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法斯塔尼亚,御花园内,冬日寒风凛冽,草木凋敝,万物萧瑟,帝国的君主苏尔·因觉罗身披纯白长袍,缓缓走在幽邃的小径上,身后跟着金发蓝眸的中年男子,正是艾因罗贝迪亚家族的族长卡尔波加。
此时,两人正在商讨关于半个月前发生于伦达的事情,由于修斯达行省战况焦灼,而艾纳行省也出现了魔王军活动的踪迹,所以这份情报传递到苏尔·因觉罗手中的速度有点慢。
了这份情报后,苏尔·因觉罗第一时间找到了卡尔波加,因为,这份情报与当代勇者特蕾西亚,也即是卡尔波加唯一的女儿有关。
“伦达城一战,当代勇者特蕾西亚及时赶到,与血之魔将正面交战并将其重创……卡尔波加卿,你有个好女儿啊。”
苏尔·因觉罗意有所指。
卡尔波加一脸严肃,不苟言笑,摇了摇头:“还差得很远。”
“若非杰斯特与其他要素强者先消耗了血之魔将的力量,他也不会如此简单被打倒,特蕾西亚只是时机正好罢了。以她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战胜魔将级别的魔族。”
在唐恩和卡尔看来,特蕾西亚的进步简直突飞猛进,然而,卡尔波加却嫌不够。
因为,特蕾西亚最终要面对的,不是血之魔将这种级别的魔族,而是魔族之王,魔王军的统率,直接导致了大陆千年来魔族之灾的罪魁祸首——魔王。
仅仅因为这种程度的提升便骄傲自满的话,最后无疑会败得很惨。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严格啊,哪怕是对自己的女儿。你明明知道,无论如何,她最终都会……”
苏尔·因觉罗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卡尔波加却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那也是命运……以及她自己的选择。”
他轻声道。
那一日,特蕾西亚接过圣剑时眼中的坚毅与决然,他绝不认为是虚假的。
苏尔·因觉罗摇了摇头,恍惚间却看到朵朵晶莹雪花飘落,顿时叹了口气,让人很难相信,这位平日里一向显得雄才大略英武豪爽的“怒炎君王”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伤春悲秋的姿态。
他当然不是在为了下雪而叹气,只是想到了某一件事情。
“为何直到现在,初代勇者的封印都还如此古怪呢?”他仿佛是自言自语,说道:“既然魔王可以挣脱封印,那么便说明初代勇者的封印并非很稳固,可是,除了手持圣剑的历任勇者以外,却无一人可以突破,千余年来,都是如此。”
如果其他【奇迹】强者也可以突破初代勇者的封印,与勇者一同在终末之野与魔王战斗,说不定有可能将魔王彻底封印。可是偏偏千年来,那封印都是如此古怪的样子,好像对内脆弱,对外稳固,让人疑惑。
哪怕采取了强硬的措施,似乎也没有办法突破。
“确实古怪,但是,陛下,我们一直都在努力。”
卡尔波加声音低沉,他所说的“我们”,似乎还另有所指:“终有一天,我们能解开这个谜团。”
到那个时候,将不会再有魔王军肆虐大陆。
苏尔·因觉罗沉默了一会,然后洒然一笑:“说得也是,倒是我太着急了。”
魔王军能在大陆上肆虐那么长的时间,必定有其诡异的地方,想真正解开这个谜团,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做到的。
想通了这一点后,他便不再纠结,而是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说起来,在这份情报中同时还提到了另一个人,也是伦达城一战的关键人物,是个名叫唐恩的小子,年仅十九便是要素深化,自身剑术强大,而且……”
他顿了顿,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他所使用的剑术,也是讨魔剑术。”
卡尔波加闻言,顿时愕然。
天空中,雪花飘落,逐渐迷蒙了万物。
* * *
虽然一再装死试图蒙混过去,但在唐恩几次催促之下,猫人少女轲最终还是顶着一头雪花爬进了房间。
她一边扫去头顶的积雪,一边望着唐恩:“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如果是以前还好,但现在唐恩受了伤,怎么可能还有这么敏锐的感知能力?
面对她带着强烈疑惑的眼神,唐恩淡淡开口道:“你的气息,有一瞬间的波动。”
尽管猫人少女反应很迅速,很快掩盖了这短暂的气息波动,但还是太过明显,以至于被唐恩轻而易举察觉到了。
很凑巧的是,她气息波动的那一瞬间,刚好是卡尔谈到特蕾西亚失去了圣女身份的时候。
唐恩有些好奇,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轲扫掉了头顶的积雪后,见唐恩还望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窃听者”的身份,顿时表情一僵,极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干、干嘛?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哦……”
唐恩微微一笑:“猫人的听觉不是很敏锐的吗?”
