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怀疑的视线

隔天早上，艾尔莎和玛琪出发前去测绘末日机兵躲藏点的蓝图，光则和凯商量队伍接下去的动向，为了避免隔墙之耳，两人特地开车驶到远离要塞的地方交流。

凯摇下车窗，喝了口啤酒眺望窗外：“你怎么看？”

副驾驶座上的光神色凝重：“现在卡门佣兵团损失惨重，恐怕不能再依靠他们了。”

“嗯，更何况这次多半还是潜入行动，不适合带那些不知底细的人。”

“你怀疑他们？”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凯低头沉思，“你不奇怪吗？为什么迪娜能那么快就跟来村里，而且在第二次埋伏行动里，末日机兵显然做了充足准备，还让我们误以为是迪娜来劝降。”

光知道凯的意思：种种迹象表明，阿尔宙斯军那边显然有某种管道得知了守护者小队的动向甚至是战术。

“你觉得是谁？”

“说不好，现在我们谁都不能信。”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光有些担心地看着凯，尽管他理解凯刚从生死线上逃开难免会后怕，但这么极端的结论实在不想凯的风格，“我觉得自己人还是能信的，没准是阿尔宙斯那边用什么方式监控了我们呢。”

“什么方式呢？”

凯的追问问懵了光。

“阿尔宙斯的科技水平比我们高出不少，也许是一种我们完全料想不到的方法。”光搪塞道。

“没错！就是我们完全料想不到的方法。”凯皱眉，“什么高空卫星什么跟踪装置都弱爆了，阿尔宙斯要真那么厉害就不会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想想玛琪酱是怎么利用末日机兵的吧。”

凯严肃地看着光，用食指在自己做太阳穴绕了几圈，表面上是暗示光开动脑筋，然而配合他所说的话，光却联想到了另一个答案。

被这答案吓到的光连连摇头，“这，这不可能。”

凯一看他的反应便知两人想到了一块，“我意思不是说她主观意愿上是间谍，但谁也不知道她在阿尔宙斯那受到了什么调整。”

凯口中的她，正是普露托，光最挚爱也最信任的人。

“昨天那两个女人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不光是情绪，就连肉体也不像是人类，这说明阿尔宙斯他们已经把人体研究透彻了，就算表面上检查不出异样，也不代表她的身体没被加工过。”

“这事非同小可，你别乱猜。”光仍极力否定着凯。

“有些事我不得不说，迪娜在我们基地时，最亲近的人除了艾尔莎就是普露托了，传闻她们还曾经一起洗澡过，说不定就是在那种时候，普露托被动了手脚。”

“普露托就是那么热情，不能因此怀疑她。”

凯忧郁地长叹口气：“你说……人是什么？”

“人……”光思考着这个引发了人类千年争论的哲学难题。

凯一边轻敲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说道：“人的记忆，人的思想，人的性格，说到底，全是靠脑壳里那两个跟豆腐一样的半球决定的。”

“所以我相信普露托。”

“一千个人的眼里有一千个真相，但不容置疑的事实只有一个。”凯盯着光，“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事实，你只能接受或不接受。”

“那……你想怎么样？”

“这得问你自己。”凯的视野重新移向窗外的远方，拿起啤酒灌了几口，舒畅地吐出口气，“反正我跟你走，是死是活无所谓，你要真不想怀疑她，不调查她，我也无话可说，我已经尽到自己的客观责任了，剩下的事由你决定。”

凯的话让光陷入为难，一边是好意提醒的战友，一边是不离不弃的爱人，两者被摆放在天平两端，无论光望向那边，天平都会为之倾斜。

倘若是孤军奋战，光就是因普露托而死也毫无怨言，但考虑到手下还有凯、艾尔莎以及玛琪这样的无辜人员，要他们陪自己冒险实在说不过去。

可就算是想调查普露托，又该从何入手？

“阿奇博尔德……”凯忽然开口，“我记得……迪娜提到过这个名字吧？”

“嗯，他是负责【再生计划】的主管人员，玛琪跟他也算有些关系。”

“那两个女人怕跟这个男人多半也脱离不了干系，既然他是阿尔宙斯的高级领导层，又掌握了那么强的生物科技，没准能从他搞到些什么。”

“你意思是……？”

“要能活捉他，应该多少能问出点什么，哪怕就是阿尔宙斯在哪也行。”

“但我们连他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所以得找。”凯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要真遇上他，免不了会有一场大恶战。”

“嗯。”

“还有那两个女人，如果这次真潜入机兵的基地，很可能会碰上她们。”凯眉心紧锁，“到头来，我们的装备级别还是不够……”

“她们虽然比人类难缠，但应该也不是真的不死，火箭弹之类的东西还是有可能消灭她们的。”

“但是扛着那玩意机动性太低，而且不适合潜入。”凯猛然想起什么，“哎对了，第一次对上机兵时那个纳米装甲的特殊模式，你有想法吗？”

光摇了摇头，“普露托也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试过跟她共鸣，但装甲没任何反应。”

“看来还是不可靠啊。”

“说不定只是运气好，实在不能把它当作后备手段，要是有专门的团队或设备研究倒好，但现在我们要人没人要东西没东西。”光神色惆怅地叹道，“本来这件纳米装甲我就是紧急情况下从怀特博士那得到的，所有设备和资料很快就被摧毁了，就连他本人也为了掩护我逃走……”凯拍了拍光的肩膀，向他递去啤酒笑了笑，“行了，装备的事交给我，卡门小姐的仓库里还有不少新鲜玩意，捣鼓捣鼓总能搞出点什么的。”

听到凯这么说，光也重新打起精神接过啤酒大口畅饮，“麻烦你了！”

“谁让我俩是哥们呢~”凯重新握紧方向盘，拧转钥匙启动引擎。

“话说……”光迟疑了下，“说好的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呢？”

凯调头驶向要塞，“管它的，这年代哪来的交警抓我，有种对面立马来辆车撞……”

凯的话还没说完，越野车突然一震，停了下来。光把头探出窗外一看——保险杠撞上了某个坚硬的矮石，由于转向过快，保险杠凹陷不少。

“……还是我来吧。”光扶额。

“嘁……”脸颊泛红的凯不甘地把视线移向左侧，像个不愿认错的孩子，尴尬的模样里颇有几丝男人的“可爱”。

第十六话 暴风雨前的宁静

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央，碧蓝湖水倒映出苍穹里的朵朵白云，在那片宁静之上，开启了光学迷彩的直升机正从彼端缓缓飞来。

站在舱口的光往下眺望，由精密机械构成的金属左眼不断显示着与地面的相对距离、风向等相关数据。

“降落伞检查完了？”驾驶座上的凯回头喊道。

光自信地竖起大拇指。

“哎，不愧是藏了究极兵器的秘密基地，戒备等级比一般的城市严格不少啊。”凯继续专心地驾驶飞机接近目标区域，“要不是玛琪酱聪明，先从无人机侦查，她和艾尔莎现在肯定被抓起来严刑拷打了。”

凯所说的正是昨天艾尔莎和玛琪来到附近进行蓝图测绘时遭遇的惊险一幕——表面上毫无异常的沙漠，其实到处都布满了精密的侦测装置，从基础的光学摄像头到重量感应装置，以绿洲湖为圆心直径一公里内的区域堪称天罗地网，任何踏入禁区的物体都将触发地下基地的警报。

然而在艾尔莎和玛琪的实力配合下，两人还是顺利地完成了对地下基地的测绘，将资料上传至光的假眼装置里。

光全神贯注地盯着地面，确认时机成熟后冲凯喊道：“开始作战，释放诱饵。”

尽管光的战斗套装能够避开绝大部分侦测装置，但在重量感应装置面前无可奈何，毕竟任何事物都无法隐藏自己的质量，在无法确认侦测装置具体分布情况的状况下，为了能提高潜入成功率，光想出了“鱼目混珠”的办法，先是释放一批与自己质量相当的假人偶，触发相当量的警报后，自己再混进其中，以此分散和拖延敌人的搜寻效率。

“了解，开始投放诱饵。”凯摁下开关，直升机末端的舱门缓缓打开，在凯的精密操控下，八个人形诱饵分别落向绿洲湖周围的不同方位。

光深吸口气，拉下护目镜，随后开启套装的光学迷彩机能。

“三小时后到撤离地点接我。”

话音刚落，光便从舱口一跃而下。

然而充满勇气的信仰之跃不过是7000米征途的起点，光先是蜷缩身体，让自身像颗圆球般减少风阻，加快下坠效率,。

在这期间，无法目视的光全靠左眼提供的数据来判断变姿时机，眼看着数字从7000一路跌至5000，直到下降速率抵达峰值的那一刹，他才谨慎地铺开四肢，细致调整方向，努力维持着下坠角度。

尽管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没有一丝裸露皮肤，气压装置也运作正常，光仍觉得胸口像是被巨石紧紧压住般难以呼吸。

靠着坚忍不拔的意志力，光硬是承受住了大自然给予的压力，面不改色地监视着海拔高度的数据。就在海拔数字跌破800的那一刹，他用力拉下把手，透明伞衣在云雾瞬间绽放开来。紧接着光整个人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突然从背后猛扯了下，瞬间“站”直身体。

只见光有条不紊地迅速调整好姿态，双手始终紧握住把手，聚精会神地操控伞衣滑向绿洲湖。

离湖面还有三十米左右时，光长长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并拢双腿，心一横摁下开关！

啪——！

伞绳应声而断，光笔直落入水面，掀起阵近半米高的水浪。

待身体停止下沉后，光睁开眼睛观察四周——先前投下的人形诱饵正静静地悬浮于身旁。

光拔出匕首破开诱饵，取出里面的潜水推进器。他打开开关，双手握住把手操控推进器根据蓝图内容驶向出水口，顶住水流深入其中。

半分钟后，光挺过激流进入储水区。

一只附有摄像头的支架从波澜不惊的水面下慢慢升起，绕着舱壁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埋伏后，光才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

他游到舱壁，从兜里掏出小型焊枪，在壁上烧开个刚好能容自己钻过的圆洞。取下圆片后，光谨慎地把枪口对准洞口对面的房梁，射出信号中转装置。

“玛琪，听得见吗？”

光脑中的杂讯渐渐变成清晰的女声：“通讯连接完成，状况良好。”

光暗暗松了口气。

在确定储水舱外没有敌人后，光钻出洞口，利用垂降装置眨眼间便从十米高的舱壁顶端落至坚硬的金属地板。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基地的风格和之前见到的那个隐藏在军事基地下方的秘密实验室非常相似。

光嘀咕道：“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包括刚才投下的诱饵，基地应该已经发现有人试图入侵才对，为什么还这么安静？”

“要是能入侵服务器，我就能知道整个基地的军事配置情况，不过这样可能会耽误作战计划。”

原本这次作战的主要目的是找到末日机兵并将其引爆，从而摧毁整个基地。可光决定遵循自己的求知欲，对这里好好调查一番。

“变更作战内容，通知凯我会晚点过去，第一作战目标改为夺取敌人的服务器机房。”

“……会不会太危险了，哥哥大人。”普露托插进通讯。

“相信我，这里绝不只是末日机兵的维修基地那么简单，一定还隐藏了其他秘密。”

“那一定要小心啊……”

“我不打没把握的仗。”为了让普露托安心，光特地发出颇为自信的轻笑声。

玛琪重新连上通讯，“作战变更指令已经传达给凯了，现在开始执行新任务。”

“拜托你了。”光朝通道对面尽头的天花板射出附带声呐扫描功能的摄像头。

周围的动态尽数出现在玛琪的电脑屏幕上。

“往前直走，在第二个交叉口往左拐。”玛琪开始如往常般为光导航。在昨天的侦查行动里，众人得知整个基地根据结构大概可分为A-E五个区域，而玛琪发现其中位于西北角落的D区域信号发送频率最为密集，由于阿尔宙斯军用来遥控基地守卫的方式都是基于特定波段而非依靠单一无线网络，玛琪在作战会议里特别提出这点，并颇有把握地认定服务器机房就位于D区域的某个房间。

十分钟后，光在玛琪的指引下平安抵达机房门口，然而顺利的潜入却加深了他内心的焦虑——不管怎么说，这次潜入顺畅得简直像是在做梦，全程竟没遇到任何巡逻的敌人。

与此同时，位于要塞里全程关注着战况的普露托诚心祈祷着光能平安归来，艾尔莎神色凝重地坐在玛琪身旁，她无法看懂屏幕上的那些复杂数字或是乱成一团的曲线，但她看得见实时显示着光生理机能的图表，她只希望那些上下波动的数字和线路，不要在某一刻突然归于平静。

而就在光刚把破解装置安上密码盘的那一刻，通讯突然中断，还未等脑海里尽是杂讯的他作出反应，机房大门便伴随着轰鸣自动向左右两侧退去。

无处可逃的光只能迅速躲到门边的墙体，屏住呼吸举起手枪，此时的他额头全是冷汗，食指紧贴住扳机。

不过紧张等待了十几秒的光并未等到敌人，大门始终保持敞开，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光临。

第十七话 上官光VS尼禄·法尔德

“外面太窄，进来吧。”

“尼禄？！”光心中一惊，但没有出声。

“怎么？有胆跟那种机械怪兽对打却不敢和我在这个房里来场一对一的生死决斗？”

光偷偷利用探测镜确认只有尼禄一人静静站在空旷的房间中央。

自知继续隐蔽自己也是徒劳的光索性解除迷彩，举枪缓缓走进房内同尼禄面对面。

在大门关闭后，尼禄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光顺着他的视线上移，发现控制设备被嵌进了天花板，外层还覆盖了好几层防护装置。

“老规矩，赢的人赢得一切，输的人赔上性命。”露出狰狞冷笑的尼禄握住剑柄，缓缓抽出背上的巨剑。

“说得倒挺公平。”光垂下双臂眺望周遭的各种电脑设备，“可惜这基地恐怕不是你说了算吧。”

“呵，没错。这基地的主人是阿奇博尔德，但他已经答应把你交给我了。”尼禄的双眼如饿狼般贪婪，流露出凶狠斗志。

“阿奇博尔德也在这里？”光眉心一皱。

“想知道更多就打败我。”尼禄的语气充满期待和挑衅。

光把手枪插回腰间，“我的答案还是跟之前一样，现在不是人类内斗的时候。”

“就算我还想绑架普露托？”尼禄冷笑。

“你不是那种人。”

“笑话，你了解我什么？”

光挺起胸膛，“你之前说过，我们是一类人，起初我不认同，但现在我开始理解了，我们在某些方面确实很像。”

“哦？”

“比如对事情的执着，还有对底线的坚持。”

“那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不会放弃跟你决斗的。”

“是啊，迟早的问题，但不是现在。”光故意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如果是为了拼个高下，等战争结束后你想打几场我都陪你。不过现在我们的共同敌人是阿尔宙斯，为了抓到那家伙，更优先的目标则是阿奇博尔德。”

“不管怎么说你就是不跟我打咯？”尼禄完全不上套。

“我只是说时候未到，更何况如果你依靠阿奇博尔德的协助打败了我，不也有损战士的尊严嘛？事情传出去的话，人家只会说尼禄·法尔德和阿奇博尔德联手坑了上官光。”

“哼……”尼禄挺直腰板，但手仍紧握住剑柄，“按你的意思，我要赢得不光彩也是白赢？”

“我对胜负荣耀没兴趣，不过规矩是这样吧？”

尼禄松开剑柄，轻叹口气：“好……”

话音未落，光突然掏出手枪对尼禄扣动扳机。

然而尼禄早就料到这招，在光开枪的同时便举起左臂展开臂盾挡下麻醉弹。

“——！”额角渗出冷汗的光迅速拔出匕首冲向尼禄。

尼禄果断拔出背部巨剑全力劈下，只见光一个侧闪，胸口擦过镜面般光滑的剑身，移至尼禄跟前。

说时迟那时快，尼禄分解巨剑，取下短刀部分挡住近身匕首，近在咫尺的双方稳住下盘，试图以蛮力压制对方。

“看来你也没那么光明磊落嘛，上官光。”尼禄露出尖锐的虎牙，脸上写满兴奋。

“兵不厌诈，我没时间陪你玩。”光眉心紧锁，“识相的话就快点停下。”

“不识相的人……”尼禄转动巨剑角度，“是你！”

千钧一发之际，光踩着尼禄膝盖一跃而起，避开凶猛横劈的剑身，紧接着凌空翻转，稳稳落回巨剑攻击范围外的空地。

“嘁！”偷袭失败的尼禄怒不可遏，把巨剑收回背上后分离出另一把锯齿长剑，配合之前的短刀以双剑流状态杀了过来。

那剑还真不赖。

就连光也情不自禁地暗暗在心底羡慕起尼禄的兵器。

可光并不打算就此认输，尽管武器长度不如尼禄，他仍以擅长的近身格斗术弥补武器缺陷，同尼禄战得不分上下。

当战况进入白热化阶段时，刀光剑影中时不时响起枪声。光娴熟地用手枪和匕首的组合在中近距离牵制着尼禄的刀剑。而尼禄为了发挥出双剑优势，必须把战斗距离控制在自身两米到一米的范围内。一旦过远，光的手枪将有极大优势，若是过近，光的匕首又会有可乘之机。

几个回合下来，虽然彼此都没能给对方造成太大伤害，但尼禄的剩余体力明显趋于下风。

“纳米机械……”尼禄喘气道，“那东西可比肉体强多了。”

“想用这股力量是需要代价的。”离佣兵剑士四米开外的光把枪口对准尼禄。

尼禄尚未开口回应，悬挂在墙角的播音器里忽然传出不屑的冷笑：“咳咳咳咳，话说得那么好听，结果你还是干不掉上官光嘛。”

“你给我闭嘴，阿奇博尔德！决斗还没结束呢！”尼禄一脸不服地喊道。

“你就是阿奇博尔德？！”光竖起耳朵，“迪娜在哪？”

“快死的人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咳咳咳咳。”阿奇博尔德的笑声刚一消失，机房里便响起红色警报。

未等光弄清状况，紧闭的大门再次传来开启的巨响，他下意识地逃到离自己最近的设备后面躲好。

而尼禄的反应速度也丝毫不逊于光，抢在弹雨从门缝射进的前一刻藏进了拐角处的暗房，并重新组合好巨剑预防不测。

凌厉的弹雨持续了整整二十秒后终于停止，三十六名改造人整齐有序地换上弹夹准备进入机房大开杀戒。

令光震怒的除了阿奇博尔德的阴险，更主要的是这群士兵，每副身体都代表了一个可怜的牺牲者。

但光并未被愤慨冲昏头脑，额头青筋暴跳的他从大腿外侧的口袋取出针筒——这是用来紧急启动纳米装甲的特殊液体，但副作用也十分明显：纳米装甲的维持时间只有经由反应弹驱动的一半，并且侵蚀率比靠正常状态要快近40%。透过墙面小孔窥见这一幕的尼禄连忙大喊：“等下——！”

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光已将针头刺入动脉，通过血管将液体输送至全身各处，强行开启纳米装甲准备杀出重围。

着装完毕的光二话不说取下步枪对准先头进入房里的八名改造人一通猛射，突突的火舌瞬间放倒所有敌军。

但早已失去心灵的士兵们直接无视牺牲的前锋，继续迈着沉稳步伐走进房里，队伍第一排的士兵甚至用自己充当肉盾替后方的友军挡自己，而友军也肆无忌惮地朝光躲藏的地方集火，完全不在乎子弹打中前排士兵。

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击，光意识到掩体撑不了多久，就在他准备冲出设备转移阵地之际……

“你果然还是开了纳米装甲，咳咳咳咳！”播音器里再次响起阿奇博尔德的诡笑。

“什么？”光还没迈出脚，白银色的纳米装甲便突然开始变黑，眼前的屏幕也陷入死机的红色状态，更可怕的是，光感觉全身上下犹如被烈火灼烧般剧痛不已。

“为……什么……？”光咬紧牙关，艰难地朝着最近的掩体匍匐前进，可满头大汗的他连普通的一次呼吸也得耗尽全力。

“我心爱的女儿们早就在你的纳米装甲里注入病毒了，我没料到的是你居然这么快就来自投罗网~看来阿尔宙斯不过懒得杀你而已，谁叫你这么蠢，咳咳咳咳！”

此时的光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变成深黑色的纳米装甲已经完全落入阿奇博尔德的控制之下，他根本无法自行关闭这副嗜血铠甲。

另一方面，要塞这边的玛琪等人在通讯被切断后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艾尔莎甚至想直接冲进基地救人，好在被凯因和卡门及时劝住；心急如焚的玛琪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十指飞快地敲打键盘，希望能尽快建立通讯。

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普露托感到无比绝望，她当场跪倒在地，既是在唾弃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是在乞求着上天能够保佑光渡过危机。

与要塞里这股焦急氛围正相反，服务器机房内已是一片死寂——

改造人士兵将动弹不得的光团团围住。

“可算入手了个好素材~我一定会把你改造成最强士兵的，咳咳咳咳。”伴随着阿奇博尔德的奸笑，士兵们把光架向门外。

就在这时，暗处传来一声怒吼：“慢着！”

尼禄缓缓走出暗房。

“嚯~居然还没走。”

如今尼禄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景象——

印堂纹有狮虎图腾的中年男人将血淋淋的左手伸向自己，虚弱地嘱咐道：“别……让他们……进入部落……”

“那个男人是我的猎物！”尼禄握紧剑柄。

“你可别逼我，我是好人啊~”阿奇博尔德一边说着一边指挥改造人士兵把枪口对准尼禄。

尼禄的眼睛异常红亮，全身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强烈杀气，以至于连位于指挥中心里的阿奇博尔德都能感受到莫名的威迫感。

“喝——！”

尼禄大吼一声拔出巨剑，金黄色的冲击波随即横扫全场，改造人士兵们眨眼间尽数倒地。

发现自己无法操控那些改造人的阿奇博尔德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不，这不可能——！”

脸色苍白的尼禄半跪在地上，巨剑剑身各处源源不断地冒出电火花，“呼……呼……本来想把杀手锏留到最后的……”

尽管暂时脱离了改造人士兵的威胁，但光仍饱受病毒折磨，他竭尽全力地抬头看向尼禄，“别管我……快逃……”

尼禄的身体虽无力，但眼神愈发兴奋，“别输给区区病毒啊，发挥你的真本事吧！”

“我……”光的手指停止颤抖，他似乎听见心灵深处响起了普露托的呼唤。

“哥哥大人……”

意识愈发朦胧的光渐渐阖上双眼，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地……

第十八话 智取

就在阿奇博尔德因改造人部队全灭而急得焦头烂额时，他眼前的屏幕突然自动跳出一个通讯框。

“阿——！”阿奇博尔德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好在他及时扶住操作台边缘，才没暴露自己那双发软且抖个不停的细腿，“阿尔宙斯大人！”

通讯框里一片漆黑，只有【Only Sound】几个大字。

“艾卡向我汇报，上官光已经潜入你的基地，无限网络的数据也印证了这点，为什么你没有向我报告这件事。”阿尔宙斯的声音显然经过变声处理，音调比平常人低了不少，但这不影响那严厉冷酷的语气。

在这霸气的质问面前，阿奇博尔德像只待宰的羔羊，全然没有对他人时的那种嚣张狂妄，满身冷汗地结巴道：“小，小的是想给大人个惊喜，加上那个男人毕竟是大人看上的，万一小的报告了却没做成，小的怕会被大人责骂，所，所以……”

“重述一次我的命令。”阿尔宙斯命令道。

“发，发现上官光立刻汇报！在不伤害他性命的前提下对其进行控制抓捕！！”阿奇博尔德喊得声嘶力竭。

“这道命令我只发给军队里的骨干，因为我认定只有像你们这种级别的人才有对抗上官光的可能，然而若是你有私心的话……”

“小，小的就是被枪指着脑门也不敢背叛阿尔宙斯大人您啊！！”阿奇博尔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倒，倒不如说是那个艾卡，他迟迟不动手，才害得小的担惊受怕。”

“我给艾卡的是另一项命令，你想越权质问我？”

“不敢！！”阿奇博尔德双眼紧闭。

“艾卡，你来谈谈自己的看法。”

新的语音连进路线，响起了同样经过变声处理的男音：“我的建议是阿奇博尔德尽快撤退至要塞塔·冷寂。”

“什，什么？！”阿奇博尔德生气地抬起头，“现在那上官光就剩一口气了，你居然要我逃？”

“他的潜能远比你想得要强，有时间在这墨迹道歉，不如早点回去做准备，他迟早会攻进要塞塔，那里有阿尔宙斯大人的关键数据，这才是你最该保护的东西。”

“哼，我看你分明是在嫉妒我，怕我立功吧。”

“阿奇博尔德，执行艾卡的建议。”

“阿，阿尔宙斯大人，我真的就差一点点了！我求您了，我愿意搭上这条性命把上官光献给您，但也得您愿意给我个机会啊！”

阿尔宙斯沉默了几秒后，“在不影响我命令的前提下，允许你继续执行作战。”

“谢谢阿尔宙斯大人！”阿奇博尔德磕头致谢，可实际上心中尽是对阿尔宙斯和艾卡的怨恨。

通讯断开后，阿奇博尔德这才重新站起，后怕地擦着脸上的冷汗，“咳咳咳咳，那两个蠢货，我可比你们想得远多了。”

就在这时，屏幕里又传来通讯提示音，吓得阿奇博尔德差点叫出声来，不过待他冷静下来一看，通讯提示源于指挥中心的门铃，申请者就位于他身后那扇两米后的合金大门外。

阿奇博尔德刚一同意通讯，屏幕里便出现了监控摄像头的取景——尼禄肩上扛着光，一脸不耐烦地抖着腿。

“咳咳咳咳，你居然还没死。”阿奇博尔德强装镇定。

“靠！你还有脸说这话！居然连我也想杀！”

“那还不得怪你自己没本事，我可不需要没用的佣兵。”

“都说了那时候胜负还不一定……”尼禄摇摇头，“算了，不跟你扯这些，快开门。”

“你想怎样？”

尼禄举起昏迷的光凑近摄像头，“你还要不要了？”

“他……死了？”阿奇博尔德内心一惊。

“只剩一口气了。”尼禄嫌弃地看着光，“真是，我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到头来不也抗不住病毒，这还真是我的失算。”

“你在那等着，我让女儿们过去接你。”

“不行！”尼禄大喊，“上过一次当我可不会傻到上第二次，你要是派那两个女人来杀我怎么办？我数五秒，你不开门我就带着上官光自己走了，拿他人头当我战利品。”

“等……”

“五！”

阿奇博尔德盯着屏幕里的尼禄，此时他的指尖离开关只有两厘米不到。

“四！”尼禄已经开始转身。

“别数了，我开就是！”阿奇博尔德心一横摁下开关。

“嘁，干脆点多好。”尼禄冷笑着走进指挥中心，把瘫痪的光放到阿奇博尔德跟前。

阿奇博尔德先是用脚尖轻轻踢了几下，确定光没有任何反应后才大起胆子走近。

“喏，我这也算大功一件，你打算给我多少报酬？”

“报酬？”阿奇博尔德一听便火了，左手食指指着尼禄鼻尖抱怨道，“你杀了我那么多改造人，我没找你要损失就不错了，你还有脸跟我提报酬？”

“那不得怪你派人想杀我，再说是你先把枪口对准我的。”

“给我出去。”阿奇博尔德硬是把尼禄推向门口。

“喂，那你就是要不讲道理咯？”尼禄摊手。

“我跟你这种野蛮人没道理可讲。”阿奇博尔德还是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

“那跟我讲讲如何？”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阿奇博尔德吓出一身冷汗，在某声“咔嚓”后，他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圆柱形硬物顶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你……”阿奇博尔德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回头也会把无防备的背后暴露给握紧剑柄蓄势待发的尼禄。

