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十分担心柏逡,但和子还是乖乖听话留在了操场上等消息。也许是太过无聊,又或者是为了分散和子的注意力,坐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中央,锦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搭讪起来。
“说起来,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
“……哦?是嘛……”察觉到他用意的和子,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不过,我的妹妹可不像你这么可爱。”说着,锦苑用琥珀色的瞳仁上下打量了和子一番,“虽然看起来差不多大。”
看到锦苑略微变形的表情,和子终于放松了一些。
“……呵……在哥哥眼里,妹妹都是一个样吧……”她想起了和一,不免露出有些头痛的表情,“我其实也有个哥哥,一点也不会照顾人,说话做事不经大脑,简直就是个笨蛋!”
听到笨蛋两个字,锦苑似乎受到了重创,软绵绵地垂下头去。可和子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他一直都在保护我,不过只是个普通人,却为了我开始帮逡做事……”
“他只是个普通人?”就算不了解详细情况,锦苑也知道柏逡的组织并不是普通人应该加入的。
“……嗯,我哥只是个普通人,真正出问题的是我……”和子苦笑着,举起自己的双手,一会儿攥起来,一会儿又展开,反反复复地看着,“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的力气特别大……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伤害身边的人……”
和一升上高中之后不久的一天,兴奋地回到家里,对和子宣布了自己加入奇异屋的事情。
“本来应该加入的是我,可是我哥却说什么要替我分担,硬是不让我加入……他说总有一天会让我做一个正常人,不用担心自己的力量会伤到别人,到现在却还只是被呼来喝去,像个吉祥物一样……”
“说的也是啊……当哥哥的,自然而然会想保护自己的妹妹,不过不得要领这点也是一样……还真挺巧的。”锦苑抬起头,望着被紫色笼罩的天空,“我当年用错了方法,结果现在和妹妹已经断绝关系了。”
“断绝关系……那岂不是很糟糕?”和子被这个冰冷的字眼吓了一跳,扭头望向锦苑,看到的是他的满脸愁容。
“说的是呢……不过我们只是从事实上断绝关系。”
“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别放弃啊。”
“不过我想大概是无法挽回了。”被和子鼓励以后,他反而变得更加失落,“我亲手刺伤了她,还把她赶出家门……她大概不会原谅我了。”
“你那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吧!”
“苦衷……哈哈,你可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锦苑露出了自嘲一般的笑容,随手拍了拍和子的头顶,却被她认真地甩开:
“肯定是这样!不然你现在也就不会跑来找她了!”
锦苑看着和子,愣了一会儿才重新出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她?”
“……我就是知道……”和子抿着嘴,皱起眉头,“虽然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但我就是能感觉到……想要快点找到她,却又不敢见到她的那种感觉……”
“啊~”锦苑扶着自己的额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嘛?”
“……也不是。”和子摇了摇头,“只不过……你们长得真的很像。”
“你……认识她?”
“……嗯,她和我哥……最近关系好像不错。”
锦苑嘴里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只不过听着他的叹气,和子的心情却因眼前所见变得沉重起来。
坐在舞台旁边休息的两个男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两张被水浸得几乎融化的传单平平铺在舞台的边缘。
(逡……应该没事吧?幸亏和一没有一起被卷进来……)
和子只有这样,不断宽慰着自己。
“别害怕,虽然技术一般,但我的力量还是很充足的,我们一定能回去。”
虽然这番话没什么依据,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还是让她稍微放心了一些。
“……和子。”
闻声抬头,她才发现柏逡怀安还有小源和斯已经从喷泉那边回来了,四人之间弥漫的气氛都有些阴暗。不过当柏逡看到和子靠在锦苑臂弯里的时候,眉毛十分明显地抖了一下。
锦苑立刻放开和子的肩膀,和子也激灵一下绷直身体,从舞台上蹦了下来:
“逡,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绷着脸回答着,从和子身边走过,“刚才那两个男生……”
看到那两张褪色的传单时,柏逡的目光又阴沉了几分,直到这时他才转过头看着同样目光沉重的柳和子。
“……”
“柳和子。”
听到他一反常态叫着自己的全名,和子也是心里一惊。
(他是在生我的气嘛?)
