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与利剑酒馆内,人声鼎沸。
唐恩坐在柜台前,对着自己面前这一大“桶”酒发愁,格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酒馆内人来人往,贝尔则像个酒鬼一样,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痛饮美酒,脸上浮现出异样的潮红,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天生肤色就那么红呢。
“其实,今天,是我要贝尔带你们过来的。”
酒馆老板,贝尔的父亲泰勒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后,带着几分醉意,对唐恩说道。
唐恩点头,表示知道。
看到他淡定的表现,泰勒笑了笑:“你似乎并不好奇我让贝尔带你们过来的原因。”
唐恩想了想,适当地表现出了一点好奇的意思:“为什么?”
“哈哈哈,有趣的小子。”
看到唐恩这模样,泰勒爽朗大笑,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对你很好奇而已,看得出来,你是个拥有强大意志的年轻人,以后在军营里和战场上,也请多多关照我那个不成器的蠢货儿子。”
“在战场上,我也需要依靠他们的力量。”
唐恩很认真地回答道,这是之前芙蕾娅的话给他的启发。
“或许吧。”
泰勒对此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唐恩小哥,你不喝酒吗?”
他努了努嘴,指向唐恩面前那杯还未动过的酒。
唐恩这才露出尴尬的表情:“其实,我从未喝过酒。”
“那可不行啊。”在喝酒这方面,泰勒和贝尔的想法倒是出奇地一致:“酒是好东西,是男人不可缺少的东西,它让你浑身有劲,让你勇敢无畏!知道我为什么要给酒馆取这个名字吗?因为我认为,美酒与利剑,是专属于男人的浪漫,而美酒,却还要排在利剑之前!”
这番话说得很大声,立即博得了酒馆里不少酒客的喝彩,显然,这些家伙和泰勒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只有娘们才喝无味的果汁和红茶,男人就该喝酒!”
唐恩甚至听到有人这么说。
泰勒听了,用很得意的目光望了唐恩一眼,唐恩顿时无语,在一个酒馆里说这样的话,自然会得到认可。如果跑去贵族的下午茶会说这种话,只怕被轰出来都是轻的。
而且,把美酒排在利剑之前,唐恩觉得不妥,起码在他心中,剑要比酒重要得多了。
“喝了酒,握剑的手就会不稳。”
他用和上次拒绝贝尔的理由一样拒绝了泰勒:“泰勒先生,您是个好人,但我真的不会喝酒,或许你可以问一下我的同伴。”
他指着身旁的格鲁,后者没想到唐恩会把话题转到他身上,顿时一愣,然后不自然地扭过头去:“我也不喝。”
“是吗,那真是可惜。”
泰勒脸上的表情和他的话语一样:“我这里不提供果汁,要来几份肉排吗?”
