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的力量侵蚀着你的灵魂，从今以后，你将无法使用要素的力量。”
“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但却并非无价的。”
“等价交换是世间亘古不变的法则，若你想得到什么，便理所应当要付出代价。”
“当然，决定权在你手中，凡人。”
“告诉我你的答案。”
银发红瞳的魔女说着，举起手中的黄金天秤，有莹莹的金色光辉洒落，照亮了少年的脸庞。
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回答道：“那么，需要我付出什么呢？”
唐恩并不认为现在自己的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这名天秤的魔女去记挂的东西，毕竟，他可是连最珍贵的灵魂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如果这是你的回答的话——”
魔女面无表情，语气淡漠：“到雾雨迷环去吧，我将在那里等待你的到来，并且，与你签订契约。”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去。
唐恩见此，目光微动，连忙伸出手：“等一下……”
他应该是想挽留，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银发红瞳的魔女头也不回，身形变淡，直接消失在了房间内。下一刻，狂风与飘雪尽化为虚无，房间又回到了原本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散落在地板上的书本可以证明魔女的到来。
唐恩愣了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苦笑。
不愧是天秤的魔女，传说中的“天灾”，她的态度就和她的身份一样高傲，区区凡人，又怎么可能让她另眼相待呢？
只是，明明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却只肯隐藏在暗处，看着魔王军肆无忌惮地侵略，这多少让唐恩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如此拼命想去守护的东西，或许，在这些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存在眼里，不过只是玩具而已。
唐恩摇了摇头，将散落一地的书本捡起来，一一放好，这才打开房门，打算离去。
只是，不知为何，离去之前，他鬼使神差一般往回望了一眼，然后，开口道：“唐恩。”
“我的名字叫唐恩。”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把门带上。
少年没有注意到，虚空中，一双红色的眼瞳悄然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 * *
中庭，飘落小雪，小女仆艾丽莎站在雪地中挥舞着长剑，一下一下，有板有眼，模样认真，态度专注，连那一头浅粉色的长发逐渐被雪花覆盖了也没有注意到。
长廊上，卡尔默默地注视着少女练剑。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扭头望去，正好看到唐恩停在了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艾丽莎的身影。
“她很像你。”
卡尔忽然开口道：“你当初也是这么学剑的。”
唐恩点头：“艾丽莎在剑术上有很强的天赋。”
“与你相比呢？”
“只强不弱。”
“你太谦虚了。”
“我说的是实话。”唐恩笑了笑：“我还差得很远呢。”
卡尔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道：“她的剑术，是你教的吧？”
“嗯。”
唐恩没有否定。
“我看得出来，她握剑的姿势，挥剑的动作……有很多习惯都和你很像，而且，这些习惯也是你从小姐那里学来的。”
老者语气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却让少年一阵恍惚。
曾经，特蕾西亚教他学剑；如今，他教艾丽莎学剑。然而，事实上，他和她学到的，都不只有剑术这一点。
那些微小的习惯，也可以说是一脉相承吗？
他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得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我……并没有把讨魔剑术教给她。”
“没关系。”卡尔却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的她，和当初的你简直一模一样。所以，你把讨魔剑术授予她也没关系。”
“这种剑术，本就是为了讨伐魔族诞生的，掌握的人越多越好。只可惜，掌握这门剑术需要很出众的天赋，没有天赋的人强行学习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勇者家族才会将其封存，哪怕时至今日已被外界误解。”
“日后，你若是遇到有天赋学习这门剑术的人，也可以传授给他。”
“就和当初小姐传授给你一样。”
唐恩沉默，然后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
“我，想参加诞生之礼。”
雷炸响，卡尔心中骤起波澜。他扭过头，目光落在唐恩平静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惊讶的情绪：“诞生之礼……你确定么？”
