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天总是漫长的,尽管立秋早已过去,但9月份的气温依然徘徊在30度上下,没有一点换季的自觉。所以,晚上7点半的天空,依然是没有完全黑透,倒是隐约看到了月亮的身影。
“晚修,晚修,又是晚修。”司沐趴在课室的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转着手中的笔,她就想不透了,怎么人家学校大一下学期开始就不用强制晚修了,可他们学校却像抓高中生学习一样每晚都要晚修呢?
这其实是G大附属高中吧。
相对于司沐的一脸郁闷,楼妤茜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异常兴奋,凑到她身上,神秘兮兮地说:“小司,听说今天有一个帅哥会转来我们新闻专业哟。帅哥耶!开心吗?”
“相信我,亲爱的,我觉得你跟我说从明晚开始就不用晚修了我会更加开心。”她兴致缺缺。
楼妤茜听出这话里的哀怨了,语重心长地教育她:“木头,如果要是你每天都有这种不想上晚修的思想的话……”
司沐突然打断她:“楼妤茜同学,你上面那句话明显是病句。”
楼妤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她极富耐心地解释:“你看,‘如果’‘要是’其实都是条件状语,都表假设,你现在两个放到一起,就成了语义重复的病句了,所以你应该把如果或者要是其中一个删掉。”
楼妤茜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司沐同学,你以为现在还是高中吗?抓什么病句!”
司沐叹了一口气,附和地点头:“对啊,现在又不是高中,晚什么修?”顿了顿,想起她打断她的话,又道:“诶,你之前打算说什么来着?”
楼妤茜又愣了一下,才道:“哦,我是想教育你,如果你每天都有这种不想上晚修的思想的话,那你每天都会过得很痛苦的。”
司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所以我应该每天都跟自己说,我好爱晚修,可以晚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每天都这样暗示自己,这样的话……”
楼妤茜接过她的话,欣慰道:“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再被晚修的痛苦折磨了。”
“……这样的话,我会发现我根本还是骗不了自己。”司沐睐了她一眼,闷声道。
她终于认输,转身找白婳聊天:“小白,我刚才去食堂吃饭时看到一对基友!是真基情!”
本低头玩着手机游戏的白婳立刻暂停了游戏,双眼发光:“怎么说?”
楼妤茜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神秘兮兮地朝她勾了勾手指:“耳朵拿过来。”
不知楼妤茜凑到白婳耳边说了什么,司沐只听到后者一阵惊呼,“卧槽,这么基情!喊小名就算了,还互诉爱意?”
楼妤茜连连点头,而后疑惑地拧眉:“不过我总觉得那两人好像在哪见过。”
白婳睨她:“那两人帅吗?”
楼妤茜:“帅!”
白婳:“那就不奇怪了,只要是帅哥你都觉得好像是在哪见过的。”
司沐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最后一句时很不厚道地笑了,正打算加入调侃楼妤茜的队列,却听到自家班导的声音,“同学们,手中的事先停一下,借着这个晚修的时间,给大家介绍一个新同学。”
虽说对新同学没什么兴趣,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有人上讲台讲话时,司沐必定会注视着讲台上的人,不为什么,只觉得这是一种对人家的尊重。
正如此时,她收回放在楼白二人身上的目光,转而注视着在讲台上发言的班导;也如此时,她注视着班导的目光在停顿3秒后,便改变了方向,转移到逐渐走上讲台的男生身上……
司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在班导说话间,一个挺拔俊逸的男生已不急不缓地走上了讲台,站定。
全班人的目光在一瞬间全部聚拢在讲台上那个身穿白色衬衫,凤目深幽,五官立体深邃,身材清瘦又俊逸的男生身上,司沐突然想到一个词:焦点。
台上的人正成为全班注视的焦点,却依然淡定从容,大气优雅。
原本还有一些吵闹声的课室完全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没有一丝杂音,安静得肃穆,窗外夜风吹过,司沐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风是有声音的。
她甚至感觉到,有的人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的,例如她。
沉默,寂静。台上那人没有急着发话,就那些静静地站在那,环视全班,仿佛在找一个目光的着落点。
似乎寂静了很久,也似乎只沉默了两三秒,那人才道:“大家好,我叫徐宸希。”
那恍若泠淙的山泉的清洌的嗓音,那淡淡的语气,那梦萦魂牵的名字,司沐开始怀疑自己现在连听觉都出现错误了。
这话一出,一向活跃的新闻班在诡异般的沉寂之后又开始沸腾起来,不少内向害羞的女生在窃窃私语:“那男生好帅啊!”
“对啊,声音也很好听!耳朵要怀孕了!”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这么帅的男生,绝对有主啦,还是别肖想了。”
白婳:“对啊,这么帅的男生,不是gay就真的浪费了。”
也有大胆的人提出要求:“帅哥,既然是新同学,要不要给我们表演一段才艺什么的?”
接下来便是一大群人的附和:“对啊,对啊,唱歌可以,跳舞也行,随便你选。”
楼妤茜明显high起来了,“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一向喜欢凑热闹的司沐却不敢去凑这个热闹,吵嚷声中,她依然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像怕惊起一只小鸟般的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喘,害怕自己稍微大一点点的动作,小鸟就飞走了,然后,他也消失了。
她只敢静静地看着他,透澈的双眸从倒数第三排直直看向讲台的位置,不期然间似乎与他的目光相对,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幽暗?通彻?
她吓了一跳,不敢再看,连忙收回目光,紧紧盯着摊在书桌上的笔记本,那里面是自己誊抄的几句台词:“爱情是一朵生长在悬崖边缘的花朵,要摘它就要有勇气,勇气不是积存回来的,不是练回来的,是很喜欢很喜欢一样东西,就自然会有。”
“见也见不到,陪也陪不了,但是都想你好;可是,见不到,陪不了,我不会好。”
周围是越发吵嚷的起哄声,她的思绪却在这喧闹中瞬间回到了2011年7月。
只有寥寥几人的公交车站,也是一个寂静又炎热的夏天。车站旁有一棵千根树,正值七月,叶子被晒得有些蜷缩,司沐轻倚在树旁借着树荫减轻些热气,突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要去见一个人,一个网友,一个校友,她从没见过,可对方却对她了如指掌的校友。
紧张拘束,不安惶恐。这是她仅能想到的两个词组。
相约见面的地方就是这个车站,她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紧张,在树荫下静静地等着。然后便听到车鸣声以外,单车的刹车声。
她转身望去,只见眉目俊朗的少年单脚撑在地上,微弓着腰,额间布上一层薄汗,黑色衬衫领口微开,隐露出好看的锁骨。树荫下,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穿下来,落在他身上,斑斑驳驳的,似乎清凉了一个夏天。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目光含笑。
她俏脸一红,咽了咽口水,极其不自然地扭开头,随后,她听到他那清澈如溪水的声音,一字一字地敲在她心口:“小木头,我是徐宸希。”
那便是初遇,或者可以说,她所能记得的,清晰地像发生在昨日的,他们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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