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好了，睁开眼睛吧！”
小凡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一股力量挤变了形，睁开眼睛又被怀安近在咫尺的大脸吓了一跳，在头脑思考清楚之前，两只手就胡了上去。
“哇！”
叭——！
怀安连忙把头缩回来，随着一阵空气的拂动，小凡的手掌在他的鼻尖前方合拢。
“疼……”
“我的天，你下手还真狠啊！”怀安看着捂住手掌弯下腰去的小凡，联想到差点被夹在那双手掌之中的自己，不禁冷汗直冒。
“不是说好要去找寒姐姐嘛？你带人家来这里干嘛？”
听到这奶声奶气的质问，小凡才如梦方醒似的环顾四周。
“这是他家的浴室啦。”小凡双手还揉在一起，她抬起手肘，随便戳着怀安的侧腰，“真是帮大忙了，我可得好好洗洗……”
“人家不洗，人家现在就要见寒姐姐！”
“你别闹了，就算你现在这么闹，也见不到你寒姐姐啊……”
听怀安这么一说，她立刻绷住嘴角瞪了过来，一脸“你果然在骗我”的表情。
“你是锦怜没错吧？”怀安见她点头，深深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你看看这个吧。”
“人家看不懂，人家不识字！不看不看……”
“刚才小寒来找我们了——”小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眯着眼睛凑过去，念着怀安手机上柏逡发来的信息。
【那孩子叫锦怜，小寒说她是自己的妹妹。不过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和那孩子见面……】
听小凡一字一句念着，锦怜如同泄气皮球一样垂下头去。
怀安像往常一样躺在浴缸里发呆。今天所遇到的一切对自己来讲太具有冲击性，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从没想过，自己这样的无名小辈会和传说一样的端木苍有所交集，更没想过自己能和那个人最重视的珍宝走这么近。一直以来那个女孩都是传闻中的存在，一个强大的术者通过自己的能力，达成了一个触犯禁忌的结果，使本应死去的女孩重新复活。
站在当今术者业界顶端的男人，为了自己的作品销声匿迹，又为了自己的作品重新出现。而那个能够牵动他到如此地步的女孩，此刻正在自己家的浴室里洗澡……
“……！”
怀安哗啦一声，猛然从浴缸里坐了起来，胡乱抹掉脸上的水珠，深吸一口气，紧接着捂住自己的脸，在自己的掌心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可恶……我兴奋个什么劲啊……”
他从柜子里给小凡找出两件压箱底的运动服，放在了客用浴室的更衣间里。
“你先穿这件吧，咱们休息一下再去商业街那边给你取衣服。”
没一会儿，她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几绺濡湿的头发从毛巾里落了出来，锁骨处的肌肤还隐隐冒着热气。她提起衣领，使劲闻了闻，下意识地收紧了眉头。
看到她这毫无防备的举动，怀安咕噜咽了一下口水，转过脸去，避免让她察觉到自己的不自然。
（没有那种苹果一样的味道啊……也许是洗掉了？或者是没有用她一直在用的那种洗发水？话说她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我也不知道……）“这衣服是你的啊？”
他天马行空地想着，冷不丁被小凡的问话吓了一跳。
“啊？哦……是，是啊，怎么了？”
“都放多久了？一股樟脑味……”
“嫌难闻的话就别穿啊……或者我把我姐留下来的衣服给你穿？”
“你姐？她人在哪里啊？”小凡面带狐疑地皱起了眉毛。
“我变成治愈的时候就死了，还有我哥和我母亲……当时家里一片混乱，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父亲也跑了，就只剩下我和这个空房子了。”
“哦，是嘛……那你也不能给我穿死人的衣服啊！”
说着，步小凡拆下包头发的毛巾，朝怀安丢了过去。
“等等……虽然没指望你安慰我，但这也太暴力了吧！而且虽然人死了，可衣服是洗干净收起来的……”
“我管你啊——”
“你们在干什么！肮脏的大人！”
正当小凡即将扑上去对怀安大打出手的时候，锦怜裹着一条浴巾跟在小凡身后从浴室走了出来。
“胡说八道。你这小丫头，比我们俩年纪加一起还大好几倍吧？”
“怀安，你也给她找件衣服穿啊？”
“不需要！你们人类的衣服太没品位了！”
说着，锦怜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个圈，一眨眼的功夫就在术法的光芒中换上了一身华丽的洋装。
小凡面带钦羡地拍着手，而怀安则用力钻着自己的太阳穴，躺倒在沙发里。
俎上之鲤6
“你叫……锦怜，对吧？今年到底多大了？”因为见过刚才的一键换装，小凡一方面考虑着她的年龄，一方面又不自觉地想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于是态度变得有些奇怪。
“你对端木苍都没这么小心翼翼的好不好！”怀安小声嗔怪着，在桌子下踢了踢步小凡的小腿，“再说，锦寒可比她大多了，也厉害多了。”
“哼哼，人家今年已经一百六十岁了，再过几百年就能赶上寒姐姐了！”
