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小猫人听到最后的结果，惊讶地喊出声来：“姐姐杀了弟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战斗会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收尾。

然而，冬妮娅摇了摇头：“并不是。”

“作为姐姐的那个人，她深爱着自己的弟弟。”

“无论再怎么痛苦、再怎么愤怒，心中依然存在对他的宽容。”

“更何况，她追寻力量的初衷，本就是为了弟弟。”

冬妮娅的语气很平淡，但似乎带着些许感慨。

轲歪了歪头，眨巴着眼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感觉，冬妮娅不是在讲故事，而是在讲一件和她有所关联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就发生在她的身边。

她像是一个亲身经历者，轻声地将那些被历史尘埃掩埋的往事缓缓道来。

唯有小猫人是真正的局外人。

这种感觉令小猫人产生了困惑的情绪，她直勾勾地盯着冬妮娅，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也忘了问故事接下来的发展。

冬妮娅没有在意她的目光，淡淡开口道：“姐姐虽然没有杀了弟弟，但弟弟也没能阻止姐姐。”

“赢得胜利，再无阻拦的姐姐，转身离去。”

“她准备去接受一份力量的传承。”

“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与弟弟见面。”

“从那之后，命运便残酷地将两人划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或许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遥远。”

“但用来隔断那温热的思念，却绰绰有余。”

……

梵夜躺在地上，静静地凝视头顶的天穹，灰蒙蒙的云层压住了视野，没有透出一点光亮，这种压抑的阴霾仿佛是火山刚刚喷发所造成的。空气中还带有些许灼热的温度，刺着人的皮肤，有点发烫。

他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看上去很是狼狈。黯淡无光的长枪就躺在他的手边不远处的地步，但他却连手指都动弹不得，更不要说重新将其握住。

过度透支精气神的后果便是体内的力量已全部被压榨干净，现在的梵夜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并且，勇气也是。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自己的姐姐，面对那个曾经熟悉如今却无比陌生的亲人。

一如既往的强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勉强挡下她的进攻。

那宛如大日般璀璨炽烈的火光，逼得他无法直视，只能仰望、退让、臣服，最终败下阵来。

候就是这样，他一直仰望着姐姐的光芒长大，在他还没有开始接受父亲培养之前，姐姐已经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天才，她的火焰无情地燃烧敌人的身躯与灵魂，令他们在痛苦与不甘之中走向死亡。这种成长一直伴随到她成为大陆第一的强者，那个时候，已没有多少人敢直视姐姐的火焰，他们都只敢和自己一样仰望它。

可梵夜知道，自己的仰望，与其他人的仰望是不一样。其他人仰望姐姐的火焰，因为他们畏惧、害怕、惶恐，深怕那火焰会燃烧自己；而梵夜的仰望是崇拜、信任与追逐，他渴望得到那火焰中深藏的温暖与光明。

为何差距会如此之大，究其原因，恐怕在于小时候姐姐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吧。

脑海中浮现出很久之前的场景，那是一片美丽幽深的树林，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月光温柔，空气中充满宁静。

少女带着一个小男孩坐在湖畔欣赏夜里的美景，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虽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但也驱不走身上残留的、淡淡的血腥气。小男孩还小，但已经清楚地知道这种血腥气意味着什么。他并不喜欢姐姐经常出去战斗，哪怕这是父亲的要求。因此，当他嗅到了姐姐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后，便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梵夜？”

少女很敏锐地注意到了小男孩的表情，柔声问道。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姐姐……你又杀人了？”

少女的手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正常，她轻抚着小男孩的头，解释道：“都是一些坏人。”

“而且，姐姐是为了变强哦。”

“因为要保护梵夜。”

小男孩一字一句，很认真地回答道：“梵夜也可以保护姐姐。”

少女闻言，微愣，随即莞尔一笑：“那姐姐就拭目以待咯。”

小男孩皱眉：“姐姐不相信我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姐姐的语气和爸爸安慰我的语气很像。”

说着，小男孩有些沮丧地低下头：“他总是说我现在还小，要等到以后，就像姐姐你说的拭目以待，也要等到很久以后了吧？”

小男孩想保护自己的亲人，从现在开始，而不是听他们说很久之后的事情。

“……”

少女顿时沉默。

她在外面战斗的时候，自己的弟弟，应该怀着很担忧很忐忑的心情在家中等待吧？

他没有实力，不能和姐姐并肩作战，所以，也只能为她担忧而已。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不甘心的。

