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脚下,那原本该是黄土的地面,却被画上了一幅幅员辽阔的地图。其间高山峻立,河水奔腾,云雾缭绕,站立其上,便是将西兆国幅员千万里的国土站在脚下。何等的壮观,何等的霸气!
在这幅地图的中轴线上一角,以透明的白水晶搭建了七座飞檐雕壁的宫宇。只因白水晶之透亮,远远地便可看见里面的摆设及人物活动。与古代而言,已是稀奇稀罕之物。
“太厉害了!”洛雪儿嘴里不住地赞赏道。
宿风却稍稍离开了一会儿,与一旁的侍卫低语几句,复又回来对洛雪儿说道:“王爷和门客眼下正在朝勤殿里,梦姑娘请随属下来。”
洛雪儿点了点头,赶忙向宿风打听道:“宿风,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一路走来,简直是气势逼人啊!”
宿风恭敬地侧着身子,回道:“请姑娘赎罪,无王爷的命令,属下不便相告。”
“没事儿没事儿!”洛雪儿连连挥着手,想着待会见着了秦默的面,再问也来得及。可她忘记了,自己是私闯此地,秦默会不会要了她的命,都是个未知数。
良久,他们走过了蓬莱宫、华言殿和汇芳殿,这才抵到了朝勤殿。
宿风先进去通报,留洛雪儿站在守卫前候着。而此时洛雪儿脚下的那块地图,正是汹涌奔腾的黄河上流,象征着生命源头里蕴藏的力量。
“让她进来!”
秦默的一声低吼,侍卫便推开了晶门,洛雪儿左右环顾着,缓缓地走了进去。
此时,秦默端正坐于殿上的主位,其位镶金嵌玉,扶手处还刻有飞龙戏珠。一旁站着早先的那六七位门客,个个都是十分诧异地上下打量着洛雪儿,目光中有匪夷所思,更有大惊失色。
宿风则单膝跪地,拱手相言道:“属下守护不利,让梦姑娘误闯而入,还打断了王爷与门客的议事,请王爷将罪!”
秦默一摆手,目光却牢牢地锁在洛雪儿的身上,片刻才低沉地问道:“你如何而来?”
“当然是从你的画来的!”洛雪儿笑道,“秦默,说实话,真没想到,你居然有那么大的手笔与心胸,竟然能画出那样气势磅礴的画来!”
“她怎可这般放肆无礼?”
“王爷在上,岂容她这般口出狂言?”
洛雪儿十分不解地看向左右,那些门客嘴里嘀嘀咕咕着。一群大老爷们的,还咬耳朵根子?洛雪儿不禁白了他们一眼,心想着有才之人怎么又偏偏这么迂腐呢?
秦默听罢,不由得暂且按下怒气,说道:“你看懂了本王的画?”
洛雪儿点了点头,回道:“一人一日,俯瞰群山,并以松柏为衬托。正好应了《论语》上的那一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可以看出你为了追寻自己心中想要的,一直耐得困苦,受得折磨,隐忍不动却是为了蓄势待发!”
“那你,看出了本王所想要的,是何物了吗?”秦默眯着眼睛,身子微微向前倾,右手手肘搭在右腿膝盖上,左手手掌撑在左腿大腿上,嗓音迷离低沉,听不出任何感情。
洛雪儿却也不在意,鼻子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为了西兆国这座江山吗?”
“王爷!”洛雪儿话音一落,一个青衫灰衣的门客,唤作“孙仲”的,立马进言道,“此等妖女万万留不得!她即已知地宫所在,又知我们的目的,只怕会走漏风声!”
妖女?我看你是人妖!洛雪儿在心里狠狠咒骂道。
“在下不敢苟同!”站在孙仲对面的周公巳微微一欠身,道,“此女子既能寻来,又能看出其中玄机,引《论语》之话形容王爷恰是十分形象。这等聪慧的女子,若能为王爷左右,我们大军势必会如虎添翼也!”
