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蕊盯着站在自家门前的身影，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昏暗的走廊中，一身白大褂显得格外醒目。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石蕊已经猜出了那个人的身份。手中装满食品的超市购物袋也滑落在地。
“……散斯缇？”
“……”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替石蕊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塑料袋，顺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瓶子，塞在里面。
石蕊呆立在原地，看他做着这一切，牵起自己的手，将塑料袋重新挂在自己的手掌中，最后帮助不知所措的自己握好。
散斯缇在石蕊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道：
“你还愿意再帮我一次吗？”
“但是……我已经看不到那番光景了。”
“不过你的弟弟可以看到吧？”
“！”被说中的石蕊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那种药，可以给他试一下。”
说罢，散斯缇拍了拍石蕊的肩膀，扬长而去。
“这个药，你可以试一下。”
看着姐姐将一瓶没有任何说明的药片交给自己，石英有些怀疑，但姑且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这药……是从哪来的？”他打开瓶子，从里面倒出白色的正圆形压制片，拿在手里观察起来。
（上面还印着字啊……CURE？治愈的意思吗？）
“今天见到了以前的老师，当时他挺照顾我的。”石蕊一边准备着晚餐，一边淡淡说着，竭力掩饰着内心的动摇，“你的感官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为这件事烦恼过，所以明白你的感受。”
“是吗？”石英将白色的药片丢回瓶子，紧紧拧上，“现在虽然还没碰到什么麻烦，不过我就先收下了。谢谢姐！”
石英将那瓶药片随便扔进了记忆的角落中。自己的确可以用异于常人的方式感知这个世界，但到现在为止，这种异常并没有让他感到烦恼，相反还成为了他炫耀的资本。
（可以掌握比别人更多的信息，有什么不好的？）
全新开始的高中生活充满了新鲜的挑战。
（又是博得关注的好机会啊！）
石英这样想着，尚未意识到危机正在迫近。
“那么……谁愿意当班长？”
听老师这么一问，同学们都纷纷垂下了视线。大家早就过了爱出风头的年纪，权利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谁也不想，因为当班干部被老师留下，错过放学路上愉快的时光。
“呃……”眼间教室里的同学们沉默不语，老师一时间也犯了难。
（快点随便点个人吧！反正最后都是要指定的，不要再耽误工夫啦！）
正当石英如此这般，在心中默默抱怨时，坐在他斜后方的女生竟然缓缓地举起了手。
“那位同学就你吧！”班主任如释重负一般说道，“到前面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依照老师的要求从座位上站起来，路过他的身边。而映在石英眼底的，则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纯净的白色。
（好漂亮！）
###第一次见到。
“嗯……还有一个副班长……”说着老师再次皱起眉头好像在埋怨学校为什么要设置这么多职务。
不过这次她没有等太久——
“老师，我来！”石英几乎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
“那好，石英和张夜雪，就是我们班的班长和副班长……”
老师接下去的话，一个字也没能传到石英耳朵里。他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身边的张夜雪身上。
（为什么……她可以如此美丽，如此纯粹，如此高尚呢？）
之后的几天里，石英几乎占用了所有的精力去观察夜雪，也正因如此，他很快就发现夜雪周围总围着些奇怪的人。
身材矮小的柳和子，处变不惊的冷白寒，还有——
精力旺盛的步小凡。
步小凡在石英眼中是个有点奇怪又很可怕的家伙。平时她总和班里的同学们大笑着嘻戏打闹，可是一转过脸去就立刻敛去笑容，露出一副落寞的神色，好像刚才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而最令石英厌恶的，则是她和夜雪聊天时的样子。每当看着她在夜雪面前展露笑颜，石英就会不满地皱起眉头。
（你这可恶的家伙，反正也不是真开心，就不要再骗她了！）
某天放学后，教室里只剩下夜雪和石英在帮老师整理资料，就在石英动笔记录的时候，夜雪突然这样自言自语似的叹息道：
“唉……为什么她要翘课呢……”
“你说谁？”
“还能有谁，步小凡呀。”
因为小凡的“恶劣行径”都被石英看在了眼里，所以当他得知夜雪是在为小凡的事担心时，就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犯不着为那种人操心。”
“可是……她应该算是我的朋友。”夜雪发愁似的皱起了眉头。
