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酒美。

微风习习的夜，月色正好。李笑自是不会辜负这样的美景，命人在御花园中摆下酒杯，一面自斟自饮，一面回想着刚刚手下送来的情报。白日里丫头多次提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按照常理来说，卿儿是不可能接触到宫外的人而不被皇帝知晓，但是宫里不会有那样的白胡子老头，小丫头的言行举止也绝不仅仅是养尊处优的十公主，其中究竟隐藏了一些什么？

承天门的暗卫传来的消息，确实有个白胡子老头曾经与清风阁有过接触，老人是谁并不能确定，但是经过查证，那人与前些年江湖上风头颇盛的人称“古怪七弦”的风七弦关系匪浅。这些江湖前辈们对皇宫想必是已经极为熟悉了，但是，他们为何要接近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有什么目的呢？宫中的事情，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些细枝末节都能影响天下大局……

苦苦思索而不得头绪，李笑饮进了杯中酒，忽然轻叹一声，面对着偌大的皇宫，他是那样无力，比搅动一个江湖要累上千万辈。

“七弟，今日可是累了？”李笑闻声转头，竟是皇帝李琼独自前来，还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自然最了解这个宝贝公主是有多么的让人头疼。

“皇兄。”李笑冲李琼点点头，算是招呼。

李琼也坐在桌子旁，看了看酒壶，笑着说道，“卿儿一直想要出宫，但是我没办法放心。今天好不容易你这个承天门掌门亲自充当护卫，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能放心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李琼说着，竟有几分落寞，李笑想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太知道当皇帝的苦楚了。却不料李琼忽然转了话题，“她今日没少闯祸吧？”这个小丫头，如果不整出点什么动静来，简直就不是他的女儿了。

“没有，卿儿很乖的。”李笑随口答道，然后自己就笑了，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不过，丫头虽然不乖，却是很有意思呢。

听到李笑的话，皇帝也只是笑了笑，满含无奈与宠溺，“卿儿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她聪慧过人又伶俐可爱，有时候，看着她，我就会很平静，很开心，仿佛只要这个女儿在，一切的烦恼都不存在了。很奇怪的感觉啊……”

“是啊，卿儿却是不同于一般的孩子，”李笑也忍不住有感而发，普通的七岁孩子会吵着去长相思吗？会拿着一家大型酒楼的令牌吗？会和那么多陌生的人有那么多让人好奇的牵连吗？会鬼精鬼精的，让人拿不准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孩子吗？

“如果卿儿是个男孩，我肯定会立她做太子，自己也能落得逍遥。”

“皇兄，你还真是……”真是够狠心，竟然想着欺负那还不满十岁的女儿。

“呵呵，这有什么，就算卿儿是女孩，我依然有过传位的心思。”李琼说道，声音低低的，只有李笑一个人听得到。

李笑怔住了，虽然这个小侄女很是不寻常，但是自己的皇兄也太过去宠爱她了吧。毕竟没有女子当皇帝的先例，况且皇帝有那么多的儿子呢。

“你放心，我不会的，”看着李笑吃惊的样子，李琼只是苦笑，当初自己和他都不愿意继承皇位，虽然自己还是坐上了这个位子，但却始终羡慕着李笑的生活。可是，如今，为什么自己的几个儿子对权位这么热衷呢？争抢纷纷也就罢了，却偏偏还没有一个拥有继承大统的能力，真是让人头疼。

“卿儿和你，是一样的人，”李琼看着李笑，在外面这些年，他看起来是自在多了呢，“我可不忍心真的把她关在这笼中一辈子。而现在，她也不能多待了，在这宫中的权势斗争，有不少矛头都是对着她的，即使她只是个女孩儿。”

李笑没有答话，在皇宫中能够得到皇帝的宠爱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好事背后带来的灾难也得有命去承受才行。

“七弟可否帮我一个忙？”李琼忽然就郑重了颜色，倒是吓了李笑一跳，“带卿儿走吧。她和你很是投缘，你带她到承天门，离开这皇宫，离得远远的，教会她自自保的能力，也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她愿意回来，我自然会接她回来。”

“卿儿会那么听话吗？”李笑迟疑到，向苍天发誓，他真的不会哄孩子啊，何况是一个七岁的黄毛丫头，哪怕是神童也还是孩子。

“只说带她出宫，去完成她念念不忘的《群英谱》，恐怕就算是半夜，她也会爬起来跟着你出宫。”李琼笑了，这丫头！让人又气又爱。

李笑点点头，李琼的这个要求，他真的没有办法拒绝。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卿儿的另一面。”李琼此刻没有半点九五之尊的架势，完全就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一个把女儿当成宝，为女儿自豪的父亲，“我的卿儿可是时间无二的女神童，假以时日，别说什么第一才女之类的称号，她定然能够风华绝代，名流千古……”

面对李琼的自得其乐，李笑真想大喊一声——停，让他哥哥别再这么自恋了，孩子才刚刚七岁，就已经预见到什么风华绝代名流千古，一会儿怕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都说出来了。难道做了父亲的便会这样子吗，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天上有地上无的？

“父皇，小皇叔。”卿儿还没有睡，看到两人进来，连忙起身打招呼。

“卿儿怎么还没睡？”李笑随口问道，小孩子不都是很贪睡的吗？

“才看完书，正准备睡呢。”小丫头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困了，这会子迷迷糊糊的竟有几分淑女的样子了。

“卿儿可不是普通的孩子，”李琼得意洋洋的抱起李文卿，引着李笑来到卿儿的书桌前。书桌与常见的并无差别，只是小了许多，刚好适合卿儿现在的身高。不进书桌，连书架与纸墨笔砚都是按着卿儿现在的身量特意打造的，当年自己可远远没有这待遇。

随手翻了翻案上的书，李笑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竟然是《前朝史论》，这么专业的史书，丫头都能看懂吗？

看懂了李笑的疑惑，皇帝代为解答，“这不算什么，去年卿儿就已经看过了，今天想来是回顾一下。她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读完四书五经了。改天让你听听她之前写的绝句，说是‘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也不为过了。”

“所以现在也不用太傅教了吧。”李笑记性很好，还没忘记丫头今天“翘课”的事情。

“教什么呢？”李琼似乎有些自言自语，“我十几岁的时候才学会的东西，丫头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烂熟于胸了。我还真是有个神童女儿呢。”

“父皇，困。”一个迷迷糊糊的嗓音咕囔着。

“睡吧，父皇等你睡着了再走。”得到肯定之后，小脑袋一歪，就倚在李琼的肩上睡去。不一会儿，微微的鼾声已经传来。李琼对弟弟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指点他去看书架上的书，自己熟练的哄着女儿，一直到她彻底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