“周兄,此话差矣……”
洛雪儿一听到有人夸她聪慧,便来了精神,正欲开口辩驳几句,却又突然被秦默的笑声所打断。
“二位不必再争了!”秦默笑道,“原本本王看着她进来,心中也同孙仲一般忧心不已。却又听她切中画中要义,想着她既有本事寻来,那便也是有几分真功夫的。更何况,她就是飘渺道人所批的那位,能助本王大业有成的奇女子!”
“什么?”
话音刚落,这群门客打量洛雪儿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洛雪儿挑着眉梢瞅了孙仲一眼,孙仲立马颔首侧立,不敢言语,心中已是悔恨不已,怎得就得罪了她?洛雪儿心中也自是得意地说着:“妖女,妖女!你说得倒是畅快!姐姐我可是你们王爷的贵人呢!”
周公巳立马眉开眼笑地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寻了多年,迎娶了多位妻妾,终于寻到了贵人所在!”
洛雪儿这才一惊,原来,禽兽牌播种机不是单纯的播种,而是为了寻找那个道人口中的奇女子,才会搜罗这么多女人娶进门的?
周公巳复又高声呼唤道:“天佑我王,天助我王!”
立马周边那些门客,也都齐刷刷地高声跟着呼唤着。
秦默示意宿风起身,只是严厉责怪几句,便也不曾追究责任,反而是从主位上而下,站在了洛雪儿面前,道:“本王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究竟有何才能,能助本王大业?”
“你不知道,难道我知道吗?”洛雪儿反问道。
秦默也不急,道:“不如你与本王的门客辩论辩论,也让本王听听你的真知灼见。”
洛雪儿倒也不怕,她一个现代理科生,酷爱军事政治,又有现代先进理念,难不成还怕这些腐朽顽固的老古董不成?
“来就来,谁怕谁?”
洛雪儿双手抱肩,扫视了众人一眼,便见刚才针对自己的孙仲抱拳而来,二人便也不客套,很快就为孔孟之道与治国之策辩论起来。
不远处的沙漏又翻了个身,半个时辰便又过去了。
原是这地宫不辨昼夜,唯有用这沙漏计时,方知外界的时刻。眼下不知不觉,沙漏也不知翻转了多少次,流走了几个时辰的光阴。
只见那些刚刚还一个一个谦让上场的门客们,如今已全然不见绅士模样,竟是围攻着洛雪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不能把这个洛雪儿给拿下来,大伙心里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秦默却懒散地靠在主位上,歪头看向一旁的宿风,道:“你也听了这么久了,觉得她的见解如何?”
“属下觉得,梦姑娘当真不似一般的女子。”宿风言道,“寻常女子,多是目关短浅,或有目光长远的,却又思虑不全,而梦姑娘恰恰能有远见的目光又有万般周全的心思。属下也不能从她话里,挑出一二分的不是来。属下只是在想,这梦姑娘的心肝,说不定比那比干还多一窍啊!”
秦默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道:“你宿风说话,几时这般幽默了?想来这洛雪儿,也让你增进了不少啊!”
“王爷谬赞了。”不苟言笑的宿风,也禁不住地抿开了嘴角。
“你所言非虚!原先让你跟踪她,也不知她有这般的领军才能。”秦默像是在喃喃自语,倏尔大掌一挥,道,“各位可就此作罢了?”
孙仲喘着粗气,十分虔诚地说道:“竟是有百个男子,也万万抵不过姑娘啊!”
洛雪儿赶紧扶着孙仲的手,道:“孙先生说得谦虚了!刚才那番见解,已经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我能结识孙先生,也是我洛雪儿的福气!”
“姑娘不计前嫌,心胸豁达,不得不令人佩服啊!”
“孙仲也不必自谦了,你的本事,本王是知道的!”秦默笑道,“洛雪儿,你果然令本王眼界大开!不愧是,本王寻觅多年的奇女子!”