“迪娜在哪？”光威武地喝道。

被前后夹击的阿奇博尔德颤巍巍地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在回答您的问题前，能不能先告诉我，您是怎么挨过病毒攻击的？”“病毒的控制权限无法越过纳米装甲的高级模式，在检测到我有生命危险后，普露托跟我再次共鸣，触发了扫毒程序重置装甲程序，所以我‘重生’了。”光哼笑了下，“嘛，不过这些事我也不懂，都是玛琪解释的。”

“玛琪？说起来守护者小队里确实是有叫这个的……”

“她也算受了你‘不少照顾’，你要还的债可不少啊。”

“就，就这么杀了我这样的天才科学家对世界不也是损失嘛，如果您愿意绕我一命，我就……”

“迪娜在哪？！”光大吼。

“唔——！！”阿奇博尔德被得尖叫，看到这模样的尼禄不禁觉得可笑。

“我，我要是死了，你可就永远找不到她了。”阿奇博尔德见软的不行，所幸态度变得强硬，试图反过来拿迪娜跟光进行谈判。

这点尼禄也无可奈何，他在把光带来这里之前已经先去过监狱，而迪娜确实不在那。

“反过来说，只要你还不至于死掉，我们迟早就能问出迪娜的下落。”光说道。

“你想干……啊！！”

阿奇博尔德嚎叫着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捂住血流不止的左大腿。

“迪娜在哪？”光面无表情地盯着阿奇博尔德的背部。

“你，你这是严刑逼供，你这样的人也配叫救世主？！”

阿奇博尔德话音刚落，光对他的右手又是一枪，“迪娜在哪？”

现在的光没有半丝人类的气息，倒像是个为达到目的而不择一切手段的恶魔，亚特拉斯的气场显露无疑。

作为这残忍场面的旁观者，尼禄愈发兴奋，他对光的认可几乎暴涨至了终身宿敌的程度——他心想：“这才是真正的战士，真正的男人。”

“别，别打了，我真的会死的，救世主大人！”阿奇博尔德痛哭流涕。

“你叫错名字了，迪娜在哪？”这次光打中的是阿奇博尔德的右肩。

双手已废的阿奇博尔德如一座雕像般弓着身子跪坐在地上，“你们……会后悔的……”

“哦？”光把枪口对准阿奇博尔德的脑门。

“咳咳咳咳……”阿奇博尔德突然再次发出那轻蔑的冷笑，“时候到了！！！你们全都去死吧，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指挥中心的天花板突然塌陷，光和尼禄迅速跳开，坠落的残骸把阿奇博尔德当场压成肉饼。

就在光跟尼禄刚抬头看向破洞的那一刹，末日机兵发出迪娜的叫声跳进指挥中心，“敢伤害爸爸的都得死——！！！”

第十九话 战利品

末日机兵的枪口对准光，就在迪娜准备开火的那一刹，屏幕里却出现了卡壳提示。

“啊啊啊！！破机器！！”完全陷入癫狂状态的迪娜用拳头狠砸面板。

“你的爸爸已经被你压死了，快跟我回去，迪娜！”光跑出指挥中心跟尼禄汇合。

“谁说我死了？”阿奇博尔德的声音在走廊的播音器里响起。

“这——！”光目瞪口呆。

“别当我跟你们一样愚蠢，咳咳咳咳，我的生物纳米技术比你们这些落后人类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区区肉体要多少有多少。”

“爸爸——！！”迪娜咆哮着操控末日机兵直接撞碎墙体，冲到光和尼禄眼前，“爸爸是爱我的，我不能没有爸爸，想杀爸爸的人都得死！！”

“那艾尔莎呢？！”光举枪对准机兵驾驶舱，“她是你的亲姐姐啊！”

“姐姐会来的，会跟我一起来爸爸身边的，要不是你们拦着，我们早就团聚了，是你们不好，是你们绑架了姐姐，你们这群坏蛋！！”末日机兵气势汹汹地冲撞向两人。

好在地形限制了机兵的行动范围，光和尼禄轻易地便转进拐角躲开直线冲击。

“喂，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没命的，那女人以后再说了，先撤退吧！”尼禄说道。

考虑到紧迫的战况，光只得同意尼禄，跟他一起逃离机兵。

“咳咳咳咳，这座基地就是你们的坟墓！”阿奇博尔德的狂笑声回荡于基地的所有走廊，“我按~”

轰——！

接连四起的爆炸断绝了光和尼禄的退路，高温烈焰沿着通道袭向两人，这座基地深埋于地下，两人可谓是陷入了走投无路的绝境。

千钧一发之际，尼禄拉起光的手冲进某条通道，“来！！”

二十分钟后，荒漠的死寂被一声巨响所打破，蘑菇云拔地而起，那片危机四伏的绿洲湖蒸发为纯白水汽，围绕着烟雾升上高空，在天地间打造出一朵壮观的白色之花。

轰隆不断的爆炸声中，一台巨型基地车冲出烟雾，高速驶离现场。驾驶舱里的尼禄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还好阿奇博尔德来不及带走这东西。”

而光则神色凝重盯着取景器发回的画面——严重受损的机兵已经无法启动光学迷彩，但仍摇摇欲坠地飞向西南方。

简短休息过后，光让玛琪操控基地车前去同凯汇合，但就在路程驶到一半时，尼禄突然要光停车。

“一起回去吧。”光向门口的尼禄伸出挽留的手掌。

尼禄却只是以眼角的余光瞥了那手掌一眼，“我可不记得答应过你。”

“事到如今你也不可能再跟阿尔宙斯他们合作了吧？”

“那也不代表就必须跟你们合作。”

“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尼禄缓缓侧过身来，神情肃穆地看着光，“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只是为了寻求刺激的话你不会救我。”光眼神坚定。

“那是其中之一，另一个答案就是力量，我不能容忍自己弱小，我要变得更强，然后总有一天跟你来场彻彻底底没有任何干扰，赌上性命的决斗。”

“合作的力量会比一个人要强。”

“但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尼禄的瞳孔中迸发出仇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种伪装出来的力量假象不是我的目标。”

“不！”光严正否决，“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绝不是假象，只靠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打败阿尔宙斯，但大家联手的话就有希望。就算是我，一开始也是因为得到了凯的帮助才能苟活，后来艾尔莎和玛琪的加入促成了守护者的建立，这一切都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

“那是因为你做不到而已。”尼禄转身面向出口，基地车已经停在了这片荒漠大地的某处，“我不像你那么废物。”

就在尼禄开门的那一刹，光迈了一小步，“那至少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如此执着。”

“……”尼禄的左脚刚踏上阶梯，右脚仍停留在车里。

“为了……”佣兵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眼前却再次浮现出那个男人临终前的场景，“去到那片猎场……”

“猎场？”

没等光来得及追问，尼禄便如一阵轻风般消失于门口。光则站在原地，凝视着门外的那片寂寥世界，深思许久。

直到他的脑海里响起玛琪的声音：“队长，我这边显示基地车不动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没事。”光走上前去关闭车门，接着回到驾驶舱看向前方屏幕，“只是时候未到……”

“什么？”

两小时后，基地车停在卡门佣兵团的要塞大门前。基本上要塞里所有能动弹的人员都跑出来观看这个庞然大物——整体长约70米，高8米，后部车厢呈双层复式结构，附带有各种扫描仪器、防御炮塔以及外挂设备，俨然一艘行驶于陆地的巨型母舰。

“这可真是……”绕着基地车跑了一圈的凯因瞪大眼睛，嘴巴就没合上过，“阿尔宙斯军里到底有什么怪物，居然造得出这种东西。”

另一旁，自认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卡门虽然表面强装镇定，实则内心感到极度不安，她暗想还好自己没有直接对阿尔宙斯举起反旗，要不就算占领了一两座城市，只要它派一台这种载具过来，自己的努力很可能会付之一炬。

倘若之前还只有因机兵带来的恐惧幻影，那这台基地车则以现实角度深深震撼了所有围观人员，他们对阿尔宙斯的强大实力又有了全新的认识，这虽会让大部分人感到绝望，却也能激发出高傲战士的斗志——

就在普通人认定自己不可能打败阿尔宙斯的同时，守护者小队则因自己能打败阿尔宙斯的干将，夺得这台基地车而充满自信。“队长，迪娜呢？”艾尔莎挤出人墙，急不可耐地跑到光跟前，“迪娜怎么样了？”

光无奈地避开了艾尔莎的殷切视线。

“行了，队长刚回来，让他休息休息吧。”凯走过来把艾尔莎拉向车厢，“这里的宝物可多着呢，作为战斗人员和副队长，你得尽快熟悉……”

“可，可是迪娜……”艾尔莎很不情愿。

“起码她还活着嘛，玛琪酱等下就会做信号追踪了。”

艾尔莎的声音渐行渐远，光却始终没有勇气回头看她一眼。

“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弱小。”

这又何尝不是光的心声。

“哥哥大人！”普露托扑过来抱住光，泪流满面地把脸贴上他的胸膛，“欢迎回来……”

闻着这熟悉的香味，光疲惫不堪的心得以治愈，“嗯，我回来啦……”

第二十话 隐患

当天深夜，守护者小队的全体成员迁入了“新家”。

“瞧瞧！你们瞧瞧！”赞不绝口的凯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滑过金属表面，那温柔的眼神和动作好似在爱抚妙龄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生怕稍有不慎都会在那洁净表面留下污印。

其余四人就这么站在房门口，神态各异地望着凯围绕那些光亮如新的机械设备来回走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普露托的语气有些激动，“哥哥大人除了炸毁那座基地外，居然还开回了这么棒的东西。”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非要说的话这车还是尼禄‘送’我的呢。”

“不过设施还真是完善。”艾尔莎说道，“除了这间武器研发室，还有情报中心、食堂、住宿区、训练区等各种分区。”

“不止如此！”凯冲艾尔莎竖起大拇指，“我之前检测了下制造材料，发现这车连核爆都能抵抗，简直就是完美的移动基地！”

“你会不会兴奋过头了。”艾尔莎苦笑，“进这车里都老半天了，你还真是看不腻啊。”

“前线队员怎么可能理解得了后勤保障的浪漫。”凯先是对艾尔莎轻摇食指，接着又朝玛琪抛了个眼神，“是不，玛琪酱~”

尽管玛琪牵着艾尔莎的手哈欠连连，但还是点头回应了凯，“情报中心的硬件等级甚至比地下基地要好，以后进行支援时我也能更轻松了。”

“说不定还能复活Z2酱哦~”

“真的？！”原本疲倦不堪的玛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材料有了，设备有了。”凯颇为自信地挺起胸膛，“剩下的就交给凯叔叔吧！”

“最喜欢凯叔叔了~！”玛琪主动地上前扑进凯的怀里。

“嘿嘿~玛琪酱最可爱了。”凯轻轻抚摸起玛琪的头发。

“什么嘛。”艾尔莎有些吃醋地走过来，蹲下身去把玛琪转向自己，“时间很晚了，跟姐姐一起去睡觉吧？”

“嗯！”玛琪开心地和艾尔莎手牵手，看到她终于再次展露这天真笑容，其余人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重石。

而就在艾尔莎和光擦肩而过的那一刹——

“艾尔莎。”光突然叫住了她。

“嗯？”艾尔莎侧过头来。

两人视线交汇，少年的目光格外锐利，穿透那表面的欣慰平静，借由泛红的眼眶洞察到了少女的内心深处。

“暂时别再想迪娜的事了，我们一定会救出她的。”

这句简单的话，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承诺背后所需要的责任重担如一只无形的手掌，紧紧掐住他的喉咙，令他难以发声。

真的能救出迪娜吗？

事实上，光也没有十足把握，迪娜背叛带来的负面影响仍徘徊在他心头。虽说自私，但这也是人之常情：这段时间里，每当光闭上眼睛，总会看见那些惨死在基地里的伙伴。

就像光读出了艾尔莎的心思，艾尔莎也明白他的迷惘和犹豫。双方都无法说破彼此的内心，只能沉默对视。

最终，还是靠光以勉强的微笑打破了这僵硬的氛围：“好好休息，明天得开会。”

“嗯。”心领神会的艾尔莎没有多说什么，领着玛琪走出门外。

“哥哥大人……”多少觉察到些什么的普露托只能无奈地看着少年那忧郁的侧脸。

而作为唯一的旁观者，凯神色凝重地望着关系复杂的三人，早已无心欣赏周围的“宝贝”。

在房门自动闭合后，凯缓缓说道：“是时候了。”

“嗯。”光回头正视他道，“虽说绕了不少弯路，但总算是搞到了基地车，接下去还是得按原计划走。”

“玛琪酱的分析结果表明阿奇博尔德和迪娜逃向了西南，很可能就是要去喜马拉雅山脉。”

“要塞塔·冷寂。”光皱起眉头，“我们非去不可。”

“靠这车子的性能，沿途抢些物资维持生存问题倒是不大，不过真正的难题是……”凯忧心忡忡。

“阿奇博尔德不会轻易让我们接近要塞塔。”光接过凯的话继续说道，“我还是很在意之前的那两个女人，有没有办法对付她们？”

凯环顾四周，“嘛，条件都那么好了，我要拿不出东西也实在说不过去。”

“交给你了。”光向凯投去期待与信任的视线。

凯的视焦移向普露托：“普露托酱，可不可以把你的哥哥大人借我一会。”

“欸？”普露托略感疑惑。

“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我一会就过去。”光用笑容安抚她道。

自知无能为力的普露托只能遗憾地退出门外。

现场终于只剩下两个男人面对面。

“脱了吧。”凯走到光的跟前，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光解开上衣，将肉身裸露在凯的眼前。

凯只看了一眼，便惆怅地长叹口气——光脖子以下的大部分肉体都已变成了灰白色，这是被纳米机械侵蚀的典型症状。

“打了多少抑制剂？”凯像个医生般轻触了下光的“皮肤”，发现只有普通人一半不到的热度，并且跟刚才摸过的那些金属表面一样柔滑。

“双倍，但还是消不下去。”光如实答道，“有继续蔓延的迹象吗？”

“不好说，得做个精密检查。”

接下去的半小时里，凯利用身边的最新设备对光的身体进行了全方位检查，得出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怎么样？”光穿好衣服，来到凯跟前。

凯拿着报告单，语气沉重：“坏消息和更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光迟疑了下，“……坏消息吧。”

“你得想办法跟普露托解释自己身体的变化。”

“那更坏的消息呢？”

“你觉得两年内能打败阿尔宙斯吗？”光突然觉得脑内一片空白，接着全身发麻，双腿仿佛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度，“什么……意思？”

凯始终没有直视光的反应，只能盯着报告单，尽可能地控制住情绪，试图用平缓的语气说出答案：“纳米装甲改写了自身的程序，通过强行加快新陈代谢速度来清除病毒。”

“……”

“按照纳米装甲目前的使用频率，你的寿命最多只能再维持两年，你用得越多越狠，器官衰竭的速度就越快。”

“有没有办法……”光低着头，脸色苍白眼神涣散。

“程序直接改写了你的DNA，以我……不，就算是玛琪恐怕也……”

“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光以严厉的口吻命令道。

“纸是包不住火的。”

“那就等火烧穿纸再说。”

“……了解。”

“你也去休息吧，晚安。”光匆匆走出门外，留下凯独自一人对着这堆设备发愣。

镜面般光滑的金属表面映出凯的愤怒脸庞。

“妈的——！！”

看着这张脸，凯一拳砸了过去，珍贵的设备瞬间凹陷。

第二十一话 各自的伤口

光黯然地走到房内，发现普露托一动不动地，微微弯腰双手置于腿上，垂着脑袋坐在床沿——经薄云削减后的柔和月光穿过天窗，均匀铺撒在少女及其身前的地上，好似为那片区域铺上了一层白霜。

当光走近一看，普露托抬起写满忧伤的脸庞，泪眼汪汪地凝视着他。

光强装镇定，俯身为普露托拭去泪水，轻声问道：“怎么啦？”

“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普露托凝噎道。

“我……”光迟疑了下，很快便试图以强颜欢笑安抚她，“我不是好好的吗？”

“骗人。”普露托眼神坚决，“哥哥大人明明就那么厌恶骗子，为什么还要骗我。”

“我没骗你啊。”

“非要我扒了你衣服你才肯承认吗？”

“……”

普露托二话不说，站起来抱住光并吻住了他。

爱人的温柔乡让光彻底放下心房，将舌头探进普露托嘴里同她进行着深情激吻。此时此刻，光的脑中只有爱欲得以满足的幸福感。

可普露托却一边配合着光的舌吻一边继续流泪，最令她痛苦的不是光即将面对的战斗，也不是光所要承受的伤痛，而是对自身无能的悔恨。

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能缓解他的痛苦，能让他有个逃避的空间，能有那么一刻能令他感到舒适，那自己就会义无反顾地做出任何付出与牺牲。

这份心意配以急促的呼吸，滚烫的脸颊以及模糊的视线，成为了普露托亲手解开睡裙腰带的原因。

在此之前，两人所做过的最“亲密”的事也莫过于一起洗澡，对于更近一步的情事，光似乎总是抱着某种警惕，因此迟迟不肯深入。

普露托不知道光为什么会如此戒备，她猜测过很多原因，但她清楚真相只存在于光的内心。

原本，她想等解开光的心结后两人再一起共度良宵，可现在她却认准了光之所以不动手是出于温柔，那名为“恐惧”的温柔。而身为妻子，帮丈夫克服恐惧是理所当然的。

当睡裙松开，月光照亮普露托那雪白肌肤之时，光却依依不舍地离开的她的粉唇，细心地重新绑好腰带，替其理好衣着。

“为什么……？”普露托脸上多了不解和不甘，“我只是想成为哥哥大人真正的妻子啊。”

“证明的方式有很多。”

“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你太看轻自己了。”

“是你太看重我了。”

“……”

“我感觉得到。”普露托抬手盖住自己的心口，“哥哥大人很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知道这种事，但我就是感觉得到，我相信这第六感是真的。”

光轻叹口气，牵起她的手坐到床上，仰视天窗外的夜空。“很多不怕死的人，其实只是不怕‘死’罢了。”

普露托静静看着他的侧脸。

“真正可怕的是‘死’的副作用，人一旦死了，就意味着所有与死者相关的事变成了不可能，那些你以为很轻松，诸如问候这样的小事也只能在自己的幻想中实现。”

光看了普露托一眼，苦笑道，“我本来以为自己不怕死，觉得不管什么折磨什么恐吓都能挺住，现在看来，不过是我没真的意识到‘死’的影响。”

“为什么……要说这些？”普露托的瞳孔逐渐缩小。

光收起笑容正色道，“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向你做出承诺。”

“什么承诺？”

“我不想死，所以无论如何也会拼尽全力活下去，这不是为了安慰谁，而是我的欲望。”光抱住普露托，把头靠在她肩上轻声说道：“我想跟你白头偕老，所以我不能死，无论如何也不能。”

“我……该做什么才好？”

“做你想做的事，爱你所爱的人，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这种事说起来容易……”

“再难也不等于不可能，爱能克服一切，就像你能感受到我的痛苦，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无奈，所以让我开心起来吧，普露托……”

普露托一边嚎哭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扭曲的五官，豆大的泪珠，看似极其不协调的情绪和表情，却全是她的真心流露——

因能和光心灵相通而喜悦，却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流泪；因能让光感到开心而愉悦，却因自己无法缓解他的痛苦而自责。

相比之下，光的心理负担更加沉重，他在心底不断诉说着“对不起”三个字，不可言状的自责感与罪恶感比死亡倒计时更严酷地折磨着他的心灵。

相互交织的双重情绪正是这对恋人矛盾内心的体现，也是他们相拥相爱的根源。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但同床而栖的两人做出新的约定：明天早上，当第一缕晨曦照耀天空时，两人都得恢复成最初的坚强模样。

这是为了在这个残酷世间活下去所必须的信条。

而当黎明从东方地平线上展露光辉的那一刻，躺在床上对视一夜而未眠的光和普露托，不约而同地向彼此露出灿烂的微笑。怀抱着对未来的美好希望，对彼此的爱恋，他们十指紧扣，携手相吻，用最真挚的情感为对方注入迎接新一天所需的动力。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吗？”光扬起嘴角。

普露托露出甜美笑容，“跟哥哥大人结婚，等这场战争结束后~”

光轻轻地为她理好散乱的刘海，“谢谢你。”

“嘻嘻~”

这一刻，两人终于能够好好地小憩一会。

三小时后——

光和普露托精神饱满地携手来到“会议室”准备商议接下去的事宜。

而这所谓的会议室，其实是用来存放末日机兵的机库中央摆了张大桌。

艾尔莎，凯，玛琪看到两人恩爱的模样，心中各有想法，但基本不外乎某些情爱之事。“咳咳。”光清了清嗓子，三人的思绪立刻重回现实。

普露托松开光的手，快步走到艾尔莎身边，微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副队长，早。”

“额……早。”艾尔莎也不知普露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尴尬地答道。

“玛琪。”光向玛琪使了个眼色，她连忙打开投影仪。

桌面上出现了张中东亚地区的虚拟地图，其中右上角有个绿点，中间则有个缓慢移动的红点。

光弯腰指向绿点，“这里是我们目前的所在地，卡门佣兵团的要塞；绿点是末日机兵，通过阿尔宙斯的内网，玛琪已经成功对其进行了实时跟踪。”

“不愧是玛琪酱，还有呢？”凯笑着摸了摸玛琪的头。

“考虑到继续入侵网络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所以我让玛琪维持只跟踪机能。”光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轻轻一按，地图上的绿点随即延伸出一条通往右下角山脉群的黑色虚线，“逃跑的阿奇博尔德很可能会逃向位于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的要塞塔·冷寂，而这就是我们接下去的主要战术目标。”

山脉群的中心处出现了个城塔型矢量图标。

艾尔莎神色凝重地盯着那图标，默默握紧拳头眉心紧锁。

“阿奇博尔德的实力不容小视，特别是他研究开发的纳米改造人，倘若在路上遭遇那类敌人，切记不可冲动追击，免得掉进陷阱。”光的视线缓缓扫过队员，最后落定在艾尔莎脸上，“明白没有？”

“明白。”除艾尔莎之外的全员齐声答道。

“艾尔莎？”

“……明白。”

“话说，卡门小姐这边怎么处理？”凯问道，“她似乎很想支持我们，跟我们一起走，他的资源确实蛮多的，我们也比较缺人手……”

“物资方面适当补充，人员一个也不要。”光斩钉截铁地答道，很明显他已经慎重考虑过这件事。

对此，全部成员无一异议，迪娜这个“伤疤”的痛楚还未散尽，纵使再缺人，众人也不愿再冒险补充来历不明的新人，基地车是守护者小队最后的家园和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

“那我待会就去回绝卡门小姐，嘛，虽然要拒绝那种美人很头疼就是了……”凯摊手。

普露托举起手，“那个……物资方面我觉得拿点弹药或武器之类的就好，食物还是别动吧？”

“可以，考虑村民今后还要重建村子，本来这地方就很难种植粮食，我们确实不好强人所难，凯，你等等交涉时要注意下，哪怕村民和卡门再热情，只要是吃的，我们一概不收。”

“了解。”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艾尔莎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向光投去迫切的视线。

“明天凌晨两点。”光在地图上打开另一条蓝色虚线，尽管终点是要塞塔·冷寂，但路径却显得十分曲折，“基地车会根据预设好的这条路线自动行驶。”

“……为什么不直走？”

“阿奇博尔德的逃亡路线上有好几座阿尔宙斯军的基地或城市，如果尾随他们反而会降低追击效率，我们的路线横过那些城市的补给线，可以在适当时期截断他们的补给进行抢夺。”

其实艾尔莎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的主要心思始终放在了那最短的黑色虚线上，毕竟每拖一秒就意味着迪娜要被阿奇博尔德的魔爪多控制一秒，谁也无法想象那个疯子会对她做出什么毫无人性的事。

“还有其他问题吗？”光问众人道。

艾尔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失落地低下了头。

“我想说个题外话，可以嘛？”普露托弱弱地问道。

“讲。”

“要不要给这基地车取个名字？”

“……”光和凯对视了下，表情有些尴尬，“名字啊……我倒没想过这么花哨的事，以前的那个地下基地也没取过。”

“所以现在就更要取啦，毕竟是我们的新家，有个名字也好听嘛。”普露托的气势愈发强势，“好不好嘛~”

“那你想叫什么？”

“Galaxy Nova！”脸颊泛红的普露托笑眯眯地答道，“昨晚人家就时不时地想这事了。”

“银河新星……”光皱眉，“会不会太中二了点？”

“非常棒！”玛琪眼睛发亮，“我投普露托一票！”

“诶……”

“这名字挺好的啊。”凯点头，“银河系是群星的家，新星又代表了诞生，很有意境。”

“嘛……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

“我马上把名字输入资料库！”玛琪的手指飞快地按起键盘，啪啪几下便完成了输入，“OK！”

“不过‘G’这个字母，还真特殊啊……”光沉思道。

“嗯哼，哥哥大人的开头也是G哦~”普露托愈发得意，表情也完全没有之前的严肃。

看到这样的她，光、凯以及玛琪的身心也都放松不少，现场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许多。

唯独艾尔莎一人，依旧孤独地低着头，不发一语。

第二卷·Thaw The Ice·欧米伽篇

第二十二话 冰天雪地

上周，守护者小队的全员还置身于严酷灼热的荒漠；现在，却身处在冰天雪地的白色高原。基地车“银河新星号”的良好密封性将他们同外界的暴雪隔绝开来，提供了一个十分温暖舒适的“家园”，可这丝毫缓解不了众人那越发紧张的内心。

自踏上对要塞塔·冷寂的征途已过去四天，抵达山脉前也有一天以上了，银河新星号就这么等在狂风大雪中一动不动。经过综合侦查，光等人初步确认了某些情况——

首先，末日机兵的信号自进入山脉后不久便断绝了，很可能是因为要塞塔·冷寂散发出的干扰隔绝了信号，以达到隐藏自身的目的。关于这点，由于守护者小队先前已经得到了要塞塔·冷寂的精确坐标，因此影响不大，而且通过末日机兵最后的移动轨迹，光基本可以断定它确实逃进了要塞塔。

而在确定最终作战目标后，守护者小队要面对的下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抵达那里。银河新星号提供的充足后勤能保障他们免受自然环境的威胁，却无法劈山开路直达要塞塔。

根据调查，玛琪给出了可靠结论：情报资料表明，有条秘密隧道从山脉外侧直接通往要塞塔·冷寂。这一点，在无人机发回的照片里有明确的证据，补给车队驶进开启了光学迷彩机能的入口后消匿无踪。

尽管银河新星号体积庞大，但经过对比，要驶入通道并非难事，关键在于那是唯一通往要塞塔的路，里面究竟潜伏了什么无从知晓。倘若贸然把银河新星号开进里面，有可能会直接掉进陷阱引来无法挽回的可怕结局。

敌人近在咫尺，自己却无可奈何。苦思良久的光召集全体成员开会商议此事。

会议一开始，艾尔莎便强势地表达了自己的斗志：“我们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如果你们还不行动，我就是自己一个人也要冲进去杀了阿奇博尔德。”

情绪激动的艾尔莎眼里写满憎恨，这让平时最喜欢她的玛琪都有些害怕。

“嘛~冷静点啦艾尔莎。”普露托尝试用笑容缓和现场的尴尬气氛，“哥哥大人不就是为了这事才把大家叫来开会的嘛。”

