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这是……”凌弱水倒吸了一口冷气,小步跑上前去。可秦默看都没看凌弱水一眼,便抱着洛雪儿扬长而去。
气得凌弱水是一巴掌就打翻了丫鬟的托盘,回头瞥见卓霖月,便冲到卓霖月面前,狠狠地揪着她的耳朵,骂道:“下作的娼妇!我让你办点小事你都办不好!我拿你还有何用!下作的娼妇……”
“凌姑娘饶命啊!”卓霖月捧着凌弱水揪着自己耳朵的手,连连后退着。
一旁的阿碧也赶忙抱住了凌弱水的大腿,哭喊道:“不要打我阿姐!不要打我阿姐啊!”
“滚开!”卓霖月小腿一踢,正好踢中阿碧的小腹,一脚就把阿碧踹飞在了地上,娇嫩的额角不偏不倚地重重地撞在了低矮的栏杆上,一大片殷红顿时喷洒而出,惊呆了众人。
“阿碧!”卓霖月尖声大喊着就挣脱出凌弱水的手,急忙冲过去抱起了已经当场昏厥的阿碧,哭哭啼啼地大喊着唤陈大夫来。
警醒的小厮立马就去唤人了,围观的丫鬟也都在窃窃私语。凌弱书也被吓住了,所有人都盯着她,如果真的出了人命,她连栽赃陷害的机会都没有。
“看什么看!都不用做事的吗?”凌弱水故作镇定地遣散了众人,后又在丫鬟的陪侍下大摇大摆的而去。
卓霖月瘫坐在地上,不住地低声唤着阿碧。即便是成人也不见得能醒来,更奈何小小年纪的阿碧怎能经得起这样的撞击?卓霖月只恨自己太过柔弱,不懂思量,毫无心机地竟然这般残忍的被凌弱水利用,她泪眼汪汪的大眼始终望着凌弱水仓皇而去的身影,心里暗暗发誓,定要叫凌弱水吃不了兜着走!
秦默抱着洛雪儿回到了洛雪儿的寑阁后,采薇和秦儿还以为洛雪儿也受了重伤,便急急忙忙地围了上去。待秦默将洛雪儿放置在绣床之上后,便吩咐秦儿去熬些人参汤,帮着洛雪儿恢复精力。
秦儿应声退下,采薇也得知洛雪儿只是中了麻药,便也松了口气,为秦默和洛雪儿各端了水来也就合门而去。秦默坐在床沿边上,看着依旧在赌气的洛雪儿,反而笑开了,道:“本王不过就随意试探你两句,你何必与本王较劲呢?”
“我平生最没有办法忍受的事情,一就是被人冤枉,二就是被人怀疑,你两个都占全了,还想要我帮助你成就大业,你省省心的好!”洛雪儿故意侧过身子,以背对秦默。
今日的秦默好似十分有耐心,便娓娓说道:“本王只不过是吃醋罢了。看着别的男人当众轻薄于你,还要强行带着你,本王心里当然不好受了。你不安慰安慰本王,反而还要使小性子,让本王来安慰你,怪倒是古人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吃醋?洛雪儿心里咒骂道,鬼才信你秦默说的话!
“这话你说给别的女人听,她们还会被你骗到,但是说给我洛雪儿听,你也不打打腹稿,我会信你的话吗?”洛雪儿扭过脸来,白了秦默一眼,道,“你不信我,我自然就不用信你!你应该知道,要别人如何待你,首先你就要如何待别人吧!我要休息了,你最好给我出去!”
秦默听着洛雪儿的话,忽然恍然大悟,想起了古人所说的“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原先他对最后一句话的理解,只是停留在世人皆知的“与旁人相比较,方知自己的得失”这样的层面上,此刻却听见洛雪儿所谓的“待人之法”立马醒悟,原来此句还有更深层的别解,顿时喜怒颜开。
“王爷,跟随月姑娘一同回来的阿碧,被凌姑娘踢倒在地,还留了不少的血。陈大夫看过后说脑内有血块,一时半刻还醒不来。”宿风的声音在屋外传来,“因王爷曾有令,凡是姑娘家的亲人一概不进王府,不知眼下阿碧该如何安置?”
