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还是无尽的黑暗……无论怎样用力的睁大眼睛,看到的也只是无边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浓稠的墨汁填满。他感觉他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脸贴在那人坚实温厚的胸膛上,这温暖多少的驱散了些黑暗所带给他的恐惧。虽然目不能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人正在快速的奔跑着,他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里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呼喊声,还有凄厉尖锐的惨叫直刺进他的心底。强烈的恐惧又一次的袭来,他本能的抓紧了那人的衣衫……忽的,奔跑的感觉突然一滞,接下来便是漫长而急速的坠落…坠落…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他的心被一根无形的线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手心早已被汗水濡湿……猛的,背后受到了沉重的一击!
辉夜触电般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紧紧抓着被子,头皮还因刚才的坠落感而有些发麻。这个梦他已经做了多次,飞奔…下坠…粉身碎骨。但他每一次都被惊醒,醒来后大汗淋漓。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松开紧抓着被子的手,轻轻揉着胀痛的额角,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破他的头颅爬出来一样。这疼痛,也是每次梦魇过后必定上演的戏码,辉夜的目光有些呆滞,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等到疼痛退却,他已睡意全无,推开窗子,月已升至中天。他披了件衣服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庭院里的桃树下。夜晚的风冰凉刺骨,他拉了拉衣襟,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此时桃树已长出了嫩绿的叶芽,曾经满树的芬芳此时也只剩下了几朵残香孤立在枝头,像是迟来了的舞者,尽管曲终人散但还是倾尽全力地舞着,就好像这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夜晚的池水像一块巨大的水晶,平静得让人误以为它已凝固,红色的鲤鱼被禁锢在其中,在池底投下黑色的影子。
辉夜呆呆的看着镜面一样的湖水,思绪又回到了下午的神堂。
随着正门的轰然闭合,明媚的阳光被尽数阻挡在了门外。神堂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只有大堂两侧的灯架上的几百盏长明灯发出冷冷的光,照亮了神堂的局部,自下而上发出的光线让菲莎娜女神的雕像看起来更加的神秘。
侍者退出后偌大的神堂里只剩下了长老们和辉夜。云长老牵起了辉夜的手向神像走了过去。
辉夜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一片柔腻细滑包住,手抖了一下想要抽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这温暖。
走到神像旁,云长老拉着辉夜的手,将他的手覆在了神像的右手上。辉夜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手背只见一点青光渐渐亮起缓缓地在她手背上画了一个圈,圈内复杂的花纹之间依旧是一片空白。忽的那青白的光突然转黑,又忽的变回青白,闪闪烁烁极不稳定。
辉夜看得有些痴了。这时云长老拉开辉夜的手,那光芒立刻消失了。云长老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她冰蓝的眸子里满是怜爱。
“云长老,这是……”辉夜不解。
“你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你的心性太过不稳定。”云长老说道。
“也就是说你拥有的力量就像是握在你手中的一把剑,若剑尖向着邪恶,你将成为英雄,若剑尖向着正义,你就会是乱世的魔鬼。而你的心常矛盾于正义与邪恶之间。”火长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可我没有觉得我很矛盾。”辉夜说。
“孩子,有时候心意的所向是我们所察觉不到的,没有人会刻意的将自己变成恶人,只不过人生观价值观不同罢了。”云长老慈爱的摸了摸辉夜柔软的短发。
面对云长老温柔如春水的目光辉夜的心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扭头避过了云长老的目光:“那么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
云长老美目一弯,满含笑意,将两只手搭在辉夜的两肩上,看着他的眼睛,云长老的眼睛似乎有一种吸引力,牢牢的抓住了辉夜的目光。:“孩子,正义就是维护和平的力量,可以创造一个和平的世界,而邪恶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惜去危害他人,将会把世界带向无尽的深渊。”
辉夜听云长老说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能坚定你的信念,用你的正义来证明你存在的价值,赢得别人的尊重。”云长老说。
辉夜思索了一回,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其实正义与邪恶是很模糊的东西,你只要记住,忠心于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就能绽放你的光芒。”风长老说道。
辉夜看着风长老,点了点头。
辉夜望着水面上的月影,喃喃“正义……”
—“用你的正义来证明你存在的价值,赢得别人的尊重。”
—“你只要记住,忠心于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就能绽放你的光芒。”
辉夜的耳边又响起了长老们的话。正在这时一朵桃花从枝头跌落,掉落在水中,荡起了一圈涟漪。
会也把目光从水面上收回,投向了空中皎洁的月。
“只要能证明我的价值,效忠于正义又何妨呢?”