“你个外行懂什么！”艾尔莎吼道。

普露托失落地低下头。

“艾尔莎姐姐……”玛琪轻轻地扯了扯艾尔莎的衣角。

看到玛琪那流露出恐惧的双眼，艾尔莎这才压制住怒火，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的心情我理解。”光口吻温和，“想当时我知道普露托的所在地后也是不顾一切地想救她，那时候是你劝我要冷静顾全大局，所以我现在也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是……”艾尔莎的眼神愈发黯淡，她如今虽能体会光当时的心情，可这又有什么用？

见气氛有所缓和，凯连忙插进话题，“起码艾尔莎说得对，我们的物资不多了，根本不可能和阿奇博尔德玩拉锯战，必须速战速决。”

凯讲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更头疼的是，一旦物资缺乏，他们也不能再动手掠夺附近的补给车队了，这无异于在阿奇博尔德眼皮底下偷东西，是绝对的自杀行为。

“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光的视线扫过四人，“对要塞塔·冷寂进行斩首行动！”

艾尔莎抬起头，眼中恢复了些许光亮。

“我就知道哥哥大人有办法！”普露托笑道，凯和玛琪的眼神也开始认真起来。

光指着地图上的隧道入口，“我们一旦进去，要么赢了活着出来，要么死在里面，所以对于想参与这项作战的人，我要求必须有坚决执行命令的决心。”

光抬头环顾四周，看到队员们的神态个个坚定。

“玛琪，你跟以往一样留在这里负责提供情报支援，我会想办法沿途放置信号中转站，考虑到作战时间的长度，你想在房里怎么闹都行，但我要你时刻都能回应我的呼叫。”

“没问题，我会烤好很多饼干坐在马桶上等队长命令的！”玛琪高举起手，笑容腼腆但自信。

光的视线移向凯，“凯，你的任务是负责战后保障，如果作战成功，我会发信息让你来接应，但如果遭遇不测，你必须立刻开车逃离这里，不许想着来救我们，守护者小队的火种就靠你了。”

没等凯做出回应，普露托倒先露出惊恐的表情：“……怎么这样。”

“凯。”光始终紧盯着对面那神情肃穆的男人。

“没问题。”凯答得铿锵有力。

“哥哥大人……”

普露托刚要说点什么，光便瞪了她一眼：“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

光凝视着那不安的脸庞，嘴唇微颤了好几秒，最终才下定决心，“这是你入队以来的初次实战，但愿不是最后一次。”

“慢着！”凯瞪大眼睛，“你要带她过去？”

“普露托是我们的一员，必须发挥她的作用。”

“她的实战经验基本为零，训练时间也不够长，这太冒险了。”

“所以她必须上，这不是学校，没有什么学期和毕业考试，想活下去就要拼命。”

凯眉心紧锁，气得就差没直接跟光闹翻，“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光回以无奈的视线。

“……”凯攥紧拳头，狠狠地瞪着普露托。

不知个中深意的普露托又惊又喜又怕，一时不知该把视焦放在哪，又该说什么好。

“听我的命令，凯！”光严厉喝道。

凯闭上眼睛，昂头做了个深呼吸，最后松开拳头，“遵命，队长……”

光悄悄牵住普露托位于桌面底下的手掌，“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跟你分开了，普露托。”这时的普露托总算能够放下心来，露出毫无迷惘的微笑，“遵命，哥哥大人。”

“最后是你……”光神色复杂地望向艾尔莎，“艾尔莎。”

艾尔莎的视焦一会停在光脸上，一会却又逃开，她真的不知道光会对自己下达什么命令，按他刚才的种种严厉表现来看，无论他是否给出自己所想要的结果，看来只有遵循这一选项。

这不是民主选举，既无投票亦没有商议。

确认了这点的艾尔莎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最终把目光锁定在光脸上。

“回答我，你是谁？”

艾尔莎愣住了。

“你是守护者小队的艾尔莎？还是身为迪娜姐姐的艾尔莎？”

光的追问令艾尔莎终于明白他的意图——选择前者，她能得到渴望已久的机会，但这意味着必须舍弃亲情，任务至上，甚至很可能要在关键时刻做出某些违背本心的行动；可若是选择后者……

这还是第一次，艾尔莎感觉光是那么可怕。她脑海里甚至瞬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居然会跟随这样的男人。

但很快，各种接踵而来的解释让她对光报以“理解”。

常年绑在自己头上的这条发带，沾满了迪娜的鲜血，这曾是她用来激励自己，纪念自己的道具，它像是时刻在对她讲述：妹妹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也得杀光阿尔宙斯军的所有人好替她报仇。

艾尔莎曾想过，将来某天，这个宏伟遥远的目标一旦达成，发带就能被解开，诅咒与使命就能消失。

然而为什么呢？

为什么迪娜，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妹妹回来自己身边的那段时间里，自己仍没解下发带，仍没放下仇恨与使命，仍旧背负着这样的诅咒？

仅仅是因为习惯吗？

不，艾尔莎比谁都清楚，自己是世界上最不想见到这条发带的人，也是最想丢掉它的人。

这条发带，这个身份，它们真正的含义其实是……

艾尔莎扯下发带，将其紧紧握在手心里，捏得指甲甚至都将手心压出了道道红印。

“我……想和迪娜一起回到沙滩，建起宫殿。”艾尔莎抽泣道，“但现实是，阿尔宙斯军还在那，阿奇博尔德和我妹妹就在山的那一边，只要不改变这种现实，只要妹妹还在他手里，身为姐姐的我就只是个幻影。”

艾尔莎轻轻摊开发带，用其重新绑好自己的头发，抬头抖掉泪花，以刚毅的神态回答了光，“现在的我，是守护者小队的艾尔莎！”

光向她郑重地伸出手去，“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艾尔莎。”

“遵命，队长！”艾尔莎用力地握住那手掌，底气十足地答道。

第二十三话 列车顶的较量

经过商议，光、普露托及艾尔莎三人作为特遣队入侵要塞塔·冷寂对阿奇博尔德实施斩首行动，而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们必须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搭上通往要塞塔的补给车队。

根据情报，三人事先来到入口附近待机，他们仅靠一条绳索悬挂于峭壁上，彼此间隔一米左右，由于全身装备加起来近二十公斤，加上低温和高海拔的低氧环境，普露托的状况不容乐观，透过挡风镜和屏幕观测到她生命指标不断下降的众人纷纷面露难色。

凯实在看不下去，连上光的通讯：“我早说了她不适合参与作战，现在还不晚，让她回来吧。”

光不慌不忙地摁下耳机上的按钮，“普露托，你还撑得住吗？”

“我没事。”普露托的呼吸沉重但稳定。

“玛琪，车队还要多久才到？”

玛琪瞟了眼屏幕左上角，“十分钟。”

目光敏锐的艾尔莎看着身旁的普露托，她于心不忍地连接光的通讯，“普露托真不适合参加作战，趁还有时间让她快走吧。”

“我有我的打算，你只要记住自己该做什么就够了。”光语气冷漠。

实际上，在关于如何搭上通往要塞塔的“顺风车”这点，队员们事先进行过激烈争论。一般而言，通过前期埋伏在悬崖，等车队驶近后再一口气进行垂降是最有利于保存体力的保险做法，然而这么做会因在垂降那一刻有大动作而暴露踪迹的可能。

为了尽量减少被发现的概率，光最终决定让三人像壁虎般紧贴着峭壁，以最小幅度的垂降这一牺牲舒适度与体力的方式来提高任务成功率。

对于光或艾尔莎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固然不成问题，可普露托这种级别的新人别说挂在冰壁上近一个小时，哪怕就是温暖的环境下也得消耗很多体力，对接下去的行动将造成很不利的影响。

艾尔莎不理解的是，光不可能不知道普露托很可能会变成行动累赘，倘若真是为了提高成功率，那就应该带尽可能少的精兵才对，毕竟这不是用来训练普露托的测试，稍有不慎，三人都会因此殒命。

时间就在这样的疑惑、不安与紧张中飞快流逝，某个黑点渐渐从遥远地平线上升起，变得越来越大。

注意到信号变化的玛琪立刻汇报：“目标离你们还有五百米，队长。”

“准备行动。”光一声令下，三人迅速解开安全扣，缓慢但有节奏地慢慢滑下峭壁，直到脚掌悬至隧道入口顶部的边缘。

补给车队浩浩荡荡地驶了过来，光的赌注奏效了——车队没有丝毫放慢速度或提高警戒级别的迹象，它们显然没发现前方那不不起眼的灰白色山壁上竟有三个蠢蠢欲动的人类。

当负责开路的第一台装甲车驶进隧道后，三人明显感觉到有股气流吹得自己的双腿前后摇摆。

“三……”光双眼紧盯着车队中央那台最大最高的货车，艾尔莎和普露托也屏息凝神地等候着。

“二……”货车车头飞快驶过三人脚底。

“下！”光刚喊完，三人便开始切割保险绳，依靠重力作用落向装有六架重机枪的货柜顶端。

咚——

光娴熟地半跪在货柜顶端，普露托虽然落定时有些姿态不稳，但好歹是平安无事地抵达光的身后，而负责断后的艾尔莎刚一切断保险绳，不知何故货车竟在这时忽然加速。

来不及反应的她重心失衡，眼看就要跌下货柜时，一只手臂及时伸来抓住她的背包。

艾尔莎回头一看，普露托正咬紧牙关一手抱着机枪支架一手揪着自己的背包。光见状连忙过来帮普露托把艾尔莎拉回货柜顶。

艾尔莎脱离险境后，普露托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甩着红肿的双手苦笑道：“狙击枪好重啊……”

“谢，谢谢。”艾尔莎羞涩地轻声说道。

普露托回以天真笑容：“嘻嘻，不客气。”

与此同时，光蹲到两人中间，“重机枪已经全部搞定了，准备潜入驾驶舱。艾尔莎，你负责狙击掩护，普露托，你按照之前预定好的间隔发射中转站，如果看到隧道里有奇怪的装置就让艾尔莎打掉。”

“了解！”两名少女异口同声地答道，立刻解开装备分头实施行动。

与以往一样，这列补给车队里没有任何人类，三人都携带了凯刚研发的特殊EMP弹，这种子弹能够瘫痪直径二十厘米内的电子原件，并在随后释放出与正常运作模式一致的电子信号，以此达到欺骗AI“眼睛”和“感觉”的作用，此外这也能大幅减少车队受到的影响，利于光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

“来吧……”艾尔莎在货柜顶匍匐前进，直到瞄准镜里出现了护卫装甲车。

装甲车上除了车载导弹及重机枪等火力外，还在各处搭载了用于侦测周围敌情的小型装置，为避免因被切断中枢而失去运作机能，这些小型侦测装置都采取独立运作模式。

艾尔莎全神贯注地瞄准装甲车上的侦测装置，连续扣动扳机，眨眼间，装甲车车顶的雷达与热能感应装置便陷入瘫痪状态。与此同时，普露托则忙着把中转站和监控探头射进隧道高处。

最后是光，他小心翼翼地爬到车头顶部，慢慢垂降至车门旁，透过镜面反射观察着驾驶舱里的情况——与先前预料的一样，没有人类驾驶员，只有一名改造人士兵手持步枪静静坐在驾驶席上待命。

只见光收回观察镜，悄悄拔出手枪，一个猛转身，几乎在那改造人士兵转头看过来的同时扣下扳机。

砰——！

经过消音的枪声被掩盖在了货车引擎发出的轰鸣声内，改造人士兵印堂中央出现了个漆黑弹孔，维持着刚要举枪的姿态陷入沉默。光迅速钻进驾驶舱，重新调整好改造人的坐姿确认前方看不见弹孔后，从口袋里掏出破解装置连上眼前的那一大排仪表盘。

光打开通讯，“我安好装置了，玛琪，你那边呢？”

玛琪敲了几下键盘，“信号有些弱，但还算稳定，我马上开始破解。”

“普露托，艾尔莎，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艾尔莎正坐在车顶忙着给狙击枪装弹，“全搞定了。”

“我这边倒是没看到什么奇怪的装置，信号稳定吗？哥……额！队长。”普露托不小心咬了下舌头，语气也显得很是紧张。

“你们都干得不错，现在只要等玛琪获得车队的控制权，这些车子就是我们的了。”光靠在椅背后方，欣慰地笑道，“预防万一，过来驾驶舱集合吧，动作轻点，没准货柜里还有其他士兵，吵醒它们可就麻烦了。”

“了解。”两名少女齐声答道。

第二十四话 最后的指示

几乎就在光等人展开行动的同时，位于要塞塔·冷寂顶层中央司令室里的阿奇博尔德本人也摩拳擦掌地盯着眼前的四十个监视器画面，其范围涵盖了从隧道入口至要塞塔底端的近二十个节点，其中三号的光学摄像头和五号的热能感应器定格于某个画面——

负责潜入的守护者小队三名成员的身姿被清楚地映照出来，纵然只是一瞬间的画面，却也足够令阿奇博尔德露出阴险的冷笑。

“咳咳咳咳，老鼠可算开始行动了，我真是等得都快不耐烦了。”

阿奇博尔德身后的办公桌上堆满文件和器材，格外引人注目的是位于边角处的某张照片，照片内容是某个身穿连身牛仔裤，头戴花边草帽的双马尾少女，她站在近一米高的向日葵花田前，可惜因为照片反光，少女的真容一片模糊。

阿奇博尔德转过身来，手指轻抚过照片，“再等等哦，爸爸马上就能履行约定了，咳咳咳咳。”

听着这这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位于办公桌前的五名研究人员却面无表情。

“跟阿尔宙斯还有艾卡预料的一样，普露托·哈迪斯也开始加入行动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尽可能活捉她和上官光，就算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至少也要把普露托给我带回来。”

“了解，我会对士兵们再次强化这个指令。”其中一名研究人员答道，“关于多尔17号的处置问题……”

“啊，她居然还没死？”阿奇博尔德有些惊讶。

“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在她把末日机兵运回机库后就立刻实施了最高强度的调整实验，她能活下去确实有些奇怪，按理说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

“嘛，那也不是零嘛，我们收集的实验体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了，偶尔出个运气爆表的家伙也不是不可能，这就是科学，咳咳。”

“可就算她的精神能熬过最高强度的调整，肉体的崩溃速度还是无法中止，所以我们建议抽离其神经，改造为战斗用士兵，依照其战斗力级别，也许能破例设定为队长级。”

阿奇博尔德挥了挥手，“得了，别瞎忙活，换上那种垃圾身体不也是被上官光他们干掉的命。”

“那……您的意思是？”

“你以为我让她把末日机兵开到这里是为什么？”

研究人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疑惑无一回答。

“唉，果然凡人的脑子没法跟天才比。”阿奇博尔德长叹口气，“听好了，废品实验体跟废品机器人如果合起来，没准能造出点什么有用的，想开启末日机兵的‘共生系统’，只能在这个要塞塔里进行改造。”

“可是……”研究人员额头渗出冷汗，“到目前为止一次实验都没做过，仅仅只是停留在设计阶段，现在就做会不会太……”

“相信自己嘛，咳咳咳咳，那家伙不是运气好么，那就让她把运气发挥到最后，要是成了，那也算大功一件，还能变成最强士兵，也算物尽其用嘛。”

“我们担心的是她的思想会抗拒共鸣，操控人心这种事实在不是光靠调整就能做到的。”

“我会说服她的，你们只管去做准备，补给车队到这里还要三个小时，两小时内给我完成。”

“遵命。”研究人员先后离开司令室。

五分钟后——

自动门打开，只穿了件单薄囚服裙的迪娜心怀忐忑地走到阿奇博尔德的办公桌前，小声地问候了声：“爸爸，有什么事？”

阿奇博尔德头也不抬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夹，以随意的语气说道：“你不一直想让我和阿尔宙斯大人申请片沙滩给你和你姐姐度过下半辈子嘛？”

“是的，可我任务一直失败……”迪娜惭愧地低下了头，“爸爸能让我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人嘛~还是贪心点好。”阿奇博尔德微微抬头，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我跟阿尔宙斯大人申请过了，他考虑到你为我们军队做的贡献，说是同意批准你的退休，还打算给你片沙滩住，绝对不会有人去打扰。”

“真的？！”迪娜当即喜极而泣，跪倒在地不断磕头，“谢谢爸爸！谢谢阿尔宙斯大人！谢谢！谢谢！”

“不过……”阿奇博尔德故意拉长语调。

迪娜的表情再次变得不安。

“你也知道，你姐姐就是不肯相信我们，而且现在还跟着上官光他们要来袭击这要塞塔，就算我允许你走，恐怕他们也不会轻易让路。所以……”阿奇博尔德放下文件下，双手撑住桌面缓缓站起，俯视着那沾满鲜血的囚服背部，“你知道想实现心愿，现在该做什么吧？”

迪娜的眼中燃起憎恨、愤怒以及杀意，“我愿意为了爸爸和姐姐做任何事！”

“咳咳咳咳。”阿奇博尔德放心地坐回原位，“叔叔们在手术室等你，完事后你就有能力把姐姐接到沙滩上建宫殿啦。”

“谢谢爸爸！”

“真好啊~阿尔宙斯大人对你那么好，哪像我，就是想退休享福也没办法。哎，天才就是天才，只要还有一点价值就得被压榨。”

“迪娜一定不会忘记爸爸和叔叔们的大恩大德！”

“嗯，放心去吧。”阿奇博尔德摆了摆手。

迪娜快步走出门外，阿奇博尔德淡定地目送她离去，“但愿普露托·哈迪斯也有你这么耐用就好咯，咳咳咳咳……”

十五分钟后，手术室内——

研究人员们忙着检查器材设备，迪娜坐在手术台上晃着双脚，兴致勃勃地盯着手里的那本旅游杂志，其中有一页格外破旧，页边都被翻得发黄了。那个页面里有张风景照，是战争开始前某个海滩的风景，白色沙滩和蔚蓝大海格外吸引迪娜的注意，她一边捧着书一边幻想自己今后与艾尔莎的幸福生活，甚至像个天真孩子咯咯地笑出声来。

“有那么好看么？”有名干完活闲得发慌的研究人员凑上前来。

“嘻嘻，不知道爸爸和阿尔宙斯大人给我的沙滩有没有这么美呢。”迪娜满心期待地答道。

研究人员有些不屑，“现在地表上哪有这么好看的地方，全被战争打烂了。”

“爸爸他们很厉害的，再造一片也可以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要说好看的地方，附近倒有一个。”

“欸？哪里？”迪娜眼里发出兴奋的光辉。

研究人员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照片递到迪娜面前，“喏，我前天刚去拍的，那里超冷的，不过很值啊。”

屏幕里是一条碎冰河，无数细小的纯白冰块悬浮在淡蓝色的河水表面，从遥远的高山顶端慢慢流淌而下，越过无数冰山与悬沟，就像条泛光的羽衣飘带，轻抚过这片无人的极寒之地。

“好棒……”迪娜已经完全陶醉于其中无法自拔了。

“是吧~”研究人员颇为得意，“这可是纯水，比你那什么沙滩海水干净多了。”

“什么都能洗干净吗？”迪娜有些害羞地捏起囚服的一角，“要是姐姐待会看到我这么脏，肯定又要以为我被爸爸和你们虐待了。”

“这你倒不用担心。”研究人员收回手机，迪娜仍有些不舍，“等你醒来就有最强的身体了，哪用得着穿这些破衣服。”

“嗯！我相信叔叔们！”迪娜双手握拳很是兴奋。

“喂，到点了。”另一人喊道。

“喔。”研究人员接过针筒对迪娜说道，“时候到了，先睡一觉吧。”

“那个……”迪娜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眉头微皱苦笑道，“我有个小要求，叔叔能帮下忙嘛？”

“嗯？”研究人员忙着替她注射药物，回答得漫不经心。

“姐姐送我的磁带和录音机，待会帮我放到驾驶舱里好不好？”

“行，反正也没人稀罕那些破烂。”研究人员扶着昏昏欲睡的迪娜躺平在台上，虚情假意地笑道：“晚安。”

“晚安……”迪娜用尽余力挤出一丝微笑。

第二十五话 重聚的炮火

历经漫长的等待，在驾驶室潜伏已久的光等人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道亮光，宛如初生的太阳般徐徐升起。

光对艾尔莎与普露托使了个眼色，三人默契地躲回椅子背后。

“玛琪，准备行动。”

随着光一声令下，玛琪娴熟地敲打键盘操控车队释放出对接信号，原本失去控制的改造人士兵也突然“复活”，恢复成最初严阵以待的模样紧盯前方。

车队顺利地驶过出口，进入停机坪，借由摄像头，光等人在腕表屏幕里得以一窥外界的景象——被凿空的超巨大山脉高不见底，阳光自永冻层的冰面斜射进来，提供了天然舒适的照明；有座近百米高的巨型方尖塔耸立于视野尽头，深蓝色的塔身通体布满不断闪烁的绿色灯光。

就在光考虑如何潜入时，隧道出口那边突然传来巨响，他把摄像头移去一看，厚重的闸门正缓缓落下。

“不会是被发……”普露托担心地细语道。

眉心紧锁的光抬手捂住她的嘴，示意其安静，普露托连忙点头。

光知道普露托的担忧不无道理，然而他猜测这也可能是要塞塔·冷寂是在执行例常检查，无论如何，眼下绝不该轻举妄动。

这种“冷静思维”一直持续到闸门闭合，要塞塔·冷寂的大门渐渐升起，某个黑影开始接近这里为止。

艾尔莎瞪大了眼睛，仿佛见到了难以摆脱的梦魇：那台已经登场多次的末日机兵如今光亮如新地接近这里。

三人的情绪从忧虑变为不安，最终因机兵的声音而变成恐惧。

“姐姐，出来吧，爸爸已经答应实现我们的愿望了。”

“迪娜——！！”艾尔莎差点尖叫着冲出去，好在被普露托及时拉住。

艾尔莎不断挣扎，普露托力气终究不敌她这种沙场老将，眼看她的身影就要脱离椅背阴影的那一刹，光揪住她的战术背心一把将其扯至眼前，狠狠地瞪着她。

艾尔莎这才清醒过来，落寞地垂下头去。

“姐姐，你不爱迪娜了吗？”末日机兵有条不紊地走近车队，里面的驾驶员显然知道驾驶室的情况。

艾尔莎唯有纠结地捏紧拳头，不发一语。

就在末日机兵离驾驶室还有百米之遥时，光开口打破这沉闷：“作战改变了，我们需要有人留下应付它。”

情势所迫，光的想法固然有其道理，然而这也意味着诀别，而答案也同样明显——

艾尔莎举起狙击枪，缓缓抬起头，以充满决意的目光凝视着少年。

“别忘了你是谁。”光神态严峻。

“咔嚓”一声，艾尔莎拉开狙击枪的保险，毅然起身走出椅背，坐在驾驶座上同末日机兵面对面。

“姐姐——！！”迪娜兴奋地喊道，末日机兵也加快速度接近车队。

艾尔莎按下按钮，卸除正前方的玻璃，举起狙击枪对准末日机兵的驾驶舱便是一枪。

砰——！

子弹高速飞向末日机兵，就在离驾驶舱舱盖还有几米远时突然爆裂开来，洒下一大片黑色细沙，那些细砂宛如蜂群般黏上舱盖，随着艾尔莎后续追加了数枪，末日机兵的底盘，脚部关节先后被细沙缠绕，致密的物质紧塞住机兵的每个缝隙，卡得它动弹不得。

“趁现在！”光大喊，“玛琪，冲过去！”

玛琪迅速摁下键盘，货车旋即如脱缰的野马般冲过末日机兵的身旁，直朝要塞塔·冷寂的大门而去。艾尔莎迅速合上玻璃，躲回椅背后方跟光和普露托一样屏息凝神地趴在地上。

车速不断提升，即使面对的是要塞塔·冷寂的钢铁大门也丝毫没有减速迹象，最终一头撞了上去！

眨眼间，火球腾空而起，映红了整个洞穴，就连那纯洁的冰窗亦被染红。紧接着灰黑色的硝烟取代火光，开始从燃烧的车体里蔓延向四面八方。

位于顶层司令室的阿奇博尔德用肉眼便能看到那窗外的烟柱，他对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简直是目瞪口呆：“……！”

“姐姐！！”末日机兵咆哮着喷出蒸汽，清除了所有细沙，转身飞奔向火海。

就在机兵准备动手挖掘那些燃烧的残骸时，艾尔莎扛着狙击枪从容不迫地走出火海，站在它跟前，抬头仰望着它，表情极其复杂，眼神里既有对它的憎恨又有对迪娜的不舍与内疚。

“你在吗？”艾尔莎轻声问道。

“我在，姐姐，我就在这，一起走吧！”迪娜的声音很是激动。

“去哪？”

“当然是我们的沙滩啊……”末日机兵似乎要拥抱住艾尔莎般慢慢向她并拢双臂。

“说得也是。”艾尔莎垂下头轻叹口气，语气惆怅，“是该回去了。”

“姐姐……”

“回去属于我的战场！”艾尔莎一声怒吼，依靠前滚翻避开机兵的双臂滑至其底盘下方，对准它的底盘便是一枪。

剧烈的电磁冲击令机兵的行动暂时短路，艾尔莎趁机逃向远方。

“为什么……姐姐……”迪娜的声音如同机兵那向艾尔莎伸去的手臂般无力与绝望。

“因为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艾尔莎一边流泪一边大喊，“不杀光阿尔宙斯的人，我们就回不去啊！！”

“爸爸……爸爸会创造奇迹的。”恢复状态的末日机兵对艾尔莎重新展开追击。

艾尔莎钻进车队的装甲车内，将狙击枪连上火控系统，在玛琪的协助操控下，两台装甲车的枪口与炮口尽数锁定了末日机兵。

末日机兵愣在原地，充斥着驾驶舱的警报声和红色闪光令置身其中的迪娜松开了操作杆。

“我才是那个制造奇迹的人。”艾尔莎聚精会神地瞄准末日机兵的各个关节。

艾尔莎扣动扳机，八门加特林同时吐出火舌，密集弹雨瞬间袭向末日机兵。就在这时，末日机兵底盘突然喷射，高高跳起避开弹雨，并把枪口对准艾尔莎所在的装甲车。

“——！”艾尔莎震惊之际，玛琪果断操控装甲车高速驶离原地，及时逃离了机兵射出的子弹。

“艾尔莎姐姐，别分心啊。”玛琪的声音令艾尔莎得以清醒。

“我知道！”艾尔莎再次望向狙击镜，移动镜头瞄准刚落回地面的末日机兵。

屏幕里出现了【已锁定】的提示。

“我都知道啊——！”艾尔莎大喊着扣下扳机，加特林“哒哒哒”地向刚调整好姿态的末日机兵射出上百发子弹，另一台装甲车也在玛琪操控下和艾尔莎的车辆组成夹击态势包围末日机兵，两车配合对其施加了全方位的连续攻击。

枪声不停，艾尔莎的泪水就不止，电脑和玛琪的操控这种火力倾泻不那么需要她本人的狙击技巧，她所需要做的不过就是死命摁住扳机，在枪管过热前适当停止开火等待新机会罢了。

谁都能做到的事，为什么自己会想留下？

艾尔莎的视线已被泪水模糊，犹如这个问题遮住了她的心眼。

其实她知道，想在这种情况下救出迪娜真的需要“奇迹”，一种只存在于童话和美梦中的“奇迹”，不是那些说什么只要相信就能创造的，轻而易举的奇迹。

这是一种，艾尔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奇迹”。

“艾尔莎姐姐，快停下！”玛琪的叫声唤醒了沉浸于悲痛中的艾尔莎，她下意识地松开手指，这才发现所有加特林已陷入了过热状态，倘若她再晚几秒松手，很可能就会导致炸膛。

一直被弹雨牵制的末日机兵重获自由，迪娜望着那台围绕自己高速疾驰的装甲车，双手再次握住操作杆，紧身驾驶服开始释放出金黄色的荧光。

“这就是姐姐你想要的，是吗？”迪娜的声音充满绝望。

“我……”就连艾尔莎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迪娜推动操作杆，末日机兵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艾尔莎的装甲车。