我觉得你或多或少应该考虑一下像我这样的消费者。
唐恩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婉拒了这个建议。
按理说,既不喝酒也不用餐,就差不多该离开酒馆了,但是……
“那蠢货可能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泰勒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贝尔,看后者抱着酒杯死不松手的模样,恐怕这时候来八头牛都无法把他拉出酒馆。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的。”
唐恩笑道,格鲁表情淡漠,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反对,于是两人就决定在这里等待了。
等待的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但置身于这样喧闹的环境之中,看着窗台边的紫色花朵沐浴在阳光中绽放美丽,唐恩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宁静与平和。
极致的热闹中也隐藏着独属于一个人的宁静,他坐在柜台前,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长剑,眼中情绪复杂,思绪万千。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在喧嚣之中开辟出一片净土,唯独将他容纳了进去。
格鲁和泰勒在旁边看着他,竟感觉他坐着的那片空间已经脱离了这个酒馆,隔绝于这个喧闹的世界之外,与四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喧嚣包裹寂静,寂静融于喧嚣,一切如此和谐,未曾让人感到半点违和。
果然,是个很特别的小子啊。
泰勒轻轻啜饮,心中则在感慨。
时间点滴流逝,而唐恩一直保持着这种独立于世的安静与沉默,一直到有人进入酒馆,用更加喧哗的话语将这份意境给打破。
大门被粗鲁地推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着柜台走来的是几个身着军装的男子,唐恩被他们的叫骂声从沉思中惊醒,望过去,才发现他们身上的军装很熟悉,那正是凡纳伊联合军的制式军装。只是,和唐恩他们朴素的军装不同,这些人的军装上还多了很多不必要的装饰,胸口除了联合军的军章外,还印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徽章。
#第四军团的贵族私兵。
了皱眉,会给自己的军装增加这种无用装饰的也就只有第四军团那帮安逸惯了的贵族私兵了,他们胸口另一个徽章大概就是所属家族的家徽。
看了一会后,他收回目光。
第四军团的士兵来酒馆喝酒,这和他没关系,毕竟,他也还是第五军团的人呢。至于这些家伙高高在上的姿态,当做没看到就好了。
唐恩不想和他们有交集,对方却似乎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一边朝柜台走来,一边嘲讽道:“这不是第五军团的废物吗?”
格鲁离开驻地前,没有换下那身凡纳伊联合军的制式装备以及第五军团的徽章,所以很轻易被认了出来。
第四军团因为他们的特殊性和战斗力,一直被一二三军团鄙视,现在终于出现了比他们更弱的军团,自然要好好占占口舌之利。
格鲁皱眉,手往腰间摸去,可却被唐恩拉住了,顿时皱眉:“你能忍?”无缘无故被骂废物,正常人都会愤怒的。
唐恩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剑,不是为了仇恨而挥动的,自然也不该为了意气之争而挥动。”
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也是特蕾西亚教导他的,现在,他不过是复述了一遍而已。
格鲁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拔剑。
那些人看成了软弱,顿时更加肆无忌惮:“不敢动手,不愧是第五军团的废物啊。”
们毛都没长齐的样子,第五军团看来是缺人缺得太多,才会用你们这种小毛孩来填补空缺。”
“小屁孩,看你那瘦弱的手臂,能举得动剑吗?哈哈哈!”
他们肆意嘲笑,唐恩却只是皱了皱眉,内心感到些许不解,身为士兵,以斩杀敌人守卫领土为荣,不才是正确的吗?为何他们却从嘲讽别人之中得到乐趣?
他这么想着,那些人也慢慢停止了嘲笑,不是他们悔悟了,而是觉得,单纯嘲讽几个不会还口的小毛孩没什么意思。
几个人中,领头的那个士兵目光在唐恩身上扫过,停留在他的剑上,眼睛忽然一亮,米斯特里尔的外表虽然和普通的剑一般无二,但剑身上铭刻的符文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好歹也是贵族私兵,有点见识,自然能看出这把剑的不凡之处。
“像你这样连剑都举不起来的小屁孩,根本不配握剑。”
这样说着,他的手朝米斯特里尔伸去,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巧取豪夺。
可是,忽然间,眼前银光一闪,似乎有什么划了过去,随即,喉咙处传来一阵寒意。
他顿时僵住。
眼前,黑发黑眸的少年面无表情,目光淡漠,手中长剑直指他的咽喉:“你说,谁不配握剑?”
声音冰冷,如万古不化的寒冰。
酒馆顿时一片死寂,每个注视着这边动静的人都呆在了座位上,怔怔的说不出话语。
大了眼,他是第一次看到唐恩出手,同时,也是第一次看到唐恩表现出如此冷漠的表情。
那个被剑指着咽喉的人咽了口口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不敢说出口,他能够感觉到,唐恩眼中的杀意是货真价实的,只要他敢开口,那把剑就会毫不犹豫刺穿他的喉咙。
看走眼了。
他心中后悔,却见眼前的少年缓缓收回了长剑:“你们走吧。”
明明之前还和格鲁说不要为意气之争挥剑的,没想到现在居然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就出剑,自己,也还不够成熟。
少年心中这样检讨。
然而,这种表现却被认为是一种软弱,是他不敢动手的象征。
顿时,死里逃生的家伙又变得气势凌人:“不敢动手吧?你知道我背后站着的是凡纳伊哪位大人吗?”
