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有只温暖的手在抚摸清澈的额头,好像母亲的手,那么温暖,那么柔软,清澈慢慢地睁开眼睛,恍恍惚惚中果然看见母亲坐在塌前微笑的看着她。
清澈以为是在做梦,抬头看着周围的摆设,这是琴雨轩啊,难道她是回来了,怎么不见爹爹呢?正在纳闷再回头看时母亲不在了。
清澈慌了,大声的喊着“娘!娘!”,手忙脚乱地想起身去找却忽然惊醒了。
她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觉得胸口有点疼,发觉自己正躺在榻上。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老头正坐在榻前替自己号脉,她猛地惊坐起来。
吓的老头和立在一旁的罗衡垣、云瑞枫都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了,心儿?”罗衡垣首先开腔。
“陆先生在替你号脉。”
“我没事,不用别人替我号脉,你们都出去。”清澈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下连罗衡垣都无奈了,他没有想到清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你们都出去啊!”清澈将身上的薄被蒙住头,歇斯底里地喊着。三人无奈只好先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出去之后,清澈又轻轻地躺在了塌上,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包围着她,她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会这么快就到了,而且还被人发现自己晕倒了。那个老头有没有号出什么来了,会不会对三伯和父亲说什么。清澈突然想一走了之回琴雨轩,然后趴在爹爹的怀里好好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恐惧都哭走。可如今只能自己在房里,抱着被子偷偷哭。她还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她要的是足够坚强而不被人鄙视欺负。
“陆先生,心儿的脉象如何?”云瑞枫担心地看着陆韧。
“二小姐的脉象很奇怪,晕倒也不是你们所说的风寒所致,应该是毒性所致。”陆韧是洛城附近的名医,也是云瑞枫的好朋友,医术高明,医德服人。
“毒?”罗衡垣云瑞枫异口同声。
陆韧很肯定地点头,随后又叹了口气,“至于是怎么样的毒,我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这种毒在她的体内已经很久了。”
“这应该是一种致命毒,但是二小姐却还好好的,只怕是会对她的寿命有影响。”
“陆先生,您医术高明难道也不能解这种毒吗?”
陆韧摇摇头不说话。
“这么久了应该是无药可解……”
陆韧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傍晚的云从山庄很美,以前云瑞枫经常站在山庄的花园欣赏落日。如今也是夕阳余晖,可是他的心情却一落千丈,这是在捉弄他吗,难道就是为了惩罚他当初的行为?若要是惩罚也该落在自己身上啊。
陆韧转身自顾走了,云瑞枫和罗衡垣站在院中,看着陆韧远去。
往年的山庄冷得晚,可是,现在才是十月初,云瑞枫就觉得有些透骨的凉意。一阵风起,落叶遍地,云瑞枫的心情越发悲凉了起来。恍惚中似乎看了周璧慈哀怨的脸庞,她曾经是一个多么开朗活泼的姑娘,为什么遇到自己之后一切都变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带着深深的愧疚与自责活着,觉得欠周璧慈太多,希望能赎罪,可是一切为什么成了这样,心儿说的对,他是不配提她娘,他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只会令她一生都这么坎坷,她本是个大小姐,可以无忧地过这一世,为什么偏偏遇到了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罗衡垣也离开了。云瑞枫本想再清澈的房间,继而又转身往自己的书房走了,如今,现在,他是没有面目对清澈的。
“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喝喝酒啊。”成琪英提着一小坛酒站在独自一人坐在亭里发呆的清澈身后说道。
清澈转身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没有说话。
“怎么了?”成琪英在清澈旁边的竹凳上坐下。
清澈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要么?”成琪英将酒坛举到清澈面前。
“不,我从来都不喝酒。”
“哈,终于说话了。”成琪英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清澈扭头瞪了他一眼。
“你不好好陪姐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当她是姐姐,她当你是妹妹吗?”
“那是她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做好我的本分。”
“你也是令尊的女儿啊,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要接手这里的一切?”成琪英像是喝了很多酒的缘故,才会说出这些话。或许在他的心里,早就想质问清澈,尽管他也知道清澈是无辜的,可是他心里是有多么的不甘。
“你想说什么?”
“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啊,令尊多疼你啊,就是算是看在令堂的面子上也会要好好补偿你,不能让你受了委屈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已经跟姐姐成亲了吗,而且父亲不是一直都想要男孩吗?干嘛还要来这里跟我说这些,你喝多了吧?”
“我没有!”
“我就是想要你知道,你毁了我的一切。”成琪英站起来,猛拍桌子。
清澈瞪视着他,想再吼他几句,另一个声音响起。
“琪英?!”
清澈回头,“三伯。”罗衡垣站在亭外。齐晖跟在他后面。清澈忙起身跑过去,躲在他身后挽着他的胳膊,“姐夫喝醉了。”
成琪英又慢慢地坐下,脸色通红。谁也不看,又继续喝酒。
罗衡垣向来是不喜成琪英的,如今看他这么自顾自地坐在亭里谁都不理,看是想借着酒劲儿发泄什么,回头冲齐晖递了眼色,齐晖走了近去,“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齐晖厉声道,他很少生气。
“跟我走,去我房里醒醒酒再说。”二话没说,齐晖就拖起成琪英走,琪英也不反抗,就这么被齐晖拖走了。
齐晖一向都是这么细心,也一向都跟罗衡垣很有父子间的那种默契。
看着两兄弟远去,罗衡垣回头冲还躲在他身后的清澈道,“没事了。”
“姐夫今天很奇怪,喝这么多酒,还无故跑来冲我大吼。”
“不奇怪,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缘由的,不会无缘无故。”
清澈已经放开了罗衡垣的胳膊,又在发呆地看着他,“怎么了,刚才被吓着了?”罗衡垣轻摸了下她的脑袋,清澈回过神儿摇摇头。
“你是来找我的?”