“呃！”艾尔莎被震得头晕目眩。

“姐姐你错了！！”末日机兵用电磁炮打穿闸门，抱着艾尔莎的装甲车冲进隧道。

玛琪对滞空的车辆根本没有任何操控权可言，唯有无助地盯着屏幕。

“迪……娜……”恍惚之中，艾尔莎向末日机兵的驾驶舱伸出手去。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沙滩，我们的梦想宫殿。

艾尔莎想说出这些话，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到底是剧烈抖动的肉体或朦胧的意识不许，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不得而知。她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末日机兵抱着装甲车在隧道里疾行。

第二十六话 应对措施

亲眼看着末日机兵冲进隧道的阿奇博尔德坐回原位，摁下通讯键：“那两个人呢？”

“现场暂时没有生命反应，等火势减缓后我就派人进去搜。”

阿奇博尔德紧张地盯着前方房门，“没那么容易……”

“……您的意思是？”

“提高塔里的警戒级别，把所有后备部队全用上，只要看到不对劲的地方就给我往死里打。”

“是！”

“还有，准备启动重锤。”

“可是OS的完成度只有94%……”

“我可是天才，没有我做不到的事，区区6%的缺陷……”

“……是。”

阿奇博尔德脸色苍白，勉强撑起的冷笑犹如一戳就破的肥皂泡，“我可是天才，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呵，呵呵……”

就在房门大开的瞬间，阿奇博尔德惊恐不已地拿起桌上的手枪对准前方连扣扳机。

砰——砰——砰——

直到子弹耗尽，一身虚汗的阿奇博尔德才疲软地瘫靠在椅背上，目光涣散地看着两位半跪在地上的单马尾少女。

“爸爸，有何指示？”右侧马尾发型的少女左臂的枪伤迅速复原。

“哦，对……”阿奇博尔德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是我让你们来的……”

少女们抬头凝视着阿奇博尔德。

“多尔17号跑了，那群废物智障说什么来不及控制她的思维，我不想听那些借口。”阿奇博尔德的胆子逐渐变大，起身走向两名少女，嗓音亦随之提高，“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上官光和普露托要是真杀到这里就麻烦了。”

“您是要我们执行护卫任务？”左马尾少女问道。

“不，我要你们杀了一小时后还呆在这房里的任何人！”阿奇博尔德弯腰瞪着两名少女，语气凶狠，“任何人！！用什么手段都行！”

“在那之后呢？”右马尾少女追问。

“之后？”阿奇博尔德眯起眼睛，“咳咳咳咳，你觉得呢？”

两名少女对视了下，低头不语。

“不留点够分量的宝物，勇者是不会上门的。”阿奇博尔德的手指轻挑起两名少女的下巴，

“遵命。”两名少女齐声答道。

“我也不想的，毕竟我也花了不少精力才造出你们两个。”阿奇博尔德挺直胸膛背手俯视着她们，“可是你们要知道，你们死了我还能再造，我要是死了，世界就永远少了一个天才。”

少女们面无表情地聆听着阿奇博尔德的“分析”。

“我相信你们，可爱的女儿们啊~咳咳咳咳。”阿奇博尔德阴笑道，“区区上官光和一个新兵普露托，只要你们能够在一小时内干掉他们，就能回到爸爸身边了。”

“是。”

阿奇博尔德满意地轻轻点头，“果然还是只有你们信得过，不找借口说到做到。唉，我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阿尔宙斯主张制造机器人而不是奴役人类了。”

“爸爸就是我们的造物主，执行造物主的命令是我们的存在目的。”

“很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阿奇博尔德竖起大拇指快步退出门外，同赶到现场的改造人士兵汇合，“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58分钟后我们在机库相聚！”

两名少女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奇博尔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通道尽头，随后房门关闭，两道重型保险门先后落下，将司令室打造成一个坚不可摧并与外界彻底隔绝的密室。

而阿奇博尔德刚一拐进路口就打开通讯，“等上官光和普露托一进去就炸了司令室。”

“可她们的数据……”

“那种东西只要再造，要多少有多少！你们想我这样的天才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冰山里吗？！”

“理论上她们的胜率有……”

“你该不会是同情她们了吧？史蒂夫。”阿奇博尔德的语气相当不屑。

“我只是觉得珍贵的数据就这样没掉很可惜……”

“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我不是在跟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讨论战略或战术，想活下去乖乖听话就是，不然我让阿尔宙斯把你们全杀了，找一堆什么话都不会说的机器人替我办事更轻松！”

“我懂了……”耳机那头的史蒂夫讪讪答道，我马上开始设定引爆程序。”

“这层楼全炸了。”

“可您之前……”

“你脑子是有多健忘？”

“……对不起，爆炸杀伤半径设定为整个顶层，准备执行隔离程序。”

“记得留个口，不然老鼠们钻不进夹子里也白搭。”

“好的，那就将电梯B设置为正常运行模式，等目标进入作战区域后再展开完全隔离模式，您现在可以从电梯B直达机库。”

听完简报的阿奇博尔德直接断开通讯，摩拳擦掌地想象着光和普露托被爆炸吞没的惨象。

“咳咳咳咳，你们以为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现实是‘自投罗网’。艾卡也好，阿尔宙斯也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小心思，想借上官光的手除掉我？没那么容易！”

阿奇博尔德的心声刚结束。“叮”地一声，电梯门慢慢打开，阿奇博尔德带着改造人士兵走进机库，几乎整座塔里的人类都聚集在了这里。

“阿奇博尔德将军。”某个研究人员上前迎接，他正是那个给迪娜看照片的人。

“史蒂夫人呢？”阿奇博尔德看也不看便走过他的身旁。

“科长正忙着为重锤进行紧急启动，他要我来问您关于研究人员的撤退计划。”

“撤退计划？”阿奇博尔德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一脸疑惑地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要逃了？”

“额，这……”该研究人员欲言又止。“放宽心。”阿奇博尔德轻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只是把重锤开出去预防万一，这座要塞塔对大家来说都很重要，我不会轻易舍弃的。”

“……”

“要是上官光过来一看大家都跑光了，他只要不傻肯定会猜到有诈的。放心吧，上官光不会杀你们的，到时你们只要投降，装装样子告诉他我在顶层，接着只要等我按下按钮，一切就都大功告成了。”

“……您说得是。”

尽管余光瞥见了研究人员的忧虑神色，阿奇博尔德却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般，在改造人士兵的护卫下大步走向机库尽头的专用电梯。

第二十七话 逐步深入

改造人士兵和机械守卫快速奔走于布满红色警报的通道，这些匆忙的身影全然没有注意到通风百叶窗里有个边缘若隐若现的神秘人正盯着它们的一举一动。

又一批改造人士兵跑过去后，观察着掌上电脑屏幕的普露托轻声说道：“可以继续前进了，队长。”

光小心翼翼地拆掉百叶窗，与普露托一起下到地面后解除光学迷彩。

“你有什么感觉吗？”光小声问道。

普露托一脸疑惑，轻轻摇头。

“玛琪，艾尔莎情况怎么样？”光问道。

玛琪急促的语气里充满担忧：“有生命迹象，但我控制不了装甲车，迪娜好像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

“迪娜暂时不会杀她的，倒是那个地方你找到没？”

玛琪敲了几下键盘，“嗯，有是有，但是……”

“说。”

“那附近有不少驻军，如果只有队长你一个人还好说，但……”

光侧头瞥了眼身后的普露托，她正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四周。

“这是唯一的机会，把地图传给我们。”

“好吧。”

几秒后，普露托注意到掌上电脑得到了新情报，她打开一看，是基于声呐测绘出的要塞塔的三维地形图，其中出现有条绿色线路从他们目前所站的地方延伸至上一楼的东侧某房间。

“司令室不是在顶楼吗？”普露托举着屏幕问光道，“这路线是？”

“作战有变，跟刚才一样替我导航和掩护。”光回答得干脆有力，完全不容普露托追问。

“是！”自知战场上命令高于一切的普露托决定贯彻队员身份，暂时摒弃疑惑专心投入于自身使命。

两人谨慎地来到楼梯附近，紧贴墙面躲在阴影里。

“呼……”满头大汗的普露托舒了口气，心想绿色路线总算完成一半了。

然而光的视线依然严峻——拐角处有两名改造人士兵驻守，那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坎。

要是平时的潜入，光倒还能偷偷接近后解决他们，然后将尸体搬到没人的地方，可现在整座要塞塔里全是追兵，几乎每隔一分钟就有巡逻部队路过楼梯口。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供他完成暗杀至转移的行动，更何况眼下也没办法去找可藏人的地方。

“还不行动吗？”兴许是等得太久，普露托的心情从紧张变为急躁，她甚至担心继续待在这里是坐以待毙。

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名改造人士兵，其实他心中有个大胆的计划，可一旦付诸实施，就意味着自断后路。

他回头看了眼露出疲倦与不安的普露托，光学迷彩令普露托看不见少年那犹豫不决的表情，唯有仪器告知着她：那挚爱的人至今仍站在自己身边。

“队……”普露托正欲开口，掌上电脑屏幕里出现的红点让她大惊失色，“不好，有两只部队正在接近这里，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夹击的。”

“还有多久？”

“按这速度，一分钟！”

听到这话，光只有下定决心：“五份C4，引信线拉得越长越好，20秒后过来楼梯口。”

得令的普露托立即打开背包，拿出五个黄色长方体，用小刀迅速割开长方体边缘，拉出条金属丝后。随后她从自己背心的左胸口袋里掏出一卷金属引信线，尽可能长地用小刀切出五截，将其分别同C4边缘的金属丝缠绕在一起，最后捆好。

这套动作之所以能如此流畅地一气呵成，在于普露托对此下过一番苦工练习，她清楚自己的战斗技术和经验远不及其他人，因此这些日子里她经常向艾尔莎及凯请教各种战场工事与道具的用法，为的就是能够在这种状况下尽可能地发挥自身作用帮到光。

事实证明，普露托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她在规定时间内冲到楼梯口时，光已经解除光学迷彩站在楼梯中间向她竖起大拇指，而台阶最下方则躺着那两名改造人士兵的尸体。

普露托一路小跑上楼梯，把C4递给光，“就放在那不管可以吗？”

光沿着动线将C4逐一黏上墙面，“反正迟早也会被发现，不如挖个坑让他们跳，能争取多少时间是多少，而且光学迷彩的电量不多了。”

“可这样就更难去司令室了。”

“放心。”光将五条引信线缠在一起，拉着普露托的手登上楼梯，“我会搞定的。”

普露托看到光露出自信的笑容，顿时心安不少，可她并不知道光这笑容深处所隐藏的歉意与焦虑。

光和普露托爬上楼梯顶端后，两人同时蹲下，随后他把引信线交到她手里，“等下。”

然后光开启光学迷彩转身冲进楼梯口。

几秒后，普露托便听到重物连续坠地的声音。

接着解除光学迷彩的光双手各拖着一具改造人尸体走了回来，并将它们丢到普露托面前，少女的视线迅速避开。

“起来，给我。”光向普露托伸出手去。

普露托被少年扶起的同时也将引信线交到他的手里。

“把这种同情转变为憎恨吧。”光掏出自己的线圈继续加长引信线，“这样你才有动力战斗，记住，你不是为了我而来到这里，你是为了打倒阿奇博尔德和阿尔宙斯，你是为了拯救世界。”

“是……”普露托答得有气无力。

光皱眉，语气变得严厉：“导航呢？”

普露托连忙拿出掌上电脑，“没，没有敌情，可以前进。”

光举枪朝天花板射了发热能感应装置，然后拉着引信线朝楼梯口外的通道迈出步伐，普露托赶紧跟上。

刚走出没多远，普露托便汇报：“还有10秒它们就会发现尸体了。”

“不要回头，冲！”光果断点燃引信线，拉起普露托的手冲向绿色路线的终点。就在引信线急速燃烧的同时，两人亦在全速狂奔，路过的改造人士兵发现他们正要开枪时，光射出两把飞刀直击其眉心，改造人士兵瞬间倒地。

“不管看到什么，凡是挡路的就打！”光说道。

“……是！”尽管嘴上这么回答，然而普露托连保险也没打开，只是害怕地抱着步枪跟着光跑。

就在远处传来爆炸声的同时，光停下脚步，掏出手榴弹往前方一扔，然后转身抱住普露托扑倒在地。

近距离的爆炸震得普露托头晕眼花，甚至听觉也受到不少影响，实战带来的冲击如一记重锤砸得她意识朦胧。

“起来。”光毫不怜香惜玉地把普露托从地上拽起，拉着她跑到被熏黑的房门前，掏出ID卡刷过认证程序。

滴——

认证装置的红色变为绿色，金属铁门自动打开。

“还好管用。”光搂着惊魂未定的普露托走进房里，铁门旋即闭合。

依靠昏暗的蓝色灯光，普露托勉强能辨析出房内的情况，她发现房间面积约三十平方米，最远端的墙壁前竖了个培养舱，其他地方则全是摆满书籍的金属架，看起来与图书馆差不多。

“这里是档案室。”光随手翻阅了几本书，“就连核爆都能扛得住，外边的追兵进不来的，放心吧。”

能得到一个喘息机会固然不错，可普露托还是十分不解，“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档案室，这次事前明明没进行过侦查啊。”

光把书籍塞回原位，沉默不语。

“队长……？”

“在没亲眼看到这里前，我也不能肯定，但事实就是事实。”光走到普露托跟前，表情严肃，“你只要知道待在这很安全就行了。”

“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了……”光顿了下，“保护你。”

“我不懂……”

光轻叹口气，“这里每本书的扉页都有一个条形码，用掌上电脑扫描条形码就能记录下书里的所有内容，你要把这里面的所有书全部记录下来。”

普露托皱眉，她并不是因这繁重任务感到为难，而是对光刻意转移话题感到不悦。

“时间不多，我们必须分头行动，等你干完就发信号给我，我来接你；另外，如果你觉得有可能撑不住要被破门了，也可以呼叫我；除此之外，你就专心搜集情报。”

“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普露托惆怅地看着光，“哥哥大人费尽千辛万苦，甚至不惜暴露身份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记这些书？”

“这事只有你能做，不要多想。”

“我不信！”

“这是战场，给我听令！”光的怒吼吓到了普露托，她眼眶泛红，瑟瑟发抖。

光立马因这一幕而陷入懊悔，但他只能抓着刘海长叹一声，“追兵马上就到了，你要怨我骂我打我，等回去后再说，别辜负我的信任。”

普露托啜泣：“是……队长……”

光愤恨地握紧拳头，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通道里的光刚开启光学迷彩便掏出手榴弹，随手一抛炸掉左侧通道里的守卫机器人，紧接着面不改色地举起步枪“哒哒”扫掉正面而来的改造人士兵，全然不在乎如此粗暴的攻势会暴露自己的踪迹。

而注意到动静的巡逻部队立马通过内网联络，进一步提高警戒，锁定光一系列行动的范围后逐步缩小包围圈。

此时此刻，自认已尽到诱饵使命的光唯有听天由命，祈祷普露托能平安无事地躲过敌人。

“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你根本就不记得怀特博士的事……”光在心中抱怨道。

第二十八话 马尾少女的真身

明知要塞塔正遭遇强敌入侵，研究员们却无处可逃，在阿奇博尔德把末日机兵·重锤开离机库后只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安地在机库里来回踱步。他们有的聚集在一起商议后事，有的则举着手机录制遗言视频。

研究员们如此绝望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干下的是何等丧尽天良、惨无人道的勾当。一向标榜人道主义，被冠以“人类最后的守护神”为名的守护者小队队长，上官光绝不会轻饶自己，凭阿奇博尔德那种狡猾的小人性格，根本不能指望他会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

那个给迪娜看照片的研究员和那些喧闹的悲观人群不同，他独自一人站在门边抽着香烟，脚边的烟蒂少说也有二十来个，长短不一。满头大汗的他既不录视频也不想怎么逃离现场，就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白色烟气慢慢上升，飘向通风百叶窗。

突然，视野里的烟气消失了，他沮丧地低头掏出烟盒，取出最后一根香烟，正要点燃时，突然感觉脖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掐住，难以呼吸与发声，被动地顺势往后仰去，而那些聚集在机库中央悲鸣的同事根本无心顾及他的遭遇。

“小声交代。”当研究员耳边响起男声时，他迅速点头。

“自然点，带我去阿奇博尔德那。”男声继续下令。

研究员竭尽所能地挺直身躯稳定情绪，然而换做任何人，如果感觉自己后背被枪口抵住，恐怕很难淡定。

“我没有权限进司令室，但我可以带你到顶楼。”研究员指着电梯，“那里可以直达，我有密码，更深入的我就没办法了。”

“透明人”沉默了几秒，“走。”

研究员迈着颤抖不停的双腿，在“透明人”的扶持下慢慢走近电梯。

“你去哪？”有个同事偶然看到他的异常举动。

“走，走走而已，反正在这也是等死，我想上楼看看能不能上楼找找逃出去的办法。”研究员笑得很尴尬。

“你要不怕死就去呗，别忘了那两个怪物守在司令室里。”

“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呵呵。”研究员迅速打开电梯，跟“透明人”跑了进去。

门上的提示灯往左一路亮起，最终停在“T”字上。

叮——！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双眼紧闭的研究员“扑”地一声趴倒在地，“透明人”也渐渐现出原形。

“靠，回去得让凯帮我研发个‘充电宝’。”光小声咒骂了下，举起步枪往前方通道的天花板射出侦测装置。

光走过研究员的身旁，“情况如何？玛琪。”

“没有敌情，非常安静。”

光放眼望去，三十米外的尽头处便是司令室大门，两侧通道呈环形结构，多半也是绕到前方大门的观景台。如今的大门是一面厚重的金属，通过分析，光得知它的厚达十五厘米以上，想靠手里的火力攻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越是如此铁壁的防御，光便越相信那可恨的阿奇博尔德就在里面，正如刚才研究员所说的“那两个怪物”。

光推测，多半就是那两个的马尾少女，这也算解开了他心里的一个疑惑——为什么要塞塔里追兵众多，唯独不见那对棘手的双胞胎？

金属墙既是抵御外敌入侵的铁壁，也是封印内部攻击的枷锁，光决定反过来利用这点，冲上前去将破解器按在密码盘上，“多久能搞定？”

玛琪敲了几下键盘，“虽然有点复杂，但密码的算法和构成跟以前一样，5分钟。”

光听后开始卸下手枪里的麻醉弹，换上凯研发的新子弹，接着把刺刀挂上枪身，掏出手榴弹逐一定时。

虽说不能活捉有些可惜，但最重要的任务是中止要塞塔的运作并获得阿尔宙斯所在地的情报，光决心要在五分钟后大开杀戒。

咚——

密码盘亮起绿灯，光正好装填完最后一发弹夹。

等待墙面升起的同时，光瞅了眼腕表，“说好五分钟的呢？”

实际上离开始破解也才过去了三分多钟。

“干得快还不好啊？”

“干得又快又好才有用。”光笑道，“回去给你买零食。”

“我不要零食，我只要你们和艾尔莎姐姐平安回来。”玛琪的语气充满担忧。

“我这里基本没问题了，你专心照顾艾尔莎那边吧。”

“嗯！”

轰——

金属墙重新卡进夹层，司令室大门就在光的面前，只见他摁下密码盘的确定键，大门应声退开。

“祝我好运！”光启动两枚手榴弹，快速抛进门缝，紧接着贴住墙边抱头捂耳。

巨响过后，硝烟粉尘从门里大量飘出，整个通道和房间均陷入一片黑暗，光拉下面罩打开夜视系统，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射了台侦测装置。

结果表明——里面已无任何生命迹象。

可光仍不放心，他知道那对双胞胎不会轻易死亡，多半是变形附着在倒塌的家具或设备上了。

光取出另一枚手榴弹，刚丢到半空，一只金属手掌忽然从黑暗的房里飞出将其拍回过来。

“我去！”光本能地转身卧倒在地。

爆炸声震耳欲聋，尽管躲开冲击波直击，无数金属破片还是袭向了位于地上的光，好在厚实背包和服装替他挡下不少残骸，大量纳米机械化的肉体也令其拥有超越常人的防御力。

两名马尾少女趁机恢复人形冲到门外，举起掌心对准地上的光开火，光果断抢先滚离原地，逃至墙后。

只见两名少女一拥而上，就在她们刚冲过拐角，白银战士的刺刀便刺进了左马尾少女的心口。

“别怪我。”光话音刚落便扣动扳机。频发的子弹在左马尾少女体内迅速堆积，令其躯干眨眼间便肿了一圈，最后伴随着一声巨响，她的身体炸裂开来，将光和右马尾少女推离原地。

左马尾少女面无表情的脑袋和四肢散落一地，构成她身体的纳米机械正缓慢地扯着这些组织渐渐靠拢，不过显然要不少时间。

右马尾少女完全不顾同伴遭遇，在刚稳定姿态后便将双手变为金属长刃，上前与光展开近距离搏斗。

光举着步枪挡下斩击，但少女力道之大让他竟开始往后仰腰，好在他下盘够稳，一时间还能僵持。

“喝啊！”光大吼一声，一脚踹中少女腹部，趁其失衡之际下蹲掏出匕首，一记上勾拳将其捅进少女下巴，锋利的刀身笔直贯穿整颗头颅，最终带血的刀尖从她的天灵盖上冒出。

光凑近她那瞪大的双眼，“不好意思，近距离格斗术是我的强项。”

紧接着白银战士摁下开关，强力电流随即烧融她唯一的肉体组织——大脑。

右马尾少女两眼翻白，双手垂落。

“安息吧……”头盔里的光此刻面露内疚。

他既不是科学家，对生物技术也几乎是一窍不通，全然不知如何才能拯救这些被囚禁大脑的主人，因此身为战士的他唯有以最直接也是最暴力的方式还她自由。

杀人者必被杀之，这是个诅咒，无法避免的因果报应，从踏上战场的那天起，从杀掉第一个敌人的那刻起，光就做好了觉悟。

他看着少女的尸体随自己的手慢慢落地，感觉时间仿佛被减速了般，视野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就像回到了他第一次杀人时的现场——

不同的是，这是他首次杀掉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生。

以往的敌人，要么是军人、杀手、间谍，至少她们在战斗时从未有过如此平凡的一面，所以光下手后能心安理得，能告诉自己，这是战争。

可面对这颗血淋淋的脑袋，这张美丽的脸庞，光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愤怒，自责以及憎恨。

阿奇博尔德，那个男人最好已经死在刚才的爆炸里了！

或许，这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另一个心理安慰。

可谁在乎？

光摆出架势，准备迎战已经恢复人形的左马尾少女。

为了活下去，眼下还有不得不杀的人，这条血业之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令光吃惊的是，左马尾少女开始吸收死亡同伴的尸体，利用她的纳米机械增强自身，短短几秒内，柔弱的少女变为全身长满肌肉，身高近三米的银皮肤巨人。

“这可真是……”光嘴角抽搐，满头黑线。

他尴尬的并非少女的体型，而是那张与这魁梧身躯极不相称的可爱脸庞与双马尾发型。

“你到底有多恶趣味啊，阿奇博尔德……”

光现在倒是有点想那疯狂科学家还活着了。

第二十九话 危在旦夕

就在光与巨人化的双马尾少女展开死斗之际，末日机兵·重锤正静静伫立在要塞塔·冷寂前的停机坪上。

末日机兵·重锤的下半身类似坦克底盘，分为前后两个各有三对负重轮的部件，区别在于，前半部分前端装有附带倒钩的纳米合金钻头；至于上半身则是标准的人形，厚达近一米的纳米合金覆盖住每寸装甲，左肩是门口径200毫米的伸缩磁轨炮，双掌则是被六门连装加特林环绕的榴弹发射器，此外前臂外侧还有小型导弹发射器，可谓是一台堪称完美的“移动堡垒”。

可即便是身处其中，阿奇博尔德仍旧气急败坏地瞪着屏幕怒吼：“居然先炸了我的司令室！不是说过不会轻易杀害同胞吗？好歹考虑我这天才的用处啊，混账上官光！”

引爆装置早已被阿奇博尔德丢到一旁，光的行动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在最初的手榴弹爆炸中，接收装置便已被炸坏，阿奇博尔德根本来不及启动自爆程序。

“算了……”阿奇博尔德深吸口气，“身为天才的我不和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凡人计较，反正我的女儿会把你……”

阿奇博尔德话还没说完，要塞塔·冷寂的顶楼玻璃便应声而碎，双马尾少女从观景台上高速坠下，光的双腿则被死死地卡在她的背部，那些蠕动的纳米机械就像深不见底的沼泽，尝试吞噬掉那苦苦挣扎的白银战士。

“对！就这样！！”阿奇博尔德握拳称赞。

光则完全没有闲心顾及停机坪上的这台庞然大物，他正用匕首拼命切割脚边的纳米机械，艰难地拔出双腿。

“你这么粘我……普露托……”光总算重获自由，“又要吃醋了啊！！”

站在双马尾少女背上的他取下步枪照着头一通猛射，眨眼间，少女的头变得千疮百孔。

随着一声巨响，双马尾少女重重撞上地面，正好压住先前那台货车的残骸，瞬间熄灭火焰，连同那些正在灭火的机器人和改造人士兵，亦被一并压成碎片。

而在下坠过程中，光始终咬紧牙关趴在背上，依靠纳米机械的延展性吸收大量坠地冲击后，迅速翻身滚下地面。

“真恶心……”光起身，甩掉手上的纳米机械。

就在这时，双马尾少女的头部开始再生，沾满黑色粉尘、机械残骸与金属碎片的庞大身躯逐渐升起，如一面高墙般伫立在光眼前。

“这不科学。”光吃惊地往后退去，他回头一看，重锤就在离自己百米开外的地方。

腹背受敌的光握紧步枪，侧过身子紧张地左右环顾。

“咳咳咳咳，区区凡人的智慧怎么能跟天才相提并论。”末日机兵·重锤发出阿奇博尔德的标志性冷笑声，“明天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阿奇博尔德将磁轨炮对准光，“我按！”

满是皱褶的手指压下红色按键，磁轨炮炮身弹出延展型轨道。

见势不妙的光拔腿冲向双马尾少女——尽管她也正准备用双手抓住这位身形敏捷的白银战士。

磁轨炮短短几秒内便完成聚能，硬度惊人的实弹沿着金色轨道喷射而出，笔直飞向光。

千钧一发之际，光一记铲腿滑过双马尾少女胯下，紧接着对其后背射出钩爪。

这一刻，屏息凝神的光又一次感到时间被放慢，前方是高速逼近的炮弹与正在转身准备抓捕自己的双马尾少女，于是他果断按下开关收回缆绳，以惊人的速度“飞”离地面。

与此同时，金色炮弹命中双马尾少女的侧身，爆炸的冲击将其震倒在地，滞空的光迅速断开还有一半的缆绳，掏出手榴弹掷向粉身碎骨的那只巨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此刻光的脑里只有死死摁住扳机这一念头。

