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唐恩的声音在长廊间回荡，伴随着寒风呼啸，穿入夜色。

一开始，他以为这潜伏在暗中偷袭他的少女是噬虚教派派来的刺客，但后来战斗时却发现，她的出招虽然很凌厉，气势也咄咄逼人，但却并没有带着杀意，显然并不想对唐恩下杀手。因此，唐恩才没有在战斗中使用要素的力量，眼前的少女虽然实力不弱，但只要唐恩使用要素之力，还是可以很轻易击败她的。

当然，这名猫人少女没有杀意不意味着唐恩可以轻易忽略她偷袭自己的这一件事，更何况，对方死死盯着米斯特里尔的目光让他颇为疑惑与好奇。

显然，这件事背后必有隐情，唐恩所要做的，便是尝试从猫人少女口中探明事情的真相。

在他平静的目光注视下，猫人少女头顶白色的猫耳动了动，而后轻声开口，声音清脆，富有活力：“米斯特里尔！”

“把米斯特里尔还我！”

“不然的话！”

她冲着唐恩龇了龇牙，大概是想威慑他，但鉴于其可爱的外表，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米斯特里尔？”

唐恩皱眉，同时也注意到，猫人少女的说法不是“给我”，而是“还我”。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你说还给你……但米斯特里尔本就是我的佩剑，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盯着猫人少女的眼眸，试图从中看到一丝心虚的神色，但非但没有，反而还看到了些许恼怒。

“你胡说！”

少女指着唐恩，手中的锯齿匕首匕尖正对着唐恩的脸，她看着唐恩的表情，好像是被污蔑了的好人看到污蔑自己的那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谎一样，很气愤：“米斯特里尔明明是我们一族世代守护的圣物，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佩剑？”

“呸！不要脸！”

她冲唐恩吐舌头，扮鬼脸。

不仅是外表，就连内心也格外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特质。

唐恩无视了她的鬼脸，轻轻摇了摇头：“米斯特里尔和你们一族——猫人族有什么关系？”

“谁和你说是猫人族了！”

少女闻言，气得差点跳了起来：“这和种族没有关系，是我们侍剑一族的使命，圣剑米斯特里尔本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纪元，需要被侍剑一族封存保护的圣物，它落到你手中完全是个意外。我现在不过是按我师傅的命令，前来收回你手中的米斯特里尔！”

侍剑一族？使命？意外？收回？

这复杂的信息量让唐恩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爹把米斯特里尔交给他之前，好像确实说过，米斯特里尔是上一个纪元最强大的国家，摩云帝国的遗产，能够流传到这个纪元完全是因为它材质特殊，是以陨星碎片辅以摩云帝国魔导科技制作而成的。但是，这个什么侍剑一族，他却完全没有听老爹说过。

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一席话便把米斯特里尔拱手相让。

“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米斯特里尔是老爹传给我的佩剑，和你所说的侍剑一族，完全没有关系。”

话刚说完，便见猫人少女忍不住开口反驳道：“谁说没有关系的，你也是侍剑一族的人啊！”

话音落下，少年瞳孔骤然收缩。

“你说什么！？”

他急声开口，激动之下，甚至往前踏出一步，让猫人少女吓了一跳，像是害怕一般往后缩了缩，有点底气不足，但却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有什么好激动的，这是事实。没有摩云王室血脉或者侍剑一族血脉的人，怎么可能驾驭米斯特里尔，更不要说是让米斯特里尔苏醒了！”

没有摩云王室血脉或者侍剑一族血脉的人，无法驾驭米斯特里尔，也不能让米斯特里尔苏醒……摩云帝国覆灭，王室血脉应该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所以，如果少女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确实就是所谓的侍剑一族后裔，而相对应的，老爹的身份……

少年怔在原地，下意识低下头，望向手中的米斯特里尔，久久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猫人少女望着唐恩的表情，眨了眨眼，心中有点不可思议——莫非，眼前的少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不知道流淌在自己身上的血脉，更不知道自己从出生以来便背负的使命？

