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恩斯先生，我还想去买一条窗帘。”
主动的要求让白龙心神一动。
“一条？给哪扇窗户买的？”
“大屋里那扇彩绘窗的。它在晚上还挺吸光呢，不挡住感觉用多少蜡烛也不够。”
这理由估计没什么科学依据，但白龙能理解她的意思。
“没问题，但我不知道那扇窗户的尺寸。”
莉莉嘿嘿一笑“这不要紧，我知道。”
“交付房产的时候有张详细的建筑图，那上面都写着呢！”
经她一说，哈恩斯眼前一亮，也想起那张图纸和各种细小的标注。
惊讶之余哈恩斯感到心里小小的波动。
他知晓绝多的知识，但运用他们的智慧还需继续锻炼。
他一度认为人类脑力的微小闪光是不错的学习对象，但观测了无数心灵之后他发现不能和自然规律那样直接吸收，只能在极多限制之下进行借鉴。到那个时候，可能做出的行为和观摩对象已是云泥之别。
可是，不管看多少次，他都会为这种被人类自谦为小聪明的智慧运用所打动。他认为这很了不起。
“怎么了？”
回过神来，哈恩斯发现莉莉眼都不眨的盯着自己看。
被问到时，莉莉略带羞涩的笑了。
“没什么，您愣住了。”
言罢，莉莉把脑袋向街上看，左右转动着看街景，仿佛知道该往哪里去似的。
在尊重莉莉人权这一点上，哈恩斯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总之，他现在没有这种意识，自然而然的透视了莉莉的思想。
“差点就笑出来了，不过脸色好多啦。难道哈恩斯先生喜欢逛街么？”
倒是误会。
买窗帘的话去布料店就好了，那里会有裁缝把顾客选择的料子做成各种各样的东西。
港城区有三家布店，花围街中部有一家叫蝴蝶的店，占两间铺面，种类价格在王城里算是中庸，倒是店里有个裁缝师以发挥不稳定在附近的几个街区很是出名。
雨已经很小了，可是哈恩斯仍旧仔细的撑着伞，时时注意莉莉是否还在伞沿的遮蔽下。
街道上没有花草也没有垃圾，一场雨过后，街上失去了气味。
花店的年轻老板娘把那些带有浓香的花搬到门口，还特地抓起一把百合，用恰到好处的力量抖了抖，让水滴震出一片亮闪闪的细雾来。
不知是不是被这情景感动，她愣了回神，复又进屋去抓起玫瑰，郁金香，铃兰等花束来店门口一一表演了一次。
水果摊不用这么麻烦。
老大爷抖抖胡须，慢悠悠的出门，弓着身把覆盖在水果上的兽皮慢慢掀开，甜香逸散，光彩明媚，十分诱人。
他拿起一个最普通的苹果，圆圆的，粉红色带点黄和绿。
“来个苹果？”
对上了眼就很难拒绝，于是莉莉虽然听见了，却用高低差做掩护，躲在哈恩斯身后装作浑然不知。
可哈恩斯主动停下了。
“给我们一些吧。”
老人笑着点头，看两人没有篮子和包袱，慢悠悠的从摊板底下拉出自制的纸袋，口中念念有词的为两人挑了六七个。
“给，三个铜板。”
哈恩斯付了钱，正欲拿起纸袋，却感觉有人拉了他的披风。
“？”
看底下，莉莉高举胳膊等在那里，满脸用大号粗体字写着“我来”。
哈恩斯一笑置之，用拎箱子的手捏起纸袋，又用纸袋的角戳戳莉莉示意继续前进。
不过一来二去，再迟钝也得发现莉莉的异常。
哈恩斯觉得是时候问她这种变化是怎么回事了。
可惜小姑娘又一次没给他机会。
“为什么哈恩斯先生不让我帮忙呢。”她的表情很平静，更像是在做一种思考“在我家里更倾向于各自分担一些，是哈恩斯先生太照顾我了吧，感觉有点疏远的意思。”
说着，她还点点头，仿佛对自己的结论很满意。
哈恩斯看见了她脑子里的场景。
在黄土裸露的街道上，莉莉和母亲分别提着和体型相称的篮子，手挽着手走在前面。一个微胖的男性抱着纸袋走在后面，三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不对啊。
