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那位容貌秀美的夫人只是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轻轻的出了一口气:“你来了。”
番外
补七夕的番外
作为信使的琴师走进大厅的时候,迫切的等待着丈夫消息的那位夫人忍不住抓紧扶手,身体前倾,一副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前去迎接的模样。
听到这个轻柔而熟悉的声音,灰发灰眼的琴师颤抖了一下,停住脚步,以谦恭的姿态行礼:“是的,夫人。大人他在王庭事务繁多,无法抽身归来,差遣我来向夫人报个平安。”
“家里一切安好。”庄园的女主人以平静的姿态回答,一双美丽的灰眸直直的盯着那个信使,似乎这样就可以从对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爱人,问话的声音轻柔而体贴,却带着明显的颤抖,“我的爱人,他,还好吗?”
这个问题似乎是根鞭子,狠狠的抽在琴师的背上——这下颤抖,就连旁边的女仆也不会看漏。
但是女仆们早就习惯了。
师即胆小,又无能,除了弹得一手好琴就再没半点用处,而且还是个怪人。每一年,这个最没用的琴师被派回来传信,和夫人说的都是那几句话,几乎一个字、一个音调都不变。
接下来,他会说:
“大人一切安好,只是常常要和别的诗人切磋技艺,或是受邀赴宴,略嫌忙碌。但既得王上恩宠,又受友人敬重,忙累一点也就值了。”
这个信使在撒谎,女仆们都知道。偏偏夫人那么认真的看着他,听着他说话,就好像全心全意的相信这个满嘴谎话的信使似的。
可是谁又会揭穿这个谎话呢?那位大人毕竟是他们的主人,尽管在王庭里并不受到重视,可总归是国王的廷臣。
那位大人不受重视的明证,就是接下来这位信使所要拿出的礼物——虽然信使一再称赞王上慷慨大方,又吹嘘那位大人备受喜爱,可每次拿出的王上的恩赏,却多半是些不怎么值钱的青铜器物,偶尔有几件镶银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堂堂一个国王,家里的金银珠宝堆积如山,赏赐自己的勇士时可以拿出成箱的银币,让自己的臣子对自己得到的赏赐惊恐的叫嚷“停手吧陛下,船会沉的。”。
可是,轮到“受他宠爱”的诗人的时候,就只有一支青铜的牛角杯?
就算是最愚蠢的孩子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谎言。
但那位夫人,本着对自己的丈夫的全心的崇拜和爱恋,却对这些谎话一个字也不怀疑的全信了。而对那些并不值钱的赏赐,她也抱着热切的态度,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收藏好,一件也不许别人碰。
她深爱着他。可这爱却昏了她的头,蒙了她的心——甚至,即便已经结婚并且有了个女儿,在提到他的时候,她也只说“我的爱人”,就好像自己还是个陷在魔咒里的少女似的。
而眼下,那位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抬起头,然后便一直吹着眼的信使便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如既往的开口:“国王陛下寿宴的时候,大人向王子殿下献诗……”
“献诗!”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女主人猛的站了起来,大步向前,“向王子殿下!你……”
“夫人。”琴师猛的抬起头——这是他进入这间房间以来第一次和女主人对视,这打断了女主人的话,“王子殿下非常喜欢大人的诗。”
这句斩钉截铁的抢话打断了女主人的话,也魔法似的消弭了她的惊恐。
女主人眨眨眼,将纤长秀美的玉臂皓腕放在白皙的胸口:“你是说,王子殿下,他喜欢……”
