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田红梅在店里的床上正躺着呢,李大山的话正让她害怕,要是马东找了李二狗,那她家这个年怎能过得安稳?所以她盼着马东真的能来,不管怎样,会向他保证以后再也不说些啥了。
“砰砰砰!”
田红梅警觉地坐起身子,“谁啊?”
“我!”马东把嘴巴贴在门缝上,答了一句。
田红梅听出是马东的声音,赶紧披了棉袄下床开了门,“马小……”田红梅刚说两个字觉着不妥,赶紧改了口,“马秘书,你还真来了啊,我之前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可别当真!”
马东一听,顿时就纳了闷,这田红梅咋变脸这么快的呢。“玩笑?”他鼻子里哼哼了一声,“这玩笑能随便开么?”
田红梅不安地搓着手,“马秘书,你看这么冷的天你还真来了,要不进被窝暖和暖和吧,要不冻手冻脚的,多难受。”
马东也不含糊,没有废话,就做该做的,拉着田红梅便钻进了被窝。
不用说,田红梅当然是举白旗告饶,她可受不了马东。
“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不行的?”大将军一样的马东责问田红梅,“是不是黄梅梅?”
“黄梅梅?”田红梅皱起了眉头,“不是啊,她知道你不行?”
马东一看着情形,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于是继续问道:“到底是不是她?”
“不是,不是她说的,我跟她平时都不怎么讲话。”田红梅摇着头。
“那你是听谁说的?”马东瞪着眼。
田红梅缩着,“是……是姚小红。”
“是她?”马东心里一惊,“这个女人,看来也是欠了!”他狠狠地说。
“你,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昨个下午你从店里出来不是碰到李大山了么,他对我讲了,这事可不能乱说,要不到时麻烦可就大了。”田红梅可怜巴巴地说,“到时我们家地、包括这小商店,估计都有麻烦。”
提起李大山,马东轻轻叹了口气,暗想:当初李大山和乔建国把他和马和平送到乡卫生院,也算是有恩了,而且这么好几年了,这两人的嘴也都还紧,没对别人说出他被踢坏了的事,至于李大山对女人姚小红讲了,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两口子,这事说了也难免。可就是姚小红嘴头子松,竟然对田红梅讲了。
“算了算了。”马东嘀咕着,“那李大山对我算是不错的了,他媳妇我咋好意思去找事呢。”
“这么说你不找姚小红算账了?”田红梅很高兴,但想了下又说道:“不过你要是找姚小红算账的话,我估计她还巴不得呢!”
“巴不得?”马东眼睛一睁,“姚小红巴不得?”
“是啊。”田红梅的回答很肯定。
马东琢磨了下田红梅的话,冷笑了一声,但没说什么,只是穿衣下床,走人。
抽开门闩,拉开小商店门的时候,风雪正紧。
佛堂村在风雪夜里很静谧,庄上静得连声狗吠都没有。马东裹紧了衣服,向果园走去。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很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作响。
这场雪下得真叫带劲,时紧时松,飘飘忽忽的一直到大年初一。
两天多的雪噗噗簌簌地下着,人人都闷得心里发慌,即便是大年三十晚上和年初一清晨接二连三的鞭炮声,也没能把闷气儿给消了。
这种天候,男人们还好,凑到一起打打扑克、搓搓麻将,年老的打那种麻雀牌,是麻将的简化版,多少赌上一点,带点儿彩头饶有兴致。
最难熬的莫过于妇女了,东屋走到西屋,西屋走到东屋,这儿掏掏那儿看看,或者溜个门子,找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茬唠唠嗑,只是到了做饭的时候,锅碗瓢盆的一阵忙活,才觉得是一个地道的女人了。
小孩子可以捉麻雀,在院子中扫一小块地来,撒点谷子,上面罩一筐子,用小棍撑着边沿,棍上拴一绳子,一直牵到屋里头。那些饿不住冒雪出来觅食的小麻雀会前来啄食,只要它进入筐底,屋里一拉绳子,小棒一动,筐子一落,就罩住了。家里有狗子的,还可以带着狗到村外逮野兔,要是胆子大一点的,走远点去南山上,野味更多呢。不过那也危险,山里有狼,一般人家是不会让孩子跑那么远的,顶多在山脚下的小坡上转转。
