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同样的终点

作者:雪云|发布时间:2023-12-16 10:53|字数:3977

这之后的日子一片平静,在芙蕾娅以及她的那些家族护卫手下,唐恩和其他士兵一起接受了艰苦的训练。当然,这艰苦也仅是对于其他人而言,对于他只能说是一种习惯了。

除了训练之外,他还要教导格鲁学习剑术,后者的天赋并不出众,但却能吃苦,有毅力,硬是用病态般的执念坚持了下来,可以说是勤能补拙的典范。

唐恩虽然很担心他胸中燃烧的仇恨火焰最终会害了他自己,但却找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劝说他。

对于格鲁来说,好像剑到底是该为了保护他人,亦或者是该为了仇恨而挥动,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剑刃是否足够锋利,是否足以砍下魔王军的脑袋。

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大事,凡纳伊依旧和以前一样繁荣,好像所谓的魔王军侵略只是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笑过之后,大家都把它给忘了。

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帝国历1066年7月15日。

这一天正好是休息日,芙蕾娅的训练虽然很艰苦,但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每周都会空出半天给士兵休息。这会儿,大部分士兵都跑出去寻欢作乐以慰藉自己这几天训练留下的创伤了,还留在驻地里的寥寥无几,唐恩便是其中一个。

他也想回杜伊勒领看望一下老爹,了解一下村子最近的情况,但杜伊勒领距离凡纳伊实在有点遥远,半天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来回一趟。横穿阿道尔山脉倒是还有可能,只是阿道尔山脉内现在光是苏醒的魔族就有数万,一旦被发现,凭借唐恩现在的实力实在很难成功逃脱。

于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练剑了。所幸也不是一个人练剑,而是拉了同样无事可做的格鲁当陪练,或者说,是他通过实战,指导格鲁剑法。

正当两人顶着烈日在校场上打得有来有回之时,一到休息时分就离开了驻地的贝尔居然回来了,并且还主动邀请唐恩和格鲁和他一并外出。

他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表情,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滑稽地挑动:“我不是说过了吗,要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他这么一说,唐恩倒想起来了,他确实说过这句话,不过他说这句话的时间是半个月前。

“这就是你所说的过几天?”

唐恩一脸怀疑。

“额。”

贝尔显出尴尬的表情,又很快恢复如初:“差不多,差不多,去不去啊?”

“我无所谓。”

唐恩耸了耸肩,他确实无所谓,习练的剑术在几年来的艰苦训练中早已成为了本能,无论是在校场,亦或是在其他地方,他都可以不受任何干扰地练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有剑,就足够了。

“那你呢,呆木头?”

贝尔转头望着格鲁。

后者从鼻孔中喷出一口气,轻哼了一声,语气不知道该说是冷漠,还是高傲。

“我明白了。”

贝尔撇了撇嘴:“不去就不去,骂人干嘛?”

格鲁骂人了?

唐恩来回望着两人,总感觉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完成了一次复杂的交流。

不过……

“格鲁,你也一起去吧。”

唐恩忽然说道。

格鲁闻言,表情诧异,但很快恢复淡漠,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唐恩为什么要这样说,但唐恩教他剑术,算是他半个老师,这样小小的要求他还是会答应的。而贝尔却以为唐恩是在卖自己的面子,顿时喜笑颜开,两条毛毛虫都挤到了一起,看得格鲁又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口气。

其实唐恩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格鲁那么拼命地学剑,一副豁出命的架势,这么做不太好,他那颗被仇恨填满的心,或许需要稍微冷却一下。

唐恩不知道格鲁的过往,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用这种方式帮助他,已经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

决定下来后,三人也不再耽搁,在贝尔的带领下,出了军团驻地,便往城西走去。一路上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民众、佣兵、旅者以及商队,凡纳伊的繁华还是与唐恩刚刚到来时一般无二,只是,在这一如既往的繁华之下,却还深藏着战争的阴影。

#第七队……”

看着从大道另一侧匆匆掠过,全副武装,脸色严肃的士兵队伍,唐恩在心里默念道。

是他们离开驻地后遇到的第七支队伍了,毫无例外都是行色匆忙的模样,更重要的是,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方向,但目的地却都很明显,那就是位于城市中央的城主府。

路过的民众都以为这是凡纳伊城内巡逻的城防军,亦或是在外巡视警戒的军队回来例行汇报的队伍,只有唐恩能隐约感觉到,掩藏在他们风尘仆仆外表之下的血腥气,尽管很淡,但却无法逃脱唐恩感知的捕捉。从这些士兵的眼眸中,他也敏锐地看到了几分紧张,几分凝重以及几分恐惧。

看来,战争的阴影不仅从未褪去,反而还在人们没有察觉的时候,悄然逼近。

贝尔和格鲁注意到了唐恩的神情,有点疑惑,前者开口问道:“怎么了,唐恩?”

“没什么。”

唐恩摇了摇头,这一切仅仅是他的猜测而已,哪怕是真的,说出来也没有任何作用,只会引起恐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见唐恩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好多问。在大街小巷里绕了三四十分钟后,贝尔终于把他们带到了目的地。

“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地方?”唐恩斜着眼看着贝尔,格鲁抱着胳膊,脸色似乎更加淡漠了。摆在两人面前的建筑混杂在街道上一大堆建筑之中,看上去好像并不起眼,但却是整个街道上最受欢迎的店铺,哪怕是站在门外,唐恩也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喧嚣热闹的声音。而在他们头顶,招牌上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美酒与利剑。

这是酒馆吧?

