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的魔女隐藏在虚空中，静静地观察着这场战斗，寻找着收割灵魂的机会。

而如今，这个机会出现在了她眼前。

恩的少年，在面对血之魔将这样强大的敌人的时候，出乎意料地表现出了坚定的信念，这让他的灵魂迎来了第二次的升华。当升华完成，他死在血之魔将手下的时候，天秤的魔女便能收获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最纯粹的灵魂。

这是她一千多年来苦苦寻找但却始终无法找到的，如今，命运把少年送到了她面前，她自然不会放过。

但是——

“还不够啊。”

她缓缓举起手。

到最强大最纯粹的灵魂，就必须等待第二次升华的完成，但是，少年却似乎已经坚持不到那时候了。

他的意志纵然坚定，身体也无法再承担起高强度的战斗。

在升华完成之前，他便会死在血之魔将手下，到那个时候，天秤的魔女所收获的，只不过是一个升华到一半的灵魂。

所以，她要改变这一点。

反正，从她和少年签订契约的时候开始，两个人就因为契约而产生了某种联系，原先附加在她身上的禁忌，也被她完全无视了。

已经打破的禁忌，又何必介意再打破一次？

魔女伸出手，指尖对着地面上撑着长剑固执站着不肯倒下的少年。

一团朦胧的灰色光点脱离她的指尖，飞向那少年，并融入了他的体内。

没有人发现这一动静。

魔女表情淡漠，那是属于“法则代行人”力量的一部分，是超越了凡人极限的力量。

哪怕只是一点，都足以产生神奇的效果。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融合了那团灰色光点的唐恩身躯忽然微微一颤，从胸前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一下子减缓了许多，体内仿佛有新的力量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

黑色的眼瞳中，若有所思的光芒一闪而逝。

但是，少年很快摆脱了那些多余的想法，握紧手中长剑，在这新生的力量帮助下，身躯坚定地站起，长剑锋芒直指眼前的血之魔将。

即使刚刚便遭遇了接近死亡的危险，他依旧忠实地履行着自己所说的诺言——

无论如何，都要战斗！

“什么！？”

血之魔将失声，他难以想象，在遭受了如此严重伤势之后，少年居然还有力量对自己发起反击。

这家伙……是怪物吗？

身为怪物的他，心中反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唐恩才不会理会血之魔将心中的震惊，他只是遵循着自己的信念，挥动手中长剑，往血之魔将的心脏刺去。

然而，即便是有这股新生力量的支持，已经身受重伤的他力量还是太过弱小了。

血之魔将咬牙，手中镰刀一挥，又是一道污秽的血光闪过，少年渺小的身躯再度被击飞，同时，身上也多出了一道新的伤痕。

他重重地摔在了废墟之中，又溅起一片尘埃。

这一回，总该解决了吧？

血之魔将皱眉。

他不准备再给唐恩任何机会，举起手中镰刀，便要赶尽杀绝，彻底将少年消灭。

然而，天秤的魔女等待许久的机会，又怎会如此轻易便让其破坏呢？

皱眉，红宝石一般的眼眸注视着倒在废墟中的少年，看到了他的灵魂。此时，熊熊燃烧的深红色烈焰已经化为线条，逐渐覆盖了灵魂的表面，等到这些线条完全覆盖少年的灵魂时，第二次升华便完成了。

在那之前，名为唐恩的少年，绝不能死。

“还不够啊。”

她轻声开口，指尖，又是一团灰色的光点飞出，融入了少年体内。

顿时，少年眼前浮现出了几个身影，沉默寡言的老爹，带着温柔微笑的特蕾西亚，对他微微颔首致意的卡尔……他们都看着唐恩，注视着他，眼中，既有鼓励，也有期待。

是的，自己，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力量再度涌现，少年身躯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喝一声，要素之力早已枯竭的身体居然又涌现出了深红色的烈焰，将他的身躯包裹。少年驾驭烈焰，冲出烟尘，如一道流星往血之魔将飞去。

“烦人的爬虫！”

血之魔将瞳孔收缩，心中居然少有地产生了些许恼怒。

这个人类少年，明明实力如此弱小，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

他无法容忍这样的挑衅，更让他不敢承认的是，面对这名少年，他内心居然隐隐约约产生了些许恐惧。

这不可能！

自己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怎么可能恐惧如此弱小的爬虫！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恐惧不过是错觉，他怒吼一声，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一道血光横扫，直接吞噬了包裹着少年的深红色烈焰，随即，血色镰刀划过一道致命的轨迹，再度将少年击飞出去。

