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秦默!”
洛雪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上下起伏着,猛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问兰赶紧递上了一杯清水,扶住了洛雪儿安慰道:“阿瑶姐姐,你终于醒了!”
洛雪儿迷茫地望着问兰,紧紧地拽着问兰的手腕,嚷道:“这一切都是梦,对不对?”
“阿瑶姐姐!”
问兰搁下了手中的水杯,扶着满脸都是冷汗的洛雪儿平躺了下来,掀开被子一看,已经包扎好了的伤口如今又裂开了,她便赶紧说道:“姐姐,你不用动气,你身上有伤,我先去给你拿药。”
“等等……”洛雪儿皱着眉头,挣扎道,“真的,真的是秦默吗?”
“姐姐,我……我也不知道……”
正在问兰踟蹰之际,铁命的脚步声忽然响起,洛雪儿偏头看去,便松开了问兰。
“你先去为雪妃娘娘拿药吧。”铁命道。
问兰却倔强地站在洛雪儿榻前,展开了双臂,道:“不!你不是好人,枉费姐姐这么相信你,你却一点都不在乎姐姐的安危!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只会趁机害我姐姐,我不会傻傻地让你得逞!”
铁命无奈地一笑,道:“难道你就放着伤口裂开的姐姐不管吗?”
“你走了,我自然会去为姐姐拿药的……”问兰撅着嘴说道。
铁命摇了摇头,道:“傻丫头,快去吧!若是我真心想害你姐姐,趁你去拿药之际,再偷偷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更好吗?”
问兰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洛雪儿,洛雪儿眨了眨眼睫毛,问兰这才缓缓退下了。
“你、你欠我一个解释……”
洛雪儿挣扎着半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望着铁命。
铁命始终站在距离洛雪儿五步开远的地方,不曾靠近,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适合给你解释的人。”
“秦默与夏侯桀,水火不容,为什么,他会在马上、马上就可以拿下夏侯桀的时候,捅我这一刀……”
铁命有意转移了目光,只是默然地望着窗外廊下的那只鹦鹉,正是徐沐清送给洛雪儿的金玉,洛雪儿在进宫后托王福禄带了进来。
“你为什么还不告诉我?”洛雪儿有些急躁了。
铁命唉声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说的话,你究竟会不会信。”
“但是,除了你,不会再有人对我说这些了……”
铁命缓缓朝东窗走去,金玉正歪着脑袋盯着他,他才缓缓说道:“徐沐清,对你而言,很重要?”
洛雪儿顺着铁命的目光看过去,道:“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他的结局绝对不会这样凄惨。”
“而他的死,在你心中留下了永远的阴影,对吗?”
洛雪儿皱起了眉头,语气加重了三分,扯着伤口火辣辣的疼,低吼道:“如果让我知道了杀害徐沐清的真凶,我一定要手刃仇人,替天上的徐沐清报仇!”
“不管这个人,是谁吗?”
铁命此话一出,洛雪儿的心头忽然一冷,顿时便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你指的这个人,难道是……”
“秦默。”
铁命简单的三个字,却几乎要了洛雪儿的命。
她疯狂地掀起了被子,挣扎就从床上滚落,语气沉重又沙哑地咆哮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他!”
铁命想要上前去扶她起身,可刚刚抬步,他却又收回了步子。
洛雪儿挥手推开了眼前的石凳,狠狠地仰着头瞪着铁命吼道:“我不相信你!你是夏侯桀的人,你是故意来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那昨夜那一刀,是你亲眼看着的,难道你也不信吗?”铁命带着颤抖的嗓音吼道,“秦默无非就是利用你来扰乱陛下的心思,然后他趁机攻入后庭,然后再狠心抛开你!你不过就是秦默的一颗棋子,他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动情的!”
洛雪儿趴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死死地扯着绣床垂地的幔帐,嚷道:“不!不会的!他说过他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我不会是被利用的……不会!他攻入了后庭,攻入了后庭,那么,昨夜后来又怎么了?他杀了夏侯桀吗?”
