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我这么说倒不是想要反对你和她的关系。只是,你和她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真的好吗?」
「说简单点,你是黑隼的人,而她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应该没有一点交集才对。可是现在,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和她有了交集。」
「你应该知道,她一个人现在和我们这样的人扯上了关系,到底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怎么?才说了个开头你就怕了?」
「那我继续说。先不提她发现你是黑隼的人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是联盟的人发现她和你有关系会怎么样。这件事,光是让我们上头知道了,后果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想要保护她对吗?」
「那我给你两个建议。一个是和她分手,让她安安分分过普通人的日子就好;还有一个就是把她拉进我们这边。」
「在这件事上做出决定,对你来说很困难是吗?」
「罢了……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既然你不想拉她进黑隼,也不想和她断绝关系,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别让任何人,尤其是黑曜知道这件事。」
「杰森,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应该有所交集的。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自从那天被格兰特发现了自己和慕凌弦的恋情,并和对方展开了一段私密的谈话之后,格兰特所说的那些话,就一直在杰森的脑海中反复回荡,挥之不去。
对于格兰特给自己的忠告,杰森一意孤行的并不想按照他所说的,和慕凌弦分手从此再无交集,亦或是将她拉进黑隼这个组织让她成为他们的同伴。这两个建议,无论是哪一个,杰森都并不想采取,更别提实施。
虽说自己对慕凌弦这么个小女生一见钟情这件事听起来的确是匪夷所思,而且也实在是缺乏冷静。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自己的初恋,他是真的很喜欢慕凌弦这个女孩子,这一点绝对不是开玩笑或是心血来潮头脑发热的产物。让他现在和慕凌弦分手,他实在做不到。
第一个方案在格兰特提出来的时候,杰森几乎是立刻就想要直接否决。然而第二套方案被对方提出来的时候,他听了就更不想实施。
慕凌弦只是一个普通的,还在上初中的小女孩,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着一群亲密无间的朋友,也有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们黑隼的成员一直都在和驯兽师联盟敌对,也一直在和一些立场相同的组织勾心斗角。其中的黑暗与血腥,也只有局内人自己才知道。
杰森坚决不允许格兰特提出的让慕凌弦加入他们的提议。她更适合现在这样的生活,黑隼这个地方根本不适合这种从小就在阳光下长大的女孩子。就算慕凌弦是他的初恋小女友,她和黑隼还有驯兽师联盟的这些那些破事完全没关系,没有必要因为他的缘故而牵扯到其中。
而他也不会让慕凌弦和黑隼的事扯上任何联系。
更何况,黑隼在外面也可以说是臭名昭著了。当初和慕凌弦结识的时候,杰森就特意隐瞒了自己作为黑隼成员的身份,对她撒了谎,说自己是驯兽师联盟的成员。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想要与一个来自黑隼组织的成员关系亲密,更不要说是男女朋友这种关系了。
如果按照格兰特所说的第二套方案这么做了,无异于向慕凌弦坦白,自己的身份不是驯兽师联盟的成员,而是黑隼的成员。那就意味着,告诉了慕凌弦自己之前在说谎。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一定会被慕凌弦所讨厌的。杰森这么想。
他不想去想象慕凌弦对自己投来疏离甚至是厌恶的目光,也根本不敢想象。
劝说无果后,格兰特也放弃了。杰森一直都是一个在某些事情上有些固执,甚至可以说是偏执的人。他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但是有时候,他对于某些事物的很多做法乃至想法,都可以说是缺乏冷静与理智。而且这种情况还不是让一个人去劝说他就能轻易改变的。
对此,不仅是格兰特,就连作为上峰的黑曜对此也是非常头痛。
对于慕凌弦的事,杰森的态度一直举棋不定。他不希望慕凌弦和黑隼的事情有所牵扯,按理来说自己和慕凌弦划清界限是最好也最安全的作法。杰森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然而他又不想和慕凌弦分开。于是,最后他也只是继续隐瞒,而格兰特毫无办法,只能想办法帮他隐瞒。
纸是包不住火的。格兰特很清楚这一点,但很明显杰森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的严重性。他的确是帮着杰森隐瞒了,但这也只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格兰特总觉得再过不久就会出事,就如同他和杰森的这番对话中对他的告诫。
这件事会被人发现是必然的结果。格兰特如此预料。最终,他的这个预感也是一语成谶。
接到慕凌弦突然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杰森还在黑隼的据点里,刚刚结束一场例行的训练。感谢自己养成了随身带着手机的习惯,不然手机不在身边的时候小丫头打来电话被组织里的其他人发现了,绝对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只是那个时候的杰森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面临这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杰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锁了门才接起电话。当电话那头响起小丫头一反常态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时,杰森着实愣了一愣。正当他想要问问到底出什么事的时候,对面的人给他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让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杰森,我爸妈没了……”杰森立刻交代了让她待在原地别动,自己问清楚位置后就立刻挂断电话冲出了门。他向来都一个行动派。过人的行动力在此时此刻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在火速赶到慕凌弦所在的位置之后,杰森急忙向她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很明显,此时的慕凌弦并不想再更多地回忆当时的场景,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我回家的时候就看到爸妈被害了。”
