫毛一颤,便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我吵醒你了吗?”秦默伸过手,爱抚着洛雪儿紧贴在脸颊上的青丝。
洛雪儿微微扬起了下颌,望着秦默,鼻翼一动,道:“为什么,没有龙纹香的味道了?”
“你不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心思熏香呢?”秦默笑着轻刮了一下洛雪儿的鼻尖。
洛雪儿轻蹙了一下黛眉,道:“这样一来,我就不会被你和宿风耍了!”
“我可没有。”秦默赶忙说道,“都是宿风那小子擅作主张的。待会,我一定替你做主,好不好?”
洛雪儿撇着嘴,扭过了脸去,道:“好啊。你要罚他和展颜姐姐和好如初!”
秦默笑着搂紧了洛雪儿,点头应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永远不要离开我了!”
洛雪儿缓缓转过身来,抱紧了秦默,深深地把脸埋进了秦默的胸膛里,低声说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秦默一怔,倏尔兴高采烈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洛雪儿重复道。
秦默的心里顿时开了花,高兴地低喊道:“我还是听不清楚。”
“你逗我玩!”洛雪儿抬起头来,羞红了一张脸,抬着粉拳砸向了秦默的胸膛。
秦默笑得合不拢嘴来,紧紧搂住了洛雪儿,重重地说道:“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无论我的下场怎样,我都会让你平安无事!”
“七郎。”
洛雪儿低唤着,缓缓直起了身子,垂着下颌道:“因为我误会你是杀了沐清的凶手,害得我一直助纣为虐,让你们损兵折将。不过,既然我现在知道了真相,我绝对不会再帮着夏侯桀了!七郎,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们大获全胜的!”
秦默抬起了洛雪儿的下颌,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道:“我从来没有怪责你,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而我却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质疑你。”洛雪儿的眼里噙着泪水望向秦默,缓缓说道,“从今以后,我对你至死不渝!”
秦默笑着紧紧抱住了洛雪儿不放,终于这一次,再也不用放开了。
洛雪儿也紧紧贴在秦默的胸膛上,任凭冰冷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滑过秦默的怀抱,在秦默滚烫的拥抱里,洛雪儿的眼泪和心,也变得炙热起来。
夕阳无限好,谁说近黄昏呢?
片刻之后,秦默就唤采薇和秦儿进来伺候洛雪儿沐浴更衣,姚诗娴和卓霖月也按捺不住,定要来帮采薇和秦儿。五个许久不见的友人一见面,絮絮叨叨,自然是说不完的话。直到晚膳过后,采薇和秦儿自忙去了,姚诗娴和卓霖月闲说了会儿话,也忙去了。
“这样的日子真好,真希望战争过后,所有人都能和家人团聚。”洛雪儿望着秦默,莞尔笑道。
秦默笑着回应道:“只要我们能赢,你的梦想就会实现。”
话音既落,宿风、尹家兄弟和苏焕,还有一干门客、将领等人,都齐齐聚在了营帐内,围绕着战争分布区域地图各自坐定了。
洛雪儿扫视了他们一眼,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秦默却紧紧牵着她的手,道:“放心,我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
宿风此时抱拳言道:“王妃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已是属下等人见识过的,如今我军能有王妃助力,那必定是如虎添翼!”
“只要是王妃主子的吩咐,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尹嬴赶紧说道。
苏焕也摆了摆衣袖,拱手道:“苏某,终于见到了焕然一新的王妃了!”
尹项也起身言道:“属下本是主子的部属,如今终于等到主子平安归来,属下等人上下一心,愿为主帅和王妃效犬马之劳!”
“属下等人上下一心,愿为主帅和王妃效犬马之劳!”众人齐刷刷地下跪,异口同声高高喊道。
洛雪儿与秦默相视一眼后,便赶紧上前,虚扶了众人一把,道:“多谢各位一如既往对我的信任。在战场上,原本就没有这么多的等级约束。各位不要见外,若说无颜面对各位的,应该是我。而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弥补因为我的自大和愤怒所犯下的弥天大错。也希望在战场上,我们依旧可以配合默契,彻底击垮我们的敌人!”