在连续的爆炸声与枪声中，双马尾少女发出低沉的哀嚎，努力地想挺直上身，伸手抓住坠向自己的光，但纳米机械被炸得四处飞扬，根本没有足够的凝聚力提供她闭合五指。

光径直掉进双马尾少女的掌心，受力变形的纳米机械被砸成卵型，自下而上地慢慢包裹住他，坠入下方火海。

“……死了？”屏幕里的火光将阿奇博尔德那兴奋的老脸映得通红。

可惜他的兴奋才持续了十来秒，燃烧的火墙里边缓缓走出一个黑色人影。

纳米装甲被熏黑了大半部分的光握紧铁拳，迈着强而有力的步伐向末日机兵·重锤步步逼近。

“不……不可能！那么剧烈的爆炸，就算有纳米装甲你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站起来啊！”

“这得感谢你。”光开始加速，“纳米机械的侵蚀速度比以前还要快，让我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跟她们相当的防御力。”

“你，你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的。”阿奇博尔德害怕地握紧操纵杆朝光开火，但他的准心实在太差，加特林根本打不中目标，也就榴弹产生的爆炸冲击偶尔能震偏光的前进路线，但这依旧无法阻止双方距离的缩短。

“就算死我也会把你拖下地狱，阿奇博尔德！！”怒吼的少年全身释放出辉光，在这一刻，他感受到的不只有愤怒与斗志，还有那个位于档案室里，正在辛勤收集资料的少女。

就算受了委屈，依旧坚信自己的普露托，才是光能够冲出火海的根本理由——倘若不在这种残酷的战场上活下去，就没办法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到那个和平未来。

我相信你！

光和普露托的心意在这一刻再度共鸣，令纳米装甲觉醒为【跃升模式】。

“啊啊啊啊啊——！”伴随光的咆哮，银色闪电飞袭至末日机兵·重锤跟前，顷刻间便踩着那些大小部件跳上它的头顶。“你给我下去！！”阿奇博尔德驱动末日机兵·重锤不断加减速试图甩掉位于攻击死角的光，然而停机坪实在太小，根本无法提供他所需速度的距离。

光回想着卡门与马尾少女对纳米机械的应用，将思想注入装甲，使其变成一根细长的撞针。

“给我……”光将撞针刺进舱盖，紧接着将纳米机械释放进舱盖的分子缝隙，两三秒内，整个舱盖便成白银色了。

“出来——！！”大半肉体裸露在外的光一把掀开舱盖，将其当作铁饼般转身掷出，回旋的圆形舱盖撞爆磁轨炮炮身，随之爆散开来的银色气体飘向光，并迅速附着在那满是肌肉的手臂上重新凝聚成纳米装甲。

可舱盖底下竟还有一道需要密码的合金门！

“阿奇博尔德！”光用拳头猛击合金门。

跃升模式的时间只剩4秒，合金门却丝毫没有受损迹象。

不过阿奇博尔德早已被光吓坏，加上他也不知道跃升模式的结束时间，于是索性狠心用导弹炸开永冻冰层，紧接着启动背部的火箭推进器准备逃出生天。

“等……下……”疲倦不堪的光根本抓不住末日机兵·重锤，在它刚要飞离地面时就因震动摔了下面。

好在他用最后的意识连续翻滚躲开推进器的高温尾焰，最后躺在碎冰附近呆呆地凝视着那片蓝天。

几分钟后，缓过神来的光正要起身，地面忽然开始剧烈晃动。

光转身望去，要塞塔·冷寂的外墙纷纷崩落在，整个场面宛如慢速播放的电影，巨大的白色烟雾拔地而起，同时塔顶随即射出一束激光熔化上方的所有山体，直到烧出一个能够直达天际的圆孔。

而让光真正惊恐的，并非那光束或地震，而是那些在烟雾里若隐若现，不断落下的尖叫黑影。

“普露托！！”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发了疯一样冲向要塞塔·冷寂的入口。

“快回答我，普露托！！你在哪？！”光尝试建立通讯，但耳机里只有杂音。

轰——！

一片巨大的外墙插进地面，挡住光的去路，还没等他来得及做点什么，要塞塔忽然爆炸，将光吹飞到数十米开外。

“啊啊啊啊啊啊——！”

最终，光躺在无数碎片间，在那浓密的烟尘里，他似乎看见了有某个方尖塔形的黑影“咻”地一声高速上升直至脱离视野顶端。

“普露托……”光的手掌无力地垂落。

同一时刻，注意到光失去信号的玛琪也尝试建立通讯，可试了好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凯叔叔。”玛琪刚回头准备出去求助，却发现凯已经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枪。

玛琪尚未开口，神色凝重的凯便将枪口对准她，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第三十话 绝境与渴望

冷汗自玛琪的左眉角缓缓淌下，她的视线随之左移——

特制弹头牢牢黏住了某只趴在墙上不断挣扎的黑色蜈蚣，几秒后，蜈蚣停止动作，散发出一股金属被烧融的焦味。

“别光顾着照顾战场，也要注意自己身边。”凯放下手枪走近玛琪，蹲下身轻抚其头发微笑道，“没事吧？”

惊魂未定的玛琪眼角涌出泪水，扑进凯的怀里，“我还以为……”

“傻孩子。”凯拍了拍她的后背。

“呜……”

凯皱眉，“不过确实得小心，我们低估了阿尔宙斯军的防御手段，它们在附近的空气里散布了无数分子级的纳米机械，这些天不断地渗入这台车里进行自我组装，直到长成那些小昆虫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是我的疏忽……对不起。”玛琪抽泣道。

“记住了，玛琪酱。”凯望着玛琪语重心长道：“最可怕的害虫往往不在你能看到的地方，而是那些潜伏在黑暗角落悄悄滋生的蝼蚁，一旦时机成熟，它们就会倾巢而出，就像那句老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玛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我们赶紧去要塞塔里救人，用最高速！”凯起身准备走出门外，玛琪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

“艾尔莎姐姐……怎么办？”

凯眉心紧锁，转头望向窗外的无际冰原……

此时的艾尔莎已被迪娜操控的末日机兵带到一处远离隧道和银河新星号的空旷冰原上，装甲车和末日机兵就这么静静地停在白色大地上，通讯早已因迪娜释放出的干扰装置而断绝。

没有了外界干扰，艾尔莎离开装甲车，慢慢走近末日机兵，“迪娜……”

然而末日机兵却开始后退，艾尔莎被迫停下脚步。

“姐姐你看。”末日机兵的上半身转向冰原西侧。

艾尔莎转身望去，那是条布满碎冰，缓慢流淌的冰川，河水发源于西方地平线尽头的那座高山，沿着曲折的山脉，在重力作用下尽可能地寻找出路，努力地向着遥远的东方延伸而去。

阳光下的浮冰闪闪发耀，好似夜空中的银河，它就像一条金色彩带，铺在这片荒无人烟的白色世界，指引着艾尔莎的视线不断东移，这番美不胜收的光景令她始终难以移开视线，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严酷的战场。

“这些浮冰会不断融化，然后跟其他小河汇流成一条大江，沿途滋润灌溉各种生命，最终回到大海母亲的怀抱。”迪娜语气平静，充满羡慕，“真好啊……”

“迪娜，你……”

“姐姐。”迪娜打断艾尔莎，兴奋地笑道，“这些冰水会不会也流到我们的沙滩上呢？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但只要时间够久，总有一天会到的，对吧？”

艾尔莎侧头望着驾驶舱盖里的那个人影，不禁露出欣慰祥和的微笑，“会的……”

“就算发源于这么高的地方，就算是在大洋彼岸的一片无名沙滩，却能通过连接全球的海洋进行融合与交换，大自然真的好厉害，是吧，姐姐。”

“是啊……”

“但就算是这么厉害的大自然，也有做不到的事。”

艾尔莎垂下脑袋，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影子。

“它没办法实现我的心愿，也没办法让姐姐回到我的身边。”迪娜语气低落。

“但你可以！”艾尔莎向末日机兵伸出手去，“回来吧，迪娜。”

“为什么不是姐姐你过来呢？”机兵转身面向艾尔莎。

“在阿奇博尔德那里没有自由。”

“跟你回去就有吗？”

“……”

“不可能了，姐姐。”迪娜忧伤地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艾尔莎的咆哮回响在山谷间，“快回来，迪娜！！”

末日机兵将枪口对准艾尔莎。

“你给我清醒点！”艾尔莎瞪着机兵，丝毫没有退缩迹象。

“该醒的是姐姐你！”迪娜的气势不逊于她，“守护者小队根本不可能打败阿尔宙斯，也不可能实现我们的梦想，上官光造不出沙滩和宫殿，但是爸爸可以，阿尔宙斯可以，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现实！”

“是不能承认！”艾尔莎喝道，举起狙击枪瞄准机兵，“不管希望多渺茫都不能放弃，因为我们还活着。”

“所以我早该放弃了。”

迪娜扣动扳机，末日机兵开始对艾尔莎所站的悬崖进行扫射；艾尔莎在同一时刻也启动了装甲上的加特林对悬崖旁的末日机兵进行定点连射。

突破枪林弹雨的艾尔莎钻回装甲车内，启动自动驾驶模式驶离悬崖，迪娜见状迅速追了过来。一路上艾尔莎拼命抹掉泪水，生怕那些咸热的液体会影响视野，导致自己错过战机。

待装甲车回到相对平坦的山腰后，艾尔莎立马调头锁定机兵：“为什么你就是不听！”

迪娜则继续冲锋，用钢铁巨臂砸向装甲车，“不听的是姐姐你！”

“那你就说啊！！”自动驾驶感应到危险逼近，全速后退避开铁拳。

因附近积雪较厚，机兵的落空这一拳使其深陷进雪里难以动弹，“因为姐姐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装甲车绕至机兵背后，艾尔莎果断举枪集火机兵的动力背包，“我比谁都要相信你。”

“骗子！”迪娜大喝一声，不惜使出过载力道抽出机械巨臂，“你连自己都不相信，姐姐你个大骗子！”

话音刚落，机兵的驾驶舱里便响起红色警报，外壳破损加上过载运作使得动力炉随时有爆炸危险，眼下她只能努力降低机体出力确保动力炉降温至安全级别。

而本想乘胜追击的艾尔莎也在这时发现子弹耗尽，她恼火地刹停装甲车，下车直奔机兵。“不要过来！”迪娜操控着失衡的机兵对艾尔莎一顿猛射，吐着熊熊火舌的枪口与震耳欲聋的连续枪声无情倾泻向那位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的持枪少女。

“再等下，再等一下下。”艾尔莎无视着弹雨，一步步走近机兵，但因机兵重量和动力炉的高温，附近的积雪迅速融化，变得松软无比，她每走一步，积雪就多蚕食她的一寸高度。

机兵的大半部分都已深陷在雪里，枪管也因过热而卡壳，艾尔莎离它仅剩十米不到，但她也只剩头部裸露在外。

艾尔莎咬紧下唇，不顾身体的低温警报，将缝隙满是白雪和冰水的狙击枪丢到一旁，徒手开挖身前的积雪。

“姐姐，快回去！”迪娜焦急地喊道。

艾尔莎像是什么也没听见般继续挖雪，可她越是用力就陷得越深，大自然仿佛不允许她接近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般，竭尽所能地阻止着她。

第三十一话 新愿之音

半分钟后，脸色苍白的艾尔莎气喘吁吁，嘴唇也被冻成深紫色，积雪和冰水把手套冻僵得像钢铁般坚硬，战术套装的空调也早已因冰水倒灌而短路。

“啊——！”艾尔莎大喝一声，将双手抽离深插在雪里的手套，不假思索地脱起套装。

“够了，姐姐！！”迪娜嚎泣道。

“不够……”艾尔莎用冰冷的十指继续挖开积雪，她的双腿跟着进一步下沉，“一点也不够……”

“够了……”

“跟你受的折磨比起来……根本不够……”艾尔莎呢喃道。

“真的够了！”迪娜的叫声响彻天际，末日机兵的动力炉重启完成，她连忙操控深埋在雪里的巨臂一路前铲，将包裹着艾尔莎的积雪一并举离雪地，接着轻放到一旁的平实雪地。

奄奄一息的艾尔莎刚在雪地躺了没几秒就又顽强站起，踉跄地挪着步子走向末日机兵的驾驶舱。

“姐姐……马上就到……”艾尔莎此时双眼紧闭，仅仅是凭着信念在支撑肉体前行，她的视野里早已是一片黑暗，可内心深处的那一缕微光却始终指引着她。

终于，艾尔莎来到舱盖旁，幸福地靠在那冰冷的外壳上，轻声说道：“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话音刚落，舱盖自动打开，少女从驾驶座上起身，竭尽全力地把艾尔莎搬入其中，然后再次合上舱盖，将两人与外界的冰天雪地彻底隔离开来。

昏迷不醒的艾尔莎躺在迪娜怀里，终于跟姐姐相聚的妹妹泪流满面，可头盔却挡住了她的泪水，没有办法擦拭热泪的迪娜唯有任凭视野逐渐变得模糊，那个挚爱的姐姐愈发朦胧。

迪娜从驾驶座下取出录音机，为艾尔莎插上耳机，把录音机塞进艾尔莎手心并按下播放键，而艾尔莎也像是察觉到什么般，本能地握紧装有磁带的录音机并蜷缩身体，将它们牢牢护在怀里。

就这样，迪娜维持着护住艾尔莎上身的姿势，而艾尔莎则守护着妹妹交付给自己的礼物，位于最深处的那盘磁带，是整个驾驶舱里最温暖的事物。

看着这一幕，迪娜颤巍巍地举起手指按了几个键，直到屏幕上出现提示：剩余能量将全部转入维生系统，是否确定。

迪娜用尽余力摁下屏幕上的【是】，同时脸上露出天真烂漫且幸福满足的笑容：“姐姐，加油……”

之后，纤细的双臂垂落至艾尔莎那张安详的睡脸旁。

熟睡中的艾尔莎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和迪娜回到那片金色沙滩，不远处还有座白色宫殿，光、玛琪、凯、普露托以及亲友们全都聚在宫殿大门前举行烧烤晚会。而迪娜就站在面前，笑眯眯地把磁带和录音机交给自己。

“嘻嘻~”迪娜神秘一笑，转身跑向人群。

不知妹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艾尔莎坐在沙滩上，插好耳机摁下播放键，一开始是迪娜的美妙歌喉，温暖的歌词在柔美旋律的伴奏下令她如沐春风，但当一曲终了，内容变成了迪娜的独白：

姐姐，直到现在，我都仍然清晰地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描绘出的梦想，不管多痛苦的实验，多惨无人道的折磨，我都靠它撑了过来。

那是个简简单单的小梦想，在故乡的那片金色沙滩上，建起一栋属于我们两人的“白色宫殿”，白天拾贝捕鱼，闲暇时一起去冲冲浪。到了晚上就在沙滩上烧烤赏月，静静聆听涛涛浪声，相依入眠，以便迎接第二天的黎明。

可当阿尔宙斯的军队来到故乡的那一刻，这小小心愿破灭了。从那时起，疲于逃生的我们只能紧抓住梦想的幻影不放。

我想，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姐姐，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即便杀死阿奇博尔德，消灭阿尔宙斯，乃至毁了整个世界，我也不可能死而复生。我，爸爸妈妈还有其他因这场战争死掉的人都不可能出现在那片金色沙滩上，与你一起迎接黎明。

当第一发炮弹落在沙滩上的那一刻，战争成了我最痛恨的事物，然而后来却又成为我赖以生存的根基：我必须靠杀人夺命，完成任务证明自己的“用处”来获得延续生命的“资格”。

我想，或许自己所经历的这些痛苦和死亡正是因犯下这些罪行而导致的报应。

尽管守护者的地下基地不是什么人间天堂，但我在那里重新体会到了过去的温馨日常，感受着阔别已久的亲情，还认识了许多人：普露托，玛琪，队长，凯叔叔等等……

哪怕时间短暂，纵使一切都是虚幻的和平，至今想起那段美妙时光，我依旧感到无比幸福，就像真的去到了那片金色沙滩和白色宫殿。

我希望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能够笑着回顾这段记忆的人，我希望姐姐和大家记住的是那个身为妹妹而非间谍的我，能够记得仇恨、杀戮以及斗争以外的情感——这就是我无耻至极的小小新心愿。

当身份暴露的那一刻，我变回了幻影，变回了姐姐你心中那个破损已久，渴望得到填补的心灵空洞，而真正的我，早就死在了那次爆炸里。

即便如此，手足之情令我仍然可以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你在渴望未来，一段舍弃了老旧且虚幻的梦想后，能够挺胸直面，属于自己的幸福未来。

因为我，因为战争，因为各种情感，你始终把这份真实想法牢牢锁在心底最深处。

可是姐姐，你错了，你要做的是直面它，让它引导你继续前进。

如果说我们为什么会再次相见，我想不是因为阿尔宙斯的阴谋，而是命运要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自我赎罪，一个拯救姐姐的机会。命运要我说出姐姐的真实心声，督促你踏上这条崭新道路。我想，这就是身为妹妹的义务，是我苟活至今的原因，同时……也是我的存在意义。

所以，这是最后一段录音了。当你听完它，我就会回归真正的天堂，像本来就不存在的幽灵一样消失……

我无比渴望，自己的尸体能够回归那片蔚蓝海洋，让大海母亲用生命之水洗去我的罪孽之心和污秽肉体。

姐姐你不需要难过，也不必为我的死而内疚。因为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会永远与你同在。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一个缺憾或是幻影，我将成为你心中真实的一部分，一块能够填补那份心灵空洞的拼图。

我……迪娜，永远是那个最爱你的妹妹。

如果非要概括那些我无法说完的千言万语，我想只有一句话——

与你成为姐妹，令我不枉此生。

听完录音，早已泪流满面的艾尔莎从梦中醒来，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迪娜的头盔就在她的眼前，隔着深黑色的玻璃面罩，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或许，泪水才是阻碍她视野的主因。

艾尔莎举起双手，慢慢打开面罩，在缝隙出现的那一瞬，淡蓝色的液体倾泻而下，这些温热的神秘液体泼得艾尔莎满脸都是，但当她扫掉眼睛上的液体看向头盔深处时，突然明白了一切。

所谓“幻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正如迪娜所言，她走了，化作生命之水，最后一次浇灌在艾尔莎身上。

这一刻，艾尔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抱着空无一物的头盔失声痛哭，而无论她如何嘶吼，嚎叫，通体铺满白雪的末日机兵仍忠诚地为她抵挡着外界的残酷环境。

第三十二话 后记

相较于孤独身处在冰天雪地里的艾尔莎，光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在突如其来的地震中，要塞塔·冷寂的外墙尽数崩落，硕大的停机坪上尽是废墟、尸骸、倒塌的山体与冰块。

“额……”也不知过了多久，光总算睁开双眼，意识朦胧的他勉强能看到眼前有个身影，同时后脑勺枕着某个温暖且硬度适中的东西。

“哥哥大人！！”普露托的激动喊声彻底唤醒了他。

光甚至怀疑自己仍在做梦，有些不敢置信地举起手臂，伸向那白净的脸颊，“你……没事？”

“没事！！我没事！！”普露托望向左侧。

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有个培养舱静静躺在废墟间。

“地震一开始我就躲进去了，里面很安全，我一点事也没有。”普露托有些内疚，“就是档案我还没收集全……”

光的手臂横挡住双眼，放声大笑后轻声自言自语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失而复得的普露托令这个铁血男儿热泪纵横，此时他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话语什么方式来表达心中的喜悦。

或许，只要默默地用微笑庆贺就够了吧。

“刚才玛琪酱发来通讯，说凯已经在全速赶往这里，再等一会我们就能得救了。”普露托牢牢握紧光的手。

光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并仍在瑟瑟发抖。

可现在的光仍处于极度疲倦的状态，无法给她更多安慰，唯有虚弱地问了声：“艾尔莎呢？”

“联络上了，但她好像有事要做，说一会才过来。”

“……那迪娜？”

普露托低头不语，心领神会的光也不再追问，默默闭目养神。

“是我们输了……”光说道。

“欸？”

“阿尔宙斯早做好了万全准备，一旦阿奇博尔德放弃这里，就把装有机密情报的核心射离现场，到头来我们什么都没得到，就连迪娜也……”

“……”

“对不起，我没能救回她……”光脸上写满无奈。

“至少我们都活下来了。”普露托附身抱住光。

“但愿吧……”光的视线越过普露托的肩头，向着远空延伸而去。

同一片苍穹下，艾尔莎怀里抱着迪娜的遗物，跪在悬崖旁。

录音机、磁带、驾驶服和头盔是极少数能证明迪娜曾存在过的证据。

艾尔莎面临着抉择。

她无惧严寒与风雪，跨越悲伤和憎恨，以荒凉的眼神俯瞰着这片寂静的无人世界。

这里是海拔最高点，离“天”最近的地方，倘若想追寻那挚爱之人，艾尔莎仅需往前再迈几步。

可她的双膝一动不动，俨然被钉在了白雪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她的体温亦急速下跌，肉体的消亡并没能抹灭艾尔莎的意志，反而令她的表情愈发庄重肃穆。

艾尔莎低头看向那条缓慢流淌的浮冰河，迪娜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于她的脑内。

最终，她下定决心，用力抛出怀里的一切，目送着它们坠向那条通往海洋母亲的河流。

遗物很轻，轻到落在浮冰上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大千世界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姐妹两人的思念。

看着承载着那些遗物的浮冰缓缓消失于东边的地平线，艾尔莎嘴角轻扬——她是悲伤，她是愤恨；但她也欣慰，她也充满动力。

妹妹回家了，回到了自己心中的家，这是值得开心的事。

这不是逞强，艾尔莎从容站起，拍掉腿上的冰霜，她决心用这双眼睛望向未来，用这双脚继续前进，这既是为了实现妹妹的心愿，也是为了证明她的价值。

她认定，能做到这点的，不是那些不知会飘往何处的遗物，唯有清楚终点在哪的自己。

就这样，艾尔莎在悬崖旁留下自己的脚印，一步步地走向装甲车，将其开往同伴所在之地。

一路上，艾尔莎心中满怀对妹妹的寄语，坚定的目光始终直视前方，。

“姐姐不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但姐姐向你保证，后天一定会有个比金色沙滩白色宫殿还要美丽的世界。”

“嗯，我相信你，姐姐！”艾尔莎的耳畔忽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迪娜？”艾尔莎刹停车轮举目四望，四周除了皑皑白雪别无他物。

沉默良久的她擦掉令视野变得模糊的泪水，抿住嘴唇露出笑容，踩下油门加速前行，冲进隧道。

半年后——

银河新星号沿着平坦公路自西向东一路疾驰，两旁是辽阔无边的翠绿草原，头顶是碧蓝苍穹，位于车顶露台的守护者小队尽情呼吸着这新鲜空气，个个脸上写满舒畅惬意。

“离目标区域还有十公里。”玛琪报告道。

躺在摇椅上的光摘掉眼罩，杀气腾腾的视线直射蓝天。

第三卷·Freeze The Flame 阿尔法篇

序·转

天神为我们编织了有限生命，但我们身为真正的男人，应当战死沙场后，光荣走向先灵之家；在那儿有座肥美的猎场，只有真正的男人才有守护它的资格。

当男人们走向先灵之家时，会经过一座美丽的星光桥。

负责守桥的先灵看着男人们说：“举起你的双手。”

男人摊开手，手上是怎么也揉擦不去的血痕。

“果然是真正的男人。”先灵心满意足向男人微笑道，“去吧，我的英雄，你的灵魂可以进入先灵之家，去守护那永恒的荣誉猎场吧！”

至于真正的女人们……必须善于编织红色战衣。

当她们抵达彩虹桥后会摊开自己的手，朝先灵展现那长满了怎么也揉擦不去的老茧。

“去吧，你是真正的女人。”先灵点点头，“你的灵魂可以进入先灵之家，去为自己织一件彩虹般的衣裳吧！”

而那些没有取过敌人首级的男人，不善于编织技艺的女人，是没有资格继承图腾的。

有一天，他们的灵魂来到星光桥前接受考验时。

守桥的先灵看着他们那光滑洁净的双手，哀叹发问：“你们是我的孩子吗？”

先灵摇摇头，“回去吧！你们不是真正的伊诺库·达索！你们不够资格进入先灵之家。”

他们霎时间变得蓬头垢面，魂魄茫然无神，羞愧地绕过颠簸难行的幽暗谷；这些哀嚎的鬼魂，被守在其中的毒虫咬得疼痛难忍……

第一话 暴雨中的访客

乌云密布的天空雷电交加，倾盆大雨覆盖了整座灯火通明的城市，纵使置身于风雨与夜色，这里仍旧洋溢着忙碌的生气：十米宽的街道间车水马龙，拔地而起的一栋栋高楼里满是举杯高歌的富豪名流，而在他们所俯瞰不到的黑暗角落里，衣衫褴褛的贫民们正拿着发霉的面包缓缓步出血汗工厂。

这里便是大陆西南边鼎鼎有名的城市——空虹市。

空虹市是极少数阿尔宙斯军允许人类生存的都市之一，出于某些原因，阿尔宙斯仍需人力，所以他将愿意归顺自己的人类软禁在这种高科技城市里，以确保他们的生存为条件，要他们为阿尔宙斯军研发与测试各种新技术。

起初，人们还只是为了得以延续生命而拼命劳作，但随着城市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即便要背上“人类叛徒”的骂名，全球各地的幸存者们还是趋之若鹜地挤进这里，原先的居民们见其中有利可图，便以“居住权”为由，提供技术要求后来者们为自己进行量产型劳作。

对此，阿尔宙斯早就心里有数，但考虑到生产力因此不断攀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作任何干涉。

阿尔宙斯的纵容加剧了城市高层的利欲心，加大了对底层工人的剥削力度，大批工人因劳累过度而死在现场。然而这般惨绝人寰的消息传出去后，非但没有遏住人流，反倒吸引更多人前来，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有人死了，代表位置空出来了，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毕竟哪怕在城市里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得以存活，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可以享受荣华富贵，那也比城外只有千万分之一概率躲过阿尔宙斯机械大军的屠杀要好得多。

今夜，空虹市城门大开，无数难民挤在大巴车上，驶过跨江大桥源源涌向市中心，这群垂死挣扎的人们眼中，仅有对生存和美好未来的渴望，完全注意不到大桥人行道上有个正走向城门的神秘人。

这神秘男子身披黑色雨衣，兜帽的阴影遮盖住他的上半张脸，仅露出叼着香烟的干裂嘴唇，轰隆的雷声与哗哗雨声掩盖住他的脚步声，也令远方汽笛声显得微不足道。

神秘男子停下脚步，丢掉香烟并踩灭，然后站在桥边双手撑住栏杆眺望远方，他晶莹透亮的左眼里逐渐映照出黑暗深处的那艘巨大货轮。

货轮隶属于阿尔宙斯军的补给部队，因陆路补给长期遭遇各种团体的掠夺，因此军方不惜动用货轮从海峡对面的岛屿上运来关键物资，此举也确实大大减少了物资被夺的概率。

神秘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货轮，随着它离大桥底部越来越近，他的视线也跟着下移。

城门那边又驶来了辆满载难民的高速大巴车，就在这台车与神秘男子擦身而过的那一刹，他忽然掀开雨衣丢到一旁，毫不犹豫地翻过栏杆，纵身跃下！

任谁也无法发现这样一个在黑暗中全速坠下的小黑点。

咚——

雨声依旧盖过了重物坠地的动静。

神秘男子以过人的胆识和技艺，平稳落在货轮的前甲板。

他的一头深蓝湿发在风雨中左右摇曳，机械左眼缩放镜头，开始逐一侦查起进入视野的所有事物，覆盖头部以下的肌肉动力服令他犹如一尊屹立不倒的银灰雕像，位于战术背心左胸口的“G-13”仿佛正在向世界宣布着男子的身份——