琴师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认真的点头,然后打开手中的布包,将那个赏赐举起:“是的,王子殿下说他很喜欢——这是他的赏赐。”
伴随着女仆的低声惊呼,璀璨夺目的光芒在屋子里亮了起来。
在火光的照耀下,一枚黄澄澄沉甸甸的金环安静的躺在琴师双手托起的布包上,看大小,应该是个臂箍。
带羞涩的微笑着,带着点得意扬扬的神情,就好像这个价值不菲的宝物是他赚来的似的——而在金光的映衬下,他竟然也真的不可思议的显得自信、英俊起来。
夫人颤抖着,兴许是因为终于见到一件真正的宝物而激动,迟疑的伸出手,让指尖在那宝物上轻轻滑动,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信使:“请您把这个带回去吧,给我的爱人,告诉他对自己更好一点。我每天都在想他。”
这又是重复了几次,每次都完全一样的对话。
但是,这一次,似乎是因为托着个真正的宝物,那个可怜的琴师竟然也显得迷人起来——他胆大妄为的看着夫人,轻柔的回答:“他也每天都在想您,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但是,请您收下吧,这是他的心思,也是他对您的爱。”
夫人叹息的点头,让浓密而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用双手小心的将那宝物重新包好,按在自己的胸口:“我会好好收藏的,就像对我的眼珠一样。”
依照这些年的惯例,接下来就该是道别的时间了。
琴师果然一如既往的低头:“还有一件好事。”
这句话让夫人和女仆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王子殿下非常喜欢音乐,所以,大人向王子殿下推荐了米卡……”
“你疯了!你怎么敢……”
“这是大人的意思。”琴师神情严肃的回答,认真的看着夫人,“我只是个没什么用的琴师,怎么敢,又怎么能影响大人的决定?”
停顿了一下,那个一贯唯唯诺诺的信使又恢复了那副柔顺的样子:“王子殿下仁慈而慷慨,在音乐方面的天分极高;米卡小姐琴技高超,聪慧懂事,没有问题的。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也都同意了。”女主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犯起愁来:“可是,该怎么跟米卡说?难道……”
“我知道。宫廷里规矩众多,我会在路上告诉小姐她该知道的一切的。小姐一定能够理解和记住的。”
“我明白了……”最终,女主人认命似的长出一口气,垂下双肩:“那就全靠你了。去把米卡带来吧——我累了,我先去休息了。”
“您慢走。”
就这样,那位卑微的琴师保持着半鞠躬的姿态,目送着他的女主人的背影离开,一直到那个身影完全的被大厅后面长长走廊的黑影完全吞没,再也看不见了。
18年的情人节番外
不存在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吧,实际上,真相是,开始的时候确实有计划开情人节番外。
但是后来一琢磨,从小粉毛登场开始,只要她出场,基本都可以算是为情人节写的啊。
所以就不专门写番外了。明天两更依旧可以算是情人节内容,就是如此。
家务大法师(上)
、一根美味的香肠
尽管已经在心里重复了数百遍,但当莫格林真正要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紧张。
这是他进阶成为一级法师学徒后的第一次施法,他不能允许自己犯错。
好在作为一级法师学徒,他已经可以使用单人法术实验室。没有旁观者的环境让他放松下来。
最后一次检查,确认影音记录法阵和魔力流记录法阵全部开启后,最后一次在心里复习了一遍施法过程,莫格林上前一步,开始行动。
吟咏咒语,沟通元素;变幻手势,构建模型;平心静气,输入魔力…
当跃动的弧光在莫格林两手之间出现时,莫格林的心底涌出巨大的喜悦。他知道,施法成功了!
