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敞亮的走廊中,怀安正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发呆。
“喂,你在这干嘛?”
掷地有声的问候吓了怀安一跳。他回过头去,发现声音的主人正站在走廊中间,上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看到怀安大跌眼镜的表情,她那充满元气的笑容似乎也跟着闪耀起来。
“别用一副看见鬼的表情看着我好嘛?”
步小凡走过来,用肩膀怼了怀安一下。怀安这才注意到,小凡手里还抱着一个小纸箱。
“我帮……”怀安刚想伸出援手,却突然想起了小凡的雷区,连忙调转对话方向,“你不好好上课,在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也翘课了嘛?”小凡不服气地撅起了嘴,“苍给我的,让我搬到资料室去。”
“他自己干嘛不去啊?”
“他被校长叫走了。”
怀安盯着小凡,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在脑海中飞快运转着。
(正好我也想去资料室查一下上次的事……可是昨天我刚被这家伙甩了啊!)
“啊呀!”突然,小凡惊叫起来,开始在箱子里翻找着什么,最后干脆把整个箱子放在了窗台上,“没有……怎么没有啊?”
“你找什么呀?东西都掉了——”
怀安撇撇嘴,拿起被她放在窗台上,半本悬空的资料夹。
(欸?这个是——)
资料夹中,大多数纸张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印在上面的也都是十几年前的日期。可是翻到最后几页时,怀安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白得刺眼的打印纸上,五号铅字印着两年前的日期。他被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指比着向下扫去,果不其然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与自己名字印在一起的,还有同们伴的名字。
那些相信着自己,却最终因为自己死掉的人——绮丽、伍玥、伊布
还有那些侥幸活下来的——自己、斯、绮华以及……
(夏奈?)
怀安亲眼她在自己眼前变成无数碎片,两年间一次又一次在这个噩梦中醒来……
也就是说,自己在资料室中感受到的一切,并不是他单方面的妄想——
(夏奈真的还活着?那么那封信真的是……)
他转过头,看向满面愁容的小凡。
“到底怎么了?”
“苍好像没给我钥匙……”
“他说钥在哪了吗?”
眼见小凡茫然地摇了摇头,怀安也只好扶额叹息。
“走吧,我这有钥匙。”怀安拍了下自己的口袋,“逡给我的。”
“那太好了,嘿嘿!”
怀安已经多少习惯了小凡这种阴晴不定的情绪变化,摇摇头,帮她将翻出来的东西放进箱子。
小纸箱里还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瓶,怀安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一边强压住内心的波澜,一边不懂声色地端起了箱子。
“诶,你干嘛?”
“好歹也算是个男生,我怎么能两手空空,看喜欢的女生干苦力啊?”
“!”
显然,怀安出其不意的攻势正中下怀。小凡抬手遮住自己的脸颊,努力将头扭向他看不到的方向。
“你就帮我开门吧!”
说着,怀安随手将钥匙串放在了小凡的头顶上。
校长室中。
石蕊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男子,眼中划过一丝震惊与不解,但丝毫没有放松自己趾高气昂的气息。
“哼,你就是班主任啊。”
因为她的气息和七年前相比判若两人,苍一时间无法将那时的感情同步过来。
“怎么……是你?”
“看来,我们尊敬的校长没把话跟您说清楚啊。”说着,石蕊对满脸尴尬的校长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容,“七年前您把我开除了,可是今年您又收我弟弟入学……我是该说您大人有大量呢?还是该说您徙宅忘妻,数典忘宗呢?”
“你居然——”
被苍狠狠瞪着,身为一校之长的男人,竟然摸着后脑勺,吐出了舌尖。
“你把她开除了,不就好像是我骗了她一样吗!”
“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呀。”校长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当年家长委员会闹的那么厉害,我也保不住她呀……”
“所以我就成为了牺牲品吗?真是个好借口啊。”石蕊摇着头深吸一口气,“所以说,我弟在哪呢?”
“他在这呢!”端木北粗鲁地推开校长室的门,手中的手机里,正放着视频通话,“你不是要见他吗?我现在就给你看!”
‘她就是那孩子的姐姐吗?’视频另一端,周老师正将摄像头对准手术台旁边的木箱子,‘现在可以打开了吗?’