铁命望着洛雪儿的小腹,衣裳也都染成了一片乌红,如果他再不快点结束夏侯桀交代的任务,只怕洛雪儿就会失血过多而身亡了。
“十二影煞保护着夏侯桀离开了,秦默受了伤,被随后赶到的宿风救走了。原本已经攻入后庭的部队,也为了秦默而撤走了。”铁命说道,“如今国军和秦军对峙在宫门外,谁也没有发动进攻。”
洛雪儿的肩头微微一颤,地面上潮湿的寒气已经侵入了她的伤口,让她更加不得动弹。
铁命见她脸色不好,身下也是血色一片,便着急地说道:“你在想想,徐沐清是怎么死的。”
洛雪儿半睁着双眼,下颌虚弱地靠在手臂之上,脑海中闪过当时秦默及时带人来营救自己的场面。是啊,从王府到关口,少说也是四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秦默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了,是根本不可能那么及时就赶到关口的。
秦默早知道徐沐清会遇袭。
除非他就是幕后黑手,否则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是的,他杀害了徐沐清,然后再装作好人来救自己,这样自己就不会怀疑到秦默的身上。
洛雪儿想着,眸子忽然一亮,嘴角嗫嚅道:“那时,秦默误以为,我和徐沐清有、有关系,所以,心怀、心怀恨意,就杀、杀了他……”
“阿瑶姐姐!”
问兰端着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放了大小药瓶十多个,她一进门就看见洛雪儿倒在地上的血泊中,而铁命却站在远处袖手旁观,顿时怒火中烧,急忙冲过去扶住了洛雪儿,将洛雪儿安顿在了床上之后,复又冲到铁命面前,一阵拳打脚踢,怒吼道:“你给我滚!你要是再敢欺负阿瑶姐姐,我一定要你好看!滚啊!”
问兰噙着泪水,复又坐在了洛雪儿的床沿边上,轻轻一探洛雪儿的额头,顿时手心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问兰心中大呼不好,伤口感染发炎了,又长久接触寒冷的地气,这般一来,洛雪儿的身子又要拖到何时啊?
问兰望着双眼空洞的洛雪儿,赶紧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一壁说着宽慰的话,一壁解开了洛雪儿的衣带,重新为她清洗着伤口。
铁命担心地望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洛雪儿,便缓缓走开了。
他不敢靠得太近,因为他害怕洛雪儿一眼就会看穿他强撑的伪装。
铁命出了玉雪殿之后,夏侯桀的步辇却早已经恭候在外了。
李公公站在步辇外,翘着兰花指问道:“铁大人,事情办得如何啊?”
铁命抬起冰冷的眸子望向步辇里的夏侯桀,双手抱拳道:“卑职不辱使命。”
“好,不愧是朕的好兄弟。”夏侯桀心花怒放地笑道。
李公公也抿嘴一笑,道:“铁大人立了大功,陛下特意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
话音刚落,四个小太监就捧着精致的托盘站在了铁命面前。
铁命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僵硬地颔首道:“多谢陛下隆恩。”
“摆驾御书房!”
李公公拉长了嗓子,夏侯桀的步辇就缓缓消失在了铁命的眼眸里。
铁命回首看了一眼玉雪殿,虽说是酷夏,但是玉雪殿格外的冷清,瑟瑟的阴风令人不寒而栗。
三日后。
秦军与夏侯桀的国军依旧相持不下,秦默未曾料到,夏侯桀原来早有准备,在他们攻破了第一重宫门之后,秦默的军队这才与夏侯桀最得力的国军相战不下,一夜一日,逼迫秦默不得不退出了宫门之外。
随后,两军又大战了几十回合,损兵折将,双方皆有损伤,可秦默始终攻不进宫门。无奈之下,秦默日日夜夜都与门客谋士讨论战术,不眠不休,将洛雪儿的军队战术手册研究了个透。而夏侯桀却依旧自得其乐,美酒佳肴,一刻也不曾停歇,只是,他再未踏足过玉雪殿。
“陛下,夜已深沉,还是早些休息吧!”
李公公垂手立在夏侯桀的身后,夏侯桀却只是默默地在御花园里抬头赏月,不言一语。
倏尔,原本暗沉的御花园里忽然亮起了点点灯火,它们穿过了假山,穿过了墨色的青柳,悉悉率率的脚步声在李公公的身后响起。
李公公回眸看去,浅浅一笑,便向夏侯桀报道:“陛下,雪妃娘娘来了。”
夏侯桀也不回身,大手一扬,李公公就带着洛雪儿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退下了。
“你应该在等我吧?”洛雪儿冰冷地说道。
夏侯桀依旧背对着洛雪儿,道:“你的伤好了?”