“那个……逡——”
“我现在不想凶你,所以先别和我说话。”
“!”和子听到这话,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也立刻涌了上来。
“别担心,他不是在生你的气。”虽然紧随其后的怀安这样解释,可和子却依旧在为自己的大意感到过意不去。
“喂,你真的要去找她吗?”小源面目凝重地向怀安确认道,“万一她生气了,把我们都干掉可怎么办啊!”
###第一次生气了。”怀安笑了笑,“就是因为你们总这样患得患失,她才一步一步把我们逼到现在这样。”
“怀安你先等一下!”斯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总之,大家先商量一下吧?”
在斯的撮合下,大家在舞台前围成了一圈。
听过事情的原委之后,和子终于相信柏逡并不是在和自己赌气,可即便如此,她也高兴不起来。“我不是说过嘛,和夏奈正面起冲突的风险太大,我不想再牺牲我们的学生了。”
“现在就算按照她说的做,她还是会相处新的花招来!最后让她从这里逃出去,小凡才是真正陷入危险!”
不过短短几句话,怀安和柏逡之间的矛盾便再次涌现出来。
“原来你为了步小凡就可以不管其他学生的死活。”
“这些学生都是普通人,即便被关在场里的这个消失了,别的世界线中被置换的个体也照样能活的好好的。可是小凡不一样,在无数的平行世界里,只有一个步小凡!”怀安短促地呼了口气,“而且夏奈的帮凶,不就在你想保护的这些学生里吗?”
“怀安,我也觉得不要和她起正面冲突比较好。”斯握住他的肩膀,“咱们现在在她的地盘里,她想要对我们做点什么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如果咱们出了意外,你让剩下的学生们怎么办?”
“你们商量够了没有?”小源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翻来覆去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就没有定论……如果这个鬼地方是那个叫夏奈的家伙造出来的,直接把那个女的揪出来干掉不就好了?反正我是没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有也不怕!”
听着大家如此激烈的争执,和子渐渐陷入了慌乱。她茫然无措地看着大家涎水四溅的样子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幼时的经历。
“停停停!”正在不安之时,锦苑用力拍了拍手,打断了这场得不出结论的争执,“你们没觉得,夏奈已经把咱们给耍了嘛?”
“什么!”听到这个结论,小源瞪大了眼睛。
“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个叫做夏奈的小小姐,是想摆脱身体的束缚,从关押她的地方逃走,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怀安承认到,“她混到我们的世界之中,伺机侵占小凡的身体。”
“既然是伺机侵占,为什么要弄的这么大张旗鼓呢?把这么多学生当人质,肯定会被你们盯上啊,这还怎么‘伺机’?”
“夏奈的行动需要很多能量,如果不用这么多人保证能量来源的话……”说着说着,柏逡自己也陷入了思考,“……如果我们都是她的燃料……”
“对吧?既然是捕获的能量来源,那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大家回去。”
“可是既然没打算放我们回去,为什么又要让我们陪她一起玩,还划定了五点这个终止线?”跟上思路的梁易斯也开始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因为在五点之前,她绝对不能被我们打扰。”最后还是怀安说出了那个答案,“……是我的错,现在仔细想想,无论是从这里逃走,还是将学生们置于死地,对夏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被我们发现和制止。”
“……不过说起来,这些只是我们单方面的推断罢了。”柏逡似乎还是不愿承认,“虽然有理有据,但广播和夏奈的影子是大家都听见看见的,我不认为她拥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在我们原本的世界中进行自己的计划,同时对这里的我们广播扰乱我们的视线。”
为了证实锦苑“夏奈已经跑到了原本世界中”的猜想,柏逡带着一行人走进了综合楼。
“之前我说过,学校还有另一套广播系统,如果夏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里了,那么她一定会在那里留下一些线索。”
坐电梯直奔顶层,下了电梯以后又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柏逡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校长室
门牌上赫然写着这几个字。
绘风学园的建筑,建成至今少说也已经过了几十年,冷静下来考虑一下,在校长室这种地方再单设一套广播系统,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真正令怀安感到担心的,是柏逡此时的神态。
“逡学长……?”