灼热滚烫的鲜血在夜色中飞溅，唐恩的身上又添了一道狰狞的伤口。这一回，他握着剑的手骨头也折断了，长剑飞出，落到了数米之外的地方。

魔女的视角中，少年的灵魂已经有一半被深红色烈焰覆盖。

“不够。”

一声低语，灰色的光点飞出，如之前一般融入了唐恩体内。

这一回浮现在他眼前的，是面无表情的格鲁，抱着酒壶的贝尔以及青色长发的少女，那少女目光柔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芙蕾娅……”

少年低声呢喃着，体内力量涌现，挣扎着，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力量治愈了他的伤，让他的手又恢复了力量。

他捡起自己的剑，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但很快又变得坚定。

少年并非是一个人在战斗。

有很多人，与他同在！

望着再度站起来的少年，血之魔将眼眸中，猩红色的光芒跳动着，宛如火焰。少年朝他咧开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毫不犹豫，握剑冲刺。

血光闪过，瘦弱的身躯被击飞，这一回，血之魔将变得更加愤怒，那狂暴的力量让他两只脚的脚踝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折断。

只是，在这愤怒背后，也未尝不是一种心虚。

魔将握着武器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他轻轻地喘着气，目光死死地盯着废墟中的少年。

这一回，绝对不可能再让他站起来！

深红色的烈焰继续覆盖着少年的灵魂。

“不够。”

魔女目光淡漠。

接下来出现在唐恩眼前的，是风息佣兵团的同伴，鼓着腮帮子的猫人少女轲，以及怯怯的小女仆艾丽莎。

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剧情重复上演。

双腿几乎扭曲、肺部被刺穿、胸口被贯穿、肋骨折断……对于寻常人而言可以说是致命伤的伤势不断出现在少年身上，又不断地被魔女的力量所治愈。少年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地向着血之魔将发起进攻，尽管身躯渺小，但信念却无比坚定。而一次又一次将其击败但却始终无法击杀他的血之魔将，其心中的愤怒也逐渐转变为震惊乃至恐惧。

他恐惧少年那坚定的信念，如果让他活下来的话，对于魔王军而言，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可是，在他坚韧到几乎超越了凡人极限的生命力面前，自己该如何将其击杀？

只能一次又一次，不断将其击飞，然后等着他再度站起来，对自己发起挑战。

“唐恩……大人……”

远处，废墟之上，小女仆艾丽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唐恩大人一次又一次地被击飞，但却一次又一次地再度站起来，他的信念，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无论如何，都要战斗。

看着那倔强少年身上的伤口，看着他的身躯逐渐被鲜红的血液覆盖，小女仆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往下滴落，滴在地上的长剑剑身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心被揪住，整个人像溺在水中，无法呼吸，就像快要死掉。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简直就和头顶的血色潮汐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逐渐地，小女仆眼中的泪水哭干了，她跌坐到地上，缓缓抓住身前的长剑，将其紧紧抱在怀中。

“挥剑的理由，有很多。”

“总有一些东西，是你想保护的吧？”

这些话语，当初只是懵懵懂懂。

直到如今，才意识到它们究竟是如何的沉重。

可是，却似乎已经太晚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没有强大的实力，只能在这里看着唐恩大人战斗，看着他受伤，无能为力。

小女仆的啜泣声，逐渐在夜色中传开。

* * *

杰斯特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中羞愧自惭不甘无奈皆有。

他也受了伤，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几乎被击中心脏，这伤势让他难以继续战斗，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在原地苟延残喘，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少年一次又一次站起来，一次又一次继续战斗的倔强身影让他动容了，甚至，感到惭愧。

因为，唐恩到现在为止遭受的伤势，远远比他严重，可是，他依旧没有放弃，以渺小的身躯对血之魔将发起了一次次的挑战，那紧握着剑的手未曾放松。

与其相比，自己，或许太过卑微了。

杰斯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个身影，那是一个有着花白发须，面容和蔼的老者，曾经，杰斯特尊称他为“老师”。

那老者指导他剑术，帮助他掌握剑势，并且，对他说过——

“比力量更重要的，是心。”

“唯有心，才能驾驭力量。”

“杰斯特，不要忘记，永远拥有一颗强者的心。”

他的话语浮上心头，过往的景象历历在目。

强者的心……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