可是，若是如此的话，那么，他是为了什么而战斗到现在的？又是如何在不了解一切真相的情况下得到圣剑米斯特里尔认可的呢？

少年背后的故事宛如一个谜团，引诱着她不断去猜测，甚至生起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猫人少女狠狠甩了甩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甩出了脑海，这才清醒下来，探头探脑地望着唐恩，确认唐恩没有因为无法接受这复杂的信息量当场变成白痴后，才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那么……你现在了解情况了吧？如果了解的话，就把米斯特里尔还给……哇！”

唐恩忽然抬起头，眸中好似有凌厉剑光一闪而过，吓得少女脑袋一缩，整个人贴在了墙壁上，显得很弱气，全然没有之前刚出现时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唐恩也没有在意她丢人的表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行。”

猫人少女顿时睁大了眼，张口欲言，唐恩却抢在她之前开口了：“且不说你这些话是不是都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把米斯特里尔交给你。”

“这是老爹给我的剑，所以，能收回它的也只有老爹。”

“如果你想硬来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少年举起剑，对着窗边的少女，语调平静：“现在走的话，也还来得及。”

“你！”猫人少女对他怒目而视，声音因为气急而显得有点尖锐：“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只是一把稍微锋利不会磨损的剑而已，你干嘛抓得那么死？你根本不知道这把剑真正可怕的地方……”

“我确实不知道。”唐恩轻轻打断了她的话，眼眸淡然，不见丝毫波澜：“我只知道，对于我来说，这绝对不止是一把普通的剑。”

它是我并肩作战的伙伴，是我保护同伴的依靠，是老爹对我的期盼，也是……连接我与她之间羁绊的凭依。

从少年的眼眸中，猫人少女分明看出了这样的意味。

怎么感觉，自己变成了夺人所好的恶人？

她有点心虚地低下头：“不、不可理喻！”

“我不管啦！反正在你交出米斯特里尔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少女纵身越过窗户，往窗外的夜色跳去。

唐恩缓缓走过去，望向窗外，只看到了天空中深沉的黑暗以及脚底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城外，河流蜿蜒，往远方曲折，橘黄色的灯火带来光明的同时也诞生黑暗，光与影相生，一切都如此自然，唯独失去了那名少女的身影。

又消失了？

他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太过在意，收剑回鞘，转身往城主的书房走去，面色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握着剑柄的手却始终抓得紧紧的，没有放松。

老爹，那名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爹，到底对自己隐瞒了多少事情呢？

他的身份、他的实力、从未出现过的母亲、米斯特里尔、所谓的侍剑一族、还有关于上个纪元那个古老的帝国……一切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了迷雾之中，少年无法看透之后的景象。

但是，他相信，老爹永远不会害他。

更何况，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夜色中，少年的背影如此孤独，步伐却沉稳而坚定，未曾有丝毫犹豫。

* * *

“算算时间，轲也差不多该找到那孩子了吧？”

帝国自治领流原山，山谷的小木屋内，老猫人莱恩忽然开口说道。

坐在他对面，黑发黑眸的男子约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有太在意：“反正她是不可能从唐恩手中取回米斯特里尔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很了解那孩子，他和我一样倔强。”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莱恩瞥了他一眼，又哼了一声：“那得看那孩子能不能战胜轲。”

“自然可以。”

“你就这么相信他？”

“我只是愿意相信她的力量。”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莱恩才默默叹了一声：“你果然还是忘不了她。”

“忘记这种事情，又不是说做便能做到的。”

“确实。”

莱恩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大概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话锋一转，说道：“说起来，你想在我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约翰摇了摇头：“大概，会一直待到……预言印证的那个时候吧。”

预言印证……莱恩目光闪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追寻一个渺茫的可能性，值得吗？”

“不管是你，还是公主……天秤的魔女，都在一次又一次地干涉新纪元的世界。”

“天秤的魔女也就罢了，她实力强大，至于你……”

他看了一眼约翰，摇了摇头：“太疯狂了，如果是我，我宁愿不去这样选择，因为，你不知道那孩子到底能不能做到，或者说，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

约翰沉默了一会，忽然仰起头，闭上眼，低声自语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不知道的人，是你啊。

被我们瞒住的人，也是你，甚至所有人。

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我和她在万象之星维恩泰德之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因此，才会有这样苦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