“打开吧。不论七年前还是现在……你还真会惹事啊!”
随着北一声令下,视频中的周老师打开了那个木箱。
“呀!”
看到那张脸的一刻,做姐姐的石蕊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尖叫。
尽管前一晚还能有问有答地交谈,但现在的石英已经像放了很久的花束,无精打采地靠在盒子内侧的木板上,眼中的混浊也清晰可见。
‘姐……姐……’
石蕊看着屏幕中面目全非的石英,眼中渐渐凝起了一层薄雾。
“说说看,你给他吃什么乱七八糟东西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石蕊生硬地勾起嘴角,“我弟在学校里出了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石英已经告诉我们了,他是吃了姐姐您给的药,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既然她已经告诉你们了,那又何必问我呢?”
“石蕊,现在我们需要知道,你那些药是从哪来的。”
“……以前照顾过我的老师给的。”沉默了几秒以后石蕊终于开口回答道 。
“散斯缇吗?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突然,听到端木苍低语的石蕊愣住了,几秒种后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垂下头去。“他……死了啊?呵呵,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带我走啊。”
说着,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那因为疯狂而扭曲的面孔,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啊,我把知道的全都说给你们听!那种药的确是散斯缇先生给的,他不过只是想救自己的爱人,这有什么错?”
“但是你特么把你亲弟弟害成什么样了你自己看看!”
“凡事要讲证据啊,现在我家根本就没有那种药片了,你们拿什么向现在的家长委员会交代呢?”
校长看了看苍和北,可显然,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哼,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现在我也算是家长委员会的一份子了,如果我将这所学校的内幕曝光给家长们,不知会有多少人考虑转校呢?学校人数减少,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个大麻烦吧!”
(散斯缇连这些都告诉她了吗!)
意识到石蕊有多么棘手的苍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在脑海深处搜寻着,却并没有想出什么破解方法。
‘……想去死……’突然间,石英微弱的声音打破了室内胶着的局面,‘我想去死……让我去死吧,姐……’
“我不许!”终于,石蕊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为什么你们就得死得那么不像样,可是那个步小凡就能好好活着?我没法接受,没法接受啊!”
“石蕊,凡凡她是——”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已是覆水难收。
“啊,原来如此……”她看着端木苍,恍然大悟似的缓缓点了点头,“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也难怪散斯缇先生会记恨你整整七年。”
“石蕊,你——”眼见她站起身走过来,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戒备起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石蕊并没有做出什么危险举动,而是伸手要过了北的手机。
“可以带我去医院吗?我想亲眼见见他。”
“可是这——”校长向端木哥俩头去求助的目光,可是却干脆地无视了。
‘让她过来吧。’视频另一端的周老师说道,‘最好能把步小凡和怀安也叫来,我想借此机会好好把一些事说清楚。’
随着夏季的离去,林间小路上郁郁葱葱的树影也渐渐渗出了一抹黄色,可气温却没有降下来多少。
“步小凡,你站那干嘛呢?赶紧走哇!”
尽管有树荫的遮挡,小凡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真是魔鬼!天气这么热,让我休息一下啊”小凡有气无力的抱怨着,随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眯起眼睛看着站在前面不远处等着自己的怀安,“喂,你怎么不热啊?”
看小凡这副狼狈样,怀安眯起眼睛露出一抹微笑:
“我也很热的,只不过和你们人类的表现不同罢了。”
“啊,也对……说起来你是治愈……”略微恢复体力的小凡踩着虚浮的步子跟了上来,“不老不死……还真是方便呢。”
“你在说这种话,我又要跟你吵架了啊。”
“生什么气啊……”小凡白了他一眼,“难道你想去死?”
“当然了。”怀安收起了自己招牌似的笑容,“当你看到自己的同伴们,一个接一个送命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想要和他们一起死吧?”
“啊,是嘛……你也这样想过啊。”小凡故意装做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手中的钥匙划在甬道两旁的灌木上,发出沙啦沙啦的轻响,“那你岂不是想死也死不了?”
“对啊,你在找什么茬啊?”
“我不是在找茬啦!”小凡本来想吼回去,可此时两人刚好离开了林荫道,走进了综合楼前的空场,晌午刺眼的日光让话语的力度大打折扣,“我只是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啊。”
“不公平又能怎么办?”