尽管魔矢术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徒级法术,却是莫格林成功施展的第一个学徒级法术。接下来,他只需要将这个法术发射出去。
莫格林抬手,将手中的弧光对准了面前的靶子,吐出了这个法术的最后一个音节。
一个什么东西从弧光中显现,然后垂直的落在地上,弹了一下,滚动半圈,不动了。
莫格林俯身蹲下,将拿东西捡起来,瞪大眼睛翻来覆去的看。
棕红色的圆柱体,一握粗两掌长,粗细均匀略带弯曲,稍有弹性,微显油腻,还散发着某种夹杂烟熏感的肉香。
疑惑的皱着眉头,莫格林将拿东西从中间掰断,看着中间露出洁白晶莹的小肥肉块,小心的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没有疑问了,这个看起来摸起来闻起来都很像图林香肠的东西,确实就是图林香肠。
莫格林无意识的咀嚼,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猛的冲到法阵旁调取刚刚的施法记录。
咒语。音节正确无误,节奏合乎规律,音调略低但在范围呢。
手势。姿势标准,变换流畅,与咒语配合和谐。
魔力流扰动。凝聚,转化,爆发,没有任何偏差。
莫格林后退,一脚踩在学徒长袍下摆,坐倒在地。
无论是他自己的记忆,还是记录法阵的记录,都清晰的表面,这是一次标准的魔矢术释放。
脸色灰白的笑了下,莫格林知道,自己完了。
成为强大的法师,掌握强大的魔法,这一直都是莫格林努力追求的目标。
而自己能够从一个边境小镇的普通小孩成为帝国法师学院学生,则是全镇人共同资助的结果。那些善良的人们也在期待着自己成为一名尊贵的法师,为镇子带来丰厚的回报。
可是现在,自己的梦想,全镇人的期望,全完了。
在自己施法过程中出现了某种变故,这种变故是以莫格林掌握的知识完全无法理解的。而他又不能去请教学长们。哪怕大家都是和善热心的好人,这种事情要怎么开口呢?
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让莫格林的眼睛再次明亮起来。他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扑到法阵前,对一颗魔法石输入了魔力:“尊敬的盎格力大师,很抱歉打搅您,但是我遇到了问题,完全无法理解,也实在难以启齿,我只有向您寻求了。我在三百一十二号法术实验室。”
说完这些话,莫格林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这段信息一齐发送出去了。虚弱的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他再次站起来,走到靶子前,开始第二次施法。
但是,魔法的世界里从来不存在侥幸。莫格林施展了两次魔矢术,然后得到了两根图林香肠。
在绝望再次攫住莫格林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莫格林?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这个声音,莫格林几乎哭出来。他飞快的冲向门口,却再次被长袍的下摆绊倒,于是几乎是撞到了门上。
“老师,您请进。”尽管脚下还踩着长袍一角,莫格林还是先整理了一下长袍,然后才打开了门。
慌失措、乱了阵脚的孩子。这就是盎格力大师所看到的。
大法师温和的微笑,慢慢的抬起手,轻轻按在对方的肩膀上:“冷静,我的孩子。作为一名法师你要学会,无论遇到什么意外都保持冷静。”
得到老师的安抚,尽管仍旧紧绷着身体,莫格林还是点了点头:“好的。”
大法师走进实验室,第一眼就看到了实验台上的两根香肠。这让他轻笑了一下。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癖好,喜欢吃也不算什么过错:“好吧,你遇到了什么问题,说说看。”
认真的想了想,莫格林摇了摇头:“很难说明白,我做给您看吧。”
在大法师点头后,莫格林走到了靶子前,抬起手开始施法。
格林的动作,大法师满意的点了点头。咒语、手势、魔力流动,全部完美无缺,显而易见这孩子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感觉到一次完善的施法即将完成,大法师露出了笑容。他大概已经猜到这孩子遇到了什么问题了。
尽管每个人的灵魂大致相同,但在最关键的地方却大相径庭。因此,每个法师的法术都会有些细微的差别。体现在这个魔矢术上,就是魔矢的实际效果会带有不同的元素效果。
这是在法术理论课上不会教授的内容,意图就是区分那些平庸之徒和真正的好苗子。显然,这孩子发现了这一点,而且完全无法理解,于是被吓坏了。
魔矢术的咒语非常短,转眼之间就到了结束的时候。大法师决定等到这个法术结束再揭晓答案,并且对对方进行进一步的教育。
然后,莫格林念出了最后一个音节。
看着那根突然出现的大香肠,盎格力大师听到了自己的下巴在地上跌得粉碎的声音。
、一个艰难的决定夹着自己的魔法术,双手提着长袍的下摆,莫格林急匆匆的朝着法术实验室的方向前进。
距离他向盎格力大师求助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大师都没有再联系过他。
当时,盎格力大师认真的查看了记录,又为他检查了身体,表示自己需要回去认真的调查一下,而这段时间里莫格林可以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按照进度继续学习。
于是,莫格林在这个月里有学习了两个魔法,而且发现这两个魔法也都产生了匪夷所思的异变。
今天,他要去掌握第四个魔法。毫无意外的这个魔法也会产生什么莫名其妙的变化。
“莫格林,等一下。”
听到这个声音,莫格林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眨眨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个月来,你几乎天天都去法术实验室。这恐怕不太好。”认真的看着莫格林,一脸担忧的学长轻轻摆手:“当然,你完全可以自行安排自己的时间。你这么拼命也一定有你的理由。但是我想说的是,适度的休息是必要的,良好的状态才能让我们走得更远,你明白吗?”
