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天山上住着谁吗？”

冬妮娅问轲。

小猫人摇了摇头：“不知道，师父他们没有对我说，他们只是让我传这句话而已，难道你知道？”

她狐疑地望着冬妮娅，少女神情平静：“原本不知道。”

“不过，现在知道了。”

“诶！？”轲睁大了眼：“为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吗？可为什么我不知道？”

“然后呢，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追着冬妮娅，喋喋不休地问，但后者并没有要解答她疑惑的意思。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冬妮娅淡淡道，同时心底补充了一句：对他也没有好处。

“唔咕！”

小猫人顿时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道：“不说就不说嘛，神神叨叨的干嘛，哼！”

她显然以为冬妮娅只是为了糊弄她才想出这个理由的。

但有的东西，确实只能在你应该知道的时候知道，不然便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如纪元神剑米斯特里尔，它也只能在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其他的时候出现，便是灾难与诅咒的象征。

“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那就继续前进吧。”冬妮娅说道：“不过要牢记自己说过的话，要始终相信，自己能帮上他的忙。若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也是命运的错，而不是你的错。”

她仿佛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哼，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轲叉着腰：“反正我就是可以帮上笨蛋唐恩的忙，所以我要跟在他旁边。”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子就好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命运。

冬妮娅在心中轻叹一声，随即开口道：“那么，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轲警惕地看着她：“如果是很过分的事情，我可不会答应哦。”

“不是。”

冬妮娅缓缓摇头：“只是希望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他而已。”

“又是传话？”

轲先是嘀咕了一声，然后问她：“你自己怎么不去和他说？”

“你又不是不认识唐恩？”

“怎么非得让我帮你传话？”

因为，若是由我来说的话，就显得过于残酷了。

冬妮娅在心底默默回答道，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轲，好像如果轲不答应，她就会一直看下去一样。这种平静的目光让轲有些受不了，她与冬妮娅对视僵持了几分钟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啦！”

“帮你就是了！”

“真是的，明明是天秤的魔女，怎么还要别人来帮你。”

她碎碎念叨，显然心中很不满。冬妮娅忽略了她的抱怨声，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小猫人靠近一点。

轲凑过去，冬妮娅便缓缓弯腰，附在小猫人耳畔，轻声道：“这句话，等你再见到唐恩的时候和他说。”

“如果那时候他已经突破了奇迹的话。”

“……”

嘴唇张合间，小猫人的瞳孔缓缓睁大。

为什么天秤的魔女需要别人帮助呢？

因为，她没有勇气。

* * *

“呼、呼！”

唐恩沐浴火炎，站在空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出一片蒸腾的白色热气。

喉咙火辣辣的痛，嘴唇干裂，几乎没有一点水分，不算高大的身躯上下，遍布着或细小或狰狞的伤口，已经可以用遍体鳞伤来形容，四周的岩壁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洞丑陋恐怖，附近蔓延着无数道火光明灭的裂痕。炎魔女王的强大力量不仅使唐恩的肉体遭受重创，更是让这座火山口也迎来了一场灾难。

底下的熔浆海已经变得平静，没有异动，但唐恩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他知道，这不过只是暂时的，只要眼前美丽淡漠的女子心念稍微一动，这片熔浆海立刻便会掀起惊涛巨浪，呼啸拍击，吞噬万物。

不过，尽管他已经如此小心了，却还是没能防住梵因蒂斯的进攻。后者身形一闪，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消失在了虚空中。唐恩瞳孔收缩，全神贯注，却只看到了一道模糊的残影。下一刻，危险的预感在脑海中浮现，明明身处炽热的火山口，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冰寒刺骨的感觉，几乎是下意识的，唐恩转身，体内火之要素疯狂倾泻，包裹住身躯。同一个瞬间，炎魔女王一声冷哼，白皙的手掌紧握成拳，毫不留情轰然袭来，速度快到带起了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声。

虚空因忽然升高的温度而一阵扭曲，随即又在拳风的压迫下咔擦咔擦破碎，一道道狰狞的裂缝顺着拳头的方向不断蔓延，唐恩只感觉呼吸一阵困难，哪怕火焰包裹身躯，依旧不能带来一丁点的安全感。

一拳挥出，打在唐恩的腹部，顿时，少年瞳孔睁大，目眦欲裂，体内五脏六腑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挤压到一起，痛苦的感觉一波一波袭来，令人几欲呕吐。

“唔额……”

