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至,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水湄淡淡的一句话不停在筱夜脑海里徘徊,情究竟是什么呢?她从来没有懂过,只是好像听谁说过,情是含笑饮鸩酒来着,那个女子后来怎么样了呢?
筱夜思绪慢慢飘远,半晌才想到,对了,那女子后来死了,为了情再次回到负心人身边,最后却被负心人和他的新情人给下毒害死了,死的时候,那女子有没有后悔呢?
筱夜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她不懂情也不懂得那人的执着,可现在又是这么一个鲜明的例子,情真的就这么好吗?
思绪彻底飘远,筱夜只觉耳边好似传来急促的箫声,箫声带着低低的诱惑,筱夜竟然觉得一掌劈了自己最好,如此便不会有以后两难的境地。心中念头一划过,筱夜已经茫然地举起手,掌心对着自己的天灵盖就要拍下去。
“筱夜。”是谁大惊失色唤着她的名字?是谁的箫声里带着隐隐的愤怒?又是谁失了神?
被清夜一唤立刻回过神的筱夜只觉一阵后怕:她竟然会有轻生的念头!竟然会这么轻易找了别人的道,她的警惕性何时变得那么差了?心下一阵苦笑,正想着翻身离去,筱夜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早被竹箫箫声引发的真气抛到空中,身子平躺着,哪那么容易下去?正暗自发愁,下一秒,忆涵熟悉的温和的曲调缓缓响起,与那急促的箫声相斥,筱夜脸上苦涩的笑容愈发深了:这次怕是死定了!
果不其然在这两厢不同的曲调中,筱夜悬在空中,鹅黄色的裙裾飞扬,嘴角依稀可见的那抹鲜红愈发艳丽,琴箫声相较高低,比的不仅仅是琴音惑人,更深层的却是内力比拼,而筱夜正处在比斗中心,琴声或箫声稍弱一分,筱夜便伤一分,纵然忆涵使尽全力维持平衡却敌不过竹萧想要筱夜性命的决心。
眼见筱夜猛地吐出一口血,鹅黄色的纱裙上沾满了血迹,清夜按捺不住冲动地想冲上去却被离轩一把拉住。
“清夜,就算是你,闯进比斗中央也会受伤的。”瞄了眼身旁已经盘坐调整内息抵抗琴箫却仍难耐痛楚的那些人,离轩死死地拽住清夜,若是不抓住清夜,两人都受伤了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筱夜会死的,我们辛苦救了她,难道是为了让她死在自己人手上的吗?”清夜双目紧盯着离轩,眼见离轩眼里露出一抹不忍,神色有些挣扎,清夜趁机甩开他的手正想上前,却见对面一道黑色人影闪过,身形迅速地掠向比斗中心,一手搂住筱夜。
眼见有人闯了进来,琴箫同时戛然而止,黑色与鹅黄色的两抹身影在空中一闪,顷刻间便退到了软轿中,幽慕辰的动作一气呵成,身形又快,旁人眨眨眼的瞬间,东方筱夜已经不见了,而两个本来争锋相对的人也停了下来。
“三位请放心,在下定不会伤害筱夜姑娘。”清冷的嗓音隔着软轿刺激着清夜的耳膜,心里不禁诧异对方怎会知道他们三人和筱夜是一道的?正想上前问个清楚,忆涵眼睛一瞥,清夜的步子顿时止住。
只见忆涵抱着涵舞琴,施施然地上前,微行了个礼,语气柔和地问道:“筱涵离清的钟忆涵敢问幽冥教教主为何带走舍妹?教主若真是为了救筱夜,现下就应该将筱夜归还给筱涵离清才对。”语气虽柔和,眼中的锐利却不能让人忽视。
“钟姑娘不必担心,筱夜姑娘于在下有恩,在下不会伤害她。”一句话说的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冒出来了,东方筱夜于幽慕辰有恩,岂不是说明筱涵离清与幽冥教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莫非这是一场阴谋?