在圣贝亚斯的西北角上,有一个种满了蔷薇的花园,此时的蔷薇只才刚刚长了叶子。月光慷慨的撒下来,绿色的院子变得梦幻迷离。
墙头上有两只依偎在一起的花猫,面朝着月亮,月光勾出了它们毛茸茸的剪影。柔顺的尾巴垂下来,柔柔的摆着,就像两个谈情说爱的恋人。
“吱呀—”铁门开启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夜。猫咪喵呜一声迅速的逃开了,消失在了黑夜里。
丽丝曼妙的身影首先出现在了月光下,紧接着扎卡德低头躲过门上垂下的枝条也走进了花园。
“看来我们打扰了一对恋人。”丽丝在长条石凳上坐下。
扎卡德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挨着丽丝坐了下来。
“今天那个黑发少年,你好像一直在盯着他。虽然他的确是很特别,但我感觉你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丽丝双手撑着石凳看着扎卡德的脸。
扎卡德扭头看着丽丝,嘴角轻扬着:“我只是觉得他很独特而已。你知道暹洲人不应该是那个样子。”
丽丝点点头“我看他倒像是洙洲人。”
“远东洙洲?你怎么知道?他们可是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父皇的书房里有一幅洙洲商人送的人物画,就是黑发黑眸的样子。”
“很难想象他来自那么远的地方。”扎卡德的表情有些奇怪。
“最奇怪的一点……”丽丝皱起了眉。
“什么?”
“为什么洙洲人可以进入圣贝亚斯。”
扎卡德的笑容消失了几秒又回到了他脸上:“也许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已经得到国民身份了吧。”
“可既然是洙洲人,为什么会有灵力?”
扎卡德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今天下午我去典阁查过了,他的能力根本就不是灵力,是洙洲泽之国的天赋异能,是由血统决定的,也叫做‘星魂血继’,在洙洲被认为是不祥的力量。”丽丝温婉的目光突然咄咄*人起来,她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扎卡德“如果我没猜错,这男孩子应该姓袁吧,鸿莱袁氏。只是有一点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来自洙洲的‘星魂血继’会得到女神的认同,表现出灵能的样子来,把长老都骗过去了,或者是长老们本来就知道……”
扎卡德看了眼那本书的封面——《鄃隅众生录》。他接过书,随手翻了翻“丽丝,你叫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那天国王陛下写信给你是想让你接近他将他收归己用吧。”
“丽丝……”
“那种力量无论是谁都想要拥有的,更何况是国王陛下。一直以来教权一直高于皇权,以陛下的雄心一定不甘心如此吧。得到那接近于神的力量,迫使父皇交出手中的大权,很好的点子。”
“丽丝,你太聪明了。”扎卡德叹息。
“扎卡德,你放心,我没有打算插手这件事。”
闻言,扎卡德不解地望着丽丝,觉得面前的这个贵族少女自己竟从来没有认识过。
“你不用奇怪,你知道,神职人员是禁止结婚的,我只是父皇大人收养的女儿,我不会牵扯到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当去。我只是想提醒你那种力量就像是没有刀鞘的尖刀,靠近的人都会受伤。”
“但是如果你把他挖到身边,保住你父皇的权利,对你只有益而无害。”
“扎卡德,你刚才也说过了,我很聪明,所以聪明的我已经看清楚了高层权利相争的险恶,我不喜欢争来斗去的,我只是想拍平静的活下去。”丽丝看着扎卡德,眼睛里泛着晶莹的光。
扎卡德看着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怎么也看不到它的主人在想什么“你会对教皇大人保密?”
