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晨曦的阳光洒落,打在少女精致的面容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金色的阳光,很温和,并不十分刺眼。在那朦胧的光晕中还有一个隐约模糊的身影,他背对着琉璃,看不清面容。
“醒了?”
那人转身,背着光芒,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感觉如何?”
他走过来,问道:“应该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黑色的刘海在风中轻扬。
琉璃愣愣地摇了摇头。
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她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
然间想到,这好像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一个异性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关心。
再加上,她是逃亡在外的一国王女,而对方是要护送她回到王都的天才剑士。
这种剧情,就是故事书中所说的,公主与骑士吗?
她并非要刻意这么想,只是,脑海中总会不自觉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下一刻,这种幻想便被打破了。
“醒了的话,就好好准备一下吧。”
“等会就出发前往大雪山群。”
“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万一被那些邪教徒发现就糟糕了。”
少年无视了琉璃有些气恼的眼神,自顾自说道。
这家伙,不知道要体谅一下女孩子吗?
她昨天可是被追了一路,差点连命都丢了的。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但少女总是会忍不住这么想。
“啊,对了。”
唐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你饿吗?”
饿……
这个字眼让少女想起了某些不太美妙的回忆,她眼前浮现出自己昨日在少年面前狼吞虎咽的模样,顿时涨红了脸。
“还、还不饿!”
她大声道。
“是吗?”
少年狐疑地望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看她昨天狼吞虎咽的模样,还以为食量很大的样子。
看到少年的眼神,琉璃脸上红晕更盛,她低下头去:“看什么?”
“没什么。”
少年转身:“收拾一下,出发吧。”
他望着远方地平线上升起来的朝阳,用眼眸容纳数万道璀璨的金色光芒。
不知为何,竟陷入沉思。
琉璃见他沉思的模样,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说走就走,还真是雷厉风行的性格。
但确实,目前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慢悠悠了。
身为王女的琉璃到了如今也并非那种单纯的小女孩,不会天真得以为邪教徒会给他们很多时间,于是草草打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面容,为了方便行动,还专门把着装也修改了一下。当唐恩回过头时,他看到的是一个崭新的琉璃:身上那些破烂不堪的长袍没有丢弃,而是撕掉了多余的部分,改成了类似斗篷的轻便造型;长裙的下摆以及那些多余的装饰被她毫不留情地扯断,白皙的小腿与双手因而暴露在空气中,任凭冷风吹息;而后她又用一条布条把一头雪白的长发绑起来,扎了个马尾,这让她看起来少了身为王女的优雅与尊贵,而多了几分灵动与活泼。
唐恩见此,眼中掠过一丝赞赏。
少女很显然明白自己这时候需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听上去很简单,但这恰恰是很多人无法做到的。
少女做到了,足以证明她之前的决定并非脑子一热一时冲动所做出来的。
既然如此,唐恩就更没有理由不帮助她了。
“走吧。”
他把手按在剑柄上,面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金色阳光洒落,给他一头黑发也蒙上了灿烂的金辉。
少女看在眼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 * *
白夜皇宫,庄重肃穆的大门合拢,仅仅透出一小条缝隙,晨曦之光自这条缝隙中钻进来,落在宏伟的大殿里,却也无法把整个殿堂都完全照亮。
白夜的女王就坐在大殿最深处,高高的王座之上,冰蓝色的眼眸深邃宛若浩瀚无际的汪洋,其中卷起湍急的旋涡,更有狂风吹息,暴雪呼啸,像是极致严寒的冬季,正在迎接暴风雪的侵袭。
她望着合拢的殿门,目光像是透过了无数重阻碍,看到了发生在千万里之外的事情。
翻滚的波涛、凶猛的海兽、蔓延的魔雾、雄伟的战舰、英勇的士兵、自漩涡中涌出的魔王军、疯狂残暴的怒吼、永不后退的脚步、染红了海平面的鲜血、于巨大冰柱上俯瞰万物的魔将……这种种一切,都被她收入了眼中。
这是永不止息的战争,一场关于海洋归属的争夺,在这场战争中,白夜国没有失败的余地,因为,对于一个依靠海运与河运建立起来的国家而言,失去了海洋,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所有。
更何况,海洋是生命的源泉,而苍蓝海又是七大海之一,一旦苍蓝海被混沌气息污染,其影响势必是辐射性扩散的,这对于大陆来说,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好消息。
白夜的先祖们曾无数次从魔王军手中守护了苍蓝海,到现在,终于也该轮到琉澜了。
琉澜对此,毫无畏惧。
从她接过这个王位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唯一的问题是……
“琉璃……”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还带着稍许迷茫。
这是身为女王的她很少出现的情绪。
只有在遇到和妹妹琉璃相关的事情时,她才会表现出这样脆弱的一面。没有人知道这一点。
包括那个名为琉璃的少女。
“咚咚!”