“总之,死不了,也动不了。走几步来见你,还是可以的。”洛雪儿刚刚说完,就干咳了起来。
夏侯桀急忙转身,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替洛雪儿轻轻的笼在了身上,叮嘱道:“身上不好,现在更深露重,怎么也要多穿一点。”
“开门见山吧,徐沐清的事情,是你特地让铁命告诉我的,对不对?”
夏侯桀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夏侯桀嘴角一笑,道:“那日朕和铁命,碰巧从关外回来,在关口看见了你们和黑衣人在打斗。朕和铁命便欲上前解围,谁料突然杀出了秦默,他警告朕不要多管闲事。朕和他过了几招,想着宫中有事,而且有他在,你也不会出事,所以就先赶回宫了。后来才得知,徐沐清死了,朕这才明白,秦默早就计划除掉徐沐清了。”
洛雪儿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夏侯桀复又说道:“后来,朕就让铁命去打听徐沐清的事情。毕竟是南诏国太子的师傅,朕必须给南诏国一个交代。这才发现,秦默密谋暗算徐沐清的证据。”
“什么证据?”洛雪儿抬眸问道。
夏侯桀道:“秦默把徐沐清的尸体送回南诏国的时候,朕特意派人去查看了徐沐清的尸身,这才发现徐沐清有一封血书在怀中。秦默太过担心你,反而没有发现。”
“血书在哪里?”洛雪儿迫不及待地问道。
夏侯桀随手从御花园的案几之上打开了一个匣子,取了一块裂帛递给洛雪儿。
洛雪儿匆忙接过看去,只见正是用鲜血所写下的“秦默”三个大字。
洛雪儿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响,她颤颤抖抖地抬起右手,轻轻覆盖上这三个大字,好似还能感受到徐沐清的温度一般。她认得,这的确正是徐沐清的亲笔字迹,不会有错的。
“沐清。”
洛雪儿哽咽着呼唤着徐沐清的名字,两行冰冷的清泪划破了脸颊。
夏侯桀不动声色地守在洛雪儿身旁,御花园的御湖上泛着层层粼粼波光,月光无声无息地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在即将到来的战场上,这一夜,出奇的宁静安详,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日午时,宫外的秦默正与尹家兄弟、宿风和苏焕等人为炉而坐,随意啃着干粮,可王福禄和问兰却被两个侍卫押着走进了他们的营帐。
“怎么回事?”尹项大惊失色。
侍卫回道:“宫门刚刚大开,这两个人就被五花大绑地推了出来。”
“快解开。”尹嬴说道。
侍卫便立马松开了王福禄和问兰,退下了。
秦默扔掉了手中的干粮,问道:“宫里面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瑶姐姐……阿瑶姐姐……”问兰的眼泪不住地往下落,支支吾吾着令人听不清楚。
秦默着急地说道:“说清楚了再哭!王福禄,你说!”
王福禄这才战战兢兢地说道:“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夏侯桀的人突然冲进了玉雪殿,五花大绑地带走了雪妃娘娘!”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问兰复又说道:“夏侯桀还让我们带口信出来,说只要让王爷去宫门的城墙外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话音刚落地,营帐的帘子一起,秦默已经不见了。
宿风等人相视一眼,才赶紧跟了上去。
秦默骑在马上,抬眸望去,小山一般高大的城墙上,日光暴晒之下,洛雪儿浑身是血,脸色昏黄,双唇干涸,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着,悬吊在城墙的竖桩顶端。
“雪儿!雪儿!”
秦默咆哮着,就策马飞奔冲去。随后赶来的宿风等人顿时便知不好,这分明就是夏侯桀引蛇出洞的阴谋,便也飞快地御马上前。秦默却眨眼就冲出了秦军驻扎的范围,待到城墙之下,夏侯桀的国军立马开弓拉弦,箭雨骤然而下。
秦默挥剑相挡,却因洛雪儿而分了心,片刻之际,手上、背上便身中数箭。宿风和尹家兄弟顿时一跃而上,挡在了秦默的四周。
“雪儿……”
秦默还欲朝洛雪儿冲去,却被宿风拦下了。
“主帅,这是夏侯桀的阴谋!王爷千万不要上当啊!”
秦默哪里听得进去,勒紧马绳就要冲刺而去,奈何他手臂有伤,马儿不听使唤,一阵乱踩,就把秦默摔了下去。宿风心中更是一紧,一面挥舞着长剑,一面扶着秦默上了自己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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