莫格林眨了眨眼。学长的话在他脑子里回响,他却很难明白那些词句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于是感激而且抱歉的点头:“当然,当然。”
叹了口气,学长微笑着拍了拍莫格林的肩膀:“你现在的状态非常差。忘了法术实验吧,回去洗个澡,喝点热牛奶,好好睡一觉。无论你有什么理由,别忘了,我们都是万里挑一的,是帝国未来的支柱,不要让一时的急躁毁了你。你要相信,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莫格林觉得眼睛有点潮。他用力的眨眨眼,点了点头,决定照学长说的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他的问题并不会解决,但他会轻松一点。
就在他准备回转身去自己的房间时,墙壁上冒出一股淡淡的紫色烟雾。
周围的几名法师学徒同时后退一步,给紫色烟雾让出空间。
那股烟雾在空中翻腾,组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然后飘到莫格林面前:“一级法师学徒莫格林,盎格力大师在三层会客室等你。”
听到这话的时候,莫格林楞了一会儿,然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级法师学徒兴奋的低吼一声,几乎是原地跳起来,然后径直冲向最近的传送阵。
“看来问题解决了,对吗?”学长笑着看着那个学弟几乎瞬间由僵尸变成了活人,大概也有了些猜测。
“对,是的,谢谢您。”莫格林猛的回头,兴奋的大声回答,同时一脚踩住自己的长袍并“咚”的一声晒倒在地。
然后还不等学长开口,他已经又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头扎进了传送阵中。
看着传送阵亮起的光芒,学长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老师出手了,这孩子的问题是一定解决了。可是刚才那一下摔得可真够狠的,希望他真的没事儿吧。
会客厅前,莫格林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梳拢了头发,然后才上前敲门:“老师,我是莫格林。”
门几乎立即就开了,门口却没有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孩子。”
通过这个声音来看,盎格力大师情绪不高。这让莫格林紧张起来。
等他走进屋里,随手关上门,看到老师阴沉的脸色,他就越发的担心了。
“坐吧。”盎格力大师破天荒的没有笑容,皱着眉头,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我还是站着好了。”一方面因为紧张,另一方面也因为大师本人还站着,莫格林本能的拒绝了。
大法师叹了口气,点了下头:“随你。”
原地踱了几步,盎格力大师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抬手揉了揉脸,又叹了口气,才终于对莫格林开口:“你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你要知道,从大体上看,每个人的灵魂都大同小异,但是从细节上分析,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灵魂的差异会带来施法效果的差异……”
停顿了一下,大法师又抬起一支手盖住双眼,用力的揉了揉:“只是差异到你这种程度的,不单我没有见过,整个帝国也没有……至少是没有正式纪录。另一方面,我们对灵魂的理解还非常肤浅,所以……”
随着老师的讲解,莫格林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解决不了?”
“嗯,”盎格力大师清了清嗓子,似乎要吐掉一口卡在喉咙里的浓痰,“也不能这么看。灵魂差异是很正常的,当然你的有点大,但这确实不能算问题。”
就是说,他的法术施展出来就应该是那个样子的。这算是魔法女神的玩笑吗?