宿风和尹家兄弟、苏焕的等人高声应和着洛雪儿,才起身入座。
洛雪儿便说道:“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得力的木匠工人。必须在短时间内,按照我所提供的图纸,做出符合我要求的战车来。”
众人相视一眼,看着洛雪儿从一旁抱起了一堆纸,放在了众人面前。
洛雪儿复又说道:“这是我刚才画好的。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谁能担当重任?”
秦默的一员门客替身说道:“我家世代都是木匠和铁匠,打造这些东西,并不难。”
“是。我军大多数的武器和盔甲,都是出自李兄之手。”苏焕言道。
洛雪儿高兴地说道:“好!那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你连夜打造,在明早我必须看见一两件成型可用的战车。”
李兄拍了拍胸脯,道:“抱在属下身上!”
“只是不知道,王妃所绘的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呢?”宿风翻过了一页又一页的图纸,却看不出个所以热来。
洛雪儿眨巴着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里面有可以帮助我们运送粮草的,也有帮助我们防守进攻的。总之具体用途,你们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苏焕默默点了点头,细细翻看着图纸,脑海里不住地回闪着当初所遇的投石车,心中对于推翻夏侯桀暴政的信心又多了几分。当初见识过投石车厉害的将领,眼下也是窃窃私语,众人心中对于胜利又多了几分憧憬。
洛雪儿回首望向秦默,秦默端坐在主帅位上,向她伸了伸手。洛雪儿便把自己的手搭在了秦默的手心里,由秦默牵引着,坐在了秦默的身边。
“从今往后……”
秦默洪亮的声音刚刚响起,众人纷纷讨论的声音立马就止住了。
洛雪儿诧异地看向秦默,秦默只是笑着握紧了她的手,高声说道:“从今往后,洛雪儿也是我军主帅!但凡是洛雪儿说的话,就是本帅的决定。若有人不从,按军法处置!”
话音落地,营帐内一片死寂。
洛雪儿拽了拽秦默的衣角,摇了摇头。
秦默却只是握着洛雪儿的手,望向众人,众人纷纷起身,异口同声道:“属下定当全心全意,以秦帅和梦帅之令为我军行动指南!”
“好!”
秦默大手一挥,铺开了眼前的一卷地形图,与众人秉烛夜谈直到天亮。其间唯有负责打造战车的李兄离开了营帐,而他也不负所望,在天亮的那一刻,当真做好了洛雪儿所要求的一切。
同时不出洛雪儿和苏焕的推测,夏侯桀再度派人偷袭进攻秦军大本营。
而夏侯桀派出的先锋部队是秦军战士从未见过的战车,一辆十分巨大的长长方方的,犹如盒子一般的,几乎密封的战车。盒子底端由八个木头轮子转动,在盒子里面的第一层里有十多个人推动八根滚轴,带动整个盒子突破秦军的防御缓缓前进。而在盒子里面其余的四层,都是手持长矛的士兵。
盒子上只有长矛活动的窗口,其余都是全封闭。在进攻的同时,却也是密不透风的防御战车。秦军战士以肉身之躯,根本无力阻挡。而夏侯桀的先锋部队,光是这种战车就有三百多辆,令秦军不攻自破。
但站在高处俯瞰战况的洛雪儿,却是毫不担心,十分镇定自若。
“梦帅,这种战车是个什么名堂?”李兄问道。
洛雪儿笑道:“这是冲车,进攻王城的利器,你仔细看着,到时候我们也会派上用场的。”
李兄点头应下了,立刻就命人将冲车的模样绘制了出来。
“报告梦帅,秦帅及副帅已经准备好了。”一将士飞驰而来。
洛雪儿点了点头,扬起了鲜红的军旗,高喊道:“出击!”