“啊、啊……是这样呢……”
轲眼神飘忽,游移不定,始终不敢直视唐恩。
唐恩见她这模样,哑然失笑,其实这也并非是不能透露出去的事情,只不过涉及到身为勇者的特蕾西亚,所以卡尔才会那么谨慎。既然轲不想说的话,那唐恩也不会强迫她。
“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吧,顺便帮我把艾丽莎叫过来。”
他大方地放过了猫人少女,后者闻言,先是一愣,有点不可思议地望了唐恩一眼,然后试探性地迈出一小步:“那我走咯?”
唐恩没有理她。
她又迈出一小步:“我真的走了?”
唐恩还是没有理她。
轲一路试探着走到了门口,唐恩始终没什么反应。少女站在门口,扭过头,最后一次确认唐恩没有追究的意思后,“呀”一声喊了出来:“难以置信!你这个小气鬼居然也有这么通情达理的一面!”
我哪里小气了?
唐恩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之前以“不给饭吃”这件事威胁她,给猫人少女带来了惨痛回忆的缘故吧?
不过如果轲非要他追究的话……
“那你先留下来吧。”
他很认真地说道:“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额!哈?”
猫人少女轻盈迈出的脚步顿住,她僵硬地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勉强:“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把你听到的告诉我,因为我看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才没有很期待啊白痴!!!”
猫人少女一甩门,一路狂奔而去。
唐恩看着房间的门被她重重地关上,发出“嘭”的巨大响声,表情不变,淡淡嘱咐道:“别忘了叫艾丽莎过来。”
房外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唐恩轻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
雪花飘落,拉出白色的帷幕,逐渐冷却了战火之后的城市。
* * *
“诶!?”
艾丽莎停下挥剑,睁大了眼:“你说,唐恩大人叫我过去?”
轲点头。
“你出卖了我?”
小女仆泪眼汪汪。
“才没有!”轲为了自己的节操,断然否定:“是那家伙自己要找你的,关我什么事?”
“是吗?那就好。”
艾丽莎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长剑收回鞘中,挂到墙上,然后提着裙角便要赶去唐恩的房间,一边走还一边碎碎念叨:“唐恩大人这种时候叫我,应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这时候,轲叫住了她:“艾丽莎,等一下!”
“哎?”
小女仆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轲大人?”
“告诉你一个秘密,是我刚刚偷听到的。”猫人少女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之后,贼兮兮地凑到小女仆耳畔,轻声说道:“唐恩那家伙,好像认识那位传说中的当代勇者,就是那天晚上忽然出现击退了血之魔将的那个女的……诶!?艾丽莎,你怎么了?艾丽莎!?”
轲的手在艾丽莎眼前来回晃动,好一阵后,小女仆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啊!?没、没什么!”
“是、是这样吗?原来是勇者大人啊!”
“难怪这么厉害,可以打败那么强大的魔族!”
“居然认识传说中的勇者,唐恩大人也很厉害呢!”
她边说边笑着,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很勉强。轲看出了她的不对劲,顿时皱眉:“艾丽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话音刚落,小女仆便大声反驳道:“没!没有!我很好!”
她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涨红了脸。轲没有料到一向柔弱的艾丽莎居然也会用这样激动的语气说话,一时间居然呆住了。
小女仆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激动,低下头去:“我、我……”
她用手指揉搓着衣角,好半天了也没想出什么理由,最后索性不解释了,直接扭过头,离开了房间:“我现在就去找唐恩大人!”
语气急促,像是在逃离什么。
猫人少女站在原地,望着她逃离的背影,摸了摸头,有点不解。
* * *
飘落的雪花逐渐覆盖了中庭。
小女仆奔跑在长廊上,不知为何,眼眶红红的。
她边跑边喘气,喘得太剧烈,以至于呛到了。
却还是没有放慢速度。
脑海中不断闪现的,始终是那一天,金发蓝眸的少女望着黑发黑眸的少年时,眼中满溢而出的温柔。
原来,她居然是勇者吗?
原来,勇者是这么强大的人吗?
原来,只有像勇者这么强大,才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吗?
原来,唐恩大人居然离她如此遥远,像站在山巅,高不可攀吗?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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