当然了,我们现代可是中西方文化的交流与结合,自然是更先进了。
洛雪儿心里暗暗得意,脸上却一本正经,道:“我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才和各位先生辩论几句的,这并不代表,我洛雪儿就要为你秦默所用!”
话音未落,各位门客立马就皱眉低语。这样的奇女子,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从手里而去呢?
秦默也是一脸的愁容,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了!但是我不知道的,却是现今的局势。”洛雪儿从容不迫地说道,“自从我在冰玉雪堂外摔了一跤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太记得了。隐约记得国君是夏侯桀,但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反他?”
洛雪儿心中小心翼翼地思量着,这可是关乎生死战队的事情!有必要先摸清楚对方底细,再说。
周公巳率先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夏侯桀国君之位,原本就是篡位所得。他篡改了太祖国君的遗诏,又派三万重兵将王宫围得是水泄不通。但凡有人反抗,他必灭人九族,还将头颅抛在大殿之上!很多大臣不愿家人受难,唯有推举他为国君。他便是一步步,靠血腥的手段,巩固了自己的帝位。”
“奈何帝位稳固之后,他便开始荒淫无道!”孙仲道,“他时常命宫女在上朝的大殿之上,全部脱光衣服,追逐嬉戏。只要有人不从,便也是砍人的脑袋。后来,他命所有的公主、宫女、妃嫔及朝中大臣的妻妾,全部聚集在大殿,再命手下的侍从守卫等人,将她们蹂躏践踏。这般下来,朝政早就荒芜了!民不聊生,他身为国君,却是充耳不闻啊!”
洛雪儿听罢,心中惊慌不已。不曾想,夏侯桀竟然是这样的一只丧心病狂的中山狼!
“而且,就连国母,夏侯桀之正妻,却也是淫荡无德之人。”门客赵启峰道,“她在后宫之中,不知养了多少的男宠。日夜买醉,歌舞升平。夏侯桀有自己的后宫,那他妻子却也有自己的后宫!这个女子不曾劝说夏侯桀收敛,反而是助长他的淫靡之气!便是为了自己在后宫之中,能有享之不尽的……哎!不说也罢啊!”
宿风也言道:“就在百姓入不敷出之际,粮食遭受了蝗虫之灾,夏侯桀竟然为了新造宫殿讨妃嫔的欢心,竟然下诏书加收五成的粮食租子和农田税,不知逼死了多少人,拆散了多少家庭!”
洛雪儿愣在原地,眉尖都要拧在了一块儿。单单只是听着,就已经叫人无法忍受了,更何况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的老百姓呢?
想不到自己在王府锦衣玉食,王府外的百姓却是这等凄惨景象。
洛雪儿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紧紧地咬着后牙槽。
“时辰不早了。今日便议事至此。”
秦默望着洛雪儿不曾言语,却是早早地催着大伙散了。虽然众人都不解其意,想着或许多劝几句,洛雪儿便会加入他们的阵营。但是,他们也知道秦默必定有所深意,便也恭敬地退下了。
依旧沉浸其中的洛雪儿,被宿风带着回到了自己的别院。
此时已是晚膳时间,木菀云与卓霖月挪至里屋坐着,忽然听见采薇来报说姑娘回来了,这才紧赶慢赶地赶了出来。
她们见着洛雪儿一脸呆滞却又带着怒气的脸,便以为是秦默对她做了什么。
“我的妹,你这是怎么了?”木菀云挽过洛雪儿,又对身后的采薇道,“快去熬一碗参汤来!”
卓霖月推开门,扶着洛雪儿坐下,急忙问道:“二姐姐,可是又受了什么委屈?这半天才回来,叫人担心死了!”
话音一落,洛雪儿猛地抬起头来,涣散的眸子忽然变得炯炯有神,双手死死地拽着木菀云与卓霖月。
只听她说道:“快给我讲讲夏侯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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