###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见到这种目光,但他立刻明白这种冲动的名称叫做“野心”。
自从和他相识的那天起,怀安就知道柏逡对校长不作为的态度深恶痛疾,虽然从来没有正面表明,但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种从柏逡灵魂中散发出的气息。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取代校长,坐在那把椅子上。
“……我没事。”他竭力抑制着自己因兴奋开始颤抖的声音,推开了房门。
放在床前的办公桌并不是那张他熟悉的紫檀木书桌,而是一张已经残破不堪的榉木办公桌。
(这就是……我一直向往的位子吗?)
看到眼前这番荒芜的景象,柏逡一时间产生了混乱。而见到他愕然的怀安,无奈地移开了视线,开始在房间里寻找着夏奈不在这里的证据。
很快,一个新鲜的术式映入了他的眼帘。
“逡学长,你快来看一下这个!”
怀安指出的术式就画在木质的窗台上。从窗户向外望去,便是他们刚刚所在的操场。
“咦?这不是和你们刚才用毛笔画的术式几乎一样嘛?”锦苑也凑了过来,他只看了一会儿,就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哦?你能看得懂?”对术式只有一知半解的斯完全看不透其中的奥妙,听锦苑这么一说,立刻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终于将目光移过来的柏逡,看着那个术法,默默垂下了头,目光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我们果然被夏奈摆了一道。”
“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和子从刚才开始就强迫自己不要插话,但事到如今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和锦苑说的一样,这个术式和我们刚才画的基本一样,不同之处在于这个术式的另一端是可以移动的。”
“没错,就好比手机和座机。”怀安补充道,“的确是精妙的设计,不禁可以连通这里和正常的世界,还切断了其它部分的通讯。”“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们刚才画出的术式才没有起作用?”
“就是这样~”锦苑对小源解释着,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不过现在只要把这个破坏掉,应该就能正常通讯了,也算事件好事呢~”
(他还真是乐观啊!)
怀安这样想着,也附和地笑了起来。他顺用指甲划掉了窗台上的术式,抬起头看向柏逡:
“现在可以按照我说的做了吧?”
“……嗯。”柏逡长长呼了口气,“就按你说的做吧,我们去找夏奈。”
话是这么说,可要到哪里去找夏奈,却是眼下亟待解决的问题。
“按照你们的说法,这个叫做夏奈的小小姐,她的身体应该是藏这个空间的在什么地方才对吧?“锦苑如此梳理着,”你们有什么线索,尽可能地说出来比较好啊。“
“线索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怀安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可是无论怎么想,那段记忆都好像被切断了一样……”
为了能够尽快找到夏奈,怀安尽可能详细地将自己记忆中的一切叙述了出来。
“中间那段记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就好像被人从脑海中删掉了一样。”
“说起来……也会有这种情况吧?”锦苑想了想,冷不丁地说道,“比如说,被蒙住眼睛或者捂住耳朵的时候,记忆就会变得模糊哟~”
“啊……啊啊!”小源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叫了起来,“就像发呆一样,明明经历了那段时间,可是脑子里去一片空白!”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不过大致就是那么回事。”虽然是一笑置之的态度,但斯还是肯定了他的比喻。
“从地下室到花园……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既然在这里想不起来,那就到现场去想吧。”突然,柏逡开口说道。
“……说的也是……”和子小声说着,“校园怪谈,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没见到嘛?”
柏逡并没有对和子的话做出回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挂着往常那张雷打不动的面孔转身向门口走去。
悠扬的音乐回荡在学校上空。
操场中央的舞台上,话剧社正在表演着最新编排的节目,舞台被学生和嘉宾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其中还混着身着长袍马褂和打歌服的学生们,无论是哪一团,都在为渐渐临近的演出做着最后的准备。
美美挽着小源的手臂,混杂在人群中,却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这些节目。原本翘课来参加绘风学园校庆活动的二人,却意外地被卷入了不可思议的事件之中。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小源,竟然把他们共同的好友——步小凡忘得一干二净。
准确来说并不是忘记,而是记忆出现了紊乱。
在这个小源的记忆中,请他们来到这里的步小凡,在六年前,和自己的父母一同死在了一场意外事故之中。
(总觉得,有哪里很像……)
美美在自己的记忆中仔细搜寻着,终于找到了其中想通的关键。
“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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