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对你这种小男生手下留情。”
“是嘛！”打开门的怀安微微驻足，“大概您远在天边的未·婚·妻·也是这么想的。”
欣赏着端木苍渐渐僵硬的笑容，怀安缓缓合上了房门。紧接着向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退向走廊另一边，瘫坐在窗下，两手不住地颤抖着。
“咕呜——”他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紧紧攥住胸前的布料，却仍然无法抑制那种伴随心跳向全身蔓延的，莫名的空虚感。
既然端木苍本人给了他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算是端木苍精神错乱提出这种提案，怀安也没打算给他反悔的机会。他匆匆跑到小凡的教室，不顾里面还有很多没离开的学生，推开门的同时已经将“小凡”两字送出了口。
“哎！”
因为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叫自己，于是小凡用平时那种充满活力的声音应了声。不过当天回过头去，看到怀安因为尴尬而绷紧的脸时，脸上的那抹笑容便像潮水一样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旁观者清，班里的学生们也被这尴尬的冷场冰得打了个寒颤。在两人互相别开视线，沉默不语的时间里，同学们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还有几个嫌事不够多的家伙故意拍了拍小凡和怀安的肩膀。
“你干嘛？”
步小凡看着一片狼藉的教室，叹了口气，拿起了卫生角中的笤帚。
“我帮你吧？”
“不必了。”她无视伸出援手的怀安，默默开始整理房间，“你已经害我一个人承包值日了，有什么话就赶快说，说完该上哪上哪去。”
“我等你，今天带你回我家。”
“哼，开什么玩笑。”小凡冷冷嗤笑一声，连手里的动作都没有停一下，“我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就算你想把我带回去，苍也不会同意的。”
“搭错筋的人是苍，是他拜托我带你回去的。”
喀拉——！
笤帚掉落在地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教室中，步小凡不可思议似的瞪着怀安，就好像听他说了一个拙劣的谎言。
“你说……是苍让你带我回去？”
怀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其实自从再次见到苍的那天，小凡就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他。准确来说，自从苍离开她的那天起，小凡就已经困惑了。
维系两人关系的咒语，如今也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力量。
——你是我赎罪的唯一途径。
仔细想想，在分开的那一刻，苍就决定自己一人背负罪责了。
（既然如此，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呵——”想到这里，小凡突然笑出了声。“喂，你笑什么？”
“没什么！”她捡起笤帚，塞给怀安，“大家跑了都是你害的……赶快帮忙！”
从校舍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染上了橘红色的晚霞。怀安和小凡一前一后走在并不喧哗的街上，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才好。
“我们去趟超市再回家吧？”终于，怀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略微拉远距离的小凡，开口打破了这沉默而尴尬的气氛。
“……啊，说的也是。”步小凡知道对方是在等自己，略微停了停脚步，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那孩子……小怜她还住在你家吧。”
“嗯，说实话她一点也不像小孩子……”怀安想到小怜那副老黄瓜刷绿漆的嘴脸，就不由得露出一脸苦笑。
“你不能用人类的标准去想啊……再怎么说，她也是活了一百多岁的妖怪呀！”一聊起小怜，刚才那种奇怪的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一百多岁……真难想象，人类根本活不了那么久啊。”
“……说的也是……”
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凡连忙闭上了嘴。好在超市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她三步并作两步，抢在怀安之前走了进去。
###第二次一起逛超市吧？”
“上次……你说的是逃医院那次啊？”步小凡拿起一盒西红柿，稍微看了看，放进购物篮里，“居然让苍把我带回去……你真的很逊啊。”
“就算你这么说……他比我强太多了，胳膊扭不过大腿的。”
“是嘛。”小凡轻描淡写地耸耸肩，走向了甜品区，“说实话，我是有点失望的……无论是那天还是今天。”
“那天，实在是对不——”
“怀安，如果救了我的人是你——”
不知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两人的默契，小凡和怀安的话语在空中相撞，继而戛然而止。
“呃……你先说？”
“算了，反正说了也没用。”小凡轻轻笑了笑，将小怜喜欢的点心放进了篮子。