熔浆海一片呼啸，掀起数十米高的热浪拍打虚空。低沉的呻吟声还未出口，恐怖强劲的力量便已将少年的身躯击飞，堪堪掠过熔浆的热浪，重重地撞在了岩壁上，再度砸出一个恐怖狰狞的巨坑。

之后，如同风干的砂砾一般，少年破破烂烂的身躯从岩壁上剥落，随即摔倒，正好落在自己先前站立的平台上，在他身旁，有一块赤红色的岩石，其上摆着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好似供奉的圣物，在承受世人的顶礼膜拜。

但此时，没有人会膜拜它，只有少年颓然地倒在它面前，面色苍白，神情痛苦。

“太弱了。”梵因蒂斯缓缓落下，踩在熔浆之上，望着少年的目光没有半点怜悯同情，唯有淡漠冷酷：“如此贫弱的火焰，如此贫弱的技巧，以及如此贫弱的你。”

“若仅凭如此，就想追求更高层次的力量，那也未免太过可笑了。”

炎魔女王嗤笑一声：“你把力量看得太过轻易，也看得太过单纯。”

“事实上，从冬妮娅那里得来的力量，你甚至没能利用其中的百分之一。”

“好好思考一下吧，究竟何为火焰的本质、何为法则的本质、何为力量的本质。”

“不要被所谓的自我蒙蔽了双眼。”

说罢，她转过身去：“今天就到此为止。”

“明天继续，我希望你能尽早突破，让我稍微改变一下对你的看法。”

“当然，我也不是很有耐心的人，所以，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到了我失去耐心的时候，说不定我会用更直接的方式来完成这个契约。”

“不过，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与我无关了。”

“呵。”

她低低地笑着，话语中传递出来的冰冷与淡漠令唐恩不寒而栗。

下一刻，炎魔女王迈步离去，身形消失在了蒸腾的热气之中。

唐恩拖着满身伤痕，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靠在身后的石壁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呆呆出神。好一会儿后，才缓缓仰起头，望着头顶的火山口，目光好似穿透重重阻拦，看到了外界澄澈的天穹。

火焰的本质、法则的本质、以及力量的本质。

唯有看透这一切，他才能突破极限，抵达奇迹的领域。

可是。

他真的看得透吗？

* * *

“嗤嗤！”

隧道前方的拐角处，又是一团赤红的烈焰蓬勃冒出，熊熊燃烧。

莫德里奇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着自己的长枪，迈着沉稳而缓慢的步伐，朝着烈焰燃烧的方向走去。他的胸腔内，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着，每一下都如此有力，清晰地回响在寂静的洞穴内。

内心深处仿佛有一种希冀与冲动正在酝酿，将要喷薄而出，越是往前走，这种希冀与冲动就越是强烈，到了最后，甚至取代了莫德里奇本身的意愿，代替他不懈向前，一步又一步，在灼热的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痕。

拐角处越来越近，前方的道路渐渐变得明亮，莫德里奇的眼眸也逐渐睁大，他能感受到，在拐角处后面，有一个声音正在呼唤自己，他呼唤自己血脉的共鸣，呼唤自己心中高涨炽烈的战意，更呼唤自己深藏久远的荣耀与光辉。

“前进。”

“到来。”

“明悟。”

温和平静的男子声似黑夜中燃烧的篝火，给人安心的感觉。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莫德里奇睁大了眼，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地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下一刻，他越过拐角，顿时豁然开朗，所有景象呈现在眼前。

入目是一片广阔的空间，形状像是人为雕琢而成的一座辉煌神圣的殿堂，圆形的穹顶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浮雕，四根巨大的圆拱石柱支撑着这个穹顶，同时也支撑着整个空间的重量。无论是穹顶还是圆拱石柱，亦或是殿堂的四壁，都是用黑色的黑曜石制成，颜色深沉阴暗，给人一种庄重肃穆的感觉。殿堂大厅的最中央坐落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曜石平台，外表看上去简单朴素，没有任何装饰，但却从侧面透出一种古朴与大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火山山腹之中会存在这么一个古老庄严的殿堂。

此时，正有一名男子站在平台前，静静地注视着平台上供奉的事物。他背对着莫德里奇，所以后者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那一头垂及脚踝、炽烈火红，宛如烈焰燃烧的长发。

下一刻，仿佛是察觉到了莫德里奇的到来，男子缓缓转身。

一瞬间，莫德里奇睁大了眼。

他呆滞着，神情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了？”

男子开口，声音温和平静，若温暖的火焰：“看到我，觉得很惊讶吗？”

“我的后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