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和阿旺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洛雪儿一手撑在案几上,托着脑袋,不停地从他们话里面搜寻着对自己有用的片段,然后再在大脑里面拼凑起来。待他二人将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讲完之后,天色已经很暗了。屋外的采薇,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敲门示意洛雪儿了。
洛雪儿一扬手,他二人住了话头,又听洛雪儿喊道:“尹项。”
门便咯吱一声开了,尹项已经准备将他二人带下去了。
红玉却不住地拽着洛雪儿的裙摆道:“侧王妃!侧王妃!你一定要相信奴婢的话啊!奴婢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侧王妃了!请侧王妃绕了奴婢吧!”
“侧王妃!奴才给您磕头!奴才上有老下有小,还不想死啊!”阿旺趴在地上磕得头都流出了鲜血。
洛雪儿白了他们一眼,道:“想要活命,就把你们背后的人供出来,省的我在这里查来查去的了。尹项,带下去!”
“是!”
“侧王妃饶命!侧王妃饶命啊……”
采薇进屋后,便关上了门,那阵哭天抢地的饶命声便也渐渐听不见了。
“姐姐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洛雪儿叹了口气。
采薇颔首立于一侧,道:“陈大夫嘱咐了,药效有点猛,昏睡个三五天,也是正常的。”
“小妹那里怎么样?”
“侧王妃也是知道月姑娘的,早已经哭得是泪人了。奴婢去的时候,贿赂了门口的侍卫,进去稍稍安慰了几句,才见好的。”
洛雪儿点了点头,示意采薇道:“我先回去,你在这里守着姐姐。如今这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要是姐姐醒了,有你在,我也安心。”
“是,奴婢遵命。”采薇屈膝行礼,道,“王爷已经等了一个半时辰了,若是脾气不好,侧王妃也要忍着。如果在这节骨眼上,侧王妃再惹了王爷不爽快,只怕事情更不好办了。”
洛雪儿点了点头,便留下尹嬴,带着尹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前脚刚进屋,便听见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还伴着秦默的怒吼声。洛雪儿便深呼吸了一口气,示意尹项守在院子里,自己掀起了帘子,进了里屋。
“你们这帮酒囊饭袋!”秦默还未骂完,抬眸便对上了洛雪儿的目光,便一挥手嚷道,“统统给本王退下去!”
“是!”
一群胆战心惊的丫鬟颔首退身,从洛雪儿身旁走过。
洛雪儿便抬步缓缓走近秦默,问道:“七郎这是怎么了?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伺候不周吗?”
“你是院子的主人,是本王的侧王妃!你让本王在这里干等你一个半时辰,你让本王的面子往哪里放?”秦默低吼道。
洛雪儿勉强一笑,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
“以你的意思,本王等这么久是理所应当?那么本王先后被人戴绿帽子,被人出卖背叛,也是理所应当,也是本王自找的吗?”秦默吼道,“先是三娘,再是顾巧巧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是木菀云!本王自认为从未冷落过她,自她孩子夭折之后,本王许诺了给她一定时间的自由,让她帮本王去找些东西。东西没有找到,本王也未曾苛责她,不是吗?明知道本王与左将军夏侯元的关系,偏偏还要去招惹夏侯元!这都是本王活该吗?”
“七郎,你冷静点听我说……”
“本王现在不想听!”秦默一掌推开了洛雪儿伸来的手,怒吼着,“你今天自己去骑马了,是不是?还遇见了夏侯桀?还和他赛马,对不对?”
洛雪儿微微一怔,道:“是。那有怎么样?我和夏侯桀清清白白,也不怕你派人跟踪!”
“跟踪?本王离不得你,是吗?本王为你患得患失,害怕你跟别的男人跑了吗?”秦默苦笑道,“你们女人真歹毒!看准了一个爱你们的男人的心思,就故意这样玩弄,是吗?本王敞开心胸,不是让你们来伤害的!本王那么爱你们,为何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本王为难?”
秦默说着就冲上前来,一把握住了洛雪儿的手腕,低吼道:“对不对,洛雪儿?爱情就是让本王被你俘虏,让本王被你使唤,然后再被你们抛弃对不对?洛雪儿你说,对不对!”