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气氛再次僵化，无论是怀安还是小凡，心中都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他们隐约察觉到了对方想要说的话，于是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谁也不打算再谈下去。
排队，结账，走出超市。回到通往怀安家的小路时，最后一抹晚霞的光芒也被路边的灯光所替代。
###第二次，反而会比前一次更难走出来。就当两人自暴自弃似的以为，尴尬的沉默和无法跨越的距离将持续到院门口
“快接起来啊，是你的电话。”
“哦！嗯……”
怀安盯着屏幕上自家的电话号码愣了一下，本来想挂掉这通看似多余的来电，却还是犹豫不决地接了起来。
（万一小怜真有什么危险就不妙了。）
仿佛是在印证他可怕的猜想，电话另一边传来的，是小怜略显慌张的喘息声。
‘……你们……你们快逃！’
“啊？”因为小怜的声音很大，所以即便没开扬声器，那慌张而惊恐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进了小凡的耳中。
‘总之……快逃啊！’
“这孩子……说什么呢？”
“喂！小怜？把话说清楚啊！”
无视两人的提问，听筒中只剩下小怜急促而慌张的喘息声。
步小凡和怀安站在路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被路灯惨白的光芒照亮。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一个世纪一般。
而就在下一秒，死亡和血腥的杀戮撕裂了静谧的夜空。
吼——！
“步小凡！”
尽管小凡的动作比一般人更加灵活，但还是没能站稳，失去平衡跌倒在地。紧接着，那个家伙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飞扑过来将小凡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步小凡挣扎着，堪堪躲开飞落下来的拳头。
怀安见状连忙冲上前去，滚落在地的西红柿被踩扁，带着酸甜气息的汁液从中渗出，浸润了他的鞋子。
“住手啊！”
嚎叫与拉扯，在那怪物面前显得如此单薄而无力。那家伙先是甩开了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怀安，紧接着一拳打在了小凡纤弱的后背上。
“噗！”
随着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小凡的身体在柏油路上翻滚着，直到撞上对面的墙壁才停下来。
“步小凡！”
怀安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但是躺在墙角下嘴角带血的小凡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唔噢——！”他再一次发出咆哮，将身体转向那个被死寂浸染的角落。
步小凡不能死！
步小凡必须活下去！
冲出去的一瞬间，怀安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不顾手肘和膝盖被墙皮以及柏油路上的凹凸蹭得血肉模糊，拼尽全力将一动不动的小凡护在自己的身体下。
紧接着，比人类更有力的重击，雨点一般落在了怀安身上。从这一刻开始，他除了暗自祈祷身体能够多撑一会儿之外，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肩膀被抓裂，腹腔遭受重创，殷红的血液从嘴角和伤口处渗出，变成斑斓的光点消失在夜色之中……
两年来，怀安从未承受过如此严重的打击，尽管如此，他的身体依然无法感受到丝毫痛觉。
血液再生的速度已经跟不上了，头脑中的意识渐渐搅成一团，变得暧昧不清。
（不能倒在这里……绝对不行！）
他咬牙转过头去，在血液幻化出的，不甚明朗的彩色光线中，他辨认出了这只怪物的轮廓。
事件因自己而起，就应该由自己来做一个了断。
“对不起……”
肺已经被折断的肋骨戳穿了，现在的他，连说话都很困难。
“对不起……石英！”
但是就算再困难，他也要说下去。
“我……做不到！”如果自己早点面对自己的心意，小凡就不会受伤了。
是自己的优柔寡断，把周围的人全都卷了进来。
是自己的暧昧不清，让夜雪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让石英大打出手，让小凡生命垂危。
“现在你做的一切都只会让夜雪恨你——”
怀安双手交叉举在面前，挡住他迎面挥下来的手臂。石英的目光混沌不清，他紧紧掐住怀安的手臂，而怀安的骨头里也传来了扭曲的触感。虽然不知道对方能听进多少，但怀安必须把话说完。
“就算今天步小凡死了，我也不可能喜欢张夜雪！”
下一秒，双臂上的力道消失了，被放开的怀安一下瘫倒在地上。
清醒过来的石英，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写满了恐惧。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没有多看一眼，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时的小路，朝车流涌动的大街跑去。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怀安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眩晕。
（不行，现在还不能——）
他艰难地翻动身体，面向横躺在身边的步小凡。
“喂……”
面颊上那冰冷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的体温在瞬间全部掠走，手掌上的殷红也丝毫没有消散的意思。