怀安心中想着“你还差得远”，和小凡对视一眼，用目光说着“你听见了吧”。
小凡见她这么得意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尴尬地咧了咧嘴：
“那个……小怜啊，你怎么就想到……要来找你寒姐姐的呢？”
听小凡这么一问，锦怜攥紧了拳头，用力抿住双唇，露出了一副与那张稚气的脸庞极不相称的苦痛表情。
“人家要是再不过来找寒姐姐，锦鲤一族就要完了。”
“你可以细说一下吗？如果我们知道小寒为什么不愿意见你，也许还能帮你想想办法。”
听过怀安的分析，小怜沉默了一会儿，用力点了点头，开始讲述自己所见却怎么也无法理解的一切。
“其实，人家和姐姐并不是亲姐妹。在我们的族群中，大家接受的教育类似于欧洲人类中世纪流行的骑士教育。人家被送到寒姐姐那里的时候大约是五十岁左右。”
“虽然是是侍童，但寒姐姐照顾咱的时候好像更多一些。当时人家什么也做不好，礼仪方面也不是很精通，多亏她私下里教给人家很多东西，人家才会有现在。”
（可惜现在你在礼仪方面也不是很精通啊。）
“……可是十年前，族群里发生了一场混战，寒姐姐就是在那场混战中离开的。”
“……其实一切都是从前代族长患上怪病开始的。”小怜犹豫了一下，带着颤音开口了，“寒姐姐说话向来很直，也很容易看透别人的本性。她很尖锐，甚至尖锐的有些笨拙。她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如果她会掩饰自己，会说一些中听的话，现在也不至于被大怨恨，改掉名字，来到人类的社会中给术者当下仆吧。”
不留情面地戳中大家的软肋，带着一脸微笑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虽然知道大家的秘密却从来不说出口——冷白寒给人的印象的确如此。当然，在人类社会里她可以用绝对的力量优势把大家压制住，但如果放在每个人都拥有力量的同类团体中，她的风评可想而知。
“前代族长是寒姐姐的父亲，他看中了姐姐的才能，有意将族长的位置传给她。虽然以前从来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但从前代族长的一言一行中不难看出来。”
“把族群交给有能力的人……没什么问题吧？”小凡歪了歪头。也许是因为总跟在力量强大的人身边，在她看来有力量就可以身居高位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也许在人类的社会中是这样不错，但问题是……寒姐姐并不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生在贵族，当上族长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父亲在考虑下任族长的人选时，却将亲妹妹排在了他前面。
“虽然哥哥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可对那些意图谋反的家伙来说，哥哥那种性格是再合适不过得了。于是他们利用言论上的优势，试图利用哥哥组成一个新的势力。”
“族长的身体一点一点腐败着，那种一天死去一点的痛苦，人家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种感觉怀安更是深有体会。先是看着家人腐败，然后是自己从人类变成治愈。那种一天一天变成怪物的感觉，尽管已经过了两年，但还是记忆犹新。
“之后，就前代族长最终化为一堆枯骨的那天……尽管大家都很悲伤，但是事态的发展却一发不可收拾。”
“也就是说……公布下任族长是小寒的时候，暴乱马上就开始了吗？”
“并不是马上。”小怜对步小凡摇了摇头，“寒姐姐的确是当上了族长，支持哥哥的那些人虽然有很多不满，但却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先动手的一方会输。”
“嗯，就算是看不顺眼，但继承资格是前代族长已经决定的事情，寒姐姐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所以那些人也没有什么举动。”
“前代族长给寒姐姐留了一堆烂摊子，结果那时的寒姐姐，为了维护住局面，选择了最糟糕的方法。”
“快刀斩乱麻？”怀安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
“嗯……”说着，小怜咽了咽口水，“谁也没想到，事情很快就失控了。”
所谓的清洗，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颗重磅炸弹。
“那些家伙看准了人心惶惶的时机，打着讨伐残暴君主的名义，发动了反击。最后，连人家也被卷了进去。”
“你也被卷进去了？”小凡吃惊地捂住了嘴。
“不要小瞧咱！虽然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当时人家和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被识破心思的小凡连忙摆摆手，让她继续说下去。
“那天……是人家最后一次见到锦寒姐姐。”小怜说着，深深低下了头，“虽然姐姐很优秀，但是寡不敌众。大约一周以后，她被那些人围在了自己的住房间里。”