“秦默,你喝醉了!”
洛雪儿奋力挣扎着,撞翻了桌上的白玉瓷瓶,惊起了门口尹项的注意力。
“主子,是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你不要进来!”洛雪儿喊道。
秦默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吼道:“现在跟随你的人多了,就可以抛弃本王,是吗?”
“秦默,我们患难与共,经历了这么多,你又开始发失心疯了吗?我对你的心思,难道当你生气的时候,就全部都忘了吗?”
秦默一愣,望着洛雪儿琥珀色迷人的眸子,脑海里顿时“嗡”的一声响,他赶忙松开了洛雪儿。
“我现在想静一静!”洛雪儿握着自己的手腕,道,“三天后,如果木姐姐依旧无法洗清嫌疑,我洛雪儿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现在,麻烦你,立刻给我出去!”
“雪儿……你听我解释!”
秦默想搂住洛雪儿,却被洛雪儿转身躲开了。
这时,尹项推开了门,对秦默道:“王爷,宿风统领来了。”
“雪儿!”
“三天后,我自然会听你解释的!现在,请给我时间!”
洛雪儿说罢就走向了屏风后,秦默无奈地望了一眼洛雪儿,只得拂袖而去了。
尹项合上了门,看着秦默与宿风远去后,依旧尽职尽责地把守在洛雪儿的门口。
宿风一面走着,一面说道:“王爷不是说,害怕侧王妃误会王爷,专程来和侧王妃解释木姑娘的事情吗?怎么吵得这样厉害?”
“本王也不知道啊!”秦默一拳砸在了花萃园的柳树上,愤愤地说道,“本王在那等了她一个半时辰,也不知怎的,越等越是觉得心慌,越等越是要胡思乱想!本王女人多又有什么用?能说得上话的,能交换彼此一生的,就只有她一人!或许就是本王太在意,才越发害怕会失去她……一点小事,本王就觉得她要离开本王了……”
“王爷多虑了!侧王妃是个敢爱敢恨的人,爱必定是深爱,恨必定是痛恨。”宿风劝道,“所以王爷不必庸人自扰!手中的沙子越是握得太紧了,反而流失得越快。”
“所以,你才对展颜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吗?”
“属下是来回禀王爷,夏侯桀又有新动作了。”宿风赶快岔开了话题。
秦默也没追问,只是收起了拳头,边走边说道:“回书房再说。”
洛雪儿一夜未眠,天不亮就已经在尹项的陪同下,赶到了木菀云的院子。得知木菀云还在昏睡中,洛雪儿便命采薇和尹家二兄弟将院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搜查了一遍,奈何依旧不曾有什么线索。
洛雪儿一直盯着木菀云房中的古琴发呆,总觉得其中的奥秘,不单单是收藏首饰这么简单。木菀云也并非爱财之辈,为何会将金银首饰藏得这么隐秘呢?而且,翻查了院子里的每一间房间,都找不到任何可以当作镜子的东西。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或许,是因为木姑娘长期蒙着面纱的缘故,所以才讨厌镜子之类的东西呢?”
洛雪儿将自己的看法告诉了采薇,采薇便大胆地猜测着。
“你的意思是,木姐姐被毁了容,所以害怕照镜子?”
“奴婢也是大胆一猜。奴婢想着,若奴婢原是花容月貌,却被人所害毁了容颜,那么奴婢也一定不愿意看到镜子之类的东西。”
洛雪儿微微一叹,道:“怪倒是我怎么没想到!哎呀!我还送了一面镜子给木姐姐……”
“侧王妃不用紧张!木姑娘不也很喜欢的,将侧王妃送的镜子放在匣子里呢?正好说明木姑娘待侧王妃的不同啊!”采薇劝慰道。
洛雪儿却不满地摇了摇头,道:“可惜我太不细心了!竟然没有发现这个细节……完全没有站在木姐姐的立场思考问题!否则,我一定不会送木姐姐镜子的。”
采薇还欲说什么,洛雪儿却忽然挥手制止了采薇,立马站起身来,盯着古琴道:“如果站在木姐姐的立场思考问题的话……红玉说,木姐姐每日早上都会弹一首曲子,你去看看博古架子上有没有琴谱。”
采薇一会儿就取出了一本册子,道:“木姑娘的确有一本琴谱。”
洛雪儿接了过来,随手翻了翻,找到了一页似乎被摩擦了很多次,都快要剥落了,应该是木菀云经常弹的。可是洛雪儿不懂琴谱,便又递回给了采薇,道:“你看得懂吗?”