就连潜藏在额头中的彼岸之花，也没有丝毫绽放的迹象。
“……不会吧……”
尽管嘴角一片鲜红，但那双唇瓣却像大理石一般苍白。
“步小凡……步小凡！”怀安慌了，他拍打着小凡的脸颊，语无伦次，“不要死啊！现在就给你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就算是把我啃干净也无所谓，你不能死啊！”
回应他的却只有在小巷中反复回荡的——怀安自己的声音。
当他感到小凡颈部的脉搏时，真的是高兴地想要蹦起来，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尽管治愈可以救治各种危患难疾，但如果越过了生与死的一线，就算是治愈也回天乏术。
自己身上的伤正在快速复原，可他心中的绝望却有增无减。
（又要……看着别人死去了吗？）
心中的酸楚引发了一连串微妙的反应，当他无法忍耐蜷缩成一团的时候，才意识到这种感觉是本应消失的痛楚。
（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说，上一次的事件中，发作只是奇迹和偶然，那么这次，怀安也只能承认了。
（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
“……”
一声气喘重新点燃了怀安的希望，渗入神经末梢的痛楚也遁于无形。冷静下来之后，怀安才发现小凡只是脸上很凉，大概是从刚才开始一直贴在地上的缘故，但是苍白的双唇还是不容乐观。
“小凡，听见我说话吗？”
“……”她脸上那两条眉带着英气的毛微微向中间收拢，但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嫌他太烦了。
“现在喝我的血，马上，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虽然骨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内脏似乎是受了伤，不然也不会吐血。
“……”虽然眼睛还是紧紧闭着，但一听这话就立刻抿起了嘴唇。
“步小凡——”
“……”嘴闭得更紧了。
“步小凡！”
“现在喝我的血，马上，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小凡勉强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眼狠狠瞪了怀安一眼，又闭上了。
见她这般反应，怀安又急又恼。划破自己的手臂，将变色的血滴在她唇边。
意料之中的，小凡紧紧抿住自己的嘴唇，拒绝饮下包治百病的万能药。
“快一点，你内脏受伤了。”
怀安干脆将手按在她嘴巴上，小凡也拼命摇着头想要躲开，换来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更多喷涌而出的鲜血。
尽管他心急如焚，但小凡像是在坚持着社么一样，就是不肯喝下这能救命的治愈之血。
“步小凡，这是你逼我的。”
“？”搞不清他想干什么的小凡睁开眼睛，在见到他那可怕的表情时，不禁颤抖起来。
在小凡惊疑的目光中，怀安将嘴唇贴上自己手臂的伤口，用力将血液吸进自己的口中，然后——
紧紧扣住小凡的后脑勺，用最后的手段把自己的血送进她的嘴里。
“呜呜！”
虽然刚开始还用力挣扎着，但几秒种后她就放弃了，渐渐松开了牙齿。
为了防止小凡再做出什么惊人举动，怀安直到口中的血腥味完全散尽才放开她，而后——
“步小凡，我喜欢你。”
“……”小凡紧紧盯着他，脸上依旧是毫无血色，不过这次是被吓的。
“……对不起……”
怀安没有想到小凡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台词，一时之间甚至无法消化。
（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把你们都卷了进来……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焦急使得脱口而出的话语变成了质问。
“如果我早点从这世界上消失，大家都不会受伤——”
“不许再说这种话！”
怀安打断她的话，收紧双臂将她纤细的肩膀按进怀中。
“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浸润了肩头，怀安连忙松开手，发现小凡的脸颊上，两行清亮的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光。
“小凡？”
她带着哭腔抽回手，拼命用袖子抹着眼泪，“被别人知道那么多事，和别人产生那么多联系……很可怕啊！”
人与人互相了解，互相产生羁绊，等到离别的时候，就会变得痛苦，悲伤以及不舍——这对于步小凡来说，是最坏的结局。
意识到这一点的怀安，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只好默默将她的脑袋重新按回自己的肩头。
苹果的清香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鼻孔，泪水的温度使他无来由地感到一种心安。
（如果今后——）“如果今后她能像现在这样靠在你的肩头哭就好了。”正当这份感情即将满溢之时，男子冰冷的声音从天而降，“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很可惜，你不合格。”
“……端木苍……”
怀安抬头，只见苍像平时一样，用冷静而沉着的目光盯着自己。
“我让小凡跟着你，是因为你看起来是最安全的。但是照现在来看，你正相反，对小凡来说是最危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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