武林中人面面相觑,皆将怀疑不屑的目光放到擂台上的忆涵身上。离轩和清夜对着这令人不舒服的视线,同时皱了皱眉,但也不敢随意对那些疑心重的人出手。
“我可不知道筱夜何时于你有恩了?幽教主可要谨言慎行。”微微一笑,忆涵若有所指地警告着。
“是在下说错了,筱夜姑娘幼年时曾施舍过一饭之恩,这恩同再造,在下时刻铭记于心,是以方才认出之后便出手相救。”幽慕辰答得相当坦然,语气认真得由不得别人不信,坐在软轿中的筱夜忍不住撇嘴:真是瞎掰。
“原来如此,如此我便勉强相信幽教主没有伤害筱夜的意思吧!”继续保持着令人心生温暖的微笑,可只有离轩三人知道忆涵现在这样已代表她有些不悦。
“如此甚好,钟姑娘快开始吧,竹箫等得很久了,比试还是趁早结束得好。”
竹萧闻言面无表情地回转身子,看了眼软轿,复又对着忆涵,未发一言,只是将萧举到唇边,忆涵见状也只能转身对离轩做了个手势,离轩了然地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个简单却不失华丽的椅子丢给忆涵,小心翼翼地将涵舞琴放在腿上,忆涵慢慢拨动琴弦,纤细的指下忧伤的曲调慢慢响起。
整片天地之中仿佛只余下当中那个嘴角轻扯,眉眼含着温暖的笑意的女子,在她的指尖流出一个个跳动的曲调,琴音婉转低吟,带着想要压抑却不得不爆发的悲戚,令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每个人的心里好似都被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翳,心底里的那份痛苦被无限制放大。
是人难免会有负面情感,悲伤、怨恨、嫉妒。。。最后都转成弄得化不开的痛苦。竹萧愣了愣,脑中竟浮现出年少时的情景:罪臣之子沦为奴隶,受人鞭笞,受人屈打,比之牲口还要不如的奴隶生活。终于承受不住想要反抗时,才发现自己是那般瘦弱,那般无力,倒在沙石地上,细碎的沙子嵌进肌肤里,想的不是有多疼,而是要如何才能让踩在自己身上的人被踩在自己脚下!
“想要活下去,就和我走。”意识模糊的瞬间,身上的力道已经消失,清冷的嗓音伴随着一袭黑衣落在自己耳边,抬眼望去欺压自己的人已死,细细看着出手相助的人便确定了自己一生想要追随的主子。
竹箫猛地惊醒,惊觉脸上已不知不觉布满泪痕,连忙转换曲调,欢快的曲调跳跃着,将心底的那份痛苦慢慢淡化。忆涵惊讶地蹙眉,也不甘示弱地将曲调弄得愈发低沉。
“步步皆殇。”软轿内的筱夜拭去自己的泪水,喃喃说着。幽暮辰握着她的手将体内真气缓缓度过去,“步步皆殇?”诧异地问出口,幽暮辰对这首曲子颇有些兴趣,能将竹箫逼到这种地步的女子果然不容小觑。
“步步皆殇,一步一伤,曲调会挖出每个人心底最阴暗的痛苦,将它无限制的放大,曲子越低沉,心里受到的影响越大,人也会越来越痛苦,很多人往往都是被自己的悲伤压垮的。”
筱夜望向轿外,竹萧的身形微颤,忆涵已然占了上风。步步皆殇,这首曲子在钟府时她听了那么多遍,可唯独这次将她的9年的悲哀痛苦残忍的放大再放大,让她快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幽慕辰淡淡地看了眼筱夜,将视线重新放回擂台上。
竹箫的曲调愈发欢快,忆涵的音调却愈发低沉,似是呈现胶着状态,忽然间忆涵曲风一转,原本婉转哀鸣的曲子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带着丝丝冷意拂过刚遭受摧残的心灵,众人稍稍庆幸了会就恐惧地发现身体莫名出现些寒意。诧异地抬头,漫天雪花飘舞,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晴天,雪花却带着冬日的严寒,一片也没有融化。
竹萧正想转变曲子以抵挡忆涵的入侵,可低下头的瞬间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萧上不知何时被雪花所覆盖,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手上,他的脸上,慢慢凝聚成冰层,竹箫一惊,手一松,通体翠绿的箫颓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竹箫一怔,良久才说道:“是我输了。”嘶哑的声音中没有丝毫不甘,甚至有些坦然,竹萧微微拱手,潇洒离开回到幽暮辰身边,“教主,属下办事不力,请责罚。”单膝跪地,竹箫甘愿接受幽慕辰的任何惩罚。
“你尽力了又有何错?竹箫,旧的伤口一直捂着好不了,有时候倒不如将它血淋淋地挖开,等淤血流尽也便好了。”幽慕辰似是说着毫不相干的话,竹箫心里确如明镜一般,那段奴隶的过往本是他抛不开的伤口,可就在今日,在方才被残忍地揭开,露出痛苦的过往,竹箫却忽然觉得自己能坦然接受那段过去,往事如烟,今日的他早已不是当日的他,有着这过去又何妨?
“谢教主。”幽慕辰唯一颔首,竹箫便退到一边。
“教主,请将舍妹还给我们。”忆涵站起身,颤颤地说着,方才的比试不仅消耗她太多体力也消耗了不少内力,如今真气有些不济,她本该下台好好调息,可无奈他们却还有人质在对方手里,只能强撑着想幽慕辰索要人了。
“筱夜。”低声唤着,忆涵眼前忽然一黑,身形一晃正落到清夜怀里,转身将忆涵交给离轩,清夜微微一笑,“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虽然不想和女子打,可若不打败你,我就不能接近筱夜那边了。”状似苦恼地摇着头,清夜深深望了眼软轿的方向,扬声道:“筱夜,希望你再等一下,清夜这就来见你。”话音方落,销倾扇徐徐展开,紫衣女子也持剑蓄势待发,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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