殿外忽然传来了沉闷的敲门声,回荡在殿内,又钻入她的耳中。
没有侍卫通报。
琉澜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
她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请进。”
她缓缓从王座上站起来,走下台阶,来到正殿。
这是为了能与即将到来的那名强者保持适当的高度。
虽说她是白夜的女王,身份尊贵,但在对方面前,也只能平起平坐,而不能高高在上。
厚重的大门被人硬生生以肉体的力量推开,金色灿烂的阳光顺势涌入殿内,照亮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与阳光一同进入宫殿的,还有一名腰配长剑的中年男子,男子的面容在灿烂的金色光辉之中朦胧着,叫人无法看得很清楚,唯独他身上那种气质,冷到极致,宛如剑的锋芒,毫不留情地散发出来,充斥着整座宫殿,即便是大王女,也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这股寒意,会让她觉得是在面对万古不化的雄伟冰山,又或是呼啸着风雪的无边汪洋——既冰寒到刺骨,又浩瀚到深邃。
男子缓缓走到大殿中央,低下头,声音亦是冰冷无比:“大王女殿下。”
虽然琉澜接任王位已有许久,但很多时候,人们更情愿称呼她为大王女,而非女王。
尤其是对于某些身份特殊的人。
直到此刻,男子的面容才在琉澜眼中变得清晰。
全身皆白,衣裳是白的,长及腰际的头发是白的,寥若寒星的双瞳是白的,就连凌厉锋锐的眉毛也是白的,从他身上,似乎无法找到除了白之外的色彩。
全身皆剑,衣裳是飘逸的剑,发眉是凌厉的剑,目光是冰冷的剑,而气势,是无可匹敌强大到极致的剑。这个男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剑。
他像是用埋在冰雪中的剑堆砌而生,寒意刺骨,剑意同样刺骨。
整个白夜国,能拥有这般独一无二面貌与气质的,只有一个人罢了。
“北海剑圣大人。”
琉澜颔首致意。
站在【奇迹】巅峰的要素强者,凭借自己的实力,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一国之君的敬重。
更何况,北海剑圣离彻,同时也是白夜国的供奉强者,数十年如一日守护着这个国家,在琉澜还未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白夜国的守护神了。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琉澜对他尊重敬佩。
互相致意后,北海剑圣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不知大王女殿下找我何事?”
以他冷淡的性子,除非琉澜传召,否则真的不会愿意踏入这座宫殿之内。
皇宫意味着尊贵,也意味着纷争,政治阴谋的旋涡和苍蓝海上的旋涡同样湍急,这些都是他不想面对也不屑面对的。
琉澜没有卖关子。“琉璃的步伐,正在靠近大雪山群。”她缓缓说道,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隐约可见一丝担忧:“她会触碰到那个禁忌。”
“我们白夜的先祖,与‘她’签订的契约。”
“有人会保护她,我已经从长河中看到了隐约的景象,但这还不够。”
“在最关键的时刻,我会出手帮助她。”
“但是——”
她忽而顿住,抿着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北海剑圣却心知肚明。
大王女琉澜没有觉醒要素,她所说的“出手”,除了解放体内一直压制的那股力量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
“太危险了。”
他的目光变得严肃:“你无法控制那股力量,它会给你以及白夜带来灾难。”
“但除此之外我没有办法。况且……”琉澜转身:“有的时候,灾难也未必不是一种机会。”
“机会?”
北海剑圣注视着琉澜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太过冒险。”
他说道。
“若是先祖不冒险的话,就不会有白夜国的存在了。”
“驾驭波涛来到此地的我们,骨子里都有着冒险的精神。”
“更何况,与成功后的收获比起来,这点风险,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是吗,北海剑圣大人?”
似乎是为了说服他的话语,实际上却是让自己的眼神渐渐坚定。
从一开始,她要说服的人就是自己。
北海剑圣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我会在大王女殿下离开的时候,镇守沧澜,防止宵小之辈作乱。”
“大王女殿下尽可放心。”
他像是一开始就知道,琉澜将要去做什么。
琉澜转身,望着北海剑圣,目光闪烁,情绪复杂:“离彻大人,十分感谢。”
#第一次直呼北海剑圣的名字。
“分内之事。”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恕我先行告退。”
北海剑圣离彻说罢,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没有给琉澜多说一句话的时间。
傲的大王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第一次的,目光变得惆怅。
她孤独地站在宏伟的宫殿之中,望着殿外,晨光灿烂,一片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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