他的名字是，上官光。

刚站起来不到两秒，光便掏出手枪朝桅杆一射，小型侦测器旋即牢牢粘在那不锈钢柱上。

光小跑到桅杆底下躲好，“我已抵达现场，开始作战。”

他的脑中传出玛琪的声音：“给我30秒。”

“队长，那边情况怎么样？”新声音的主人是普露托。

“还算安静，别担心，待会等我信号。”

“嗯，加油！”

听到普露托的鼓励，光微微扬起嘴角，仿佛这次作战已成功了大半。

“队长。”玛琪再次发声：“重锤就在D货仓里，而D货仓位于船尾的引擎室前，我把详细资料发你。”

光通过机械眼粗略地看了下情报，“有点远啊，恐怕没那么容易接近。”

“需要空中支援嘛？”凯问道。

“现在天气不好，精度不行，你还是先待机吧。”

“你这是信不过我的狙击技术咯？”艾尔莎的语气有些不服。

“不不不，我相信你和凯的新武器，但人算不如天算，动静小点成功率才高。”

凯接过话题，“队长说得对，阿奇博尔德那孬种比起战斗更喜欢逃跑，要是他知道我们开始潜入，肯定直接开着末日机兵逃进海里，那我们就又白费功夫了。”

“知道啦，我待命就是！”艾尔莎关掉通讯。

光连上普露托的私人频道，“看好艾尔莎，别让她冲动。”

“嗯，了解。但是你也知道她等今天等了多久，迪娜的仇……”

“谁都一样，但别忘了我们之前失败了多少次才换来今天的机会。”光眉心紧锁，“无论如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真被他逃进海里我们就追不上了。”

“是……”

“队长。”玛琪发起通讯，“我这边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导航。”

“走！”光开启光学迷彩，离开桅杆阴影顶着风雨跑进货轮左侧的过道。

光刚一拐进过道，改造人士兵的正面瞬间进入他的眼帘，所幸在光学迷彩的加成下，离他仅有两米不到的改造人士兵一时没有察觉，他果断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架起改造人士兵的左脚将其翻下栏杆丢进大海。

而光还顾不上喘口气，另一个改造人士兵便已经举起枪口，在看到了刚才友军的异常举动后，他即刻判断出有敌人入侵准备开火。只见光娴熟地掷出飞刀正中那士兵眉心，顷刻间，士兵应声倒地，光飞奔过去扛起尸体再度丢进大海。

“还好你们不会叫。”光看了眼下方波涛汹涌的黑色海面。

一分钟后，光悄悄打开舱门，走进温暖的舱内——现场摆了三张长桌，附近还有冰箱和自动贩卖机，对面则是露天观景台。

“这里是餐厅。”玛琪解释道，“进入走廊往前直走就可以到引擎室上方，再从那里坐电梯下去。”

光向天花板射了枚侦测器，“兵力部署情况？”

“……有不少人，不过应该都是为了保护引擎室和末日机兵，阿奇博尔德的房间应该是在顶层船舱，那里的兵力部署非常多。”

“他再有能耐总不能肉身跳海吧，我去机库，你时刻关注阿奇博尔德，他那边一有动静就汇报给我。”

“了解。”

光拔出手枪，小心翼翼地接近走廊舱门，接着探头往里一看：舱门前有两名改造人士兵驻守，二十米外的另一扇舱门以及尽头处的电梯门前也有同样配置，此外还有四名改造人士兵来回巡逻。

看样子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绕过它们抵达电梯，至少光在开门这点就无法避免被察觉了。

光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枚薄薄的小圆片，约掌心大小，厚度正好能够穿过门缝。

他盯着薄片的红色圆心，脑海里浮现出凯将它交付给自己时所说的话：“记住，解除光学迷彩再用，而且它的范围很不稳定，使用时切记要躲在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可眼下哪有什么地方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关键时刻，光也唯有下定决心赌上一把。

他趴在地上，摁下圆心后将薄片迅速推进门缝。

咻——！

薄片释放出的声音吸引了附近士兵的注意，就在它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薄片炸裂生成浓密白烟，伴随着强力的电磁脉冲烧毁士兵身上的所有电路，令其陷入了暂时动弹不得的状态。

光趁机打开舱门，双手各持一把匕首刺进士兵后脑勺并摁下开关通电，烧融他们的大脑后举起步枪冲进白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掉另一个舱门前的两名士兵的脑袋。

巡逻士兵们因离爆炸较远并未被波及，在光开枪的那一刻便同时向烟雾开火，然而震耳欲聋的密集枪声后，现场一片死寂。

改造人士兵们停止射击，谨慎地侦测烟雾里的情况，但一无所获。就在它们迟疑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后上方突然凭空冒出火舌！

哒哒哒哒——

四声枪响，子弹自上而下斜贯穿它们的脑袋。

借助掌心内的强力磁铁倒挂于天花板上的光收起手枪，慢慢接近电梯门。

令光感到疑惑的是，驻守在电梯门附近的改造人士兵仿佛看不见视野里的骚乱，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

颇有顾虑的光用机械眼对其进行了仔细扫描后瞪大双眼——这两个改造人士兵竟然是经过巧妙伪装的人肉炸弹！

一旦有人试图攻击他们或入侵电梯便会引爆这对炸弹，将潜入者送上西天。

光的眉角渗出冷汗，他为自己的谨慎而庆幸。不过在这两具人肉炸弹面前，他也陷入了苦恼状态。

第二话 Nice Boat

好在人肉炸弹虽说棘手，光倒不至于束手无策，他在用机械眼小心勘查了电梯附近的建材结构后得到某些信息：船体结构由普通的钢铁打造而成，用来启动人肉炸弹的电子引信只有当改造人遭遇强力破坏或电梯密码盘被骇客入侵时才会启动；此外，倘若用外力强行破开电梯门，则会损坏控制系统，导致电梯无法下降。

综合以上信息，光决定强行破门，但此时仍有一个障碍摆在他面前——船舱狭隘，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把两具人肉炸弹搬到安全地方后再折回现场进行爆门作业。

就在光苦思之际，耳边传来的“滴答”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循声望去，原来是圆形天窗的缝隙正在漏雨。

看到这一幕的光灵机一动，掏出液氮弹装入步枪弹夹，接着换上喷枪枪头。

这套装置原本是用来给小型炸弹或特殊装置进行强制降温从而损毁其原本机能用的，考虑到机动性，液氮弹的容量不足以冻结两具人肉炸弹。

可光的目标不在那两具一动不动的“雕像”上，而是那看似“滴水不漏”的门缝。

光将低温液氮沿着门缝喷出个长方形，接着又对准左右半门的闭合线，自上而下地画出一道精准笔直的冰线。短短三十秒的作业，耗尽液氮弹的光的面前，是一扇变为淡蓝色，皮肤稍一接触就会被黏上的极寒之门。

光瞅了眼右侧，确定密码盘仍在运作后，紧盯住窗外的天空。

轰——！

就在金色闪电发出巨响斜劈开夜空的那瞬间，光飞起一脚全力踹向电梯大门。

砰——！

电梯门向内坍塌，如同两片清脆的玻璃，应声坠地后碎裂成无数残骸。

光回头看了看——密码盘依旧红灯，雕像仍“忠实”地站在原地。

他扬起嘴角，走进电梯，拿出高温焊枪将地板烧出个窟窿，将钩爪固定于一旁扶手，向朝漆黑一片的电梯井底抛出尼龙绳，随后握紧绳索高速垂降下去。

几秒后，光的双脚便踩到了金属骨架，透过机械眼的夜视功能，他确认正前方的两扇大门便是出口。

“小心点，门外有十个敌人。”玛琪的提醒让光眉心紧锁。

事到如今，只能前进无法后退，光转而寻找起其他出路。忽然，左后方一个离地约三米高，边长七十厘米的正方形洞口进入他的视野。

光向洞口附近射了枚侦测装置，“那是什么？”

“通风管道，但只有一个大出口位于存放食物的冰库，船头，那附近倒是没什么敌人。”

“绕远路比走死路强。”光爬上尼龙绳，娴熟地荡至入口，钻入其中。

“给我导航。”

“了解，直线前行二十米。”

光在阴冷的金属管道内匍匐前进，即便肌肉动力服内置了空调机能，但从各种小型通道里倒灌进来的海风还是吹得他冷颤不断。

“潜入要钻通风管道这都快成固定项目了，阿尔宙斯也真不长记性，居然都不堵上这些漏洞。”

光的脑中响起凯的声音：“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这些载具或建筑都是很早之前建的，而且时不时有人类在里面活动，要是堵死了得闷死多少人，喜欢享受的阿奇博尔德更不可能会愿意待在大焖罐里。”

“享福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次我非得让他记住这道理，每次都让他跑掉，我们也真没面子。”

“老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嘛。”

“我可不想跟这疯子杀上一千年。”光停在了十字岔口前。

“往左，十米后再往右，前行到尽头就是。”玛琪说道。

“OK。”

经过一番折腾，光平安地抵达冰库，破解大门后开启光学迷彩再次向机库快速奔去。

两分钟后，光潜入机库，紧贴着墙面偷偷观察拐角后的末日机兵·重锤。

货轮毕竟不比战舰，内藏空间有限，这台高大威武的毁灭机械静静地跪坐在机坪中央，头顶和双手离边缘仅有半米不到，像极了一只蜷缩在壳里的乌龟。

“跟主人一个德性。”光在心中暗暗吐槽，可脸上的严峻丝毫未减——

四名手持步枪的改造人士兵严阵以待地守在机兵身前，还有六名士兵分为三只小队在通道里来回巡逻，它们已经数次与光擦肩而过，但都没发现这完美的伪装大师。

可它们就是眼睛再瞎，也不至于机库出现大动静也没反应，眼下光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三只巡逻小队的支援。

三只小队隔着太远，不适合刚才在船舱里的那种战术，而且一旦有误，机库便会引发警报导致功亏一篑。

苦寻半年的猎物近在眼前，光这位精明的猎人实在不愿放弃这顿即将到手的晚餐，他决定赌上一把！

光连上直升机的通讯：“准备行动，普露托，艾尔莎。”

“你已经控制住机兵了？”艾尔莎问。

“敌人的守备比想象中森严，真亏阿奇博尔德能在这么小的地方塞下那么多人，为了提高成功率，我们只能双管齐下了。”

“那个变态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小啊。”普露托说道。

“所以我们更不能放过他！你们按原计划垂降到船舱顶对阿奇博尔德的房间攻坚，我会同时销毁机兵，一旦你们完成任务即刻跳船，别管我，知道不？”

“了解。”艾尔莎答道。

“千万要小心，队长。”普露托的语气充满忧虑。

“小菜一碟~对表，现在是晚上十点三十分五十秒。”光盯着屏幕左上角的时间。

“校对完成。”两名少女异口同声。

“三……”

“二……”

“走！”光大喝一声，取下手榴弹炸垮通道，紧接着冲进机库。听到巨响的改造人士兵对机库入口一齐扫射，光倒挂在天花板上勉强地躲过枪林弹雨，下地后跑到士兵跟前掏出匕首一刀横过！

硕大的头颅直接落地，一旁的改造人士兵连忙转身，光利用尸体充当肉盾，拔出手枪连开两枪，成功爆掉那人头颅，但手臂也被子弹擦伤，血流不止，所幸在肌肉动力服和纳米机械双重辅助下，出血很快被止住。

光在眨眼间恢复战斗力，一个脚铲侧滑至另外两名士兵身后，拔出双枪对其后脑勺扣下扳机。

砰砰——！

带着后脑勺的两个黑洞，改造人士兵重重扑倒在地。

光挺直胸膛收起手枪，正准备取出定时炸弹时，沉默的末日机兵竟突然发出声响。

“队长快跑，阿奇博尔德不在房里！”光的脑海中响起普露托的惊呼。

“该死的上官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咳咳咳咳。”随着末日机兵·重锤发出那标志性的冷笑声，光本能地跳离原地。

就在他仍处于滞空状态时，重锤的巨拳轰然落下，将他原先所站的地方砸出个大洞，光学迷彩机能亦被冲击波震毁。

“阿奇博尔德，你……！”光利用冲击顺势翻身，稳稳落地，抬头瞪着机兵驾驶舱。

“咳咳咳咳，你们这种愚蠢的凡人根本料不到我的天才计划！一般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重锤起身顶破天花板，狂风暴雨瞬间倾泻进机库，“这台重锤的驾驶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光直起身子，面无惧色地望着末日机兵·重锤，“我确实搞错了。”

末日机兵·重锤转向光。

“你偶尔也挺大胆的，居然就直接躲在驾驶舱里，可是这也说明了另一件事。”

“哦？”末日机兵·重锤的磁轨炮开始蓄能。

“像你这种人也会犯傻！”

“哈？”

话音刚落，末日机兵·重锤的驾驶舱里便响起警报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上方高速接近。

“导弹？！”阿奇博尔德赶紧操控机兵避让，光也趁机翻滚进阴影角落。

片刻过后，在阵阵雷声中，巨大的钢铁士兵重落在地，与重锤迎面而立。

“这，这是……！”阿奇博尔德目瞪口呆。

光爬进钢铁士兵的驾驶舱，握紧操作杆：“守护机兵·G！”

纵然雷暴再激烈，纵然海浪再高大，纵然船体再颠簸，这台新生的末日机兵仍旧屹立不倒，白银的身躯，胸前的纹章，左臂的打桩机，右臂的加特林，都仿佛在向重锤发出充满杀气的咆哮！

第三话 机兵对决

“什么‘守护机兵’，明明就是我们的末日机兵！”阿奇博尔德气急败坏地大吼道，“多尔17号那个废物！没杀死你们就算了，居然还让机兵落入敌手！！”

重锤举起右臂砸向守护机兵的驾驶舱，“区区旧型号，别以为换层皮就能跟本天才的座驾比！”

话音刚落，重锤的右臂突然停在守护机兵的舱门前，任凭阿奇博尔德如何推动操作杆或摁下按钮，那条右臂依旧如石化了般一动不动。

“搞什么？！”

就在阿奇博尔德一头雾水之际，四周开始响起红色警报，屏幕显示重锤右臂被电脑病毒入侵，机体中枢正迅速失去对它的控制权。

“这不可能！重锤的网络是隔绝于无限网络之外的独立线路啊！”

“阿奇博尔德，这次你跑不掉了！”阿奇博尔德隐约听到后方的雨声中夹杂了某个女声，他调取摄像头画面一看，艾尔莎半蹲在洞口边缘，手里举着狙击步枪，枪口里延伸出一条细长的缆线延伸至重锤右臂。

“虽然让你死在迪娜深爱的大海里有辱自然，但鲨鱼会替我们姐妹好好‘照顾’你的。”艾尔莎扣动扳机，缆线旋即发出微弱绿光。

“这种破线……”阿奇博尔德意图挪动机体利用缆线将艾尔莎拉下洞口，但光趁机行动，用守护机兵控制住重锤，两台巨大机器人挤在这狭隘的空间里动弹不得，唯有引擎全开的轰鸣声与关节强扭的嘎吱声回荡于其中。

“啊啊啊啊啊——！”阿奇博尔德气得猛锤屏幕，“破机器！”

守护机兵G在光和凯的调整下，新生为注重作战范围和防御力的万能堡垒型机体，尽管机动性和火力不如重锤，但在出力上远胜于它，适用于长中近距离的多种武装更是弥补在这种小空间范围内巨型机作战半径薄弱的缺点，经过强化的关节和双臂牢牢压制住重锤的上半身。

阿奇博尔德见势不妙，又一次心生逃跑念头，可面对守护机兵这面铜墙铁壁，他意识到必须先摆脱掉光，于是启动磁轨炮抵住守护机兵的舱门准备来发“零距离射击”。

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之际，屏幕里再次跳出红色警报。

“连磁轨炮也被锁定了？！”阿奇博尔德目瞪口呆，重锤的部件都是通过独立程序运作的，为的就是防止重锤被敌人以物理手段入侵后不至于短时间内完全失去控制。

然而这道精心布置的防线在短短半分钟内即被突破，吓得阿奇博尔德满身冷汗。

艾尔莎显然没有这种实力和空闲，她正忙着维持缆线，阿奇博尔德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答案。

“居然能把我这种天才逼到这种地步……”阿奇博尔德飞快敲打键盘通过缆线实施反向入侵，最终打开了直升机上的摄像头，看到玛琪那忙得焦头烂额的正脸。

“果然是你！”阿奇博尔德的喊声令守护者小队全员大吃一惊，特别是玛琪，她这才注意到摄像头的提示灯变成了绿色。

但玛琪并未退缩，她的眼神变得更加锋利甚至流露出杀气和憎恨，打开视讯窗口正视屏幕里的阿奇博尔德，“你还记得我？”

“什么？”

“雅鲁齐尔实验室，素材编号拉尼尔64，你应该来过这里，亲眼见过我这个突破了第四级测试的实验体。”此时的玛琪和平日判若两人，蠢蠢欲动的她似乎恨不得立马跃出屏幕，把对面的阿奇博尔德撕成碎片。

可事实真相只有位于驾驶座的凯知道，他透过后视镜清楚地看见玛琪那颤抖不已的背影是何等孤独无助，何等恐惧。

玛琪其实并不奢望能从死到临头的阿奇博尔德那得到什么道歉——就算他真这么做了，这个被他毁掉人生差点失去性命沦为第二个迪娜的女孩也不会原谅他。

玛琪渴望的答案很简单：阿奇博尔德，死无全尸！

面对着这杀气腾腾的女孩，阿奇博尔德的反应却很快归于平淡，“我可没闲到去记住一个垃圾，我不认识你，那个实验室也早就因出不了通过最终测试的素材被我关了，垃圾就是垃圾。”

阿奇博尔德的冰冷回答令玛琪大感意外，她在这一刻终于彻底领悟到阿奇博尔德到底残酷到了什么地步。

“我参与调整过的素材没有五万也有三万，你个连被我亲手调整的资格都没有的垃圾，别想我的天才大脑为你留下任何记忆空间，识趣的话乖乖投降，没准我还能给你个机会，把你带回实验室为你制造最强肉体。”

玛琪垂下头，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不是三万，也不是五万……”

“哈？”阿奇博尔德皱眉。

“262453，光是目前资料里有记载的人数……”玛琪猛地抬头抖掉泪水向他怒吼：“这就是被你毁掉人生乃至生命的人数！！我们不是你的素材！不是毫无价值的统计数字！我们是人！！”

“所以才说你是失败品。”看到玛琪落泪，阿奇博尔德非但不怜悯，反而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咳咳咳咳，这世界只看成功者，当你在乎那些失败废物时就已经摔下悬崖了。”

阿奇博尔德此时的自信一是来源于玛琪情绪的崩溃，而是他趁着交流拖延时间的同时，暗地里启动了反病毒程序。

如今病毒几乎已经清除完成，重锤的右臂已基本恢复控制。

“咳咳咳咳，凭你们这群凡人和失败者怎么可能看得穿我的天才策略！”阿奇博尔德举起被光忽略的重锤右臂。

“糟了！”玛琪这才注意到真相，“队长！！”

“唔——！”当缆线被扯动时，艾尔莎不得不松开狙击步枪翻离洞口。

附带榴弹与密集弹雨的致命重拳落向守护机兵的驾驶舱。“队长，打这里！”普露托的声音刚一响起，守护机兵的打桩机撞针随即刺入重锤右臂关节。

“这……！”阿奇博尔德震惊地看着关节上的激光准心。

“我可不是一个人在跟你打……”光扣动扳机，打桩机的锋利撞针旋即伴随着巨响自关节的另一端穿出，将重锤的右臂钉进机库的铁壁。

“阿奇博尔德——！！”在光的呐喊声中，守护机兵暴力地将重锤的整条右臂扯离机身，五颜六色的无数管道亦被一并拉断，对机体犹如“血液”般重要的黑色液压与机油的混合物自断口喷涌而出，溅了两台机兵一身。

轰——！

阵阵雷声中，“黑血”淋漓的断臂被丢到一旁的黑暗角落。

“接下去是这！”蹲在洞口的普露托扛着几乎与她体积相当的激光照射器，圆形照射孔正在对准重锤的磁轨炮炮身，持续的微波灼烧令磁轨炮反应变得十分迟钝，阿奇博尔德根本来不及扭动炮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打桩机将那坚硬粗壮的炮管一分为二。

“开什么玩笑……”阿奇博尔德脸上写满绝望，“我……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守护机兵的打桩机再次顺着激光准心，气势汹汹地刺向重锤左臂。

“啊啊啊啊啊——！”被逼至穷途末路的阿奇博尔德不甘愿地拉动座椅左下方的拉杆。

“脱离程序启动。”随着驾驶舱里发出提示音，阿奇博尔德赶紧抱头蜷缩在驾驶座上。

与其同时，附近众人侦测到高能量反应。

“普露托！艾尔莎！”察觉到事态严重性的光启动守护机兵的底盘喷口跃上甲板，打开驾驶舱，用巨臂将两人抓进后座，接着迅速合上舱盖。

几乎就在光刚完成这一切行动的同时，下方机库传来一声巨响，爆炸的火光瞬间将现场照得耀如白昼，烈焰与硝烟混杂而成的橙黑蘑菇云自洞中升起，整艘货轮亦震个不停，开始往右倾倒。

此时的光根本无心顾及阿奇博尔德的状况，只能拼命操控机体维持平衡，好在凯及时将直升机降至附近，并射出特制磁铁黏住守护机兵的上身，将其吊离甲板。

由于机库紧临引擎室，重锤的自爆导致了接踵而至的连续爆炸，这艘载满货物的万吨巨船顷刻间断为数截，在火光和轰轰的爆炸声中，徐徐沉入波涛汹涌的海面。

尽管要在狂风，爆炸与热浪中维持直升机的平衡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但凯仍旧以精湛的操纵技术艰难地突破烟雾，而载着三人的守护机兵亦平安无事地悬挂在机底。

“刚才自爆的应该只是重锤的一部分，阿奇博尔德所在的驾驶舱和主躯干部分已经在助推火箭的作用下远离这里了。”玛琪语气无力地向光汇报道。

听到这消息，挤得无法动作的普露托和艾尔莎不约而同地露出失望表情。

唯独光，他回头望着那两个紧贴在一起的少女，长长地松了口气后笑道，“你们都尽力了，干得不错。”

“可……”普露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能活着比什么都强。”光打断她，“这就够了，真的……”

看着那沧桑疲倦却不乏温柔的微笑，普露托也跟着会心一笑，“嗯……”

“但是……”凯神色严峻地问道，“到底是谁泄密，让阿奇博尔德知道我们会偷袭机库？”

这个问题令众人刚放松的心弦再度变得紧绷。

没错，这次行动之所以失败，归根结底还是阿奇博尔德早就预料到了小队的行动，先躲在重锤驾驶舱里将计就计实施反击，那么他是怎么得到这次机密行动的情报的？

光的视焦移向远方的海平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战士的背影，他便是把阿奇博尔德与货轮情报提供给自己的男人——尼禄·法尔德！

第四话 前往密林

明亮圆月高悬于繁星点点的夜空，涛声不绝于耳，深蓝色的海水推动着灰白浪花一次次地拍打在峭壁与巨石，震起数米高的巨浪。

光只身一人站在海滩上，双手抱胸挺直身体，以深邃忧虑的视线凝望着这冰冷激烈的海洋母亲。

“我不知道现在阿奇博尔德具体的躲藏地。”

光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位身背巨剑的蒙面战士，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其坚实的自信令其音量完全不亚于阵阵水声。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光转过身，眼神充满魄力，“尼禄·法尔德。”

尼禄摘下口罩，慢慢走到光身前半米处站定。两人的目光中都充满斗志与警戒，正如看似平静的远海深处，正源源不断地酝酿着能够掀起巨浪的力量。

“不是我。”尼禄用力地说出这三个字。

“那是谁？”

“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不是我。”光皱眉。

“我了解你。”尼禄的气场暂时略胜一筹。

“再见。”光在沙滩上留下远离尼禄的脚印。

“你确定？”尼禄背对着光，侧头问道。

光停下脚步：“我不能让我的队员们再冒这种风险。”

“真正的风险不是我，是时间。”

“……”

尼禄向光掷出某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光本能地举手接住，他拿到眼前摊开掌心一看，是个指头大小的黄色不规则晶体。

“雷晶？你从哪里搞到的？”光转身快步来到尼禄跟前。

“不是我搞到的。”尼禄夺回光手里的雷晶，放进胸前口袋，笑道：“这本来就是我的。”

“不可能。”光的视线充满怀疑，“雷晶是用来制造高端武装的合金原料，就算直接使用能效比也远胜核燃料，哪怕是阿奇博尔德也没多少存货，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珍贵的材料。”

“你不也有？”尼禄打量着光，“这套肌肉动力服，守护机兵不都用了不少雷晶。”

“那是‘银河新星号’保险库里的，本来是为了充当末日机兵的备用动力源。”

“在分析从要塞塔·冷寂那得到的资料后，你们制造出了这套动力服，修复并改造了末日机兵，还预计制造出其他新锐武器。”

尼禄抢过光的话，高傲的视线使得光眉角渗出冷汗。

“你以前有句话说得不错：我们不一样。你是掠夺者。而我？是制造者。”

“制造……者？”

“想知道更多事就拿出你的诚意。”尼禄走过光的身旁，步至潮水边缘，“虽说这不是决斗，但四打一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光盯着尼禄的背影，默不作声。

尼禄侧身，轻蔑地笑道：“还是说，上官光因为意识到自己时日不多，终于开始怕死了？”

“解除警戒状态，出来集合。”光轻声道。

普露托自百米外的岩石后方走出，艾尔莎掀开光学迷彩布料，收起步枪站了起来，凯更是关闭了直升机的光学迷彩，将其停落在沙滩上。

四人小队重新聚集后，位于银河新星号里的玛琪透过无人机摄像头神色紧张地关注现场。

“跟我走吧。”尼禄向光伸出手去。

“去哪？”凯皱眉。

尼禄扬起嘴角，“我的猎场。”

隔天中午——

转换为航海形态的银河新星号停泊在某个废弃码头中，最后离开门口的普露托回头看着它。

“就这么停在这里，不会有事吧？”普露托不安地问道。

“要不启动光学迷彩？”玛琪捧着笔记本电脑追问。

尼禄一声哼笑，“反正就像我昨晚说的，这次一去就可能回不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如果你觉得能量够维持那么久的话就开呗。”

艾尔莎的敏锐视线匆匆扫过附近，放眼所及全是布满密林的山丘，正前方勉强有条小道通往树林入口，这光景在如今的末日里实属罕见。

她不解的是，以阿尔宙斯军的科技水平，不可能遗漏这么大的雨林，而且现场丝毫没有任何机械残骸的踪迹，只有几艘横躺在沙滩上任凭潮水冲击的破船，就连码头也是由木头建成，缝隙下方的汹涌海水清晰可见。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凯问道。

“阿尔宙斯另一名将军，艾卡的领地。”尼禄意味深长地看着凯答道。

“什么？！”普露托大吃一惊，“那这不是敌人的地盘嘛？！”

“呵，昨晚有件事我确实没说清楚。”

尼禄话音刚落，光、凯、普露托、艾尔莎不约而同地瞬间拔出手枪瞄准尼禄。

只见尼禄不慌不忙地仰望苍穹，语气略微忧伤：“这里‘曾’是我的猎场。”