马东对带狗抓野兔子的事也还饶有兴致,但他觉得已经不能那样做了,否则乡亲们会笑话长不大。况且,阿黄已经不在了,少了那位老伙计,他也没那个心思了。
想起阿黄,马东仍旧满怀感伤,心里不免一阵心酸,想着它死去的第一个年头的年初一,无论如何也要好好供奉一下。
早晨起了床,马东就拿着红糖果子、糖酥,还有苹果桔子,还带着一沓烧纸,像模像样地来到阿黄的坟头前摆好了,烧了纸上了香,还叩拜了一下。
给阿黄祭拜完了,该回家吃早饭去。大年初一的早饭,是饺子和汤圆。
马东在从果园回村里的路上心里就念叨着,以往巴望着过年,头好几天就想着热腾腾的猪肉饺子和带夹心的汤圆,现在虽然生活条件好了些,可那多少年的情愫还依旧那么浓烈。
早饭很快就吃完了,按照规矩,村委会的干部们会凑到一起,到村里各家比较有本事的、老烈军属的人家里走走,拜个年。马东琢磨着,村干部们肯定回到他家里来,便让秦晓玲准备好糖果,可是自己一摸口袋,忘记带烟了,李二狗送给他的那条好烟落在果园里了。
马东赶紧回果园去拿烟,等村干部们来了好散散。
雪仍旧没停,其实通往马东果园子的路上这两天也一直没断人,从年二十九下午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去看马东,哪怕随便唠唠嗑。尤其是今天,年初一,马东刚进了屋子没多会,拿了香烟正准备走呢,可来看他的乡亲们却是接二连三。
年初一上门是风俗,拜年的。马东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般拜年是晚辈主动到长辈家里,他辈分不大,年纪也小,可村里却有那么多辈分比他大的人家都来了。
马东也不含糊,只要来了人,都拿好烟招待并且很客气地打着招呼,有小孩子跟大人一起来的,还会拿出好糖果塞到他们手里。马东知道,乡亲们能过来,是看在他在乡政府工作的份上,但不管怎样,人得学会还礼,也得对人家尊重。
好不容易送走一批,马东赶紧锁了门也走了,要不慢一慢还有人来,那可就走不开了。
回到家里,马东开口就问,“爹,村里来人了么?”
“来了,又走了,人家事情多着哩,好多人家要去的,就没等你,他们让我传个话给你,中午到李大山家去喝酒。”马和平呵呵笑着,“东子,你看你,到乡里头工作了,就是不一样,村干部们还得来我家拜年咧!”
马东也很高兴,人人都有份虚荣心,此刻他就很得意,“爹啊,都来了谁啊?”
“李大山、乔建国、高小兵、张宁娃……”马和平扳着指头数了起来。不过马东听着有点不对头,“爹,咋没有范大伟?”
“他啊,好像没看到。”马和平很认真地说,“没有他的人影。”
“哦。”马东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马和平看了,也轻轻皱起了眉头,“也是啊,他怎么没来,村支书也应该来的。”
马东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范小冰啊,想那范小冰到市报社去上班了,而且找的对象有时市里宣传部领导家的,就是牛气!想到这里,他就不服气,觉着范大伟也太有点仗势了,可事实也的确如此,谁有了势不仗呢。
一切都在于自己,想通顺了就好。马东能想通顺,他范大伟摆架子不来就不来呗,也没有啥可计较的,不过想到范小冰,他就不能平静了,想那小妮子,小时候天天在一起也没啥两样,可人家考上学了,现在到市里去了,住着高楼大厦,走着平整的水泥路,即便下雨下雪,星点儿的泥都不沾。
想到这些,马东的优越感就荡然无存了,要是范小冰换成别人可能也就无所谓了,可偏偏是她范小冰,马东对女人朦胧的感觉就是由她培养起来的。对于范小冰,马东有种骑不了水牛怕被水牛看轻的感觉,他老觉得,范小冰是看不起他的,起码不觉得他是根像样的葱。再加上以前范小冰看到了他下面那东西,笑那东西太丑了,还追到大门外说,所以,他实在是觉得在范小冰面前抬不起头来。
“东子,发啥呆啊,他范大伟不来就不来,爱摆谱的人没啥计较头的。”马和平见马东闷闷不乐,想开导开导。
“啥啊爹,我可没想范大伟的事,他爱来不来,我不稀罕。”马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在想今个中午去不去李大山家喝酒。”
“那得去啊,人家怎么说也是新上任的村长了,不去不是不给面了嘛。”马和平马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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