采薇笑着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道:“是情许道人作曲的《秦怀虚谷》,传闻是作给心上人聊表心意的曲子。因为王府里,但凡是‘采’字辈的丫鬟,进府前都要经过培训,所以奴婢略微懂一些。”
“为心上人写的曲子。”洛雪儿喃喃自语道,“你可以弹给我听听吗?”
采薇点了点头,坐在古琴前,十指犹如穿行在风中的柳絮,轻柔地波动了琴弦。琴声带着些许的沙哑,似乎在述说某种爱而不得的沧桑。洛雪儿心里静静想着,以她对木菀云的了解,在木菀云的心中若说除了秦默以外,应该不会有别的男人。《秦怀虚谷》这首曲子,也应该是寄托她对秦默爱而不得的心思才对,但是这些和左将军的信,有什么关系呢?
洛雪儿思绪未定,忽的听见“哗啦”一声响,她身后的博古架突然向左侧移开,露出了一堵灰白色的泥墙。而在这堵泥墙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凹槽,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洛雪儿与采薇相视一眼,便赶紧上前从凹槽里取出了一个大木匣子。她轻轻地打开了匣子,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信件。洛雪儿随便取出了一两封,并未拆开,只见每个信封上都标有大写的序号。
而这个标记,洛雪儿从当初姚诗娴当做证据的信件上也看见过,那就说明,原先那些信件其实都是放在这里面的,还是说,这里面的信件是还没有来及送出去的?
“采薇,把之前装信的那个匣子拿过来,我们来按照顺序把它重新整理好!”
洛雪儿激动地说着,然后扯过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先把采薇手中匣子里当证据的信件的序号记录下来,然后再与采薇一起分工整理了起来。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二人才将信件全部按照顺序整理好了。
采薇累的是支不起腰来,道:“天啊!这得要多少年啊?木姑娘居然写了这么多的信。”
“就算每天一封,看这个序号,只怕也有个三年五载了。”
洛雪儿说着就随手拆开了一封信,采薇则不住地感叹道:“既然写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一早就寄给收信的人呢?而且这信封上,都没有收信人的名字。”
洛雪儿快速阅览了几封信,恍然大悟地说道:“那还是因为,她没有办法把信寄出去。”
“为什么呢?那个人收不到吗?”
“不!”洛雪儿沉思了一会儿,道,“是因为她根本不想让那个人收到信。”
“既然写了信,为何又不想那人看见呢?”
洛雪儿双手抱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终于知道,木姐姐故意隐瞒的事情,是什么了。你去请王爷和王妃过来,我在这里等他们。”
“是。”
采薇领命而去,半晌便跟在秦默和姚诗娴身后回来了。
“怎么?不是说要三天吗?这么快就解开谜团了?”姚诗娴满脸的笑意看着洛雪儿。
洛雪儿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行礼,道:“托王妃的福,我终于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那就太好了!昨夜我安慰了王爷一整夜,王爷依旧担心不已。”
姚诗娴说着,就搭手爱抚着秦默的右肩,满心欢喜地看着洛雪儿。
洛雪儿看着姚诗娴,她知道姚诗娴是故意在炫耀秦默对姚诗娴的依靠与信任,但洛雪儿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猜测姚诗娴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王妃手中的信,的确是木姐姐写的。”
“哦?这说明,我并没有冤枉她,不是吗?”
“我只是说,信的确是木姐姐写的,但我并没有说,木姐姐写的信,是寄给左将军的!”
姚诗娴目光一冷,直直地望进洛雪儿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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