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嬗,本是晋朝的郡主,是齐王慕容骁的独女,而慕容骁的生母张允君是先帝慕容源的婕妤,与如今的太后伏绾芊平日在后、宫中亦是姐妹相称。而太后所出慕容贺,便是当今的皇帝,亦是云嬗的伯父。
晓月高悬,却是必须掌灯才能探得清路。
往日这个时辰,太后早于永寿殿和周公相会了,可今晚,她注定难眠,索性披上外衣,坐了步辇往若凝轩而去。
若凝轩得名于当朝太祖宠爱的婕妤贾氏,只是红颜易得君回眸,却是君恩有尽时,太祖驾崩后,贾氏下场凄惨,只在宫外寻了个荒野处草草埋葬。
初春的夜,依旧寒气逼人,太后忽的睁了双眼,只为一阵梅花的淡雅清香扑入鼻中。
“太后娘娘,可以下步辇了。”
若非宫女的提点,她都不敢确信此处便是长久未来的若凝轩。
石阶上铺满了一层凋零的落叶,落脚其上即是簌簌作响,不起眼之处还有青苔点缀着。斑驳的影子,寂静无一声响动,无疑,这是宫中的冷宫。
然尚有两侧的腊梅能予人些许暖意,阵阵微风送来清香,倒也有几分惬意。
门微微虚掩着,透过门缝,分明可见得殿内空旷至极,只于三四个宫人守着,约莫是觉此殿冷清至极,几无人来,几位宫人正打着盹,未有察觉太后来此。
太后身旁的婢女连着咳嗽了几声,那几宫人面色煞白的跪了一地,恳请降罪。
“哀家仅是来看看而已,你们都忙去吧!”
宫人都不敢相信,太后竟不与他们计较,若是平日,她必会严加责罚。然得了太后的赦令,他们逃似地离开了。
殿内,因有宫人的清扫,倒也是一尘不染,太后百感交集,推开了轩窗,忽然问起:“我怎么不记得两旁栽了梅树?”
“太后当年打发张氏来此时,张氏觉此处阴气甚重,便向宫人讨要了些栽种,如今一晃,可是十六载了。”
那宫人止了声,不再多言。
自贾氏后,此殿便无人居住过,直至她因恨极了张允君,在先帝过世没多时,便将她的寝殿移至了若凝轩。
“妹妹,不想你都已经故去十六年了,这十六年,你不该该怪姐姐狠绝,而是你心存妄念,才害你如此!”
太后转身,见着一张梳妆台上镶有一面铜镜,指尖拂过眼角的褶皱,她在心底又冷笑到:“不,妹妹,你还应该谢谢哀家,哀家是红颜已差,却让你死在了年轻貌美之时!你能与先帝在黄泉重逢,其乐融融,却独留我孤苦一人!”
太后忽笑忽悲,惹得宫人都觉身后一阵发凉。
慕容源为太子时,伏绾纤便已是太子妃。她奢望过慕容源一心待她,可也明白绝无可能。他是帝王,不可子嗣稀薄,有佳丽三千也不足为奇。
后位,已是世上女子能得到的最高位置,她劝说着自己要知足,莫为贪念所纠缠。
当张允君颇受慕容源宠爱,并被封为仅此皇后的婕妤时,她克制自个不生怨恨,反倒与她姐妹相称。
“皇后娘娘,奴婢都替你急了,你怎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说话的乃是婢女燕阮,自幼便是她的贴身丫鬟,如今随嫁到宫中来而已。
而伏绾纤依旧气定神闲地眷字,宛然一笑到:“何事让你如此?”
燕阮掩了内室的门低声到:“你贵为皇后已有三载,可嫡长子却迟迟未立为皇太子,如今张婕妤所出的皇二子又颇受陛下疼爱。”
“立储君不就是立嫡立长吗?这太子之位骁儿还真没法和贺儿争!况如今贺儿年幼,陛下迟迟未立,也算情理中。”
“东宫,世上不乏生变之事,防范之心不可不无啊!”
燕阮急了,却见得伏绾纤搁笔不悦到:“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这是亘古未变的,何忧之有!”
“可如今,子未以母贵啊,倒是皇二子因生母受宠,常在陛下身侧。”
伏绾纤不自在地起了身,眼角闪过的不悦又增了几分,沉了脸问到:“你是宫婢,竟敢胆大到妄议立储君,说吧,刚才的话是谁命你跟本宫说的?”
伏绾纤的逼视,让燕阮垂首,双手不由自主地相互摩挲着。
“再不实言相告,我只能施以惩处了!”
燕阮从其凌厉的眼眸中确信,那并非戏言,她伏跪在地,一并吐露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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