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人抱在怀里,风掠得我的脸生疼,我没敢动,他的身上有浓浓的血腥味。我又想起方才的风月山顶,我终于看到了那个男子的脸。他长得很好看,让我想起我爹爹。但他眼里的凌厉,我却从未在爹爹眼里见过。
“你是何人,接近我又有何目的?”他问我,我有些蒙,不知道这短短一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他说我偷了他的梦,若水说那个梦者总在这里……
有冰凉的东西抵在我的脖颈,我回过神来。迎着月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我清楚的看见他手上的疤,以及手中抵在我脖颈的笛子。他想杀了我,这是那时我心中唯一的想法。
耳边有风声传来,有东西打在他的笛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有人抱住我,又急急往后退。
“桑姑娘真是大好的兴致,月上中天的,是到这风月山赏月?”耳边有熟悉的声音用熟悉的调笑语气漫不经心的说。
我没来得及说话,他将我放下,低声说:“在这别动。”然后从腰间抽出软剑迎上男子,我不会武,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他二人谁的武功厉害些。他们打了许久,这期间我就在思考,我为何会在这里,魏阒又为何会在这里,然而到他们打完了,我依然没有得出答案。
“还有帮手,你们究竟是谁?”笛子再一次抵在我的脖颈,我终于知道了谁的武功厉害些。我偏头去看魏阒,不知是不是月光照着的原因,他的脸色有些白,也许他受伤了,我又想。
“朱砂公主是我五皇婶。”我想了想,对他说。他的身体一颤,一时没有说话。
又有东西打上他的笛子,魏阒急急掠过来,抱了我往山下掠去,那男子没再追来。
“桑小姐累吗?闭眼休息一会儿吧。”魏阒将我的头轻轻按入他怀里,我忽然觉着有些冷,他身上的血腥味太过浓重,不知伤势如何。“放心,有我呢。睡吧。”许是我没说话,他以为我怕那男子追来,又轻声说。
“你的伤……”我问,他的身体僵了僵,过了会儿说:“不碍事。”
我越来越冷,见他不愿再多说,便闭上眼,没一会儿,竟真的昏昏沉沉睡去。
我又做了梦,梦里朱砂公主病了,她任我五皇叔抱着,苍白着脸闭着眼,五皇叔静静看着她,两人身上的大红喜服还未换过,他们坐在马车里,许久没有说话。
许是灯芯炸开的声音令人回神,五皇叔闭了闭眼,声音沙哑的开口:“你若想哭便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些。你若不想哭,便开口与我说说话,说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说……你不喜欢我,要我给你休书……哪怕是说这个都可以。别闷着,伤身。或者你骂骂我……只别这样,别这样让我后悔将这些事告诉了你。”
这个时候我大抵知道五皇叔有多么爱她。但她或许不知,也或许知晓,只是五皇叔非她所爱,伤了也无所谓。她还是闭着眼,一言不发。
我看着五皇叔红着的眼像是要滴下血水来,我们黎国皇室中的人都是护短的,这时我有些讨厌她。
马车慢悠悠的赶了半月,进了黎国国界,又过了五日,进了江城。她还是未曾说过话,五皇叔也未曾勉强她,他们在客栈里歇下。当天夜里两人用了晚饭,五皇叔给她裹了披风,抱了她去风月山山顶。
这大抵是五皇叔生平做过最为后悔的事,只因他最爱的人,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死在了这风月山山顶。
那个男人终究追了来,就在风月山山顶,朱砂公主终于开口:“你还是来了,暗卫与我禀报时,我还以为我听错了……你还是来了。”她挣出五皇叔的怀抱,五皇叔没动,不一会儿却是白了脸。“将军还来做什么,本宫身上还有什么是将军没有利用够的么?”
五皇叔看着她走向他,脸上的笑容刺眼,他想开口,想叫叫她,却出不了声,也无法动弹,他闭了闭眼,她今日熏了熏香。
那个男人迫不及待的将她拥入怀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织儿,原谅我可好?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可好?”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他。那个男人还在细细与她说着什么,五皇叔听不到,也不能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却无由的觉得无比绝望。
没过多久,他也终于知晓那绝望源于哪里。他看着她退出那男人的怀抱,看着她将匕首插入胸口,看着她的血流下,被边上一株月如烟吸收干净。他吐了口血,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脑里一直都是她的声音,她笑着说:“顾催城,我以我之命诅咒你,永生永世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心。”
她死了!就在那个男人眼前,身体里的血水尽数被那株月如烟吸收干净,最后身子如烟般散去了。那个男人就这样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事也做不了,但他哭了,无声,却哭得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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