丽丝点点头,神色黯然:“我就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但是你应该明白,神祇的力量是谁都不可以觊觎的。”
“辉夜!早上好!”远远地恩特向辉夜招手。
辉夜看了恩特一眼,走了过去。
恩特把目光在扎卡德和丽丝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对辉夜说道:“本来还以为是按属性分班,没想到是打乱了顺序,还跟王子公主分到了一起。”
辉夜只是瞥了扎卡德二人一眼转身进了教室。
恩特对辉夜的冷漠似已习以为常,只是耸了耸肩跟在辉夜身后进了教室。
两人进到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辉夜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跟恩特坐了下来。
两人坐下不久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走到了讲台上,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好,我是西撒克老师,从今天起由我来负责大家的理论教学。”
“什么?理论?我还以为直接就可以学习控制力了呢。”恩特哀叹一声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西撒克老师咳了一声“由于这次被录取的人数很少,所以今年圣贝亚斯临时改变的一下教学方案,先将你们分成了两个班进行理论学习,一个月之后再按属性把你们分给各个老师进行真正的灵能训练,再过三个月将随机的将你们分成三人一组,接受任务,在老师的带领下进行修行,提高你们的应变能力以及与伙伴的合作能力。”
“这么说要有一个月的时间是要听这些没用的东西?”恩特咕噜了一句。
西撒克老师不满的朝恩特看了一眼,说道:“你们不要以为这一个月是浪费时间,从你们进入圣贝亚斯的大门起就应该明白,你们的将来注定是要在战斗当中度过的,战斗需要的不仅是个人的能力,还要学会同伴间交流的密码文,信息的获取,还有战斗的策略,有太多的理论知识你们需要学习。一个月之后将会有一场检测你们学习成果的考试,通过的将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没有通过的将被遣出学院,三年之后才可以随下一批新生再回来学习。”
话音未落,纷纷的议论声已经响了起来。
“什么?还要考试?”
“关键是通不过还要等三年!”
“这是新政策么?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西撒克老师用力的拍了拍桌子,等大家安静下来后说道:“学校里的考试你们通不过还可以再等三年,战场上的考试你们通不过就连等的机会都不会有!”
闻言,少年们都有些动容,一个个低下了头。
“我想对于灵力你们或多或少的都有所耳闻,甚至有的在之前已经接受了父母的教导。对自然界的感知可以说是一件很简单但又很困难的事情。”西撒克老师认真的说着。“我们是自然界中的一部分,大自然就是我们的母亲,我们与自然不是相对独立的,是相互联系的,这种联系强了,便成为了灵力,弱了,就像那些没有被录取的人一样。但是拥有了灵力不一定就可以使用,这还要靠你们自身的天赋。至于灵压,灵压是拥有灵力的人所特有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人与人之间却可以彼此感觉得到,它就像是我们内在能力的外在表现,能力越高灵压越强,并且灵压可以随自身能力的提高而增强,但是力量足够强的人可以有意识的隐藏自己的灵压……”
“老师,我可以进来么?”门开了,一个女孩子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向教师里张望。
她一身白衣,蓬蓬的短裙让他看起来活泼可爱,黑色的长靴裹着她纤细玲珑的小腿直到膝盖。她银白色的长卷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慵懒却不雍容。及眉的刘海下是一双冰蓝色的透着猫一样的狡黠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西撒克老师。
“哇!好可爱的女孩子!”恩特瞪大了眼睛。
辉夜只是淡淡的看了那女孩一眼便把目光转到了一边,好像那女孩只是一团空气。
西撒克老师打量了一下那女孩,把目光停在了女孩手臂系着的黑丝带上。光亮的丝带上用火红的线绣着一面盾牌,盾牌的中央是两只交叉的金色长戟。
“赫里小姐,你迟到了。”
女孩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以后不敢啦。”
西撒克老师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加以责怪目光扫了一圈教室,空位已经不多了。
“赫里小姐,你就坐在……”
“老师,我要坐这里!”西撒克老师话还没说完赫里已经跑到了恩特身边的空位旁坐了下来并向老师招了招手。
