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夜风悄悄卷起一片树叶轻轻放在窗前,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动。寞途翻了个身,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脑子里还在想着中元祭的情境——那繁复的祭祀礼法,那高深的法技使用,当然还有圣地内景的震撼。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寞途对明天的神子祀女考试担心不已。
又一阵风声,夹杂着树叶掉落的声音。“北方的秋天来得真早。”嘀咕着寞途又翻了个身闭上了眼,可是一丝睡意都没有,眼前晃动的都是圣地内那令人震惊与恐惧的景象。寞途深吸一口气,索性穿好衣服走出了屋。
夜已深,整个筑山别院都沉浸在睡梦中,只有一两间窗口还有灯光射出。寞途抬头看着筑山别院的夜空,应该是布满了结界。这是八荒族的传统,虽然已有高科技的安保设施,但本家居住的地方依然使用最古老的法技保护。每夜都会有一个祭司值守,用法技布下的结界成为一张“密不透风”的保护网,每个活的生命体都可以通过结界被祭司感觉到。结界的强度主要由布下结界的祭司法技水平决定,只有法技能力比其高深的人才能不受结界影响,其他人都无法突破结界的控制。而根据情况不同,结界的功能及范围也不同。一般日子,只有筑山别院会有结界,而且只是一种可以感知活体移动的结界。到了中元祭,则会由圣地大祭司和多名祭司一起在整个额木尔城布下结界,限制除了神子祀女以外的人使用法技。
有风吹来,寞途裹紧了衣服,向着呼晚池走去。路过夕湄堂,寞途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夕湄堂门窗紧闭,漆黑一片。寞途自嘲的笑了笑,收回伸出去推门的手,转身快步走到呼晚池。
坐在常和桉荀坐的地方,看着月光泄在静静的池水上印出一个同样的月,寞途觉得心绪慢慢平复下来。摩挲着手腕间悬着的云杉种子做成的手串,眼前的池水上渐渐现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那是12岁的桉荀,静静的站在桉芸身后,落寞得像一株还未开放的水仙,看着叽叽喳喳的桉芮跟桉芸,脸上现出隐隐的笑。一片树叶飘下,落在水面上,桉荀的笑脸被阵阵涟漪冲淡,又随着水面的静止而慢慢出现。好像是16岁的桉荀,刚刚结束了欧洲修学之旅,回到额木尔城参加中元祭。一年的时间没有见,桉荀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皮肤被地中海的阳光晒成了小麦色,长长的黑发随风飘动,一朵淡黄色的大丽花插在耳后,赤着脚在呼晚池边奔跑,渐渐远去。一匹赤红色的马从池水中奔出,马上的女子穿着传统的家族常服,脚蹬绣花羊皮短靴,策马的姿态不输男子,英姿飒爽。那是前几天额木尔城夏季盛会上参加马术表演的桉荀,难得一见的豪迈奔放。从12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桉荀,寞途就被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吸引。6年的朝夕相处,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刻在寞途心里,再也无法割舍。在心里寞途不止一次的幻想着抚摸桉荀那如丝的长发,幻想着他们的未来。可是桉荀那族长嫡女的身份,那神谕祀女的光环,像一道鸿沟横在寞途面前,无法逾越。
18年来,寞途一直都是躲在兄长的身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即使现在他即将成为神子,能改变也只是多了一份尊敬。“自己能带给桉荀什么?上一次的祀女风波带给九州家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是桉荀的出生缓解了即将崩塌的局面。可那只是暂时的,若无有更加强有力的外援,未来的九州家是很难走得更远的。九州桉芃已经娶了炎上煜暄,桉芮再厉害,以他庶子的身份也不可能联系到更好的姻亲。桉芸呢?她和煜晓的情分谁都看得出来,就算九州清泫会牺牲她,以桉荀的性格必定也不会放任不管。那么只有桉荀了,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这个带着无尽光环的女儿一定可以为九州家寻得最强的支撑。只是这个支撑不会是我。”寞途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天啸家看惯了兄长们你争我斗,看似不谙世事的他依然懂得身份与地位的作用。自己就是因为特殊的身份才得以远离纷争,在哥哥们的呵护下换来18年的平安。不必像其他家的世子那样心惊胆战的计算着去过每一天——有资本的要时刻警惕、时刻谋划,没资本要会装傻充愣、混沌度日。“老天爷已给了我不一样的安逸,我还有资格奢望别的吗?”寞途静静的望着水面上桉荀的笑脸,忽然斜对面的岸上有一个人影在疾步走着,寞途看了看发现是桉芮。“哎……准又不知道和哪个姑娘约会去!真行,都玩儿到野地里了。”寞途笑着摇了摇头,忽然童心大发,悄悄跟上了桉芮:“我去看看到底和谁,然后吓他一跳。”
桉芮还在急急的朝树林里走,忽然一转身,停在了一棵桃树下。此时桃花褪去,满树都是茂密的树叶,寞途悄无声息的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透过树叶朝下张望。只见不远处的一颗树下,一个人影靠着树干,低着头看不清脸庞。桉芮蹲在人影面前,满脸的焦急,一边伸手在人影身上乱摸,一边小声问:“伤到哪里了?”人影没有说话,轻轻摇了摇头。桉芮又问:“他又让你去做那种事了?”说话间好像触到了人影的痛处,人影轻嘤一声,头无力的靠在了桉芮身上。“这!这!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你这次是去哪了?遇见谁了?”寞途听到人影刻意压制的喘息声,应该是很痛苦,这到底是谁?去干了什么?
桉芮伸手在人影身上按了几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塞到了人影嘴里,人影的喘息声小了许多。“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也就这么听话?!”人影虚弱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还在他手里?”桉芮试探的问。人影点了点头。“哎,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来,我先送你回去。”说着桉芮背起人影,看身材应该是个女人。
寞途悄悄从树上滑下来,想跟着一探究竟,没想到桉芮竟然使用起法技,左转右转一下就不见了人影。胜过刚才看到的一幕,寞途对桉芮法技的纯熟更加震惊:“太深藏不露了,平时显得啥也不会的!明儿我得好好问问他!”跟踪未成,寞途只好回去睡觉,没想到一个心结没解开,又加了一个,辗转反则到天亮,竟是一夜未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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