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输给你的欲望,法卡斯。”
“我们相信着你,并始终愿意相信你。”
“用你的心去战斗,不要有太多负担。”
……
团长他们的话犹在耳畔回荡,但我却似乎要与他们的期望背道而驰了。
背负着杀戮之血的狼人,如同游离在秩序之外的幽灵,无论何时,都是不自由的。这并非取决于他们的内心,而取决于他们的血脉。身为孤单的游魂,我们不会有同伴,也不会有朋友,只是孑然一身,以月光为火,照耀自己,独自取暖。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将面临这样的人生。
但是,当团长他们决定接纳我的那一刻,我便明白,从此以后,他们便是我独一无二的同伴,没有人可以代替,也没有人可以夺走。
我会做他们最为锋锐的利爪,为他们扫除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
就好比现在一样。
纵然身死,亦无所憾。
* * *
笼罩着大殿的黑暗之中,法卡斯仰起头,肆无忌惮地吸收着涌入体内的混沌污血,身上的毛发逐渐变得污黑,与原来的墨色不同,那是更加深沉更加接近黑暗的颜色,预示着法卡斯已经在迷失自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他的双眸中,更是燃烧起了幽绿色的火焰,如同黑夜中燃烧的鬼火,充斥着邪恶与诡秘的气息,让人望了,不寒而栗。
伴随着法卡斯身上气势的不断攀升,有点点幽绿色的火光在他的身体周遭浮现,却又很快熄灭,大殿的空气逐渐变得滚烫灼热。这种感觉唐恩十分熟悉,甚至也曾经亲身经历过,那就是,要素的觉醒。
威卡说过,其实,法卡斯早已经到了觉醒要素的边缘,所缺少的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但他担心万一自己哪天被杀戮之血控制,觉醒要素后爆发的力量会给同伴们带来更大的伤害,于是一再抑制着觉醒,始终未曾主动寻找这个契机。而到了现在,同伴们都已倒下,为了保护同伴,他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为此,不仅需要主动激发体内的杀戮之血,也必须觉醒强大的要素之力,才足以击败眼前的血魔。
要素的觉醒前提是深陷险境,灵魂受到极大的刺激,法卡斯如今被混沌污血侵蚀,体内的杀戮之血正在觉醒,自我意识与灵魂都将被这血脉污浊,这种情况,和真正生命受到威胁的险境也没什么区别了,甚至可以说,灵魂所受到的刺激还要大于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
只是,法卡斯觉醒的火之要素,火焰的颜色和一般的火之要素不一样,而是与唐恩一样的特殊火焰。如果说唐恩的深红色烈焰象征的是更加强大的力量与汹涌不息的信念的话,那么,法卡斯所觉醒的幽绿色火焰更多的象征着恐怖的破坏力与惊人的杀戮欲望。哪怕仅仅是望着那火焰,都会让唐恩感到一阵心悸的感觉。
那是与狼人一脉相承的火焰,或许可以称之为,杀戮之炎。
毫无疑问,血魔也从正在同时觉醒杀戮血脉与火之要素的法卡斯身上感到了强烈的威胁,顿时顾不上之前的种种想法,只是猛地挥手,下一秒,黑暗之中潜伏多时的半魔教徒窜了出来,朝着此时已被幽绿色火焰整个包裹的法卡斯冲去,试图趁他还未完全觉醒时,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与此同时,血魔也迈开脚步,庞大的身躯以惊人的速度朝法卡斯掠去,巨爪中握着的血色镰刀高高举起,吸收着虚空中游离的血气,散发出污秽邪恶的光泽。
但是,就在这时,一个被他刻意忽略了的人却出手了。
望着气势汹汹往法卡斯扑去的半魔教徒与血魔,唐恩目光一凝,在这一刻放弃了对体内混沌污血的净化,放在心脏处的手微微举起,顿时,有无穷无尽的深红色烈焰呼啸而出,如同爆发的浪潮涌去,一瞬间便包围了法卡斯四周的空间,将他保护了起来。在这深红色的烈焰之中,那些半魔教徒被秩序之炎焚烧着,发出凄厉的哀嚎,缕缕魔气被烈焰蒸发,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虽然不知道让法卡斯顺利觉醒杀戮之血这样的抉择是否正确,但唐恩却是下意识做出了他的选择。在他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朦胧黑暗中的一点亮光,而那,就是改变这已注定好的结局的唯一希望!