更何况他是自己的弟弟。

流淌着火焰血脉的人。

“梵夜。”

少女忽然轻声唤他的名字，后者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时，少女伸出手，白皙的掌心，有一簇火焰噗嗤一声冒起，呼呼地燃烧着，在暗夜里释放出微弱的火光。

虽然火焰的温度不高，光芒也很微弱，但它依旧在顽强地燃烧，不曾有丝毫懈怠，哪怕风吹过，也只是摇晃了一阵，没有熄灭。

“你觉得这团火焰怎么样？”

少女低声问道。

小男孩直直地盯着燃烧的火焰，缓缓把手凑过去，感受着其上传递过来的热量，他喃喃道：“很小，很弱，但……很温暖。”“是的，但你知道吗，姐姐一开始，也只能操控这样弱小的火焰哦。”

少女说道。

“诶！？”小男孩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怎么可能？”

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姐姐的战斗，但却曾见过她操控烈焰挥洒红莲的模样，那时的她，浑身都被赤红的烈焰包裹，仿佛诞生火中威严神圣的女王，熊熊不息的烈焰因她的驾驭而燃烧着，甚至将天空也给染红，那景象如此壮观，一度成为小男孩憧憬向往的目标。

可现在，姐姐却和他说，那种气势磅礴旺盛强大的烈焰，一开始居然是这样弱小的模样？

他感到不可思议，并且，难以想象。

然而。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少女轻声问他：“想知道为什么吗？”

小男孩点头。

“因为，火焰一直在燃烧。”

少女回答道。

“一直在燃烧？”

他懵懵懂懂。

“没错。”少女轻轻抓住小男孩的手，和他一起，将掌心烈焰托举上高空。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这火焰宛如一颗熊熊燃烧的宝石，如此璀璨，如此美丽，由内自外的炽热与自外而内的冷冽同时结合在了一起，完美无缺，令人惊叹。

望着这团小小的烈焰，少女用温柔清空的声音道：“虽然一开始很微弱、很渺小，但它却从没有放弃希望，因而每时每刻都在燃烧，每时每刻都在壮大自己。一天、一月、一年……日复一日的燃烧、持之以恒的燃烧、永不停息的燃烧。从一团不起眼的小火苗，一直成长到足以焚山煮海的烈焰，这个过程所需要的，只是一点坚持而已。”

“所以，梵夜，你要时刻记得一个道理。”

少女把目光落在小男孩脸上，透过他的眼眸，看到了他的茫然与懵懂：

“要记得——”

“永远燃烧、永不熄灭的，才是火焰。”

……

景象如喷发后的烟云散去，话语声化作阵阵空灵的回音，在梵夜脑海中不断回响，又悄然消逝。

他缓缓闭上眼。

永不熄灭的，才是火焰。

自那之后，他就一直遵循着姐姐的教导，在变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初心不变。

但临走之前，姐姐又对自己说，“梵夜，你根本不懂火焰。”

所以，究竟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呢？

究竟哪一个姐姐，才是自己喜欢的呢？

答案好像很明显，又好像并不明显。

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没有后悔。

哪怕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若要问为什么的话，当然是因为，梵因蒂斯是梵夜的姐姐啊。

黑暗之中，他笑了，笑得温和而哀伤。

就在此时，他恍惚感觉到，有谁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像穿透了万古的时光，跨越时间与空间而来。

没有历经世事的沧桑，也没有看透一切的洞察，只有迷茫与怅然。

梵夜缓缓睁开眼。

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穹，一个人影也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唯有风刮过，一阵呼呼的响动。

那双目光，还在。

梵夜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他轻轻张开嘴唇，说了什么，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

身为局外人的唐恩，什么也无法改变。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梵夜面前，看着他唇角温和而哀伤的笑容，为这残酷的命运感到迷茫与惆怅。

可就在下一刻，梵夜忽然睁开了眼，赤红的眼眸中有一道炽烈的光芒闪过。

对上这双眼眸的一瞬间，唐恩精神一阵颤抖，他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跨越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将他与眼前的男子联系在了一起。

这一刻，双方都以某种特殊的形式，“看”到了彼此。

而后，梵夜轻轻张开嘴唇，开合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

唐恩看着梵夜的口型，逐渐睁大了眼。

眼前的男子，他说：

“藏在命运之后的人啊，无论你来自何时，来自何处。”

“请帮助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