西撒克老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好吧,现在我们继续上课。”
“我叫恩特,你叫什么名字?”恩特见女孩坐在自己身边立刻来了精神。
“布伦赛丝?赫里。”女孩回答。“嗨,你好。”女孩将手伸到辉夜面前。
辉夜瞥了一眼女孩的手没有说话。
“奇怪的家伙。”布伦赛丝收回手但眼睛还是盯着辉夜。
“他叫辉夜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要介意。”恩特笑眯眯的说。
没一会两人就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完全无视了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西撒克老师。
下午放学后,丽丝跟扎卡德并肩走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们身上的光辉让人感觉不可亲近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与世隔绝,没有人去主动亲近他们。
这时一阵嬉笑的声音从他们身边响过,恩特与布伦赛丝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布伦赛丝就像是欢快的精灵蹦蹦跳跳的与恩特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丽丝望着布伦赛丝娇小的身影:“赫里家的人也来了啊。”
“是啊,圣贝亚斯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受欢迎。”
看着两人面上和谐的神情,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懒虫起床啦!”辉夜睡的正香,忽觉得身上一凉被子好像被掀走了,辉夜皱着眉伸手摸索着被子,睡意朦胧中他觉得好像摸到了一只温软滑腻的手……
辉夜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起来,他猛地睁开眼弹簧般的坐了起来他的脸几乎贴在了另一张脸上。辉夜用手撑着床向后退了了退,惊讶的看着面前猫一样的女孩,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布伦赛丝跪坐在辉夜的床上,舔了舔嘴巴:“那你说我该在哪里?”
“赫里小姐是老夫一个朋友的孩子,从帝都翡斯兰来,借住在这里。”先生苍老慈祥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辉夜皱着眉扭头看着站在门边的先生:“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语气十分的不满。
布伦赛丝伸手捏着辉夜的脸“本来我想亲口告诉你的,可是昨天你连理都不理我。”
辉夜拽开布伦赛丝的手:“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昨晚不在这里。”
布伦赛丝眨着圆圆的眼睛:“其实我的房间早在你不在的时候就收拾好了,只不过我很喜欢这个小镇子,昨晚逛到很晚才回来。”
“好吧,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先从我的床上下去……”辉夜无奈的闭上了眼,对这个女孩他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四大世家?”辉夜喝了口汤,望着对面的先生。
先生点点头“赫里家是以封印结界著名,巴洛塔家族凭借强大的战斗力位居四大世家之首,温特的家长世代世袭宫廷护卫长,碧莱恩家则是皇室姻亲。”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还收留了其他三家的人。”辉夜冷冷的说。
先生呵呵一笑“你放心,另三家的人并未来到考迦。”
布伦赛丝专心致志的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点心,满意地抹了抹嘴巴:“我吃饱了。”
辉夜也放下手中的勺子,长身而起:“我先走了。”
“喂!等等我!”布伦赛丝向先生匆匆弯腰告别后紧追了出去。
“你为什么不等我?”布伦赛丝追上辉夜,小脸上写满了不满。
“你既然能在镇子里逛到很晚想必一定认识路。”辉夜直视着前方,淡淡的说。
“你!”布伦赛丝站住脚双掐腰,正要发脾气,见辉夜竟毫不理会的往前走,只得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课间,恩特跟布伦赛丝聊得火热,从暹洲龙的传说聊到邢芜海中沉睡的海怪,再到遥远的海外国度,辉夜揉了揉耳朵,觉得他们两个吵得实在厉害起身出了教室,她刚在教室门前的台阶上坐下,一只手就伸到了他面前。
“你好。”
辉夜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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