“你果然是间谍！”凯打开手枪保险。

尼禄并未作任何回应，背对着四个枪口，淡定自若地径直沿着细长小道穿越沙滩，走向雨林入口。

守护者小队的五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光首先收回手枪，跟了上去。

“哥哥大人，等等我！”普露托紧随其后。

凯和艾尔莎对视后也默契地点了下头，收起武器，带着玛琪追上前去。

即便深入雨林，周围除了一望无际的树海外别无他物，既没有什么侦测装置，也没任何动物的鸣叫，六人就这么前后排列，在尼禄的带领下漫步于这座死气沉沉的森林。

尼禄作为领路人，不断拨开树枝踏上藤蔓，他的这些动作格外温柔，全然没有平日的粗鲁勇猛，倒更像是生怕这些植物受伤而在轻抚它们。

对于这一反常举动，光虽说并不理解，却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突然，尼禄停下脚步，光连忙示意后方停止前进。

“怎么？”光小心询问。

尼禄没有回答，举目四望深吸口气，紧接着仰天长吼：“呼呜——！呼呜——！呼呜——！”嘹亮的声音回荡于山林间，宛如在唤醒这座森林，然而在光听来，这三声“呼呜”似乎颇为凄凉与孤独。

待回音渐渐消逝后，尼禄又竭尽全力地大吼：“库鲁——！”

其中，“鲁”是一声长音，拉了整整十秒。

“阿拉鲁——！”远方传来新的声音。

声音还未完全消失，尼禄便再度迈出步伐。

一头雾水的守护者小队成员只能莫名其妙地跟着尼禄继续深入。

在经过近半个小时披荆斩棘的登山之旅后，尼禄拨开最后一丛树枝，耀眼的光芒瞬间从出口射入，照得光等人下意识地眯起双眼，举手遮挡。

而在那片光芒的后方，光狭小的视野里，有个手持长矛的人影若隐若现……

第五话 新的战场

待眼睛逐渐适应亮度后，光总算看清了那男人的真面目——他身上套了件绣满各种纹饰的多彩长袍，小麦色的皮肤与笔挺的身姿令他宛如一尊屹立不摇的雕像，粗壮的四肢全是肌肉，左手紧握的长矛矛头是经过打磨的雷晶，锐利的边缘在阳光下闪闪发耀。

但若要说这个男人给光最大的感受，那便是：勇士二字。

那张皱纹与伤痕并集的沧桑之脸，有着一双如猛兽般强悍的眼睛，同时还不乏流露出人类的睿智，配合那不动如山的气场与彪悍体型，刹那间便震慑住了光。

“原始……人？”普露托好奇地打量起他。

尼禄从容地上前同男人打起招呼，两人嘴里说着常人根本听不懂的语言，但从他们认真严肃却毫无杀气的氛围来看，应当没什么危险。

“这是伊诺库语。”凯答道，“据说是一个数十年前就绝种的高山原住民族所使用的语言，伊诺库族十分排斥文明，因此与现代人交流甚少，基本没留下什么痕迹，最近有描写他们的记录是五十多年前发行的一本战争回忆录。”

“战争回忆录？”光皱眉。

“这座岛的统治者为了获得这些山林的统治权而向伊诺库族发起侵略，结果久攻不下，伊诺库族战至灭族，而统治者的军队也伤亡惨重，山林几乎被毁，失去了价值。”凯微微点头，“没想到居然还有后代。”

“你懂得可真多。”艾尔莎瞥了他一眼吐槽道。

“哈，你们出去执行任务时我都没事干，偶尔会读一些书就当解闷咯。”

“那么尼禄把我们带来跟这些人见面是要干嘛？”普露托苦笑，“不会是要对我们……那个吧？”

一听到这话，玛琪立刻吓得躲到艾尔莎背后，艾尔莎幽幽地瞪了普露托一眼。

“不。”凯肯定地答道，“伊诺库族虽然排斥现代文明，但也不是那种落后野蛮的民族，尚武的同时也有严厉的族规，提倡男女平等一夫一妻，敬畏山林和生灵，就算想进行大规模血战也必须师出有名，以‘争夺荣誉’之类的名头宣战，严禁私仇。”

“听起来还蛮不错的。”普露托露出放心的微笑。

“不过要说他们最大的特色。”凯有些自满地继续介绍道，“一是他们信奉星空和闪电，相信漫天诸星是肥美的猎物，漆黑的夜空就是无尽的猎场；而闪电是死后灵魂通往猎场的阶梯，因此称其为‘星光桥’；其二则是……”

“他们懂得制造雷晶。”光突然抢答，引来其他三人的注视。

凯扬起嘴角，“不愧是队长。”

“那你怎么不早说。”普露托嘟嘴，“我们为了那点雷晶存货头疼了大半年，要是知道还有人会做直接来找他们帮忙不就得了。”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伊诺库族还存在啊，之前我以为是阿尔宙斯军得到了什么资料才得以量产的。”凯苦笑，“再说这可是阿尔宙斯军的地盘，就算知道这里产雷晶，我们也进不来吧？”

“经你这么一说……”艾尔莎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群人给阿尔宙斯军提供雷晶的话，不就是敌人嘛？！”

他的一席话令普露托和玛琪变得警惕，普露托甚至想拔出手枪预防不测，结果光出手将她的手枪摁回枪套。

“哥哥大人……？”普露托不解地看着光。

“尼禄真想杀我们没必要费那么大功夫，再说他们是不是雷晶提供者也没确定。”

“光说得对，眼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要真开打了我们一个也跑不了。”凯补充道。

艾尔莎也以眼神安抚玛琪，“没事的，相信队长和凯吧。”

就在这时，尼禄与男人的交谈告一段落，两人并肩走向站在出口处的守护者小队。

“你就是上官光？”男人以一口流利的汉语向光问话。

“是。”光虽说没有杀气，但为了抵抗男人的气场，仍旧显露出斗志同其对峙。

男人比光高约一个头，在这种高度差下，光的底气不如以往。

“奥库玛已经大致跟我把情况说清楚了，为了今后的合作，我这边也告诉你一些事实。”

“……合作？”

“我们的最终敌人都是阿尔宙斯，但目前最迫切，最必须消灭的人却是艾卡。”

在提到“艾卡”二字时，男人的眼神格外愤怒。

“他的手下夺走我们的猎场，侵占我们的部落，原本我们与外界文明不想有任何干涉，纵然世界毁灭也无妨，然而他的行动却打破了这份平衡。”

“阿尔宙斯的目标是征服全球，就算你们只是蜗居在一个小岛的山林里，也属于地球的一部分。”光答道。

“那是战略的一部分，可实际执行战术的是艾卡。”

“艾卡到底是谁？”

“不清楚。”男人眉心紧锁，“自从三年前他接手这座岛的管辖开始，就从未露脸，所有行动都是由他的代理人伊莉娜负责执行与监督，包括奴役我们制造雷晶供军队使用这事……”

“刚有个艾卡，现在又来了伊莉娜？你们的家园被侵占了还给他们提供雷晶？”普露托一脸不解地看着男人，“能不能好好地把事情说清楚。”

男人看向普露托，就在他们视线相交的那一刹，普露托突然打了个冷颤，一种即将被杀死的恐惧感瞬间侵蚀她的心头，吓得她完全不敢直视男人。

“可怜的女人，那么白净的皮肤。”男人的语气充满不屑，“还好你们是异族人，否则你死后绝对会在幽暗谷整天哀嚎。”

普露托躲到光身后，只敢偷偷探出头来向男人做鬼脸，“皮肤好你嫉妒啊？再说人家有哥哥大人保护，才不会死呢。亏我刚才还以为你们规定男女平等还有些好感来着，哼。”“先灵只承认真正的男人与女人。”

“行了行了。”尼禄过来打圆场，“你别被她绕进去了，巴塞，讲正事要紧。”

男人这才恍然大悟，“也是……”

“哼……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时我也被绕进去了，可别小看她哦。”

“这就是你选择他们的原因？”男人的余光瞥向尼禄。

“比起军队和武器，我更喜欢预测不了的怪人。”尼禄用充满挑衅意味的视线扫过五人，“想跟阿尔宙斯军那些机械脑战斗，就不能套用他们的思维，而是要像风一样……”

“像风？”艾尔莎被这视线盯得有些不爽。

“风……”尼禄的食指举向天空，脸上挂着神秘的冷笑，“是捕捉不到的。”

“咳咳。”男人清了清嗓子，“总而言之，我们准备过段时间就对伊莉娜和艾卡的军队发起反击。”

“你们有多少人？”光问得直截了当。

“78人。”男人答得底气十足。

普露托惊得下巴都快掉了，“7……78人？你确定没少说个数字？别说万，就是千……不不不……百也行啊！”

“78，不多不少，这是我们部落所能参与的全部作战人员。”

“对方的兵力呢？”光淡定地问道。

“没有具体的侦查，但通过观察，数量不会低于五百，而且全是机器人，如果算上后备军和正规军，实际数量应该是百倍以上。”

“78对50000……”普露托满头黑线，她看着男人手里的长矛，不禁心生绝望，“要是有像样的武器，比如现代士兵对中世纪农民什么的还好说，但科技力……我再确认下，你们真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敌人的数量比溪水里的卵石还多，敌人的弹药比山林里的树叶还多。”尼禄语气严肃，“相信我，我比你还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差距这么大你也要打？”凯认真地问道。

“我们共有十二个血盟部落，今后也会尽可能地向其他部落召集兵力。”

“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有五万人吧？”艾尔莎眼神略显不安。

“乐观估计，应该能有五百。”男人答道。

“这也才百分之一……”普露托抱头，“不行不行，难不成你们有什么秘密兵器？比如一瞬间就能毁灭方圆百里的超级雷晶武器……”

男人把矛头对准普露托，严厉喝道：“斗志是我们的武器，尊严是我们盾牌，而灵魂就是我们的铠甲！”

“啊……不行了……”普露托长叹口气，“完全是肌肉脑笨蛋。”

“怎么样？”尼禄看着光，“想回去的话，我就带你们回去，但今后我们就此了断。直到现在，你们也无法相信我这个佣兵吧？”

艾尔莎默默咬住下唇，凯的表情格外复杂。

“胜算有多少？”光问道。

“天知道，反正我知道够刺激。”尼禄还是一副无谓的模样。

“那我们得去部落里好好谈谈了。”光微微一笑。

“等……”

普露托刚一开口，凯便打断了她，“等下！光！”

光转头。

“你认真的？”凯的五官几乎都要挤成一团，“这跟自杀没两样啊，再说尼禄的身份和想法也还没调查清楚……”

“凯，我们的敌人是谁？”光神色从容地反问。

“……当，当然是阿尔宙斯军。”

“还有呢？”

“……”

“对吧？”光笑道。

凯紧绷的表情因这张自信的笑脸顷刻间松懈，扶脸大笑：“哈……真是服了你了。”

“谢谢你，兄弟。”光的表情多少有些内疚。

“应该的，兄弟。”凯毫无保留地竖起大拇指。

两人交汇的眼神里充满信任与默契，令一旁的普露托心生羡慕。

第六话 伺机而动的黑暗

就在守护者小队前往部落的同时，夜空下的太平洋——

龟甲型要塞的穹顶正在缓慢闭合，即将被收入其中的是被熏得焦黑的末日机兵·重锤的驾驶舱与部分躯干。

阿奇博尔德沿着云梯下至地面，一脸怨愤地走向大门，就在他刚要输入密码开门时，提示灯突然由红转绿，金属防爆门伴随着巨响左右退开。

首先越过门槛的，是条穿着白色高跟鞋，白嫩肌肤吹弹可破的左腿，阿奇博尔德顺着那诱人的细长曲线往上望去，身着龙纹金边白旗袍的优雅女性在两名身着黑色重铠大汉护卫下慢慢走到阿奇博尔德面前。

只见这名女性微微弯腰，毕恭毕敬地以婉柔声线向阿奇博尔德轻声说道：“伊莉娜，有失远迎，还请阿奇博尔德将军恕罪。”

此刻的阿奇博尔德脸颊泛红，眼前这名叫“伊莉娜”绝对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女人——举止优雅气质贤惠，一头米色长发垂至腰际，泛着光亮的黑色双瞳有着让人无法洞察的神秘感。

“咳咳……”阿奇博尔德露出淫荡的笑容，向伊莉娜的伟岸双峰伸出手去，不料一道白光突然落下，明亮亮的长剑横在两人之间，剑身照出了他的那副丑态。

“唔……！！”

额头渗出冷汗的阿奇博尔德知趣地收回手臂，清了清嗓子端正站姿，重铠大汉这才收起长剑，伊莉娜也直起身子平视阿奇博尔德。

“艾卡在哪？”阿奇博尔德故作高傲地问道。

“很抱歉，艾卡将军目前仍在执行侦查任务，暂时未在这里。”

“真是够了！！”阿奇博尔德的怒吼声回荡在停机坪内，“他到底还要在外面玩多久？”

“艾卡将军有使命在身，目前由我暂代其职务，阿奇博尔德将军若有需要可以同我商量。”

“很好！那我想知道艾卡到底还要坑我多少次！”阿奇博尔德指着伊莉娜的鼻尖质问道，“要塞塔·冷寂还有货轮，这两次我都差点被上官光他们杀了，你敢说艾卡没有向他们提供情报？”

“要塞塔·冷寂的事是由阿尔宙斯大人亲自下令，那天的三人会议想必i您还记得；至于货轮遇袭这事，您之所以能活着来到这里，不正是艾卡将军在守护者行动之前通知您的吗？”

“要塞塔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货轮这事绝不正常！”

“尼禄·法尔德。”伊莉娜的语气意味深长。

“他？不可能！那种野蛮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东西？”阿奇博尔德嗤之以鼻。

伊莉娜笑而不语。

阿奇博尔德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退一万步说！我这个天才思维降到跟你们这群凡人一样，他的部落是艾卡的手下吧？我在前线为了‘再生计划’忙得累死累活，艾卡这混蛋到头来连个野蛮人都看不住？”

“末日机兵计划的实施规模比预想中要大，此外艾卡将军还得兼任调查，因此现在计划和后勤管理基本由我负责，您应该责备的人是我。”

“我的重锤已经是第二世代的末日机兵了，你可别告诉我还有比它更先进的。”

“艾欧迪斯MKII的开发已经进行到最终阶段，就等最后几批雷晶了。”

“艾欧迪斯？！”阿奇博尔德大吃一惊，“那玩意儿怎么可能造得出来？原型机不是早被毁了？”

伊莉娜嘴角轻扬，“以我们的科技水平确实不够，但倘若有异世界技术的话……”

“弧光装置已经完成了？”

“没有。”

“那怎么可能？”

“米蕊丝尔·维斯登，莱迪·斯盖卡，以及……”伊莉娜从容观察着阿奇博尔德的紧张神色，“梅兹德勒·歌斯特。”

“……”

“我们在某栋小屋里发现了他们的转移反应，虽然很微弱，但在阿尔宙斯大人的协力下顺利提取到了所需信息，并获得了其中的部分知识。”

“居然……是真的。”阿奇博尔德目光呆滞，“那三个人……不……那个世界……居然真的存在。”

“世界的辽阔超乎人类想象，就像我们也无法理解阿尔宙斯大人的理念之宏大。”伊莉娜的视线变得锐利，“所以我们才沦为他的臣民，为其出力，您说是吧？阿奇博尔德将军。”

“哼……”回过神来的阿奇博尔德对其冷笑，“我对阿尔宙斯大人可是忠心耿耿，这种事不用你提醒。”

“我想也是，失礼了。”伊莉娜微微鞠躬。

“话说回来，艾卡接下去想怎么做？”阿奇博尔德恢复成平时的阴险嘴脸。

“以守护者的实力，现在还无法深入海沟，因此要塞塔·热寂的安全暂时不必担心，艾卡将军想继续维持现状静观其变。”

“咳咳咳咳，说得轻松。我的要塞塔可是只要一有空子就被攻破了，艾卡还真有自信不会成为第二个被抛弃的棋子。”

“在阿尔宙斯大人发动战争前，人类早已开山辟石，但从未深入过海沟底部，两者的难度不可相提并论。”

“你想说我在阿尔宙斯面前不如艾卡？！”阿奇博尔德瞪着伊莉娜。

伊莉娜淡定微笑：“我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

“哼……”阿奇博尔德不怀好意地打量起伊莉娜全身，“嘴巴刁毒，作为实验品的资质倒是不错。”

“承蒙厚爱，然而我的这副身体是阿尔宙斯大人亲自授予的，就连艾卡将军也无权处置，恐怕很难随您所愿呢。”

听到这话，阿奇博尔德眉头一皱，“……你到底是什么人？”

“目前是艾卡将军的代理人，但您若是指在战争开始前，那我是他的堂妹兼未婚妻。”

“原来如此……”阿奇博尔德一副看透的模样，低头苦笑，“怪不得啊怪不得……我就在想连我都没保镖，你这种女人怎么就……”“十战神是艾卡将军亲自挑选并训练的死士。”伊莉娜打断了他，“现在他们只是出于‘保护指挥官’的命令而保护我罢了，并非我的私人保镖。”

“咳咳咳咳，看来比起上官光和普露托，你和艾卡更让人感兴趣啊……”

“阿奇博尔德将军的天才大脑才是世界之谜。”

“算了。”阿奇博尔德侧身挥手，“不跟你瞎扯，反正我最后的资源都被艾卡坑掉了，要不我也不会落到跑他领地避难，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现实道理我懂，你就直说吧，我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您这是想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吧？”

“聪明的家伙，咳咳。”阿奇博尔德向伊莉娜投去贪婪的视线，“等这事结束后，跟我一起如何？”

“那得看阿尔宙斯大人的分配了。”伊莉娜淡然答道，“至于您可以做的事，艾卡大人已经吩咐，在不影响他和阿尔宙斯大人计划的前提下，您可以代为管理那座岛。”

“咳……他有那么好心？上官光可就在那哦。”

“我只是转达命令，不做分析。”

“行了，我不是不知足的人，那今后对那个岛的处置就由我负责了。”

“悉听尊便。”

阿奇博尔德的双眼开始流露出杀气，“给我等着，尼禄·法尔德……等雷晶到货，我非得把你们这群野蛮人全灭了不可！”

第七话 伊诺库族

在绕过一个又一个峡谷，几乎令人辨析不出东西南北后，那名叫“巴塞”男人停在某面高达百余米的峭壁前。

“这不是死路嘛？”普露托微微皱眉，疲倦的身心逐渐紧绷，双手不直觉地移到腰间的枪套上。

巴塞默默走到某个与其高度相当的巨石前，将一旁的粗壮树干插进巨石下方的缝隙，大吼着顶起树干，以杠杆原理推开石头，露出一个直径一米多的不规则洞口。

“穿过去就到了。”巴塞弯腰准备钻进洞口。

“等下。”凯突然发话，“你刚才说过艾卡的机器人军队会监督你们，那如果我们现在进部落岂不是……”

“对哦！”普露托恍然大悟。

巴塞挺起胸膛，转身看着凯，眼神里不乏斗志，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尼禄赶紧来到两人中间分开他们。

“行了行了，我来解释吧。”尼禄叹了口气，“雷晶是由雷铬矿加工而成的，这两个东西都能散发出天然的电磁脉冲波，而且加工得越精细，我们伊诺库族就能把威力增幅得越强，早期在与艾卡军的攻防里，部落就是靠这个能力抵抗的。”

尼禄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后来虽然战败，但艾卡那边因为忌惮这个能力，而没有派遣大量机器人驻扎部落，只是派了两个经过特殊改造的专用机器人在村口附近的堡垒里监控村民有无异常情况，此外的大部分机器人都是在矿坑和远离部落的山脚营地里驻守。”

“这里也曾是一个矿坑。”巴塞继续说道，“但早就被开采光了，艾卡的人早走光了。”

“可照你们这么说，村口不是还有监视堡垒吗？”艾尔莎神色警惕。

“死板的机器不比人类，事已至此，我可不许你们说走就走。”尼禄的手握紧剑柄，屈膝弓背随时有要拔剑大战的气势。

“这些事你们应该早说的！”普露托也准备拔枪。

“谁让你们没问呢？”

凯和艾尔莎同时取下步枪同尼禄与巴塞对峙。

光来到双方中间，慢慢将队友的枪口按向地面，接着转身面无惧色地盯着尼禄与巴塞，“你们想利用我们的战斗力来弥补人数劣势，把艾卡的军队彻底赶出部落，为此不惜冒着泄密的风险把我们引诱到这里。”

“哼，反正你也没少坑我。”尼禄冷笑。

“所以扯平咯。”光嘴角轻扬，向尼禄伸出手去，“如果不相信你们，我就不会把小队带来这里。”

“谁知道呢。”尼禄瞥了眼那结实的手掌。

光深吸口气，“放下武器，这是命令。”

三人相互对视了下，有些不情愿地收起枪械。

尼禄这才解除战斗状态，握住光的手，“我是个喜欢把账算得很清楚的人。”

“这算佣兵的职业病？”

“这是我的原则。”

光和尼禄会心一笑。

巴塞看到这场景，钻进洞口继续带路。

经过十分钟狭隘闷热且潮湿的“鼹鼠”体验后，一行人终于把错综复杂的高山雨林抛至身后，站在山腰高地尽情呼吸着清新空气，享受悦耳鸟鸣，俯瞰下方的村落，那是片充满原始风情的部落——

部落整体形状呈十字形，由黄土或圆木打造而成的一栋栋高脚屋沿土路两侧井然有序地排开，大多是长方形或四角形，有门无窗，基本上每家门前都有个女人坐在石椅上编织衣物；部落中心处则是个圆形广场，男人和孩子们围坐在篝火前烧烤饮酒；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村口数十米外那栋格格不入的雷达站堡垒，屋顶上方的倒斗状雷达与太阳能板正在缓慢自转。

沿着山路下到部落后，村民们纷纷注意到守护者小队这群外来人士，巴塞将众人带向自己的家，那是栋半地下式的板岩石屋，然而未等他们进入门口，广场那边便跑来好几个高大的男人，来到巴塞跟前像是在质问他什么。

由于听不懂伊诺克语，光等人只有维持警戒状态。

不过面对质问的巴塞很快就以王者的气势反震住那几个男人，那严厉的视线令男人们纷纷退下，转而把怒气抛向尼禄，并且开始推搡他。

光注意到，一向充满血性的尼禄竟任由男人们压制自己，表情也格外沮丧失落，面对咒骂与斥责般的语气，他的眼神里甚至流露出内疚与歉意，与他当时向群山呐喊时的状态很像。

“利达撒——！”巴塞大吼一声，将矛身横在双方之间，瞪着那几个挑衅尼禄的男人，“尼哈撒，都鲁迪库哇，吾拉鲁奇米库奇撒！”

听到这话，男人们愤愤地瞪了眼尼禄，幽幽地转身离开。

“进来吧。”巴塞确定那群男人重新坐回篝火旁后，这才收起长矛走进屋内，尼禄快步跟进，状况外的守护者小队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巴塞的家里十分简陋，大抵分为客厅和卧室两个区域，卧室里有张与西墙黏在一起，铺了茅草的石炕床，右墙墙面上则挂满野兽头骨和精致长袍；至于客厅，只有个小型篝火炉，连椅子也没有，但四周墙角倒是堆满了瓦罐，竹篓，兽皮等。

“坐吧。”巴塞席地而坐，随手拿起地上的长烟枪吸了起来，然后愉悦地吐出口烟气。

一行人跟着围坐在篝火旁。

巴塞打开手边的竹篓，取出黑色粉末状的物质，开始塞进烟枪顶端，同时语重心长地说道：“别太在意，他们都是憋疯的猎狗，不懂忍耐和进退。”

“德雷的情况怎么样？”尼禄始终低着头，提问声也是有气无力，看来刚才和那群男人的冲突对他造成了不小打击。“还是老样子，乌卡带着年轻人在给艾卡打工，不过雷铬矿差不多快挖光了，他眼下忙着想跟伊莉娜联络，看能不能在雷铬矿被挖光后给部落一条生路。”

“他明知道会变成这样的。”

“你都不跟其他部落联系，还是别轻易下结论的好。”巴塞吸了口烟枪，似乎不太满意，又重新调配起粉末。

“在没赶走那群人前，我没脸回去见阿尼。”

“他早就在星光桥那头等我们了，你去不去见，都是副白骨而已。”

自顾自聊的巴塞和尼禄让守护者小队的成员感到十分尴尬，玛琪所幸倒进艾尔莎怀里睡起午觉，普露托也无聊地盯着火苗发呆。

“想合作，得先会交流。”巴塞从另一个竹篓里取出个芯片，递给光，“艾卡那边的人说这是翻译装置的核心芯片，如果想跟外界联系就让异族人把这个插进装置里。”

光接过芯片，好奇地打量起这只有指甲大小的绿色薄片，“他允许你们和外界联系？”

“有些族人的后代早就下山做普通人了，他们只是偶尔回来祭奠先灵，这东西算是艾卡军招安我们的福利之一，可惜就没人用过，我也不确定有没有用。”

“万一是跟踪装置怎么办？”艾尔莎问。

凯拿过芯片，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反正我们都在他们眼皮底下了，跟不跟踪也没差，之前光和普露托带回来的资料里确实有翻译装置的设计图，我今晚就加工造几个出来。”

“阿尼。”门口传来某个男声，大家循声望去，有个约十三、四岁的孩子正站在楼梯上警惕地看着这里。

“伊鲁，德库迪哇？”

男孩小跑到巴塞身边细语了一会，巴塞好不容易放松的眼神一下又变得紧张，随后他挥挥手，让男孩离开。

“德雷的最后一批雷铬矿已经开挖，照这速度，一个礼拜后艾卡军就差不多会开始大扫荡了。”巴塞神色严峻。

第八话 曾经的誓言

刚登岛不到12小时，决战的战鼓便已鸣响，速度之快超乎光等人的想象，然而多年的战斗经验令他迅速接受了这一惊人的现实，并把心绪转向如何迎敌这一问题上。介于双方的实力差距，光认为守护机兵今后的决战里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不能轻易放弃。经过商议，巴塞带着凯和艾尔莎下山前往码头，准备趁夜色将银河新星号上能用的东西尽可能地运回部落。

回归故里的尼禄孤零零地坐在广场中央的篝火旁，静静仰视着星海，部落里的男人们对他的态度仍十分嫌弃，故意坐在远离他的另一处，聚在一起时不时地对其指指点点接头交耳。

光他们作为外来的异族人，虽说也得不到什么好态度，可起码男人们对他更多的是抱有好奇与担忧；女人们则更加开明，对守护者小队微笑以待；无论如何，都绝不是鄙视甚至怀有敌意的心态。

因而光一头雾水，究竟尼禄做了什么，才让族人们对他视如仇敌？同时作为族长的巴塞却不惜以权势保障他的安全？

抱着求知欲，光举着两桶部落女性赠与的米酒走到尼禄身边，席地而坐。

尼禄明知道光来了，仍旧一动不动——鲜红火光灼烤着他的皮肤，舞动火影轻抚过他的上身，那双一贯射出凌厉视线的眼睛到了这里后却从未停止流露忧伤与内疚，晶莹的瞳孔倒映出万千星辰，那既是伊诺库族的英雄儿女们渴望已久的猎物，也是光寄托思念的象征。

曾经视作死敌，交锋数次的男人们，因同一片星空而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光扪心自问，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有了“尼禄是真正的战友”的心情，以往他顶多是因尼禄的战斗力或斗志对其抱有好感与敬仰，可这次，他是以“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别想给我做心理辅导，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尼禄侧头看了眼光，脸上浮现出往常的自信微笑。