看着被阴霾笼罩的慕凌弦,杰森明白刚刚经受了重大打击的她现在并不想对此事做过多的回忆。
他理解慕凌弦的感受,因为自己也是曾经失去了父母的人。
感同身受的他很默契地立刻停止了这个话题,并取下了脖子上的围巾绕在她暴露在寒风中的脖颈,一边安慰着她一边转移她的注意力:“别伤心了。你现在无处可去的话,我就先带你回我的住处吧。”
得到了对方的应允后,杰森便把手里的头盔给她戴上。待慕凌弦坐上后座并抱紧了他的腰后,杰森这才发动引擎,载着她往自己的住处赶去。
当然,杰森不可能把她带进黑隼的据点。他不会让小丫头和黑隼的事情扯上关系,所以肯定不会把慕凌弦带去那种地方。
他要去的地方是自己在外租住的公寓。比起黑隼的据点,他更多时候都会住在这座公寓里,生活用具很齐全。结合眼下慕凌弦的情况,把她带去那里安顿是最好的选择了。
杰森带着慕凌弦上了楼,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异样才跟着进门并反锁大门。还好,并没有人跟踪。这么想着他送了一口气,给小丫头热牛奶的同时也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最让他心生疑惑的还是小丫头的父母突然遇害。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不知为何,这让他内心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自己的预感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印证,成为了现实。
他不知道断翅是怎么知道了这件事并通知了黑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够找到自己的这间公寓。等杰森反应到向着慕凌弦步步逼近的危险气息时,已经太晚了。黑曜就在他的眼前,当着他的面,将慕凌弦残忍地杀害了。
“想清楚了就赶紧回来。”黑曜抛下了这一句毫无感情的话语之后,就带着断翅离开了这里。他们始终都没有看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慕凌弦,也许在他们眼里,慕凌弦就像他们过去所杀的那些人一样,是微不足道的宛如尘埃般的存在吧。
但对于杰森来说却并不是这样。
如此一来,一直被自己蒙在鼓里的慕凌弦也终于意识到杰森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杰森原以为自己会被小丫头所厌恶,然而并没有。也许是明白自己大限将至,小丫头反而特别平静,认认真真地交代了他,尽早离开黑隼这个地方,就算一时没法离开也要找到机会,在那之前不要伤害自己在联盟里的朋友。
还有……找一个更适合他的,值得他去在意一辈子的人。对于这个人,慕凌弦表示自己只能允许杰森对她比对自己更好。
毕竟,慕凌弦现在也意识到了,她和杰森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说到底,还是不合适吧。
在听到杰森答应了她的这些请求之后,慕凌弦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用几乎快要听不到的气音道了句谢。少女娇小稚嫩的身体不再有呼吸起伏,那双眼中的湛蓝天空也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杰森明白,他初恋的小丫头已经回不来了。她已经跟着她父母的脚步走了。
他低垂着头,此刻再也见不到平日里的桀骜跋扈,有的只是失去了重要之人后的悲恸与悔恨。垂下的刘海在脸上布下了阴影,隐藏住了从祖母绿双眼中决堤的泪水,却遮挡不住脸上两行银色的泪线。
那一瞬间,杰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悔恨与愧疚。
也许格兰特说的是对的。他早就应该明白,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的人,最终只会是殊途。
只是他没想到,他和慕凌弦的殊途,最终是一场死别。
如果他能够早点意识到这样的结果,也许他会听格兰特当初的建议,放弃慕凌弦。这样,慕凌弦就能继续她自己的生活,找到一个更加适合她的男生,走完她本应有的人生。
而他,宁可生离,也不希望最终是死别作为结局。
可是,自己并没有这么做。
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了她吧……
在这之后,自称是慕凌弦的前辈的黑发少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杰森警惕地看着对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陈默。小弦的前辈。初次见面,杰森·德雷克。”少年淡淡地回答道,视线落在了双眼紧闭的慕凌弦身上,原本冷静的红色双瞳溢出了一阵遗憾与愧疚,“我是没想到她居然找了个黑隼的人当男朋友。我还是晚来了一步……”
听了陈默的言语,杰森微微眯起眼睛,敌意显而易见:“你的意思是觉得,是我杀了她?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你真的是凶手,从一开始就可以杀了她,何必带她来这里。更何况我已经看到了从你这里离开的两人,他们才是杀了小弦的凶手吧。至于你的名字……你觉得小弦突然有了男朋友我不会出手调查吗?”
话音刚落,陈默重新将视线凝聚在杰森身上,似乎是在审视他一般。
令人窒息的静默持续了许久,久到杰森以为他不会再说一句话的时候,少年再次开了口:“把她交给我。她家的后事我会处理好。至于你……我就当作没看到。在这之后立刻离开这里,就算是我报答你这段时间照顾小弦的恩情了。”杰森没有回答,只是在沉思了许久后将怀里的慕凌弦交给了陈默。在陈默伸手接过慕凌弦将她抱进怀里的时候,杰森在他那双眼里看到了怜惜与遗憾。
眼前这人,对慕凌弦有着和自己同样的情感。他十分肯定。
并没有出手阻拦,杰森就这么看着陈默抱着慕凌弦,骑在多路兽进化而成的多路暴龙兽的背上,离开阳台,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接下来……他到底该怎么办?
从慕凌弦遇害开始,到参加完她的葬礼见了她最后一面,杰森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知不觉中,他想起了慕凌弦死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也许……他应该履行对慕凌弦的承诺,离开黑隼?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在脑海中浮现,却又被另一个声音压制了下去。
「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小女孩的话离开黑隼?难道你就打算这么放弃了吗?你不是很想找你的旧搭档报仇吗?」
「去完成这件事!这是你必须做的事!」
「你也没有别的牵挂了,不是吗?」
恍然间,杰森已经全然忘记了之前想要离开黑隼的想法,将悔恨与愧疚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阵扭曲了的恨意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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