但大师的话还没说完:“还有一件事。东边那些蛮子最近又在蠢蠢欲动。帝国军方也在悄悄备战,为此,下周会有一个考察团来学院检查所有学员的状况,每个学员,理论和实操。”
这个不幸的消息彻底将莫格林打入地狱:“但是,我……”
大法师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是的。你的问题是瞒不住的,到时候怎么处置也就由不得我们了。”
“所以,我有两个选择给你。”
吞了口口水,莫格林点了点头:“您请讲。”
“第一,你可以把你的情况主动上报,作为灵魂异变特殊个体,申请加入灵魂研究所,以实验体的身份。作为志愿者,你可以得到一笔奖金,交给你指定的人。对于大多数普通人家而言,这是一笔巨款。”
这就相当于把自己卖掉了,虽然比被帝国强制征召要好一些,但下场没什么不同。
莫格林摇了摇头:“第二个呢?”“离开学院。我会销毁你在学院的所有记录,就当你从来没有来过学院。”
这样就不必被当作实验材料。但是如果不能成为法师,就算不考虑自己的梦想,自己要怎么面对镇里人的期待?
迟疑了片刻,莫格林小声开口:“我还是想做一名法师。”
盎格力大师又皱了皱眉头,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你天赋很好,也非常努力。实际上你的学习也很顺利,只是学院的目的是培养随军法师,所以……”
沉默了片刻,盎格力在自己的小口袋里翻了翻,然后掏出一本魔法书递给莫格林:“拿着吧,孩子。这是我当年的笔记,其中的知识足够你完成学徒阶段的学习,如果你真的坚持要做一名法师的话。”
停顿了一下,年长的老人将手按在学徒的肩膀上:“听我说,孩子。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不是故障,仅仅只是不适合学院而已。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没用的,关键是,你得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打破挡在你面前的那堵墙,无论它看起来多么坚不可摧。”
接过老师的笔记,莫格林郑重的对老师鞠躬行礼,然后默默的转身离开。
“等等。”
就在莫格林走到门口的时候,大法师的声音再次传来。年轻的学徒立即转身看向自己的老师,暗淡无光的双眼再次放出灼灼的光芒。
大法师已经被转过身,仰着头,似乎在看窗外的风景:“出去以后,不许说是我的学徒,否则我一定会亲自解决你。”
、一个良好的开端
冒险者公会的办事员端着笔,头也不抬的发问:“姓名?”
“莫格林。”姿势端正的坐在桌子前面,莫格林认真的回答。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他终于接近了家乡,也找到了继续法师之路的办法——成为冒险者。
这些靠着自己本事吃饭的人大多是些粗坯,一辈子也不过是浑浑噩噩的混过去。可是一旦命运降临,抓住机遇,也许下一刻就能成为富可敌国的大人物。
这正是莫格林需要的。无论是继续自己的学业,还是回报镇里人的期待,他都需要大笔的金钱。
“性别。”
这个问题似乎有羞辱的意味。虽然莫格林略显清秀,但还不至于在性别上让人混淆。
但莫格林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男性。”
老实的回答而不是破口大骂让办事员惊讶的抬起头,然后对莫格林露出了笑容:“年龄?”
“16。”
“哪儿人?”
“本地人。”本能的回答之后,莫格林突然意识到这种回答可能不够准确,于是连忙补充,“萨法镇人。”
办事员笑着点头,飞快的在纸上记录着:“职业?”
“一级法师学徒。”
咔嚓一声,办事员手中纤细的羽毛笔折断了。
“对不起,您能再重复一遍吗?您的职业?”似乎是因为担心折断羽毛笔会受到惩罚,办事员的声音有些颤抖。
莫格林有些疑惑。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办事员变得奇怪起来:“一级法师学徒。”
办事员眨眨眼,站了起来:“您是一名法师?”