力强大,但是,被城主府分配到了第五军团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后台,只要自己报出身后那位大人的名字,这小子还不是会乖乖就范?
唐恩皱了皱眉,正想回一句不感兴趣,忽然,一旁一直埋头饮酒的贝尔终于从酒杯中挣脱出来,说道:“那你们知道他背后站着的又是谁吗?”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不仅是那些挑衅的人,唐恩自己也是如此。
自己背后,站着什么人吗?
时,贝尔很认真地说道:“他可是被芙蕾娅大人看重的人,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去第五军团问问。”
言之凿凿,由不得人不信。
那些贵族私兵顿时脸色苍白,芙蕾娅他们也知道,是来自王城的贵族,就连城主也不得不买账,如果是她的话,哪怕是自己效忠的贵族也不会愿意得罪的。
于是,在唐恩无语的注目中,他们变脸似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狼狈地离开了酒馆,甚至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撂下。
真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会忽悠人的。
沉默了一会后,唐恩说道:“你不该以军团长的名义骗人的。”
“我哪里骗人了?”贝尔一脸无辜:“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唐恩又是一阵沉默,贝尔的话也没什么不对,他确实可以说是被芙蕾娅看中的人,那天下午训练完后芙蕾娅单独把他叫出去谈话也确实被很多人看到了,但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这蠢货,也就只有一张嘴比较有用。”
泰勒如此评价他的儿子。
经历了这件事后,唐恩他们也没什么心情在酒馆里待下去了,和泰勒告别之后,离开酒馆,往驻地走去。
在酒馆里待了一下午,外面已是一片昏暗,最后一缕黄昏的阳光被地平线吞噬,夜色降临。街道两旁的油灯还未点亮,整条街显得有些阴暗。
格鲁一脸不情愿地搀扶着喝醉了的贝尔,唐恩则跟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脑海中思绪万千。今天所见到的事情,让他对于这个世界有点迷茫。
人期待而参加军队的贝尔;为了仇恨而挥舞长剑的格鲁;曾经身为军人,凭着一腔热血参加军队的泰勒;同样是在军队里,但却显得骄纵高傲,以贬低他人为乐的第四军团士兵;以及,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无法控制情绪,几乎拔剑伤人的自己。
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保护他人,可终究有些人不值得被保护;惩罚他人,可并非所有人都是邪恶;燃烧仇恨,但愤怒永远也不会平息……我们,到底是在为自己挥剑,还是在为他人挥剑?
唐恩似有所感,回过头去。
远方的天际,有一颗星辰正在闪烁。
光芒璀璨,却十分孤独。
* * *
此时此刻,王城,虽是夜晚,却一片黑暗,没有半点光亮。
不仅是街上,就连民房里都没有灯火,除了某些特殊的地方外,其他的地方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直到,剑塔之上,少女举起圣剑,绽放出一点纯白色的光芒。
这光芒由点化线,直冲夜空,与天际一颗璀璨耀眼的星辰相连接。
顿时,神圣磅礴的光柱贯穿天地,逐渐扩大,潮水般的光芒以剑塔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涌去,点亮了漆黑一片的王城,将一切阴暗与邪恶都暴露在了无所不在的光芒之中。
沐浴在这光芒之中,每一个人都闭上双眼,献上了自己虔诚的祈祷。
耳畔,仿佛有一个沧桑古老的声音响起,声音顺着夜风扩散开来,一直传递到了遥远的地平线。
“圣剑巡礼,诸邪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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