“欸，那岂不是很糟糕？照这样下去是会被杀的啊！”人类世界中的革命尚且还有牺牲，更何况是妖怪的世界？
“至少在我们的族群里，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决斗。现在想想，她大概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小怜垂着头，肩头耸动，声音也有些发僵，攥着裙子的手，骨节处微微有些发白，“最后决定和她决斗的，是那些人的首领。”。“那些人的首领不就是——”
“没错，而且那是哥哥自己提出的。”小怜点点头，“大概他心里也有很多不满吧？毕竟自己才是长子，可是最后族长却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了妹妹。”
“寒姐姐微笑着，让人家出去等一会儿……当时人家也没有太担心，毕竟说起决斗，寒姐姐是不会输的。可是就在房间关上的时候，她却对我说……”
直到那时，小怜才意识到这次会面不只是一场决斗那么简单。
“她说了什么？”小凡迫不及待地追问着，却狠狠被怀安踢了一脚，连忙尴尬地双手合十露出抱歉的神色。
“寒姐姐她……寒姐姐最后对咱说……”
小怜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那句话——
“以后照顾好自己。”
说到这里，小怜哽咽起来。
“可她们是亲兄妹啊！”
“……处死暴君，是让一切平息的唯一方法，所以小寒知道自己必须输。”怀安低沉着声音说道。
怀安没有让小怜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但是她似乎想坚持把这个故事讲完。
“不久以后，手掌被割伤的哥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里面只留下了满地血迹。”
“大家都忙着为哥哥包扎伤口，只有人家发现了敞开窗子和窗框上面的血迹。人家不愿意相信寒姐姐会逃走，于是循着血的味道来到了院子尽头的河边。可是姐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几颗沾着血的石子还有一把匕首……”
说完这些小怜闭上了琥珀色的双眼，深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时人家身上也受了伤，所以最后晕倒在河边，被人抓了起来。好在后来有哥哥把我放出来了……但我还是不相信，寒姐姐居然会逃跑。”
的确，无论是在父亲病故的悲痛面前，还是在众人巨大的压力面前，小寒都没有逃避，但是在最后一刻，她却选择了落荒而逃。
完全不符合她风格的逃跑，一去不复返的逃跑。
听过这个故事，房间陷入了悲切的沉寂之中。虽然小凡想说些什么，但是身为独生女的她也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上安慰小怜。
当然，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怀安。
“那个……”
咕——～
所幸就在小凡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婉转的腹鸣声从小怜那里传了出来。怀安借机站了起来，长叹一口气换上了平日里那副温和的笑容。
“都这个时间了，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吧？”
“啊……嗯！”小凡连忙举双手赞成，“我也好饿啊！”
锦怜看着小凡活力满满的样子，心情不禁放松了很多，坐在椅子上啪嗒啪嗒甩起了腿。
看着小凡和锦怜在冷柜前争论究竟是买便当还是甜点的身影，怀安不禁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如果每天都能过得如此平和轻松就好了。）
听见从他嘴边露出的笑声，小凡和锦怜一起转回头，冲他嘟起了嘴。
就在小凡继续对甜食中毒的锦怜宣讲均衡膳食的重要性时，一通电话打到了怀安的手机上。
（欸——？）
看清来电显示之后，怀安不禁皱起了眉头，带着两身的不愿意接起了电话。
‘你就回答是或者不是，不要多说别的。’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十分生气，可其中的焦躁却又显而易见，‘凡凡是不是在你那里？’
“……是。”怀安抬头看了看正往购物筐里装便当的小凡，一时间想到要否认，但在掂量了对他说谎被戳穿的后果之后，还是选择如实承认。
收款台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他知道，这对自己而言过于奢侈的平静时光已经接近了尾声——而且是时候该有人找自己算账了。
‘你们是不是在超市里？’显然，听见收款台声音的并不止怀安一个人。
“是……”
‘老实在那等着，我这就过去。’
“可是……”
怀安想为自己，又或者是为小凡辩解一番，可是对方却没有给他这样做的机会，当即挂断了电话。
“怀安你在干什么啊？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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