“就安置在卓霖月的院子里,好生照料着,若是醒了也叫先养着再说。”秦默淡淡地说道,“凌弱水这几日,就不用再出院子了!”
宿风在屋外微微一颤,今日王爷太多不对劲之处啊!若是以前,定是要护着凌姑娘,把昏睡的阿碧给扔出去的,这次怎么会?宿风心里虽然揣测着,却也告声退下了。
洛雪儿心中也对秦默的安排感到不解,原是准备好极力反抗秦默将阿碧赶出去的,不曾想恰恰相反来着。她不禁转过身子,平躺着看向秦默。
这家伙不是禽流感感染了大脑了吧?还是,失心疯?
秦默反而用手摸了摸脸,笑道:“本王脸上不干净?你休息吧。本王还有正事要处理。”
说罢,秦默就笑着刮了刮洛雪儿的鼻梁而去。可走了没几步,又回头说道:“以人为鉴,可明得失。本王自然明白。”
洛雪儿看着门在秦默身后掩上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倏尔也就淡淡笑开了。
身为帝王,便是要能听进逆耳的忠言,多与谏臣商讨,方不会误入歧途。秦默连自己的气话都能理解出真谛,并马上做到,实属难能可贵的将王之才!
洛雪儿笑着摸了摸衣带处的荷包,好在出了王府就买了这味原料,否则再过两日,还真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当真金兰契若的信物。
金兰。洛雪儿想至此处又想到了卓霖月,心里不免的酸涩不已,便唤进了采薇,嘱咐她包些上等的参药去卓霖月处探望探望阿碧。采薇退下后,洛雪儿才合上眼,浅浅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洛雪儿睡得极沉。醒来后,已是第二日的午时了。虽睡得久了些,但身子也不觉得胀痛,反而将失去的精力也都养了回来。
采薇伺候着洛雪儿梳洗,瞥了眼屋外的骄阳。虽然盛夏已经渐渐过了,但毕竟是夏天的的毒日头,最怕是晒坏人的。于是采薇试着问道:“姑娘,可是和月姑娘闹了不愉快?”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洛雪儿打开妆奁,拿了副玳瑁耳坠子戴上。
采薇看了看窗外,又叹气说道:“姑娘还是瞧瞧去吧!昨日,姑娘不是让奴婢去看看月姑娘的妹妹吗?奴婢去了之后正要回来时,月姑娘却硬要跟着奴婢一同前来,说是妹妹已经大好,不必守在床前,却要跪在姑娘的院子里呢!自昨夜跪到现在,也不要奴婢们告知姑娘!姑娘看这屋外的太阳,岂是她一个娇弱的女子能够承受的?”
洛雪儿不由得呆住了。她看了眼纱窗外,是有个瘦弱的身影跪在花树下,面朝祭拜信物,背对洛雪儿的目光。她轻轻叹了口气,只道卓霖月是个文弱的女子,却也不曾想有这般刚毅的一面。
“你就在屋里收拾,我去看看。”
洛雪儿起身开门,采薇递来了一把水墨青云的油纸伞,道:“太阳辣,姑娘还是遮一遮。”
洛雪儿撑开了油纸伞,才出了门,站在院子里片刻便是香汗淋漓了。她一面用手绢擦拭着汗,一面脚步轻盈地朝卓霖月踏步而去。她望着卓霖月歪歪倒倒,似快要昏厥过去的身影,也不禁暗自想到,何必如此!
“二姐姐或许觉得妹妹我这是苦肉计吧?”
洛雪儿刚刚走到花树荫底下,离卓霖月还有五六步的距离,卓霖月便感知到她的到来了。
“姐姐知道,妹妹家里原是镖局,阿爹不愿我生活在打打杀杀的江湖里,便让我只学会了可以用以防身、识人所用的千里听之计。不同人的脚步声,不同人的耳语声,在一定范围内,我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洛雪儿淡淡地说道:“所以,凌弱水是看中了你的一技之长,才会以你为己用?”