话音刚落地,原本为了躲避冲车而连连后退的秦军,突然分左右两侧躲在了护墙底下,从墙根儿的稻草堆里操出了一根一根由链条组接而成的武器。在链条的顶端,系着由金属贴片打造而成的磨轮,就像是电风扇的叶子,但是这每一片叶子都带着锐利的倒刺。一手拽着铁链的尾端不松手,然后由手臂之力甩出铁链,叶片会迅速转动,打在了冲车之上,便会深深地陷入冲车的车壁之中。
与此同时,护墙上的将士也从上而下飞掷而出另一种铁链,铁链带着金属的铁钩子,牢牢地钩住了冲车的顶端。然后将士们一手拽着铁链的尾端,与众人一起用力,冲车的车壁就会被彻底拉垮。然后护墙上立刻换成弓箭手,万箭齐发,夏侯桀的先遣部队顷刻间就全军覆没。
而在先遣部队之后的进攻部队,一见今日的秦军势不可挡,便连连撤退。此时,秦默带领秦军正面冲击,拦下了一部分的国军。剩下的国军即便能逃离出去,也在半路上被宿风和尹家兄弟的部队拦截。不过两三个时辰,秦军大获全胜,国军功亏一篑。
秦军后方的将领见国军仓皇而逃,便是一阵高似一阵的高声欢呼,手舞足蹈。而洛雪儿依旧安静地站立在高处,暮夏之风习习,撩动了她的艳红的战袍。她的眸子,一眨不眨地遥遥望着秦默带军一路穷追不舍的身影,嘴角也裂开了一抹风吹不散的笑脸。
“太好了!”
晚膳时分,秦默带军凯旋,当着众将士的面,一把就打横将洛雪儿抱在了怀里,高声欢呼道:“我军今日大胜,都是因为你啊!雪儿!你当真是本帅身边的贵人啊!”
“七郎!”洛雪儿红着脸,示意秦默周边还有将领。
秦默仰头大笑,一扬手就让洛雪儿安全着陆了,笑道:“我军今日终于收复了失地!秦军长驱直入帝京,又将夏侯桀的皇宫团团包围了!我军副帅宿风已经带领先遣部队,在皇宫宫墙外安营扎寨!我军大本营随后前移!”
“好嘞!”秦军上下一片欢呼。
“本帅还有好消息要告诉大伙!在梦帅的协助之下,我军的粮草终于得到了填充!众将士不用再饥一顿饿一顿了!今夜是成功之夜,今夜也是欢呼之夜,众将士尽情吃喝,本帅也奉陪到底!”
“好!”
洛雪儿看着众人满心鼓舞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出口打断道:“虽说今天是我们小胜,但是也不可以掉以轻心。在我们欢呼之余,敌人或许正在绞尽脑汁的对付我们。所以今夜,众将士可以饱餐一顿,但酒水可是万万不能碰的。如果给了敌人可乘之机,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我相信众将士也一定不愿意,看着到手的鸭子又飞了吧?”
“好!梦帅说得对!要想真心睡个好觉,喝到烂醉如泥,就要等我们彻底击倒了夏侯桀再说!”
“只要推翻了夏侯桀这个昏君,我们三百六十五个日子都是狂欢!”
众将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高声吆喝着。
洛雪儿与秦默相视一眼,便命采薇和秦儿奉上了佳肴,今夜,他们与这帮子出生入死的好战士一同用膳,倒也十分尽兴。
“七郎,今天毕竟是个值得欢庆的日子,让姚姐姐和小妹,还有采薇和秦儿,和我们一起吃吧!”洛雪儿笑着看向了秦默。
秦默爱抚着洛雪儿笑道:“只要是你说的,怎么样都行!”
秦默立刻就命人传话而去,洛雪儿却又突然叫住了那人,补充说道:“还有凌弱水。”
那人领了命,点头便去。
“我以为你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她了。”秦默道。
洛雪儿笑着为秦默夹了夹菜,道:“能一起熬到今时今日,就算关系不和,却也是缘分一场。今天众人都开心,我也不想冷落了谁。”
秦默笑着攒紧了洛雪儿的手,亲手喂洛雪儿吃了一筷子的牛肉。
这般甜蜜的一幕,正好落进了姚诗娴等人的眼里。姚诗娴等人不过欢快的一笑,便上前恭喜洛雪儿与秦默破镜重圆。却,惟独只有凌弱水在吃味。
“洛雪儿,别以为你又可以呼风唤雨了!只要我凌弱水活着一日,我就要让你生不如死!”凌弱水狠狠地握紧了双拳,冒着火花的眸子瞪着满脸幸福的洛雪儿,愤愤然地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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