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的极温柔，生怕弄疼了床上的人儿。

在云清尘眼里，苏离不过是个瓷娃娃，碰一下便能碎了。

虽说他动作缓慢，好似不在意一般，其实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此时此刻，究竟有多痛。

苏离，你可一定要醒过来。

云清尘端着水准备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过来的莫大夫。

莫大夫看他一眼，忙迎了上来：“太子殿下莫忙，放在屋子里老朽自会过来收拾。”

云清尘摇了摇头：“莫大夫的大恩，我自然记得，已经叨扰莫大夫许久，理当致谢，还请莫要推辞才是。”

救活苏离，那便是莫大的恩了。

莫大夫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再说话。

任谁也能看出来，这苏公子在太子殿下心里头的分量。

这样的屋子，实在是挤不下第三个人，所以莫大夫收拾了脸盆径直便出去了。

云清尘这两日一直守在苏离旁边，甚至连饭都是莫大夫送进来的。

他不敢离开，生怕一离开，眼前这个人就会离自己远去。

这天，云清尘又靠在床边打盹，莫大夫进来端了汤药。

“殿下，苏公子的药好了。”

“放下吧，我来喂就好。”

这些日子，苏离的一应事物，都是云清尘亲自打理的。

他一出生便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哪怕再怎样公务繁忙，身边也总是有人打理饮食起居的，从来不曾照顾过人。

说来，苏离还是第一个，让他这样不辞辛苦照顾的人。

让堂堂太子殿下洗手更衣，当真是无上荣耀。

只是这些，苏离都感知不到。

按照平时，莫大夫将药端过来之后便会离开，谁知这一次，等云清尘喂完药，他都还在一旁站着。

“莫大夫，可是有事？”云清尘蹙了蹙眉头，试探着发问。

莫大夫沉吟一会，才道：“有事，不过是好事，我瞧着苏公子的气色见好，似乎是要苏醒了。”

这几日云清尘一直是无精打采的，这样日夜守护着，实在是没有多少精神。

不成想听了这话，他却是眼前一亮，随后有些难以置信地发问：“可是真的？”

莫大夫点了点头，又过去切了切苏离的脉，随后道：“不出意料，明日应该就能苏醒了。”

这个结果莫大夫也有些惊讶，毕竟那日他也不是没有探过苏离的脉，不成想这才过了两日，那时不愿醒来的意志，竟是在慢慢瓦解。

这也便是莫大夫说出，明日会醒过来的原因。

这也云清尘又没有睡好，从前是因着担心苏离而睡不好，今日却是因着他明日要醒过来，这才睡不好。

这几日他一直守着，寸步不离，苏离沉睡的模样，也早已刻进脑海。

包括这个人，也早已融入骨血。

前半夜的时候，云清尘一直盯着苏离不放，直到了后半夜，他才撑不住，沉沉睡了下去。

苏离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醒的，他听见外头鸡打鸣的声音，便直接醒过来了。

一醒过来，便看到云清尘趴在床边的模样。

他伸手碰了碰面前这个男人，原本是想摸摸，没成想，却在碰到他脸的时候，犹如触电一般，直接缩了回去。

可是这样小的动作，到底惊动了云清尘。

只见他直接醒了过来，眼角眉梢挂满喜悦，道：“你醒了？可有感觉不适？”

毕竟是从枪林箭雨里头走出来的，又从阎王手里捡回来一条命，身上有多少伤口，自然也是该知道的。

苏离摇了摇头，眼睛瞥向了周遭的环境。

莫大夫的院子多少有点简陋，和从前的将军府比起来完全不同，太子府自不必说。

“这是何处？”苏离略带着疑惑问了一句。

“这是与我相熟的一位大夫家中，你放心，此远离京城，一时不会有人过来的。”云清尘好想冲过去抱住他，可是到底忍住了。

他平安便好。

不过是昏迷三天罢了，往后的数十年，都还是能够的。

苏离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了一声：“多谢。”

多谢什么？多谢你害我至此？多谢你情深义重？

苏离不知道。

他总觉得，如果没有云清尘，他现如今不会好好活着。

可是，明明是他害苦了自己啊。

不成想，云清尘听了这话，却是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自然知道，这样的事，势必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故而苏离知道的“真相”，定会偏差极远。

可他现如今，却在谢他。

片刻之后，几乎是毫无预兆的，云清尘落了泪。

原本是不明显的，可偏偏这些年，苏离总是偷偷瞧他，此刻自然也注意到了。

不过顷刻间，云清尘便是泪如雨下。

苏离也是瞬间慌了神，认识云清尘这么些年，一直得见的，都是运筹帷幄叱咤风云的他，现如今这样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不曾见过。

“若是我的谢意让你这般感激涕零，亦大可不必吧。”不知为何，明明他心里头想安慰一两句，偏偏说出来的，还是这样的话。

果然是口是心非。

云清尘看着自己能够说话的苏离，心里更是止不住的高兴，也努力止住了眼泪，轻轻笑了笑。

“原是我多心了，你别往心里去。”

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苏离的苏醒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么多天的寸步不离，眼前这个人，早就已经渗入骨血了。

虽说昏迷的是苏离，可他的心里，又可曾好受过半分？

这些日子，他从来都是魂不守舍，于他而言，没了苏离，或者也和死了没有分别。

此时此刻，苏离总算是醒了过来，于云清尘而言，何尝不是重生？

苏离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云清尘灼热的目光，他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云清尘，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看到他这样，心里头怎能不紧张？

可他是苏离啊。

被云清尘害得家破人亡的苏离。

只见苏离干脆把脸别过去，轻声道：“我有些乏了，再睡会。”

“你才醒过来，可不能再睡过去了，我去给你寻点莲子，做你最爱的银耳莲子羹了好？”

我去给你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