莫格林摇摇头:“我还不是法师,只是一级法师学徒。虽然……”
他本来想说,自己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晋级成为二级法师学徒了,只是还没有经过证实。但是办事员已经疯狂的跑开了,同时将他身后的椅子狠狠的撞翻在地。
莫格林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大群人围在了中间。每个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紧接着,那个急匆匆的跑开的办事员带着另一个急匆匆的跑来的胖子直朝着莫格林这边跑来,一路讲经过的椅子撞得歪七扭八。
然后,两个人在莫格林面前停下。
“您就是想要成为冒险者的那位法师大人?”办事员恭敬的站在一旁,胖子则一脸微笑,搓着手看着莫格林。
于是,莫格林不得不重复自己的声明:“不是法师,我只是一级法师学徒,实际上到现在为止我只会四个学徒级魔法而已。”
“天哪,四个魔法!”
“而且是现在。”
“他说他只会!”
“这就是法师大人们的傲慢。”
“小声点,你不想活了!”
一片压抑着的低声议论中,胖子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了然的点了点头:“明白,未来的法师大人。”
莫格林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后,那胖子拿起桌上的纸看了看,点了点头:“个人信息已经记录完成。那么……”
停顿了一下,胖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徽章:“我谨代表普鲁郡全体冒险者欢迎您的加入。因为您是新人,所以这是我权限内能给您的最高级的身份了。当然,我相信您一定能够很快就获得提升的。”
一脸疑惑的收下那个显然不是给新人用的徽章,莫格林疑惑的开口:“那么,我可以离开了?”
“当然可以。”胖子微笑着点头,然后指了指围拢在莫格林周围的人们,“但是难道您不想找几个同行者吗?”
说着,胖子摊开双手,一脸诚恳,“当然,以您的能力可以轻松应对一切危险,但总有些琐事是没必要您亲自动手的,不是吗?”
胖子话音刚落,莫格林身后立即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浪,让莫格林几乎以为他们遭到了袭击。
胖子收敛笑容,皱眉、瞪眼,犹如发怒的熊,还未咆哮就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莫格林也被胖子突然的凶狠吓了一跳。但随后,胖子就再次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您可以听听他们的条件,然后自行选择,没有人会对您的决定提出质疑的。”莫格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群,觉得可能有好几百,乃至上千人,如果让他们挨个自我介绍,恐怕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都不用干别的了。
于是,他看向胖子:“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帮我推荐一下呢?”
胖子微笑着点头:“我的荣幸,大人。”
指了指离莫格林比较近的一个中年男子:“风狼佣兵队,算是咱们这边最强的几个团队之一。他们有两名盾战士,一名长枪手,一名射手和一名盗贼,也算得上是能力全面实力强大。”
莫格林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顿时,那名中年男子和他身边的几个同伴立即兴奋的欢呼起来,而周围则是一片抱怨声。
看到胖子惊讶的表情,莫格林觉得自己恐怕做错了什么。但是,他暂时并不打算公开询问。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的开始。
童年(以及第二卷和第三卷分别是在人间、我的大学)
000 序(这里完全是口胡请不必当真就算你当真我也没办法)
我时常在考虑一个问题。
我是从什么时候,又为了什么,才开始变得如此胆小的呢?
或许是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父母身边,被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爷爷奶奶膝下抚养?
可实际上我对那件事早没什么记忆了。
或许是六岁的时候因为爷爷重病辞世,而又被不远千里的带回父母身边?
记忆里依稀有个影子,那个男孩在一片雪白的房间里哭得声嘶力竭,看着那个面目模糊的老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门关上了。
可现在回忆起来,我甚至不确定那件事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只是自己的臆想。
或许是刚刚回到家乡,被同校的孩子殴打,愤怒之下举起了砖头,最终却因为忧心打伤对方而放下砖头,却只换回更多人的嘲笑?
可我已经忘记那件事的结果了。是又被打了一顿?又或者就那么成为一个笑柄,然后不了了之?或者有什么别的结局?谁知道呢。
又或许……
大概是做过的糗事太多吧,总而言之,已经完全忘光了呢。
总而言之,就这样,一点点的,变得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一点点的,做事之前瞻前顾后考虑得越来越多;一点点的,发现自己无论怎样似乎都只会失败……
于是,随便怎么样都好啊,就这样吧。循规蹈矩的按照某个固定的程式生活,摈弃掉完全不必要的个人感受和期待,就这样一直到死吧。
然后,我就死了。
只是老老实实的在公司加班到很晚,老老实实的坐末班车回家,老老实实的从车站走到家,老老实实的在绿灯亮起的时候老老实实的沿着斑马线老老实实的横穿马路。
而且,甚至,在开始迈步之前,也有老老实实的先看看来车方向,确认准备过马路的车都已经停下才迈步。
怎么就会被突然冲过来的车撞到呢?