“只是想跟你喝喝酒而已。”光把盛满米酒的木桶递给尼禄。

尼禄毫不忌讳地用附带的木勺舀起清澈透亮的香酒大口畅饮起来。光见状也跟着喝了一口，发现米酒的味道与自己以前尝过的任何酒类都不一样，甘甜得就像糖水，同时又有股浓郁的酒香，入口滑顺之余没有白酒的辣或洋酒的酸，若不是考虑到普露托的身体，他倒是很想让她也尝尝这奇特的饮品。

酒过三巡，半桶米酒下肚的两人脸颊泛红，眼神迷离地盯着火苗外焰，一句话也不说。

虫鸣与干柴的噼啪声遥相呼应，宛若一首安眠曲，令微醺的光双眼微眯，脑袋不由自主地往下垂落，拉几次就垂几次。最终，他还是没能抗住酒精与睡魔的联合攻击，保持着盘坐姿势，弓背低头进入梦乡。

看着这幕的尼禄不禁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哼笑，接着左手手肘抵住大腿，倾头托腮，继续无言地盯住火苗。

与安然入眠的光不同，半醉状态下的尼禄精神亢奋只是不外露，实际上脑里的万千回忆正翻江倒海般地涌现出来，激烈程度甚至激发了他的怒火与斗志，平舒的眉心渐渐聚拢，慵懒的青筋开始突起。

恍惚中的光隐约听到了什么，他睁开朦胧的双眼，勉强辨析出这是个梦境——自己正位于一座高山顶峰的空地上，下方的云雾缭绕，青山绿水，空灵的世间静得犹如圣境，巴掌大小且种类不明的七彩鸟一边发出悦耳的鸣叫一边成群飞往一望无际的暗蓝深空。

初升的太阳渐渐在这虚无缈缈的白色世界洒下温暖的金色光幕，光深深地吸了口气，尽情感受着这惬意的大自然。

这时，光听到后方传来两个声音，他转身看去，有个与巴塞穿着相似的男人牵着十来岁的男孩来到自己身边，可他们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般，面无惧色地坐在悬崖上。

男孩舒畅地吐出口长气，开心地沐浴在晨曦中凝望太阳，男人则目光深邃地俯视着下方山林，同时轻抚男孩头顶。

“阿尼。”有着天真眼神的男孩晃动双脚，好奇地问道：“你说过，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有资格守护最肥美的猎场，那我们和瓦利鲁达他们是不是要不断战斗，才能向先灵证明自己是最勇武的战士？”

男人听到这话，嘴唇动了动，但始终没有张开，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男孩接着问：“那等到了星光桥尽头的猎场里，大家是不是就能成为永远的战友，不会再有仇恨也不用互相残杀了？”

男人犹豫了下，眼神刻意避开男孩紧紧锁定住悬崖下方的黑色阴影，“……应该是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好想跟其他人打一仗，来证明我的勇武，然后和他们一起去星光桥尽头的猎场喝酒唱歌。”

男人抬起头，笑容略显苦涩地看着男孩，半响过后缓缓开口，“奥库玛，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来的吗？”

男孩兴奋得高举手臂：“嗯！”

“说说。”

男孩颇为得意地挺起胸膛向世界讲述起那古老的美丽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撑起天空的奇雷山上有颗大树，名叫尼达索波康，它的树身一半是石头一半是木头。

有一天，天上降下一道神雷劈中神树，正好把它的石身和树身一分为二，石身变成男人，木身变成女人，然后这对男女又不断繁衍出更多的后代……

那就是我们，伊诺库人。

讲完起源的男孩站了起来，竭尽全力地向世界大喊：“我一定要成为真正的伊诺库·达索！守护最肥美的猎场！呼哇——！！”整个世界因男孩的宣誓而撼动，那声“呼哇”回荡在山谷间久久没有散去，七彩鸟群再次振翅高飞，划过父子头顶，为他们献上唯美优柔的自然赞歌。

当光重新睁开眼睛时已近清晨，广场上早已一片死寂，指点的男人，编织的女人都已归家入眠，唯独尼禄仍坐在他身边，如那团仍在猛烈燃烧的篝火，静静迎接着黎明。

“异族人……阿尔宙斯军入侵部落时，我的父亲……”尼禄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明知道没有胜算，却还是去联络其他血盟部落准备誓死抵抗侵略者，可到头来只有三个部落加入了我们。”

光默默地聆听着。

“游击战持续了三天，我的父亲率领着一百多名战士阻挡侵略者，却连一台机器人也没打倒。”尼禄语气平缓，“父亲战死的那天，我背着他跑回部落，他一路上都在叮嘱我要继续团结大家，联手阻止阿尔宙斯军，然而当时的我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

尼禄并拢的十指开始紧绷，手背的青筋条条冒起，“父亲最终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当我背着他的尸体回到部落入口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我的族人们被机器大军赶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房屋在嚎泣声中倒下，象征信仰的神火台被掀翻，代表荣耀的武器被折断……”

“看到这一切的我逃了……”尼禄的头埋得更低，“抛下父亲的尸体，抛下那些想要冲锋夺回部落的战士，一个人逃了……”

光的表情十分沉重，他知道此时已无任何话语可以安慰尼禄，缓解他的内疚与罪恶感。

“我不止失去了德雷部落的继承权，失去了战士，更失去了自己。我不断告诉自己：逃跑，是为了积攒力量反攻的战略性撤退，我们部落太弱，但外边的世界一定存在着能够打败侵略军的强者，只要召集他们就能夺回部落……”

“然而……逃就是逃。”光肯定地答道。

尼禄发出自嘲的笑声，“离开部落一年后，我才承认了这点，所以我抹去自己的真名，以一个寻求刺激人生的佣兵为活。”

“那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是啊……”尼禄若有所思，“为什么呢……”

光看着尼禄，期待着他的答案。

“在阿奇博尔德那里，迪娜整天缠着我讲部落的事。”尼禄继续说道，“一开始不过是为了解闷，但后来……就成了我在自说自话了。”

迪娜这个名字勾起了光的回忆，百感交集的他唯有在心底默默地缅怀着这可怜的女孩，在艾尔莎转达了她的遗言录音后，大家一直决定冰释前嫌，并在冰河旁立了座衣冠冢，纪念这位逝去的“家人”。

“也许她跟我一样只是无聊，也许只是性格使然在讨好我，但他对故事表现出的热情，确确实实地点燃了我心里的某些东西。”

“自尊……？”

“还有我自己。”尼禄的眼神再度变得锐利，他站了起来，挺直胸膛，深吸口气。

“我一定要成为真正的伊诺库·达索——！！！”

雄厚坚定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与光在梦中听到的相比，还多了几丝成熟与觉悟，但若要说最大的区别还在于——

这里是现实，眼前的尼禄，是一个确确实实，可以信赖与触碰的男人。

第九话 集结令

当破晓黎明上升至头顶正中后，守护者小队全员、尼禄与巴塞再次齐聚一堂，一边享用充满风土人情的水果杂粮手抓饭搭配自酿米酒或果汁，一边商议即将到来的决战该如何筹备。

这场会议一开始气氛显得比较欢快，守护机兵与载具完好无损地运到矿脉中藏好，静待着出击号角，借由翻译耳机，双方也终于能够顺畅交流，话题从最初的寒暄不断深入，最终来到了关键——如何说服其他部落参与这场决战？

这不是用简单的只字片语便能概括的难题，自由、荣耀、权利这些空有名头的嘴炮敌不过伫立在村口处与山脚下的那群机械大军，想单纯以好听话说服其他人加入战局是不可能的事。

尤其重要的一点是：这是场必败之战。至少对伊诺库族而言是如此。倘若不举起反旗，乖乖对艾卡军俯首称臣，说不定还能以尊严换取生存，正如海峡对面的那座空虹市，贫穷残酷，但仍是一片可供挣扎求生的圣地。

之前不愿参与反击战的部落大多抱有类似的心态，他们的祖先原本就生活在布满危机的丛林深处，稍有不慎身份便会从猎人堕至猎物，失去性命；对他们来说，如今这个时代只不过是一个新的循环，只是猎人变成了艾卡军，自己则成了必须苟且偷生的猎物。

纵然不愿意接受外来文明，伊诺库族也无法抵挡世界文化一同的主潮流，只不过阿尔宙斯军的侵略击破了这随风飘荡的泡沫，将现代文明的冲击硬生生地套在这群继承了千年猎人魂的居民身上。

这是巴塞也不得不承认的现实，也是他最无可奈何，认为比阿尔宙斯军还要强大的存在。伊诺库族的老人们抱着过去的荣光沾沾自喜，害怕失败会导致自己的神话崩塌，年轻人们则不愿冒着生命危险去证明所谓的勇武精神，只想安全地猎些小动物图个温饱，有的甚至早已出山去到便利的现代。

“说实话，我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够说服其他血盟部落加入我们。”巴塞吐出口长长的烟气，“就算被称为伊诺库·达索的奇雅多也只号召到了那么点人……”

在之前的交流里，光等人已经得知“伊诺库·达索”在伊诺库族里算是传奇英雄般的称号，而奇雅多作为这一称号的拥有者，同时也是尼禄的父亲。

“没打之前就先认输，如果是阿尼……绝不会说这种话。”尼禄握紧双拳，“他看到不是只有113人的军队，而是有多达113名勇士的军队！”

听到这话，巴塞微微扬起嘴角，点了点头，把烟枪往地上敲了敲，燃为白灰的粉末应声洒落在地，露出下方仍有滴滴红光的黑色烟草。

“艾卡军不会宽限给我们准备时间，要在剩余时间内尽快联络其他血盟部落，必须兵分多路。”巴塞从竹篓里取出画有地图和暗码的牛皮，分别给了普露托、艾尔莎、玛琪、凯一张，四人摊开一看，内容完全不同。

巴塞继续说道：“我会分别派两个亲信护送你们去部落，到时你们就尽管以我的名义跟他们交流，尽可能地把他们拉进来。”

“可是我们跟那些部落的族长又不认识，还是异族人，会不会……？”艾尔莎眉头微皱，神色担忧。

“那就用你的武器证明自己的实力。”巴塞从容答道，“基本上族长和老一辈都还有点尊严，无非是在求生和舍命之间摇摆，年轻人里也不乏想争夺荣耀的，缺的是长者们的鼓动和号召。”

“我的武器，您该不会是想……？”普露托苦笑。

“他们要打你，你就反击；他们不相信你，你就开枪；他们要通风报信，你就……”巴塞意味深长地盯着普露托，饱经沧桑的双眼里流露出刀锋般锐利的目光，“送他们去幽暗谷。”

心领神会的普露托赶紧闭上嘴巴。

“至于你嘛。”巴塞的视线移向光，“跟我去德雷部落走一趟，那是个大部落，比较麻烦。”

“德雷部落……我记得是尼禄的……”光偷偷看了尼禄一眼，他低着头默不作声。

“奥库玛的家就在那。”巴塞毫不顾忌地说出真相，“乌卡很棘手，为了提高成功率，你跟我去比较好。”

“那尼禄呢？”光追问。

“留在这里做战备训练。”巴塞几乎是秒回，“他在外面磨砺的战斗技术对我们族人来说很宝贵，哪怕多一分钟也好，他能训练训练我们的年轻人也好把仗打久点。”

“容我拒绝。”光表情严肃，眼神坚决。

巴塞看了看尼禄，然后把视线移回光，“说看看。”

“德雷部落就交给我和尼禄，请巴塞族长您陪我的队员玛琪去其他部落，她一个小女孩怕生，而且前线战斗力偏低，我希望有足够可靠的人能保护她。”

“嚯……”巴塞颇有兴致地笑道，“让我给小女孩当保镖，你胆子不小嘛。”

“这是战略需要。”光回以礼貌性的微笑，“不如说是我的队员太弱，需要您的协助。”

“当保镖可以，但奥库玛回德雷部落这事……”巴塞陷入沉思。

“他必须赎罪，这一次，绝不能再逃。”光挺直胸膛看着巴塞，“尼禄……不，奥库玛曾经抛弃了他的族人，现在很可能是最后的机会，我相信他身为一名真正的勇士，必定能够面对这道难关，否则就算他战死沙场也不过是个勇敢的外人。”

抽烟的巴塞保持着缄默，两眼映射出舞动的火苗，半响过后才放下烟枪缓缓问道：“奥库玛……？”

尼禄渐渐抬起头，那庄重的神态令巴塞不由自主地将视线锁定在他脸上。“我……”尼禄语气肃穆，“我想去星光桥那头和阿尼团聚，在那里一边和朋友们畅饮永生酒，一边守护最肥美的猎场。”

“好……”巴塞眉角上扬，“那就回去做你该做的事，但是记住，你还没有资格给奇雅多上香。”

尼禄俯身叩拜巴塞，“对不起……”

看着这一幕，巴塞不忍直视，悄悄别过头去。

“乌卡当然恨你，但说到最恨你的人……”巴塞的眼神里充满怒火，“肯定是我。”

“阿尼曾是你最好的朋友，当时你甚至跪下来劝我，我却还是逃了，没能达成您的期待，我本该是徘徊在幽暗谷的亡灵。”

巴塞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去吧，孩子，去完成你该做的事。”

低头的尼禄看不到巴塞的反应，但这位长者的复杂表情却深深烙印在光的心里，他隐约感觉到事情的真相并没那么单纯，尼禄内疚的理由与巴塞憎恨尼禄的理由仍有隐情。

然而，个中缘由到底为何，光作为一个外人无从得知。他能做的，就是在接下去的任务里，全力支援尼禄，尽可能凑出一只勇士之军，向艾卡与阿尔宙斯证明伊诺库族的骄傲灵魂依旧存在。

之后，众人商议好各自的工作，即刻动身前往新的部落。

第十话 血盟部落

整体而言，十个血盟部落的建筑、人文大抵相同，区别在于信奉的独一创世神下延伸出的十大神兽，部落居民将斗争视为对创世神与先灵的祭祀和怀旧，因此格外好斗。不过凡事必有例外，凯的目标：平雷部落就是一个不喜争斗的特殊存在。

一进入平雷部落，凯便能感觉到有种与巴塞的焰雷部落所不同的气息，这里的居民个个脸上挂着笑容，就算是驻守门口的卫兵见到外来人的凯也丝毫不紧张，反而笑脸相迎。

表明来意后不久，前去通报卫兵便回到凯面前，毕恭毕敬地鞠躬：“利库多邀请三位前去商议。”

凯怀着高度警戒，在卫兵带领下进入族长家。

在客厅里，名叫“利库多”的族长摆好陶瓷茶具，一边细心地泡茶一边轻声邀请宾客入座。

凯刚一坐下，利库多便将冒着香气的热茶放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道：“真没想到巴塞会派外族人做使者，那个老顽固总算知道变通啦。”

“呵，我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没有‘使者’这么高级的地位。”凯配合地笑了笑，“话说刚才卫兵应该已经告诉您我们来此的目的了吧？”

“哦哦，知道的。”利库多连连点头，“巴塞最近身体怎么样？部落还好吗？敬雷日快到了，我们部落已经进入中期筹划了，要是那边还有缺的东西，他可以……”

“不好意思，利库多族长。”凯收起笑容正色道，“这些事还请您另寻时间和巴塞族长自行寒暄，我来这里的目的是……”

“我知道。”利库多品了口茶，眉头微皱，随后将茶杯轻放回木桌，“我们是血盟部落里发展最好的，巴塞就是指望我们能多出点人帮他吧？”

“毕竟这关系到整个种族的存亡。”

“种族？”利库多轻笑了声，“是德雷、空雷还有焰雷三个部落的存亡吧？”

凯沉默。

“我不是瞧不起奇雅多，但他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生存之道，所谓生存，就是‘活着’，想‘活着’就不能死。那三个部落的反抗已经可以证明‘反抗艾卡’这条路走不通，如果继续走下去，那才叫‘灭族’。”

“巴塞族长是相信血盟部落之间的羁绊，不到万不得已他确实不想打破平雷部落的安宁。”

利库多摆摆手，“还是喝茶吧，来多少人都我都请，但是除此之外……”

“……”

利库多叹了口气，“告诉巴塞，让那些参战部落的老弱妇孺都来我们这吧，好歹替他们部落留点根……”

见多识广的凯不愿自讨没趣，举起茶杯一口饮尽，“谢谢。”

相较利库多的“安居乐业”，瓦雷部落的反应则与前往此地的艾尔莎的性格一样激烈。

瓦雷部落规模中等，因曾出现过多名传说级的勇士而与德雷部落齐名，其现任部落长铁力斯更是出了名的汉子，在他领导下，居民们个个血气方刚，早就恨不得举起反旗杀尽侵略者。

“出草可以，但不能和德雷一起。”铁力斯斩钉截铁地给予艾尔莎答复。

“为什么？”

“我们瓦雷部落和德雷部落是世仇，奇雅多杀了我阿尼，还放过话说不会让我活着长大，事到如今就是面对外敌我也不能舍弃部落的尊严去屈就它。”

“可你知道奇雅多已经死了。”艾尔莎眉心紧锁，“复仇会让你迷失自己。”

“复仇？”铁力斯缓缓侧身，以雄鹰般的锐利视线盯着艾尔莎，一字一句地重重答道：“这是荣耀，我们的族规不允许我们向敌人低头。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守护猎场，我们是，但德雷，不是。”

“艾卡的军队马上就要发动进攻了，你们就甘愿这样坐以待毙？”

铁力斯转身背对艾尔莎，厉声喝道：“送客。”

至于普露托这边，情况未必比前两人好多少，尽管她的活泼和外貌令赢雷部落的年轻族长颇为心动，但在一听到普露托有心上人后立刻变脸，将她和两名随从赶出部落，并大骂是巴塞在耍自己，今后和焰雷部落势不两立。

山头另一端——

巴塞陪玛琪来到空雷部落，这里的族长达基斯同样是个年轻人，但性格内敛反气场老成，令会议现场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闷，没有艾尔莎或凯陪伴的玛琪紧张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更别提开口。

巴塞看到这样的她，这才明白光为何让自己跟来。

“直接说结果吧。”达基斯庄重说道，“我不允许我的人参战。”

此言一出，聚集在门外的青年们立刻一片轰动。

“打啊！为伊米他们报仇！”

“达基斯族长，你不去我们去啊！”

类似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吓得玛琪蜷缩起身子，躲到巴塞身后。

而达基斯只是狠狠地瞪了眼门外，声音便消寂下来。

“还在怨恨奇雅多吗？”巴塞抬头望着达基斯身后那面墙上的众多人头骨。

“阿尼和他们都是真正的伊诺库·达索，没有什么怨恨不怨恨的。”

“你知道什么叫坐以待毙吗？”

达基斯指着门外的青年们质问巴塞，“那你记得这群年轻人的阿尼是怎么死的吗？”

巴塞默不作声地盯着达基斯。

达基斯瞪着巴塞，“你明知道这一仗一定会输，为什么还要打？”

巴塞的严肃气场不逊于达基斯，他起身走到门口，随手抓住某个年轻人的下巴反问达基斯，“你看看这群年轻人！白白净净的脸，没有伤痕没有图腾，你忍心看着他们死后灵魂被先灵抛弃？还是说你觉得他们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双手染血的伊诺库·达索？”

“图腾……”达基斯握紧双拳，怨怨地望着巴塞。

“图腾！”巴塞大吼。“拿生命换图腾……”达基斯大喊，“我们空雷部落在之前的反击里派去的42人全部战死，连我的阿尼都没能回来，这样奋战的结果就是没能打倒任何一个敌人，甚至连德雷部落都没对我们说过一句感谢，奥库玛还自己一个人跑了。”

达基斯站起来来到巴塞面前，无视长后辈的地位，挺胸凑近他的面前愤恨地质问道：“生命换图腾……那拿什么来换回这些年轻的生命？！”

巴塞当机立断，拔出腰间的雷晶弯刀，递到达基斯跟前，紧接着用力喊出那两个字：“骄傲！”

达基斯双眼紧盯着巴塞，胸口不断起伏，呼吸愈发加重，如同那不断高涨的复杂情绪，嘴巴却始终紧闭。

最终，达基斯在稳住呼吸的那一刹，昂起头确实地接过弯刀。

巴塞转向门口的青年们，高声大呼：“出发！”

人群默默地为巴塞让开条道，让亲信护送着玛琪走出门外，但大部分青年依旧站在原地，纷纷呢将目光投向达基斯。

达基斯环视着这些脸上写满斗志的勇士，随后举刀高呼，“出发！”

达基斯跟上巴塞的步伐，而在他后方，则是条浩浩荡荡的人龙……

第十一话 回归家园

德雷部落，伊诺库族十大血盟里最强的部落，尼达索波康神树的正统继承者，尽管各部落间时有血斗，但凡涉及重大事宜的商议与决策，必少不了德雷部落。当年尼禄的父亲，正是靠着德雷部落族长与伊诺库·达索这双重称号才号召了一群愿意舍命就义的勇士。

当“背叛者”尼禄从吊桥那头缓缓走近村口时，眼神敏锐的卫兵一下便发现了他，起初卫兵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尼禄离开吊桥后，方才确定身份，神色匆匆地转身跑进村里，一路用激动兴奋的声音高呼——

“奥库玛回来啦！奥库玛回来啦！奥库玛回来啦！”

健步如飞的他迅速穿越整个部落，冲向族长住处，而听到这消息的村民们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或走出门外，齐刷刷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村口。

光早有心理准备，这次会晤绝不轻松，他甚至做好了协助“背叛者”尼禄逃离暴怒村民的战斗准备。神情肃穆的尼禄迈着沉重步伐，徐徐走入村里，接受着众人的凝视。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有动武迹象，这让光多少松了口气，看样子尼禄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还不至于落到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程度。

然而就在光放下警惕，认为不会发生不必要的内战之际，一名妇女牵着看起来约七、八岁的男孩快步走向尼禄，她看起来不像携带了武器，但那写满愤恨的脸令光印象深刻，下意识地把手放到腰间的枪柄上。

那名妇女拦下一行人，站在尼禄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瞪着他，尼禄的眼神虽然有所动摇，但还是和妇女维持对视状态，全然没有平日的高傲与斗志。

“呸——！”

突然，妇女朝尼禄脸上吐了口口水，之后牵着男孩回到自己的屋里，拉下门帘。

尼禄一动不动，表情变得沮丧和内疚，低头不语，任凭口水从自己的印堂沿着鼻梁缓缓淌下。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某人的喊声：“滚——！”

光循声望去，刚才的卫兵带着另一个族长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肥头大耳，虽不高大但体型臃肿，走路时腰上的赘肉还在不断抖动，宽大的脚掌每次踩上地面，仿佛都会引发一阵不小的震荡。

“我叫你滚啊！”族长用力推了下尼禄，兴许是基于那肥大身材的物理原理，尼禄竟被差点推倒，好在光及时从身后扶住了他。

尼禄重新站稳，擦掉脸上的口水轻轻唤了声：“乌卡……”

“你聋了是不？”乌卡拔出腰间的弯刀对准尼禄，“你要还有点脸就别害我脏了这刀。”

光见状不妙正要拉尼禄离开，左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狗叫。

不一会儿，一头黑色狼犬穿过围观人群来到尼禄身旁，冲乌卡不断吼叫。

“……！”尼禄在低头看到那狼犬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了下。

“唉！”乌卡一脸无奈地把弯刀收回腰间，挥手命令守卫，“牵下去！”

守卫看起来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吼叫不停的狼犬拉离现场。

“你别想见奇雅多。”乌卡双手叉腰，怒不可遏地盯着尼禄。

“我知道，我这次是来向你们征集兵力的。”

“征兵？”

“巴塞想血祭先灵。”

“对谁？”

一问一答间，尼禄始终低声下气，光感觉得到，这不仅仅是出于请求者的弱势地位，更因为他在这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自卑感令其无法抬头直言。

在尼禄沉默了几秒后，乌卡恍然大悟，一拍印堂大吼：“巴塞疯啦？！想挑这时候出草？还是对艾卡那群人？”

“只能是这时候。”尼禄答道，“一旦送出最后一批雷晶，我们在他眼里就彻底失去用处，迟早会跟其他地方的人一样被消灭。”

“证据呢？”

“我走遍了大陆，亲眼看到许多国家城邦被毁，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我问你证据呢？！”乌卡的语气变得严厉，粗厚的左手掌摊开在尼禄身前，“艾卡想消灭我们的证据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本性。”

“少教训我！”乌卡大骂，“我不但比你了解他们的本性，还比你了解他们的武器，他们有飞机大炮，有铁人大军，你和巴塞有么？！”

乌卡充满怒气的视线移向了光，“带了个异族人跑进这里跟我谈出草，你是不是连奇雅多的遗言都忘了？亏你有脸回来！”

“你可以杀我，但巴塞确实不想坐以待毙。”

“所以我问你证据呢？我们会被杀的证据在哪？！”乌卡大喊，“我告诉你，我们要是再犯一样的错才会被杀。你跑掉的这几年里，是我一个人支撑村子；是我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和那女人谈；是我让血盟部落能够发展能够幸存。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乌卡随手指向村子的一角，那里是栋在建中的木屋，“那女人和我签约了，说会帮我们的村子打造成最强的血盟部落，统一伊诺库族，永远捍卫这片猎场！野蛮的时代过去了，文明的证据就在这！”

尼禄什么也没说，光却实在难以忍受下去了。

“那真能叫文明吗？”光漠然地望着木屋。

“它在一个月后就会变成部落里第一家商店。”乌卡答道。

“然后？”

“村子会改变，我们也会改变，为了活下去。”乌卡握紧拳头，看起来颇有自信。

光正要开口反驳，尼禄却缓缓张嘴发出声音，“别再骗自己了……”

乌卡语塞。

“别跟我一样……骗自己……”尼禄的荒凉视线移向那栋木屋，“那只不过是个空壳……”“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乌卡的手再次放到刀柄上，“我不会抛下自己的阿尼和族人；不会浪费族人的生命；更不会跟奇雅多犯下一样的错误！”

“阿尼才没犯错！！”尼禄突然发飙，一拳揍上乌卡的脸颊，将那臃肿的躯体打翻在地。

乌卡兴许是没料到尼禄竟会反抗，愣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尼禄。而尼禄本想继续对乌卡拳打脚踢，好在光和守卫们及时控制住了他。

“阿尼……阿尼没有错！！阿尼是伊诺库·达索！是真正的男人！他才不会犯错！！”

乌卡爬起来，怒气冲冲地质问尼禄：“带着族人去送死到头来连一个敌人也没消灭这还不叫犯错吗？！”

“阿尼他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种结局！”

“很好，他明知是送死还去。对，这不是犯错，这是愚蠢！！”

“你根本不配做伊诺库·达索！！”尼禄正要抬腿踢向乌卡的肚子，乌卡也不落下风地拔刀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灰色手臂抓住半空中的弯刀，力道之大连乌卡也无法继续劈下，只能神色尴尬地维持着举刀姿势。

“我的想法和尼禄一样。”光犀利且充满杀气的视线震慑住乌卡，“我虽然不了解你们，也没见过尼禄的父亲，但通过尼禄和巴塞族长，我相信他绝不是你口中的那种‘愚蠢’的男人。”

“你个异族人懂什么……”乌卡咬紧牙关，但弯刀就是动弹不得。

“我比你懂阿尔宙斯。”光的回答铿锵有力，那股深藏不露的底气令乌卡额头渗出冷汗，紧握刀柄的右手也愈发无力。

感觉到力度变化的光也渐渐松开刀身，尽管肌肉动力服的掌心被锋利的刀身所割破，但并未伤及光的肉体。

“哼！”乌卡收回弯刀，“要找死你们自己去！”

留下这话，乌卡气冲冲地率着部下离开现场返回族长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