“嗯。”
唐恩点头，没有犹豫，态度坚定。
”卡尔望着眼前的少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虽说是个很倔强的人，但也没想到，会倔强到这种地步。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问道。
“我知道。”
唐恩轻声回答。
从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开始，他就清楚自己会遭遇什么了。
者，都要经过“三礼”以确定自己勇者的身份，第一礼是“苏醒之礼”，象征着勇者候选人的诞生；第二礼是“圣剑巡礼”，象征着勇者候选人的成长；第三礼是“诞生之礼”，这一礼会正式确认勇者的身份，也只有通过这一礼，勇者才能真正获得圣剑多特蒙德的使用权。
在“诞生之礼”上，勇者候选人需要面临来自大陆各地诸多强者的挑战，并且要一一将他们击败，以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成为勇者。据说这一礼诞生的渊源是初代勇者封印魔王后，伴随着圣剑多特蒙德一同传承下来的遗嘱，即“以大陆最强之人为勇者，封印魔王”。如果勇者候选人在这一礼上被挑战者击败，那么，根据初代勇者的遗嘱，勇者的身份将会被那名击败他的挑战者所继承。连续九十九代勇者都出自艾因罗贝迪亚家族，时至今日，大部分人都已经忘却了初代勇者的遗嘱，仅仅是将“诞生之礼”作为一个过场，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拥有圣剑多特蒙德的艾因罗贝迪亚家族成员往往会因为历任勇者意志与经验的传承而飞速成长，击败其他的挑战者，确立自己最强的地位，从而成为勇者。在千年来的历史记载中，可从未出现勇者候选人被挑战者击败的事情。
可是，唐恩却不这么认为。
虽然心中觉得初代勇者留下这样的遗嘱与圣剑多特蒙德只会选择艾因罗贝迪亚家族的传人作为勇者继承人的做法相互矛盾，但在他从书籍上看到关于“诞生之礼”的记载后，他几乎很快就肯定，这是自己必定要前往的未来。
“因为，特蕾西亚也是我想保护的人。”
少年仰起头，眺望苍穹，目光坚定。
他想保护很多人，特蕾西亚也是其中之一。但是，特蕾西亚是勇者，如果她是勇者的话，就不可避免要走上牺牲自己封印魔王的道路。为了保护她，唐恩唯一所能做到的，便是在诞生之礼上击败她，取代她身为勇者的身份，代替她去封印魔王。
“这是你的觉悟吗？”
卡尔目光复杂。
“不，是我的道路。”
唐恩如此回答道。
“原来如此……吗？”
卡尔转头，轻叹一声：“我从小看着小姐长大，自然也不愿意看到她因此而死去。”
“那我便代替她死去！”
清澈的目光，却带着十分的倔强，让卡尔不禁有些动摇：“……你明白吗，那是希望渺茫，不如说几乎没有希望的道路。”
“因为，历史上还从未有这样的先例……”
不惜生命想要成全名声的人自古就有，但千年来，从未有人能在诞生之礼上击败勇者的候选人。并且，除了初代勇者以外，历任勇者都是一代比一代强，到了特蕾西亚这一代，她的天赋更是决定了她实力增长的速度。仅以现在的唐恩的话，甚至连她的背影都无法企及。
“就算如此！”
唐恩开口，打断了卡尔的话：“就算如此，我也想去尝试一下！”
“哪怕必须创造历史！”
少年的言语掷地有声，声音在风雪中传递，一直飘向很远的地方。
中庭，小女仆挥剑的手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迟滞。
她目光有些恍惚。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你，去挑战一个看似渺茫的可能性；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你，去牺牲自己的生命；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你，去创造历史……
那样的人，是确实存在的。
可惜，却不属于自己。
* * *
纯白剑光划过，逃窜的魔将发出凄厉的哀嚎，狼狈不堪地往远处逃去。
海上波涛起伏，不知不觉间，少女已追出了数千里的距离。
碧蓝色的眼眸望着魔将逃离，却没有任何波动。
他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不管他逃到哪里，自己都会追上去，将其彻底灭杀。
不仅是因为他是与秩序为敌的混沌魔族，同时也是因为，他触碰到了少女心中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
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晚的场景，少年浑身浴血的模样至今令她心有余悸。
再晚那么一步，她便会永远失去他。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少女永远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因为，现在的她，承受不起那样的痛苦。
无论是失去他，亦或是……
“呼！”
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在狂风中飘扬的金发宛如一面旗帜，如此璀璨。
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已出现在数千米外。
追杀还在继续。
谁说勇者便不能有属于自己的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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