怎么就死了呢?
凭什么!
既然那样人畜无害的使自己几乎不存在的活着也会招致这样的飞来横祸,那么我之前的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又是为什么?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的话,那就索性不顾一切的大干一场吧!
于是,全新的人生,就这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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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想,我果然还是最喜欢那些一言不合就开片的北欧蛮啊。
在那文明之光照射范围外的土地上,白桦林清冷无声,海浪随风起伏,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声龙首长船乘风破浪。那些粗鲁的武士们穿着粗糙的锁子甲和皮衣,携带着冰冷的刀枪剑斧,肆无忌惮的做派中自有一番风度。
、厮杀、掠夺。当鲜血流尽后,渡鸦和恶狼漫步在坟场上,尽享饕餮盛宴。而那些终于放下了武器的战士们,则围拢在哔波的篝火旁,听诗人们浅吟低唱,在一片难得的闲适中谈论起家乡的姑娘。
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那广袤的土地和海洋,就再成为一片厮杀场。
北欧武士们渴望着进入奥丁神圣而不朽的殿堂。可是,他们英勇得近乎邪恶和残酷的行为,早就将这个世界变成了那不朽的英灵战场。
“所以,你就叫人给打了?”
那个男人抱着膀子,偏着头,用人们通常在看到大型不可回收垃圾摆在道中间时才会有的眼神看着我,之后,从他的嘴唇之间喷出一声冷笑:“为什么不打回来?”
这个问题凉薄冷酷得近乎不可理喻。
我知道他讨厌我,虽然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
从这辈子我记事起,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也有努力做一个安静又听话的乖孩子,低眉顺眼,即不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大吵大闹到处去给父母惹事,也不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大言不惭的自吹自擂惹人厌烦。
但是,完全没用。不可理喻的,他仍旧是不喜欢我,而这不喜欢的程度甚至日渐加深,现在竟蜕变成为完全不加掩饰的厌恶和蔑视了。
是我迄今为止并没有兄弟姐妹,那么我或许可以解释说是因为我的同胞兄弟、姐妹更受他的喜爱。而如果不是一直以来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感情极好,从来不曾有任何流言蜚语,我几乎要以为自己这次投胎的结果是隔壁老王的儿子了。
甚至,今天,我原本以为,在举国上下都在为国王陛下的生辰祝酒的时候,仅仅是因为别人都在对他说好话,他多少也会对我好一点——结果,残酷的现实比我所能想到的还要更加糟糕。
我被别人打了。他,我这辈子的父亲,国王陛下,非但丝毫没有要为我出头的意思,反而一副嫌弃和不耐烦的表情,似乎因为我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打搅他感到愤怒。
这种境遇让我感到紧张。
虽然同时还有些别的什么情绪,但我来不及去感受它,只是迅速的寻找着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得过去的理由:“我想,如果我把他打坏了,也许会给您添麻烦。”
然而,这个回答只换来又一声轻蔑的冷笑。
那个男人带着那样的表情,转向他身旁的人:“挺漂亮的说法,不是吗?”
