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不错,大哥的心情似乎也不错。
书上说过,一个人心情好时会表现在脸上,细微的面部表情总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心情。三表哥也说过,若是由面部表情无法判断出一个人的心情,那不是那人极不简单,便是那人是个面瘫……
大哥……他一定不是个面瘫,因为他也是会笑的,而且一笑起来总让人如沐春风。我一想起三表哥对于“极不简单”的解释:“不简单的阴险、不简单的狡诈、不简单的伪善,是为极不简单。”我就无法相信大哥如三表哥所说不简单,甚至于根本无法将大哥与“极不简单”几个字联系在一起。但我想了想三表哥后面的话:“若是两者都不是,那一定是看的那个人太过愚蠢。”
我于是默默将大哥定为不简单的好人之列。
最后我又想,其实大哥心情好的结论,仅仅源于今日他陪着我来了玲珑阁楼而已。
玲珑阁楼里的说书先生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而且极漂亮。至于为什么他极年轻漂亮却还能在这样一个盛行龙阳之风的年代如此安全的在这楼里说书,楼里的听书人是这样说的:“听说这天岁第一楼玲珑阁楼的楼主是个粗犷的大汉,性格偏激且有龙阳之好,天枢这么个漂亮清秀的……唉,真真的是可惜。”
天枢是那说书先生的名字。玲珑阁楼的楼主究竟是个什么样我是不知道的,但说这话的那个听书人着实符合他自己的描述,他盯着天枢看时的眼神挺迷离。我那时问青秋姐姐什么是龙阳之好,她一脸嫌恶地说:“喏,那人那样的就是有龙阳之好。但这龙阳之好着实不是什么好的嗜好,所以小姐日后得离这样的人远远的。”
她所说的那人,自然是那个粗犷的大汉。我瞧着这楼里好些与大汉相似的人,知道了龙阳之好虽不是一个好的嗜好,但有这嗜好的人还是不少的,比如这个楼主。
回去后我还与大哥说了这事,我记得大哥当时好像挺开心,当然,原因我是不知道的。我知道的是那个几乎每次我来时都在的粗犷大汉,自那次后就再没出现在玲珑阁楼中。我想我知道原因的,那大汉大抵是意识到龙阳之好不是一个好的嗜好,于是从良去了。从良这个至今我都没有弄清楚的词,自然是青秋姐姐说的。
今日天枢说的是凉国鲛珠,说是一种神奇的珠子,给死了但肉身还未曾毁坏的人用的话,那死人不仅会活,且活过来后就会一直保持死时的模样,今后不管过了多久,就一直是那个模样了。给快死的活人用的话,那人会比寻常的健康人还要健康,那是怎样一种健康,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知道的是,今日的故事太过玄幻,不怎么适合我这样随时会死的人听。我想着,这样的故事我若不信自是极好的,我若信了,那不是折磨我这样得不到的人么?我估计大哥的想法与我是相同的,因他听着听着的,低头瞧了我一眼。与他平日里看我的目光似乎不同,我觉着这一眼,着实是意味深长的。幸而我了解他的想法,对着他笑得灿烂,于是他也对我笑笑,又抬头望着天枢去了。
大概是这样的故事真的不适合我听,没多久我就困了。我已有许久未曾安睡,今日有个人肉沙发,我舒服的瞌上眼,打算小睡一觉,然而就在我窝在大哥怀里昏昏欲睡的时候,楼里的人突然躁动起来。我惊醒,揉着眼睛顺着他们的视线往门口看去。有一个人逆光进来,光线过强,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蕞儿,累么?”大哥看着我问,没有理会人群的躁动,我摇头的同时模糊听到有人说:“魏将军,魏将军来了。”
魏将军?哪个魏将军?我再次看向门口,那男子一步步进来,我先看到他的长靴,靴上绣有金丝祥云。之后是黑色长袍,银白的束腰。最后是他的脸,唇红齿白,鼻如悬胆,一双丹凤眼似带着笑意,头戴束发银冠,那模样竟与大哥这个“第一公子”不分上下。
他好像在笑。他的眸子极好看,像……像箫哥哥。箫哥哥,他走了好久了,有一个月又二十一天了,他说的,两月之内他一定会回来的。
“蕞儿,我们回去吧。”我点点头,再没心情去看那什么魏将军了,满心满脑的都是箫哥哥,我想要他吹箫给我听。
“桑公子,真巧,竟会在这处遇到。”这便是那魏将军的声音了,轻柔中似隐隐约约的带了丝笑意。我一直以为将军都是威风凛凛、只语气便能让人心生敬畏的人……今日我才发现,我错了,且错得离谱。
“魏将军。”大哥并未起身,依旧抱着我坐着,只对着他淡淡点了下头。我知道,这是他不想再与人多说的意思。但很明显,那位魏将军不知道。
“介意我与你们同坐么?”他问。
我看到大哥微微一笑,随即示意他坐,有些弄不明白了。
他笑着坐下,同时打量着我:“想必这便是桑公子那自小体弱的妹妹了。面若桃花,双瞳剪水,美人一个。”
我即刻意识到这是句恭维话,不为别的,就为那句面若桃花。因着姑娘家都是爱美的,故我虽然长得不好,用三表哥的话来说,虽说基因这东西在我身上发生了突变,但我实在也是个姑娘,镜子这东西我也是用过的。且那镜子是箫哥哥送我的,与别的镜子最大的区别便是,那镜子连面色都看得尤为清楚。不得不承认,我的面色永远白得像只鬼。所以这面若桃花,说的定不是我,若说的是我,那只能当做恭维话来听。
我于是将他拉入了我的灰名单,心中暗暗想:一会儿若是他再令我不快,我便只能将他列入黑名单了。
不过大哥没有给我见到一会儿的机会。
“这确是我那自小体弱的妹妹,因着家妹身子不适,桑某要回庄了,将军可随意坐。告辞。”没等那魏将军说话,大哥抱着我起身,目不斜视的出了玲珑阁楼,着实不给别人面子。
不过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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