卓霖月叹着气点了点头,身子因为软弱无力而半靠在自己跪着的大腿之上,干涸的白唇未启,缓缓说道:“我进了王府,也总是遭人暗害和排挤,可我不像姐姐,有一颗沉稳的心和一颗机智的大脑,每每都可逢凶化吉。我走投无路,为了确保自己的小命还能活着见到阿碧嫁人,我不得不投靠了凌弱水……帮着她,暗地里陷害了不少的侍妾。”
“可是,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洛雪儿急着迈了一小步,蹙眉冷语道,“凌弱水是为了逼你投靠她,而故意煽风点火故意让你走投无路的?”
“后来,我知道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脱离了。因为她收集了我做过的所有事情,只要我不再为她做事,她就会带着这些证据去找王爷,那么,我就彻底的完了。”卓霖月缓缓支起了身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想起来,我们为何会在冰玉雪堂外争执了吗?”
洛雪儿摇着头,却说道:“我让木姐姐曾经打探过,我也知道你经常夜半去见凌弱水。”
“既然你早知道我和她……你还……”卓霖月激动着就要转过身来,奈何跪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她一动便僵硬着倒在了一旁。
洛雪儿丢下伞冲上前去扶住了她,看着她大汗淋漓的脸毫无血色,心中也是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诉说,唯有浅浅地说道:“因为你对我而言,是这座王府里,除了采薇我头一个认识的人,对我有重要的意义。哪怕我对你心生芥蒂,可看着你出现在我面前,拿着你亲手做的吃食的时候,我便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反正,就是心一软,很想和你们结拜姐妹。因为我在这个世上,是个无亲无靠的人,没有你们,我不过就是一缕香魂,随风而逝也不会有人问津。”
卓霖月挣扎着半抬起身子,双手紧紧地拽着洛雪儿的手臂,顿时泪如雨下,道:“原来你早就知道的!原来是我在自欺欺人!我……我……我在冰玉雪堂外推你,也是受了凌弱水的指使,她让我故意亲近你,然后再下手把你……原本幽篁竹林很少有人会去,也没有侍卫守护,所以我才会选择在那里下手。但是,一下手我就后悔了!我立马就去找人了……我……”
“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洛雪儿扶着僵硬如铁的卓霖月坐了起来。
卓霖月依旧噙着泪水,说道:“二姐姐,你还会生妹妹的气吗?经过昨日之事,我已经彻底看透凌弱水这个人了。我再也不愿意为了她,而伤害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洛雪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她瞳孔微微一颤,眼睑便如那轻薄的软纱,轻轻地垂了下来。
洛雪儿必须承认,她的心里经过昨日之事后,便对卓霖月多了几分防备之意。就好似一面菱花铜镜摔碎之后,哪怕有再高超的工人经过精打细琢复原,也恢复不了它昔日的面目。那条不深不浅的裂缝,将会永远横在镜面之上,搁在她们两个人的心里。
卓霖月望着洛雪儿的眸子,也渐渐失去了光彩,心中自然也猜测到了几分。
她勉强一笑,用手背轻轻抹点了脸上的泪痕,道:“二姐姐在想什么,妹妹知道。好比今日妹妹流的泪,只需一擦拭,便可连踪迹都全无。但是,妹妹动情流泪的这一刻,将会深深烙在妹妹的心里,在妹妹的心上留下重重的鞭挞之痕。哪怕长出新肉,伤疤也将永远提醒,我对姐姐的情谊!”
说罢,洛雪儿毫无准备,卓霖月猛地便把她堆到在地,伸手抓过花树根下的碧玺挂珠长簪,以眨眼之速狠狠地扎在自己手心里,还划开了一条深如沟壑、长如流星的口子。顿时,鲜血淹没了卓霖月的玉手,顺着她的手背直直滴入花树的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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