体内,混沌污血失去了火之要素的压制,更加狂暴焦躁,唐恩皱眉,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被烈焰包裹的法卡斯,透过幽绿色的火焰,看到了他的眼眸。
那逐渐被血色占据,与混沌的魔族一模一样的眼眸。
他的杀戮之血觉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试图偷袭法卡斯的半魔教徒被唐恩以火之要素的力量抵挡住了,但火之要素却无法挡住实力强大的血魔。在滚滚燃烧的烈焰之中,血魔庞大的身躯显得格外显眼,污秽的黑红色血液不断从他身上的管道中流出,铺陈在烈焰之上,汇聚成了一条血光弥漫的道路。顺着这条道路,血魔一路破焰前行,势如破竹般来到了法卡斯身前。
没有犹豫地,他挥下手中的血色镰刀,直往法卡斯砍去,在半空中带起一道阴惨的血光。顺着那道血光望去,法卡斯的身影呆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唐恩瞳孔收缩,坎迪丝捂住双眼不敢再看,而血魔脸上则浮现出了狰狞丑陋的微笑。在三人或不安或嚣狂的心情之中,那道血光穿过了法卡斯的身躯,将其一分为二。幽绿色的火焰蒸腾燃烧,却又很快消逝。
失败了吗?
唐恩颓然地握紧拳头,但很快,他便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迅速将目光投到了血魔身后那片汹涌燃烧的火海之中。被血光一分为二的法卡斯扭曲了一阵,化为虚影消散于无形。顿时,血魔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他缓缓回过头,却看见,此时,深红色烈焰汇聚而成的火海已经被另一种颜色所侵蚀并逐渐取代,那是如黑夜中独狼的眼眸一般深邃而残忍的颜色,哪怕是混沌所创造出来的,最为浓郁最为深沉的黑暗,也无法排斥这种幽绿色的火焰,反而只能被逐渐燃烧,消散无形。
毕竟,狼,本来也属于黑暗的一部分。
杀戮之血,从某种意义上,也和混沌同源而生。
烈焰汹涌燃烧,逐渐包裹了整个大殿。从这幽绿色的火焰上,唐恩不但没有感受到要素之力的秩序与光明,反而感受到了与混沌一样的冰冷与残酷。
那就是,法卡斯的选择,是吗?
看着那在火海中一闪而过的阴影,唐恩若有所思。
血魔站立在原地,望着眼前的幽绿色火海,面色阴郁。在他的感知中,自己手底下的半魔教徒数量正在逐渐减少,而虚空中游离的混沌魔气反而愈来愈多。很显然,法卡斯正在火海之中清理他的手下,面对觉醒了杀戮之血以及火之要素的他,那些半魔教徒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让血魔感到愤怒乃至屈辱的却并非这个,而是因为,他居然不敢进入火海之中,阻止法卡斯这种肆无忌惮的举动。
从那片火海之中,他感受到了切实存在的威胁,是足以危及到他生命的那种威胁。虽然不愿承认,但血魔还是不得不肯定一点,那就是,如今的法卡斯已经有了和他一战的余地。
至于胜负,或许就只能等真正交战的那一刻才能看出来了。
唐恩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以火之要素的力量净化体内的混沌污血。在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他体内原先狂暴的混沌污血也安分了不少,只要再给唐恩一点时间,他就可以把它们完全净化,到时,和法卡斯一同对付血魔,未必就没有获胜的机会。
然而,血魔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转过身来,望着唐恩,眼中猩红色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思考什么。唐恩瞳孔骤缩,内心正紧张不安的时候,却忽然见血魔移开了目光,放到了位于那片幽绿色火海最外围的坎迪丝身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幽绿色的火焰虽然蔓延了整个大殿,却唯独绕开了这里,让坎迪丝以及其他倒下的同伴没有被影响到。
见血魔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坎迪丝身躯略微颤抖,随后咬牙,举起手中短剑,目光坚定,似乎要和他战斗到底的样子。
“愚蠢!”
血魔见此,轻蔑一笑:“就先从你开始好了。”
法卡斯还隐藏在火海深处,不肯露面,在与他对决之前,血魔决定先把其他不稳定的因素给清除。而坎迪丝以及她那些倒在地上生死未明的同伴显然就属于不稳定因素的一部分。
只是,在他刚刚迈开脚步,脚掌尚未来得及落到地面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幽绿色的火焰从火海中飞出,如离弦之箭朝他射去。血魔狰狞的脸庞上露出意外的神情,略微一侧,那道火焰从他的手臂边擦过。然而,纵然只是擦过,也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片焦黑,覆盖着他体表的黑红色鳞片在这幽绿色火焰面前,似乎根本起不到任何防御的作用。
见此,血魔目光逐渐变得凝重,从这道火焰身上,他没有感受到炽热的高温,虽然似乎是火焰,但那滚烫的温度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却如同深渊之底的寒冰,冰冻刺骨,直接灼烧他的灵魂,就和混沌的魔焰一模一样。
或许,应该说那是另一种概念上的高温。
他无心去关注坎迪丝,缓缓转身,却看见,火海之中,一个高大的黑影正踏着烈焰,缓缓走来。
一对血红色的眼眸,悄然靠近。
黑暗匿踪,阴影潜伏,唯有杀戮的欲望,正在膨胀。
名为杀戮的使者,诞生于血脉,却来自于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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