“……当我没说。”石英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副受伤小动物一样的表情，只好长长叹了口气。
（既然不能改变夜雪，那就试着直接接触步小凡吧！）
心中这样想着，属于行动派的石英很快就开始将心中所想付诸实践。
“去商业街吗？”放学的时候，小凡笑着拍拍和子，另一只手顺便搭上冷白寒。
“步小凡，我们一个半小时后要上晚自习，如果去商业街会赶不回来的。”
“别太较真啦，夜雪！”小凡嬉笑着摆摆手，“稍微逃一下晚自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这家伙，又来蛊惑夜雪了！）
想到这里，石英有些焦躁。他冲上前去拦在小凡和夜雪之间：
“别把夜雪卷进去！”此言一出，小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就如同退去的潮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是朋友，所以才请她一起去的吧？”
“她可不需要你这种朋友。”石英压低声音逼近小凡，却意外地在她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苹果的香气。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石英早已习惯了用不同感官感知，对大家谈话中出现的颜色也颇有研究，但他还是头一次闻到话语中的气味。他当然能分辨别人能闻到的那种气味和只有自己能闻到的气味，所以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呆然瞪大双眼看着步小凡。
“大家要友好相处哟～”一旁的冷白寒笑眯眯地走过来阻止他们，那双丹凤眼弯成了一道优雅的弧线，“不然今天就算了吧，小凡？”
“唉……”小凡叹了口气，恢复了往日元气满满的样子，“走吧和子，我们去食堂吃饭。”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石英渐渐陷入了混乱之中。
###第二种话语中的味道——这次是鱼腥味。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帮家伙！）
在追查一件事的过程中获得了额外的结果。在人们的生活中经常能遇到这种事，只不过今天，石英收获的结果有点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小凡跟普通人不一样。
要想继续追查下去就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如果到时候陷得太深就不好了——虽然石英这样告诫自己，但在他的脑海中，另外一个念头却占了上上风。
（如果陷太深的人是夜雪，那岂不是更糟糕吗？）
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做到什么程度呢？也许没人能准确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现在石英为了保护夜雪的这份纯洁与纯粹，大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意识到夜雪有了喜欢的人，是在某天放学后的傍晚。
“哇！终于完成了！”好不容易帮老师统计过社团登记表，石英翘起椅子的两条前腿，伸展双臂放松颈部的肌肉。在他享受各个关节发出咯咯响声的畅快感时，夜雪已经拿起表格，咔咔几下在桌子上对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去把这个送给老师。”
“啊，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伤大雅，石英连忙放下椅子，因为动作太大，重心不稳的他险些摔倒。
“你小心点儿呀。”夜雪说着，露出一脸无奈。
“那个……还是我去吧？”他伸出手，想从夜雪那里拿回表格，却一不小心碰到了夜雪柔软的手背。
“！”没想到，夜雪倒吸一口冷气，紧抓着表格收回手，那一叠打印纸也被她过度用力捏出了皱褶。
“那个，我——”
“对不起！”
没想到，石英反过来被夜雪道歉了。
“对不起，我……有点小毛病。”说着，夜雪转身向门口跑去。
“夜雪——”石英为了追上她，也跌跌撞撞从座位里站起来。
紧接着就在夜雪拉开教室门的那一刻，哀嚎声再次响起。
“哎呀！”在四散纷飞的打印纸中，响起了一个温柔且温暖的男声。
“周周周，周怀安！”
“没摔到你吧？”
看见夜雪摇了摇头，周怀安微微笑了起来。
“对不起……”夜雪一边道歉一边蹲下来收拾。
石英也跑过来帮她，而怀安探头进来在教室里张望了一眼：
“你们看见步小凡了吗？”
“没有……”夜雪仔细想了一下，缓缓摇头。
“是嘛？抱歉，我找她有点事。”
话音未落，怀安就转过身去，匆匆离开，而发现夜雪周围颜色有些泛粉的石英，皱着眉头狠狠在怀安的背影上剜了一眼。
（为什么她会喜欢上怀安啊？那种家伙究竟哪里好了！明明是他害夜雪把表格撒了一地，不仅让夜雪主动道歉，连收拾都不管一下就走了，真可恶！）
石英看着手中的打印纸，甚至产生了一种想把它们撕碎泄愤的冲动。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小心翼翼抚平被夜雪捏皱的痕迹，将它们叠放在夜雪身边的地板上。