旁边的人们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也许,他们看我的态度,和那个男人是一样的吧——但是,无论如何,作为国王的廷臣和护卫,公开嘲笑一名王子,很可能是未来的国王,总是不安全的——也许,这就是他们尴尬的理由了。
不过本来国王陛下想要的也不是一个答案——在对周围的人明确的表达了他的态度之后,那个男人再次回转头,冷冰冰的看着我:“不过,在这,光说漂亮话可不行——要是做得到,你只管去。出了事有我。”
说着,国王陛下又是一声冷笑:“就怕你只会耍嘴。”
如果说之前那种被我忽视掉的小小情绪如同熄灭炭盆里的一点小小火星般不起眼,那么他最后这句话就如同有人拿了吹火筒,对着那火星,轻轻一吹——伴随着“砰”的一声,灼眼逼人的烈焰便猛的腾满整个火盆。
而这烈火,现在我不得不直面它,我的愤怒!上次投胎循规蹈矩却莫名横死的愤怒,这次投胎仍旧循规蹈矩却莫名被亲生父亲厌弃的愤怒。想要,彻底的毁灭点什么的愤怒。
因为愤怒而浑身冰冷,耳朵轰鸣,心脏猛烈的抽搐到发疼,让脸颊通红到滚烫,用全身颤抖压制住大吼大叫的冲动,最终我只是深深的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抽出腰间用来砍柴的小手斧,转身直朝着不远处喧嚣的集市大步走过去。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就给你!
理智在我心底里大声叫嚷着阻止——快停下!
毕竟,眼下我要去做的这事儿实在是扯淡。带着前世完整记忆的我虽然在这辈子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但灵魂上却是个三十多的成年人。两个孩子打架,难道还犯得着动斧子?上辈子,在被同学“教训外来的”之后,虽然也举起了砖头,可最后不还是放下了吗?
可是!
我他妈受够了!
是啊,要讲道理,这不值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理智是这么告诉我的,上辈子我也是这么做的——然后我就死了!
而现在,在我的理智和身体之间,隔绝着一片名为愤怒的火海。支配我行动的则是这片火海本身!
大步走到集市门口的广场上,我站定身形,放声大吼:“克勒!”
被叫到的那个孩子大模大样的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两个跟班——他冲我挥舞着拳头,说了些什么。
刚打了我,叫克勒的家伙高我一头,生得膀大腰圆、虎头虎脑。而他身边还有两个跟班,一个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另一个则是他叔叔家的弟弟。他们三个人,都大了我两到三岁。而我只有我自己而已。
简单的说,理智的评价,打架的话,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被按在地上殴打的那个都肯定只会是我。
但是,管它的!
记得苏格兰屁股男还是威尔士长弓手有句谚语——战者,勇也。怒而后勇。
简单的说,就是谁脾气大谁就不要命,谁不怂谁就能打赢。
现如今,我恰恰被怒火充斥了整个身体,控制了全部行动。
而且,我不但愤怒得浑身颤抖,还愤怒得……
想杀人。
克勒说了句什么,高高的举起拳头,一大步向我迈了过来。
握紧手斧,收回手臂,就好像前两年我每天都要做的那样,对准面前的柴火,劈!
并不是劈柴的脆响,而是一声沉重得多的闷响。
伴随着这声响,温热甜腥又夹杂着怪异腐臭的液体喷到了我的脸上。似乎还有什么富有弹性的小球弹了出来,撞上了我的额头,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然后,愤怒的火海立即被熄灭,刚刚还浑浑噩噩似乎隔绝着厚厚一层棉被的世界又重新清晰起来——那个粗壮的身体,一张扭曲变形新鲜红热得支离破碎的脸上还带着一根斧柄,摇晃着,喷洒着腥甜的液体,倒了下去。
在周围纷扰嘈杂的叫嚷声中,一个闷雷般的声音格外响亮:“我宰了你!”
只微微转头,就看到一个超大号的克勒,直立的黑熊,正血红着双眼口沫横飞的挥舞着一柄大砍刀直朝我冲了过来。
那一瞬间,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上辈子死前的那一刻——打着远光灯的一吨半的钢铁猛兽以大概一百公里的时速直朝你冲过来。
但是,这一次,我可不会象上一次一样,傻乎乎的呆站在原地等着被撞飞!
手斧已经完全的嵌入那张臭脸,被骨头卡住,拔不出来了。弓起身的同时,我抽出插在后腰上的剥皮刀,曲起手臂。
来啊。
就算死,我也得先给你一下子!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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