哈恩斯在召唤她到来的时候在那个世界看了一眼，那里可竟是些不能理解、从未见过的设施，哪有她脑子里这种简陋原始的地方？
此时，莉莉那边又不禁联想到自己是如何与他们分离的。
【空旷无垠的雪原里，父母和她一起走着。
行进很是艰难，但父母亲鼓励着她，也同时说着抱歉的话。
“莉莉，辛苦你陪我们一起来了。”
“是我要来的，我不要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们研究的东西就在这附近了……等等，那是什么？”
“是黑风！”
“快！快点！跑！”
他们跑了很久，黑风的范围越来越大，不过他们确实看见了一个山洞并赶了过去。
然而，被抱在怀里的莉莉感觉父亲撞上了什么东西。
她落到地上，滚进去几步，但身后的父母却好像被无形的屏障所阻隔，根本进不来。
莉莉本能的去拉父母，但当她的手伸出那“无形屏障”的时候，她的母亲猛然反应过来，狠狠将她的手打了回去。
“莉莉，进去，这是神迹的屏障，我们进不去的。”
那时候她还撞到了背后的人。
“请您别让她出来。”
她的母亲干脆果决，对并不认识的哈恩斯交代完毕，拽着自己的丈夫远离了洞口。
铺天盖地的黑风很快将他们两人吞噬，他们必死无疑。】
这番回忆异常真实，在脑海里的情景无比清晰，但哈恩斯知道有两个明显有问题的地方。
其一，感觉不到她的情感波动。
对，没有悲伤。
其二，这些事情和哈恩斯经历的根本不一样。
是他亲自把莉莉召唤来的，而当时莉莉干了什么他可是记忆油新呢！哈恩斯叹了口气，把纸包递给莉莉。
他一定要找出原因。
“再多说点你父母的事情，我想知道。”
只要她说，就必定会牵动记忆，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为何会扎根在她脑海中的缘由总会出现。
“我不想说。”
他没想到莉莉会拒绝。
并且莉莉给出理由。
“不想说，因为会陷入好不容易挣脱的感情。”
“哈恩斯先生也不愿意吃到被眼泪淋过的饭菜吧。”
她挺认真的回绝了哈恩斯，然后眼睛看向街对面。
“那就是布店吧。”
哈恩斯只好放弃追问，把话题切断了。
正当哈恩斯循着莉莉的说法往对面看时，身边的小女孩突然猛力拽了一下自己。
“哈恩斯先生……”
她只来得及喊这么一句，视线中的景物就彻底被取代。
周围散发出比花围街上更惨淡的灰蓝色，四面散布着破裂的石料，人在室内，面前却有雨丝不断，不用想，肯定是房顶破了。
她又叫了一遍哈恩斯。
没有声音。
不仅她自己发不出声音，环境中也毫无声响。
她不敢乱动，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前面，那里有个穿长袍的人越走越近。
她分不清那个是男是女，只是越走近越让人觉得美丽。
——黑亮的长发，柔润的脸庞。
——薄薄的嘴唇，小巧的鼻翼。
——还有一双巨大明亮的黑色眼睛。
可那双美目四周发红，还不断的流下泪水。
那人走到莉莉面前，蹲下，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女孩的脸，张开嘴翻来覆去的重复着一样的句子。
可莉莉无法听到任何话，只是觉得那是一种祈求。
“——莉莉”
“——莉莉！”
哈恩斯持续的喊魂终于有了效果，莉莉伸手抓住哈恩斯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按了两下。
确认自己回到现实，耳聪目明，她决定把这对自己并无伤害的异象抛到脑后。
“我没事哦，哈恩斯先生。“
“走吧，我们去布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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