最后，石英还是陪着夜雪来到了老师办公室归还表格，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和你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他可是在攻击我们的学生啊！”
在办公室门外等夜雪的时候，一阵行进中的争吵声从窗外划过。石英探身出去查看，果然是周怀安和步小凡。不知他们在争论着什么，但小凡紧紧皱着眉头，怀安也没了平时温和的笑脸。
（已经找到了吗？哼，果然这才是你们的真面目啊——）
正在石英盘算着日后要如何揭穿两人的面具时，两人已经渐行渐远。可正因为拉开了距离，石英才看出两人声音散发出的光晕。
那种粉色，他刚刚在夜雪身上见过。
（不会吧……不会吧！）
“夜雪！”
“啊？”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夜雪困惑地看着他，歪了歪头。
“呃……没什么。”
（这种事，怎么能对她说出口呢？）
看着围绕在夜雪周身纯洁的光芒，石英还是没忍心向她说出自己见到的一切。
（先让我帮她处理一下吧。）
既然想维护夜雪的纯洁，自己就应该做点什么，将所有有可能污染她的东西从她身边剔除掉。
####第二天开始，步小凡的日子就变得有些难过。
抄作业，上课睡觉，和同学聊天，偷吃零食，在走廊乱跑……总之能找出茬的地方，小凡都被人告了状。被老师揪到办公室里训了整整一个午休，直到快上课才被放出来的步小凡，在走进教室的时候长长叹了口气。
“活该，婊子……”因为终于见到她的元气有所损耗，在小凡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石英用鼻子嗤笑着说道。听到他说话的小凡先是站在了原地，愤怒与厌恶相继从她脸上流转而过，不过最后，她竟然再度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就像一个孩子找到了新的挑战。
放学后去老师办公室送回执的时候，石英碰巧与垂头丧气的步小凡擦肩而过。不知自己的哪条情报起了作用，这次她紧锁的眉头之下，眼睛里竟隐约泛起了泪光。
（这和我又没关系，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石英强迫自己这样想，将心中对她的那一点点同情驱赶出去。他对老师简单汇报了一下这几天班级中的情况，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夜雪正堵在门口等他。
“还有什么事吗？最近的状况我刚才也一起跟老师说过了。”石英假装一副坦然的样子，云淡风轻似的说着。
“我是来等你的。”夜雪挪动脚步，挡住了石英的去路，“你对小凡都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做。”石英的确没有直接对小凡怎么样，从这点上来讲，他说的是实话。
“为什么要告状？她哪里得罪你了？”
“你……说什么？”石英看着露出愤怒表情的夜雪，只觉得有些吃惊。
（变污浊了啊……）
几分焦虑，几分失望，而更多的则是对小凡产生的愤怒，以及对夜雪的不理解。
“为什么要生我的气啊？我这是在为你好啊！”石英被心中的波涛冲昏了头脑，一把抓住了夜雪的肩膀。
“！”夜雪被吓了一跳，浑身痉挛起来，连嗓子都无法顺利发声。
“你干嘛总为那种婊子说话？你喜欢的那个怀安，喜欢的人是她呀！”
“咕……呜……”没想到，拼命捣住耳朵的夜雪，竟哭了起来。
看到她的眼泪，石英一下冷静了下来，想起夜雪有点害怕与男生接触，连忙放开她，跌跌撞撞后退几步，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对不起……”他想伸手安慰，却意识到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出来？”夜雪几乎是调动全身力气，才从嗓子里挤出一点点声音，“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就不能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吗？”
###第一眼见到时的样子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生存方式，无论是谁，能够坚守的就只有属于自己的正义……知道的太多，只会让自己变得更痛苦！”
夜雪说的话，他无法理解。因为无法理解所以只能一味的奔跑，跑到一个只有自存在的地方，然后——
（如果看不到的话，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全都是因为自己奇怪的能力，一切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从懂事开始，他就已经拥有了这种能力。
可以看见声音，听见气味，闻见颜色……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个药，你可以试一下。
姐姐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欸？）
树林中的景色与往日大相径庭，静止的叶片被变色的阳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
“这是哪……？”
抬眼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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