对于贝尔来说可能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

唐恩叹了口气:“贝尔,我说过了,我不喝酒的。”

“啊,不是这样的!”

贝尔见两人面色难看,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酒馆,这是我家开的。”

“你家?”

时一愣,唐恩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贝尔时的猜测,顿时了然,难怪这家伙这么喜欢喝酒,原来是有家庭熏陶的吗?

不过,既然是贝尔家开的酒馆,那么进去看看倒也无妨。

抱着这样的想法,唐恩和格鲁跟在贝尔身后,从侧门进入了酒馆。进入酒馆之后,内部的摆设让他吃了一惊。

原本他以为酒馆都是鱼龙混杂的地方,给人一种杂乱肮脏的印象,但眼前的酒馆内部陈设却很简洁,地面和天花板等角落也打扫得很干净,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在两侧的窗台边甚至还摆放着几盆花草,正开放着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如瀑布一般垂下,沐浴在阳光之中,点缀四周分外美好。

同时,唐恩也惊讶地发现,虽然酒馆内分外热闹,但这种热闹不但不显得嘈杂,反而衬托出了一种热情奔放的气氛,看着那些穿着打扮各异的人坐在同一张酒桌上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同时还要吹牛打屁,唐恩即使隔着好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豪迈”与“热情”。

坐在酒馆柜台后喝着酒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和贝尔一样,他有着亚麻色的短发与褐色的眼瞳,身材壮硕,目光犀利,脸上有一道疤痕,从眼角下方一直延伸到嘴角,看上去狰狞可怖。他整个人的气质和贝尔完全不同,如果说贝尔是猥琐滑稽的话,那这个大汉便是彪悍狠厉的代名词。

光看他健硕的身材,就没有多少人敢去招惹。

就在唐恩正打量着那名大汉时,贝尔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无论是他还是格鲁都不愿意相信的话:“那是我父亲。”

面对两人怀疑的目光,他又干笑了两声,低声说道:“我爸以前是军队的人,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退役了,就在这里开了家酒馆。”

难怪酒馆的名字会叫美酒与利剑。

只是,一个硬汉军人,怎么会有像贝尔这样猥琐的死胖子作为后代呢?

所谓的家族遗传,在这个时候似乎失去了意义。

贝尔假装没看到唐恩和格鲁的目光,溜过去,来到那名大汉面前:“爸,我把人带来了。”

“哦?”

那大汉转过头,目光在格鲁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停在了唐恩身上,停留了很久之后,脸上浮现出温和的微笑——鉴于他的面容与气质,这个温和只是相对而言的——说道:“你们就是这不成器的家伙的战友吗?”

他招呼两人过去,犹豫了一下后,唐恩和格鲁走到柜台前,大汉取出两个杯子——或者说是木桶,给两人倒满,很有气势地放到了两人面前,发出“咚咚”的沉闷响声。

“我是贝尔的父亲,你们可以叫我泰勒,当然,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铁人泰勒。这两杯酒,就当做我给你们的见面礼,算是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帮我照顾我这个不成器的蠢儿子了。”

在贝尔“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的抱怨声中,他瞪了贝尔一眼,骂道:“混账东西,我说你不成器,你还敢顶嘴吗?成天就知道偷我的酒喝,到了军营里还惦记着酒,是不是想着上战场溺死在酒桶里?”

贝尔颓然低头,不敢反驳。

唐恩看了一眼眼前满满一大杯酒,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其实,贝尔也没有您说的那么差……”

起码吃饭的时候他是很积极的。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泰勒没有去纠结贝尔到底成不成器这个问题,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唐恩:“这位小哥,莫非就是唐恩?”

“额,是的。”

“贝尔和我提到过你,他还说你很厉害,很强大,让一位来自王城的贵族都起了招揽之心,还说你正在训练另一位同伴学剑。”他又看向格鲁:“这位就是格鲁吧?”

格鲁脸色稍微缓和,点了点头,大概是因为泰勒曾经当过士兵的缘故,格鲁对他的态度并不像对贝尔那样不屑。当然,也更有可能是因为贝尔胆小懦弱不思进取的缘故。

唐恩也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泰勒为什么要忽然提起这个。

泰勒大概也是看出了唐恩的想法,爽朗一笑:“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像你这样既年轻实力又强大的人,为什么要参加军队呢?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本应该有更光明的前途。”

为什么要加入军队?

唐恩神色动了动,想起了自己离开之前老爹对自己说过的话,下意识回答道:“大概是因为,还有想做的事情吧。”

保护亲人与家乡,以自己手中的剑。

以及,不辜负那名少女的期待。

“那还真是不错啊。”泰勒感叹一声,眼里露出了追忆缅怀的色彩:“当年的我,也是怀抱着一腔热血参军的,只是对付的都是其他国家的军队,像魔王军这样的,还从未遇见过。在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中,肯主动参军的实在不多,你比贝尔好很多。”

说着,他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偷喝酒的贝尔,后者脑袋一缩,脖子上的肉都挤到一起了。

比贝尔好,也就是说,贝尔不是主动要求参军的吗?唐恩投去疑惑的目光,恰好看到贝尔苦逼的眼神,顿时明悟了。

贝尔和格鲁,一个是没有自己的信念和目标,仅仅是在他人的期待下参加军队握起剑的;还有一个,是以仇恨为源泉,追求力量渴望复仇的。这两个人,方向背道而驰,但最终走向的都是同一个终点。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境遇。

唐恩心中感慨,目光掠过腰间的长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问题——

名为特蕾西亚的少女,现在,会是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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