“我总在想,身为幸存者的我们,如果能替死去的同伴们做点什么就好了。”
“比如呢?”
“复仇……之类的。”
已经走到楼门口的怀安听到小凡这么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回头望去,却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那种略带不甘的气场,他确实是感受到了。
“别异想天开了,苍不可能让你去做这种事吧?”
“说的也是呢,呵……”她无奈地笑了笑,赶上前来帮怀安推开综合楼的大门。
“这样看来,我好像比你强点。”
小凡白了一眼莫名得意起来的怀安:
“你要复哪门子仇啊?”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的那些同伴,还有我哥哥姐姐,我母亲……”怀安看着正在开门的小凡,压低声音,“说来你可能不相信,他们全都是我父亲害死的。”
“怎么会——”
“这是就事实。”怀安抱着箱子走进了资料室,“两年前,是他把一切都毁了。”
“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废话……他现在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子里,算是苟且偷生吧。”
“也就是说,你说的复仇,是要杀死自己的……父亲?”
“那当然,否则也算不上是复仇了吧?”怀安打开了那个放满小纸箱柜子,“别人我还不说清楚,但他身上至少背着我们一家,还有那几个死去的同伴的性命。”
手中的纸箱和那个空当刚好对上了。
“不行!”
小凡的声音把怀安吓了一跳,他双手一抖,险些打翻了手中的箱子。
“不行,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你杀了他,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苍是这么对你说的?”
“也不是,他只是不许我脏了自己的手……”小凡垂下了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而且我连凶手的真实身份都不清楚,现在仔细想想,那个黑影应该只是什么人雇来的杀手而已。”“抱歉,是我想多了。”怀安转过身,背靠柜子坐在了地上,“对父亲复仇什么的,其实我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就像你说的,我只要想到他是我最后的亲人,就没有办法下手。当年我还放狠话说,下次见的时候一定要杀了他,结果两年之间刻意对那个人避而不见的也是我自己。”
说着,怀安不自觉地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如果有一天,你们不期而遇……那时你会怎么做?”
“逼他向所有人认罪。”
“真干脆啊——”听了怀安不假思索地回答,小凡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长舒一口气,“如果可能,我真的想亲眼看他死——就像我们那样。可是现在,我也只能听听他的解释了。我只想知道,我们一家三口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杀死。这样一来,我也能安心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又在说这种话了!”听小凡这么一说,怀安心中就不自觉地焦躁起来,“为什么非要离开不可啊?”
“苍用彼岸花的力量,配合术法将我复活,从本质上来讲,现在的我跟治愈和术者是一样的。但你也看到了,我被包装得像一个普通人,一年一年地长大,不会使用术法,也没有不死之身……”
“那你就这样做一个普通人不行吗?”
“不行。”小凡摇了摇头,在怀安身边跪坐下来,“这样做,对很多人来说都不公平。我是已经死掉的人,如果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受到牵连。”
“所以,昨天你才会拒绝我?”
小凡静静盯着怀安,褐色的双瞳中,闪过了些许慌乱和犹豫不决。几秒钟后,她认输一般移开了视线。
“放弃吧,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欸?我……我昨天有好好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吧?”
“嗯……如果你指的是喜欢我和不会让我死……”
“果然是因为我太心急了……吗?”小凡的回应让怀安倍感困惑,“那那那……那不然我先暂时和你拉开写距离——不行,这点估计是做不到了……”
“不是这个问题。再说了,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的嘛?我也只是……之前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执着的人,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她这样说,不就好像是对我也……既然如此——)
“那究竟是哪里不可能啊?你倒是说清楚啊!”
###第一位吧?”怀安只觉得无法理解,有些怒火中烧,拍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站了起来,“即便你的一切都是属于苍
“所以说,这不公平!”小凡也有些着急,跟着他站起身来,“你要我说几遍才能明白?我在六年前应该已经死去的,如果没有苍,我现在就不可能存在,如果我不存在,那么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就应该是夏奈——”
怀安听着小凡的推论,眼前突然一黑,这才想起无论是人类还是治愈,如果突然从站起来,都有可能因为身体位置的变化产生一过性的脑缺血。
怀安为了在眩晕之中,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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