“不是,和晖儿有事正好路过这儿。”
“哦。”“那你在这儿等五哥。我走了,回房。”
“心儿?”
“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清澈看着罗衡垣不说话,她知道他说的是上次病倒的事情,她不知道那个疾医是怎么跟他和父亲说的,她也不想说什么。
罗衡垣也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了声,“回房吧。”
清澈坐在桌前发呆,想了很久成琪英说的话,在她的心里,其实一直都认为云瑞枫将来会把山庄都交给成琪英的,不然他怎么要成琪英入赘呢。而且曾经要罗衡垣旁敲侧击地问过自己,是不是很钟意成琪英。自己当时觉得可笑,难道谈得来就要嫁给他吗,更何况她都还不明白什么是钟意。然而如今成琪英喝醉了酒又跑来和自己说这番话,难道父亲有什么转变,还是怎样?她都没法猜想,她向来都不善于参度别人的想法,更不愿意想这偌大山庄的继承人到底是谁。
云从山庄向来号称是天下第一庄。有闻名江湖的廉箫剑法,第十三代庄主云轻云以廉箫剑法曾击败数十位剑术高手,其中也包括漓城苏中亭的曾祖父。自此之后云苏两家就再没有任何来往。
云从山庄曾一度没落,也是在云经云的手中中兴起来的,一直到了云瑞枫这一辈。
云轻云自从那场比武行事作风日渐低调,而且立下规矩廉箫剑法精髓绝不能外传。所以如今精通廉箫剑法的就只有云瑞枫一人。
自从清澈来到了云从山庄,云瑞枫心里一直想把廉箫剑法传给她,可是清澈每次都在云瑞枫将要提这件事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令云瑞枫很不快,以为清澈之所以这样都是苏中亭教唆的结果。可是清澈却认为廉箫剑法是不祥的,她练剑本来就是强身健体,她不希望有一天她要没完没了地应付上门来的比武,甚至为此失去所有,因为苏中亭曾经讲过他曾祖父的事,只是她不知道,比武的对手会是她的高祖父。
清晨,清澈像往常一样,牵马从外面回来。小筝迎面赶来,“二小姐,有位客人在等着您。”
“客人?谁啊?”
“不认识,好像从漓城来。”
“漓城?我爹吗?”清澈一下子就想到了苏中亭。
“不是吧?”小筝惊了,“是位小姐。”
清澈不想猜了,把马鞭扔给小筝急忙往会客厅跑。
一口气跑到了会客厅,看到一女子正端庄坐在椅上喝茶。齐晖陪坐在一旁。清澈站在门口大喊:“无思!”
“澈儿。”女子慢慢放下茶杯,起身。
清澈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我爹他好吗?”
“他很好。”无思很简单的回答道。她就是这样,没有假话也没有废话。
清澈点点头。既然无思都这么说,就说明苏中亭在琴雨轩真的很好,除了当年愿意跟她娘成亲,他本性还是喜欢孤身一人。
“那你们好好聊聊吧。我先失陪。”清澈点点头,齐晖微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清澈这才想起看看周围,云瑞枫没有来。
“澈儿,主人让我来跟着你,这次来我就不回琴雨轩了。”
“什么?”清澈惊讶地看着无思。
“那他怎么办?你是他的……”
无思笑了,“琴雨轩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把苏家看成落破人家了吗?那你太小瞧令尊了啊。”刚说完这话又意识到说错了。
“噢,主人现在不是了。”
短暂的沉默。
“那好啊,我去跟三伯说。”清澈起身就准备往屋外走,无思拉住了她。
“我已经跟罗先生打好招呼了。”
“那好了,省得我去跟他说。”
“你怎么样?”无思盯着清澈看,像是怕她说假话似的。
“嗯,很好啊。”
“就知道你不肯说实话。”
“是真的挺好,比我当初想的要好多了。起码我没有受虐待啊。”清澈伸出手来,“你看,都没有伤的。”
“好了,别闹了。”
“你来了就好了。”清澈喜笑颜开,仿佛所有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四弟,找到你了。”罗衡垣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云瑞枫。
“我刚才在前庄,曾兄来有事,这会又走了。”
“也有人来找心儿。”
“谁啊?”云瑞枫心里咕咚一下。
“琴雨轩的人。”
“他不会是让心儿……”
“不是,苏信之派来照顾心儿的。”
“难道我云从山庄没人了吗?”云瑞枫莫名地生起了气。
“谨诚,话不能这么说,苏信之也是一片好心。在心儿的事情上,不要提两家不愉快的事,况且他派来的这个人,自从心儿的娘过世后就一直照顾她。”
云瑞枫一时语塞,“那让心儿搬到南面那间房里吧,里面有两个隔间。”
“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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